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你言之有理。”展昭似乎颇有感悟的道:“只要他仍在这世上,过着自己的生活,其他的缘分,又何必强求?”
“对、对,”谭知风赶紧道:“就是这么回事。咱们还是说说现在这张善初的案子。假设那两个逃兵逃到了颖昌府,而张老头收留了他们。张善初得知此事,将它写进了自己的话本,希望引起官府的注意,却想不到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很有可能还因此杀害了知情的张老头。”
灼灼丢下手中的鸳鸯炸肚,开口问道:“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的话,张善初因此愧疚投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啊。为何一定认为他是被人害死的呢?”
展昭站起身来,背着手走了两步,答道:“知风,我相信你的为人,虽然徐玕可能是你的兄长,但我还是想把这案子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你,我相信,你若是知道什么,也一定不会对我隐瞒的。”
听了展昭的话,谭知风心虚的低头笑了笑。展昭却仿佛没有看见,接着道:“我们之所以不曾当做普通的失足落水案件处理,一来,事后有人递条子入开封府,检举杀人的是城南的铁匠徐玕。张善初跳河之前发了笔小财,据他说是亲戚赠与的,想来应该是他爹死后留下的钱和他写话本得到的报酬,不难猜测,曾经为了写这个王铁匠的话本,他和徐玕接触过,可能还许诺要给他一点报酬,他们应该是约好了,那晚要在龙津桥上见面的。”
他停了停,又接着道:“二来根据我们所知,张善初的功课一直很好,明年他极有可能升入内舍,况且他已经过了取解试,后年春天就可以考省试,他文章不错,学官们都说他有望中举,就算不中,他才二十,以后有的是机会。那天在你们酒馆里用饭的那位周兄也说了,固然科举压力是大一些,但没有他这么年纪轻轻就跳河的。”
“这些都算不上证据。”猗猗道:“若是搁在……呃,这顶多算是你们的推断。”
“不错,可还有第三条,是最让我生疑的。”展昭接着说了下去:“第二日我等接到报案,便到附近盘查,在河边,我们发现了张善初的脚印,由于头一天晚上天气潮湿,那河边都是泥泞,而夜晚寒冷,踩过的脚印都冻住了,保留了原先的样子。”
“难道你们发现了第二个人的脚印?”谭知风惊讶道:“是谁?”
“有人一直跟着张善初,只不过张善初心情不好,没有发觉罢了。”展昭道,“徐玕比张善初高很多,我观察过他的脚,那脚印肯定不是他的。”
谭知风松了口气,他相信展昭不是会为了套话故意在他面前说谎的人。既然他有证据排除徐玕的嫌疑,那自己也不应该再对他隐瞒了。
况且,他打心眼里怀疑这件事情和博有关系。这个卑劣的家伙曾经想方设法骗取了谭知风的信任,如今又接二连三想要对徐玕下手,他不知道博的来历,但展昭或许有办法去查,但他要怎么才能向展昭透露博的存在呢?
他灵机一动,对展昭道:“对了展兄,我偶遇张善初那晚,其实还发生了一件事,我一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因此也没有在你面前提过,不过如今听你说这可能和西北的战局有关,我想这件事还是告诉你的好。”
随后,谭知风添油加醋的把那天晚上博纵马袭击徐玕的事对展昭讲了一遍,现在他已经可以肯定,那马就是一直伴在博身边的幽灵般的黄蛇变幻而成的。而博肯定在暗中操控着这一切,他想制造事故杀死徐玕,没有成功之后,便又想把张善初的死诬陷在他的头上。
张善初刚一跳河,指认徐玕为凶手的条子就递进了开封府,所以,张善初的死,肯定是博干的。但那脚印又是谁留下的?博为什么要费尽心机的安排一个杀人凶手?谭知风看着展昭,真心希望这位英明神武的展护卫能早点把案情查个水落石出。
展昭听后,神色变得更加凝重:“我早觉得,此事与他有关。”
“他?!”谭知风又是一惊,难道展昭早就知道博的存在?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展昭便道:“包大人早就怀疑,是西夏的奸细从中作梗,但细想来这真令人生寒,他们早早就看到了张善初写的话本,说明他们年初还未开战时,就已经潜入了开封!”
谭知风等三人的神色都变得沉重起来,听展昭接着说道:“我们得到消息,西夏派出的奸细姓是他们党项很有声望的野利部的一员大将,名叫野利长荣。他自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手下,应该还有一批为他效命的死士。只是此人行踪诡秘,还颇通妖术,变化多端,我们从来都未能查出他的下落,知风贤弟,你又为为兄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我只是有些不解,为何他要加害徐玕?”谭知风刚松了口气,却又见展昭脸色一沉,自言自语道。
“这、这……”谭知风又语塞了,想了半天方道:“或许……或许他不想让徐玕按时赴约,以便栽赃于他……?”
