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龙津桥附近也传来了百姓如潮水般的的喝彩。紫衫人大惊失色,回头望去,见受伤的黄蛇在地上痛苦的滚动着,已是奄奄一息了。他怒喝一声,推开靠过来的兵士们,抓住大象身上的脚蹬爬了上去,手持铜刺往大象背上一刺,大象再次发狂,拔足往河边奔去。
徐玕将巨阙剑还给了展昭,谭知风连忙上前查看展昭的伤势,并且把自己仅有的一点灵力度进他的伤处,帮他护住了心脉。
谭知风刚想松一口气,忽然间身后又响起了人们的尖叫声,就在这时,他顿时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又回来了!
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惊恐的转过身去一瞧,果然,方才那大象已经转了回来,把全部怒火都集中在了徐玕身上,在那紫衣人的操控下,他狂躁的甩着象鼻,前两次被徐玕躲过了,第二次却重重的抽在了他的背上,徐玕顿时就昏了过去。
禁军士兵再次朝大象发起了攻击,这次一排弓弩手来了,他们的弓箭瞄准的不是大象,而是坐在象背上的那个人。谭知风趁机跑过去将徐玕拖到附近河岸一棵光秃的柳树后,用手探着他的鼻息。
徐玕的呼吸十分微弱,而且有越来越弱的趋势。天还很暗,谭知风四处看着,确定没有人在注视着他们这个方向,他闭上眼睛,将手放在徐玕胸前,整个身体化作一道白光,在徐玕心口处消失了。
白象和白象上坐着的博蔑视的看着下面不断冲上来的禁军士兵,那箭既没有伤到他,也没有伤到白象,白象象鼻一挥,就将那一排人全扫入了河中,他寻找着徐玕方才倒下的地方,很快就注意到了那棵柳树,象鼻卷住粗大的树干连根拔起,树后的徐玕背靠河岸,整个人暴露在了大象的眼中。
谭知风在徐玕体内恢复了知觉,他听到的声音是博在象背上发出了刺耳的尖笑,眼前所见是一步步向自己和徐玕逼近的,大象那如亭柱粗的前腿。他稍一活动腿脚,感到自己体内灵力充盈,顿时松了口气,闪身避开了大象卷着的柳树干的抽打,从大象两条前腿之间钻了过去。
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举动,大象随时可能转身,它的两条后腿很容易就能把徐玕的凡人之躯踏成肉泥,但徐玕的身体如同豹子一样灵活矫健,他很容易就躲过了,当他出现在大象身后时,另一名驯象人喊道:“隔断它的脚筋!”
谭知风手中还握着那枚铜刺,他意识到,黄蛇受了伤,博不是恢复灵力的他的对手,博唯一能驱使的就是身下这头大象。虽然有些不忍,但谭知风还是毫不犹豫的攥紧铜刺,在大象的后脚腱处用力一划……
大象的身躯轰然倒了下来,它的一条后腿失去了力气,再也不能随意踩踏谭知风和那些禁军士兵了,谭知风奋力抓紧莲花宝座垂下来的长穗跃上象背,将铜刺向博身上刺了过去。
博迅速转过身体,蓝光闪闪的双眼盯着徐玕:“你到底是谁?!”他低声咆哮着:“你是应龙,还是他?”
“住手吧博!”耳边响着大象的哀嚎,谭知风忽然对博产生了一丝怜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样做的意义何在?非要死更多的人,害更多人遭殃你才满足吗?!应龙和夸父的时代早就过去了!结束了!让现今的人们平平安安过日子不好吗!”
“不好!”博愤怒的吼道,但他的声音马上变得柔和起来:“是你,你为什么还会和应龙在一起?如果你肯跟我回到东山脚下,远离残暴的应龙,或许……”
见谭知风目光坚定,丝毫不为所动,他又话音一转,道:“你破坏了应龙的十世轮回,你觉得,应龙真的会原谅你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仿佛揭开了谭知风许久不敢触碰的伤疤,使得他胸中一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博还在一步步的向他走来,边走边道:“离开他,永远也不用再为过去的事情烦恼……”
……
浓黑的血在徐玕眼前弥散,惊慌的叫喊,大象的嘶鸣,这一切喧闹的声音都消失了,他耳边是平静的,悠扬的乐曲声。绛红的繁复的袍服还有头上礼冠,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两旁的人恭敬的站立着,脸上都挂着显而易见的笑容,他侧头看去,自己身旁是一个穿着青蓝色礼袍的女子,她面容端庄秀丽,头上插满了金光灿灿的花钗,手持团扇,对自己报以羞涩的笑容。面对这位美丽而高贵的女子,徐玕却只有满心尴尬,他挤出了一个笑容,然后把脸转了过去。
他好像在找一个什么人。所有的梦里,他都在努力的寻找着那个人。可那是谁呢?他总是只能扑捉到一丝缥缈的影子,或者是一个模糊的微笑,他永远也没有看清楚过,但他却坚定地相信,这个人一定存在,他一定就在自己身边。
可他明白,这个和自己一同往前走着,马上就要接受册封的女孩,却绝对不是他要找的人。
第39章 式微式微胡不归?
天色越来越暗, 高挂的一排排宫灯发出了喜庆而温暖的大红色的光,照亮了殿前为了新人的婚礼而准备的青庐,卫兵们把守在不远处, 喜宴早就散了, 此时宫廷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闷和寂静。
令人们意外的是, 天还黑着, 青庐厚厚的帘子掀动,似乎是有人从里面走出来了, 当人们以为是新人携手出来赏月的时候,他们却注意到,立在那儿的只有一个高挑单薄的身影。
“去吧,你不是一直想见他,想在尘世中与他朝夕相处吗?”同样低沉而带有诱惑力的声音在谭知风耳边响了起来:“我愿意帮你, 这是我为你寻找到的最好的机会。他见过你,他记得你, 没有人会忘记你的模样,他的新娘再美,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她没有你魂魄中的那种动人心弦的灵气。去吧……”
“不,我并不是想改变他的生活!”谭知风听见自己激烈的反对着, “我只是想陪伴着他, 无论他能不能看得见我。他身份尊贵,我并不能带给他什么……”
“可是你还是接受了我的提议。”博凑过来微微笑道,“这就说明,你的内心并不像你所说的这么坚定。告诉你吧……你所谓的那个尊贵的人, 他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很快就要遇上一连串的麻烦,或许他所拥有的一切会被尽数夺去, 或许他会过的生不如死,若你还是像从前那样飘荡在他看不见的空中,你又怎么能更好地帮助他呢?”
“听我的……我活了这么久,我懂得比你懂得要多得多。让他见一见你,他马上就会把你引为知己,你会成为他最好的朋友,你会给他温暖,让他的不幸变得不那么可怕。去吧……你唯一缺少的,就是勇气……”
……
黑蒙蒙一片雾气袭来,谭知风的视线变得模糊,他焦急的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博在他耳边低语。可是,当博那沙沙作响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当谭知风真切的感受到博靠近他,抓住了他的手腕的那一瞬间,他也同时感到,徐玕体内沉寂的龙魂猛烈的震动着,仿佛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吼。
谭知风虽然仍然没有看清博的模样,但他的心里骤然云烟散尽,清亮的犹如雨后的晴空,他将所有的力气都聚集在了手中的铜刺上。在博抓紧了他的刹那,透过雾气,谭知风毫不犹豫的出声答道:“我,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即使应龙怨恨我,那也是我应该面对的,我绝不和你一起走……”
话音未落,他手中铜刺准确无误的刺向了博的胸口。博抬手格挡,当的一声,铜刺擦过博佩戴的厚厚的铁质护腕,擦出了一连串火花。虽然没有见血,但那强大的灵力却让博整条胳膊猛地一颤,谭知风当即俯身朝他腰间又是一刺——这回,黑雾弥散,谭知风只见紫衫人的身体抖动着,倒头从象背上栽了下去。
谭知风也感到一阵眩晕,但他来不及恢复,而是尽全力稳住心神,跳下象背,快步走过去检查着昏倒在地上的紫衫人的身体。紫衫人腰上被刺了一个血洞,汩汩的鲜血流淌着,但当谭知风撩开那人的面纱的时候,却发现这是一张极其普通的汉人的脸孔。
他急忙再回头寻找地上的黄蛇,却发现少了一个头的黄蛇也不见了,只有那被踏烂的另一个头还冒着黑血,留在了泥土之中。
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谭知风隐约看见了猗猗和灼灼推开卫兵,带着两个孩子朝这边跑来。他迈动脚步走向桥边,对赶上来的猗猗道:“扶住我。”
猗猗愤恨的瞪着他。凌儿却似乎认出了他的声音:“知风。”
谭知风对凌儿“嘘”了一声,然后从徐玕体内悄悄退了出去。徐玕双腿一软,马上被猗猗和灼灼扶住了。
一道白光在清晨的黎明中穿过朝霞,和还未冰冻的河水一起闪烁着,河岸未被大象撞到的柳树后,谭知风惊魂未定的走了过来。
“你去哪儿了?”凌儿纳闷的摸摸他的脸,“刚才,你还在……”
“嘘……”谭知风再次道。凌儿笑了笑,摸索着摘下颈间的水滴,想要自己给谭知风带上。谭知风握着他的小手:“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