“贤弟言之有理,他应该是想要转移我等的注意,掩护那真正行凶之人!”展昭双眼闪亮,转头对王朝道:“今日果然不虚此行!”
王朝对展昭言听计从,当即问道:“徐玕不是凶手?我们可还要日夜监视他?”
展昭看了一眼谭知风,谭知风才知道,原来徐玕已经离牢狱之灾这么近了。展昭想了想,道:“不要把人手撤回来,要保护他的安全。”
王朝点点头,又问道:“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展昭道:“还是从那天的脚印入手,对比一下张善初的脚印和他的鞋相差多少,大体估计一下另一个人的鞋的大小,从他们斋房的人查起,但只能暗地里行事,不能惊动他们。还有,听说落魄山人又写了新的话本,你派人守着,看看能不能查出是谁在张善初死后,为他代笔的!”
第17章 重访
几人在酒楼里说话的空档,楼下的角抵已经结束了。陈余万气的脸色发青,大骂道:“徐玕那混小子,让我一次输了几万贯……若是让、若是让她知道……不成!这损失,我定要在这个混小子身上找回来!”
管事的伏在陈余万耳边道:“老爷,您可别轻举妄动,听说今晚开封府的展护卫也来了,就在咱们隔壁呢。这、这事儿毕竟是咱们不对在先,可别传到开封府去,那包黑子不是好惹的。”
陈余万叹了口气:“唉!我又何尝不知。罢了!也算是我小看了那家伙。不管怎样,今天这两场,我桑家瓦子的名声是上去了!这钱不愁日后赚不回来!对了,一开始打擂台的那家伙跑哪儿去了?他虽然没打过徐玕,但有点本事,段铁塔现在没什么看头了,我打算往后让他站擂台,你看如何?”
管事的忙道:“小的也有此意。徐玕虽然能打,但不听使唤,况且他又读过书,万一以后挣了功名,再回过头来寻咱们的事,那可如何是好?老爷您不如就多给他些钱财,把他打发了算了。至于另外那小子,可比徐玕听话多了。只要给钱就肯卖命,我看只要稍加训练,他肯定能为您把这些钱都挣回来!”
陈余万眼中冒出亮光,站起身来,道:“走,那咱们去看看他!”
……
眼看到了半夜,人们纷纷离开了桑家瓦子,输钱的垂头丧气,赢钱的则兴高采烈,而不管是输钱还是赢钱的,都在回味这方才那两场激烈而难忘的角抵。
“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告辞了吧。”谭知风看着被灼灼和裳裳一扫而光的食物和一个个闪着亮光的空盘子,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对展昭道:“今日多谢展兄盛情招待了。”
“展护卫,以后常来我们家酒馆找知风玩儿呀!你吃饭,不要钱!”灼灼显然还喝了两杯小酒,脸都红了,摇摇晃晃的唱着歌,掂着脚,把胳膊肘搭在了展昭肩上:“哦路西法,哪怕只有一次……”
饶是展昭见多识广,他仍然被灼灼古怪的唱腔和唱词搞得不知所措,谭知风一把把灼灼从展昭身上扒了下来:“求你了灼灼,给我这老脸留一分面子吧,好吗?!”
“改天让知风给你唱,他可是个名角!”灼灼丝毫不理会谭知风,又对着展昭抛了个媚眼。
“哦?想不到贤弟你不仅会下厨,还通晓音律?”展昭却好奇起来,开口追问。
“不不不。”谭知风连连摆手:“那都是以前,呃,不,以前我也不怎么通晓。展兄,灼灼说的话,你可别信,她有一半时间都是在胡诌。”
“谁说的?”灼灼来了精神:“我可没像你和猗猗说过那么多假话!我就算是猜,也比你们猜得准,这叫女孩子的直觉!比如说……”
灼灼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打转,就连王朝都害怕了:“这……她是个姑娘?她该不会像门口的吴瞎子一样会读人心思吧,展兄,欠你的钱我明天一定还你,我可从没想着拖欠,只是赵虎那小子欠我的还没还,我这才一时手头紧张……”
裳裳:“灼灼姐我自己说出来好了……羊肉好吃啊,知风咱们明天也烤一只吧。”
谭知风和猗猗确认灼灼是真的醉了,合力把她拉下了楼,灼灼却把两人挣脱,又跑回到展昭面前,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的道:“展护卫你不喜欢姑娘,我说的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