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笑道:“她们都是青楼女子,你待会儿瞧着,肯定有些纨绔子弟骑马跟在后头,到了城外,他们还会在这些女子面前纵马疾行,相互比试策马之术,虽则可笑,但有时候也算有些看头。”
“那,那些大家小姐会不会也出来踏青啊?”灼灼继续问道。
“那是自然,”白玉堂道:“不过富贵之家的女眷,一般都会坐在小轿之中,只是这一天,她们为了能赏尽春景,一般不会把帘子放下,所以出城的读书人和世家子弟之中,大概也有不少是为了一睹这些京城闺秀的芳容吧!”
灼灼放眼望去,只见来来往往的年轻男子,哪一个都不如白玉堂相貌英俊,举止潇洒,她再四处一瞧,只见那些从身边走过的少女的目光都在白玉堂身上扫来扫去,不少女孩儿还朝她投来了羡慕的眼神。灼灼顿时心情大好,她挺了挺胸膛,正打算抬手挽着白玉堂的手臂,有人却在后面拉了她一下,把她从白玉堂身边拉开了。她回头一看,原来是谭知风正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打量着她。
“知风,你这是干嘛?”灼灼不快的道:“我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个和白大哥一起出来逛街的机会。”
“我想问问你,”谭知风回头看了看,发现徐玕正带着凌儿和裳裳在一家卖纸扎的小人的铺子前停留着,他赶紧回过头来,对灼灼道:“猗猗说你花期到了,所以……”
第117章 郊外
“他在哪儿?!”灼灼愤然撸起袖子:“这个讨厌的家伙, 他自己活该冷淡,还不允许别人追求美好生活了?”
“可是,”谭知风看了看在前面走着的白玉堂, 觉得他有必要提醒灼灼一下:“可是白大哥他……他有自己喜欢的人, 你在他身边打转也没有用啊。”
“哎呀, 爱美之心, 人皆有之!”灼灼毫不在意的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发簪,毫不在意的道:“可能猗猗那家伙说的也有道理, 我现在花期到了,我心里经常怦怦直跳,忍也忍不住啊!”
听了灼灼这没头没脑的回答,谭知风心里更没底了。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没有觉得自己的心比平时跳得厉害, 不过,徐玕也对他说过, 他的花期目前并没有真正到来,如果到了的话,他会不会也像灼灼一样坐立不安呢……
周围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城门处已经被出城踏青的人挤得水泄不通, 他们等了好一阵子才出得城去,谁知道,城外竟然比城内的人更多——那些专门经营祭祀用的器物的铺子,在郊外道路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纸扎的车马楼阁, 而且, 城里的许多其他商贩知道,这一日郊外往往游人如梭, 便将自己的摊铺都搬到了城外。
谭知风他们沿着城外大路一路走着,两旁那些卖瓜果的,卖炊饼点心的,卖青团,卖寒具的一家接着一家,还有人卖一盆盆精心栽种的花卉,小孩儿爱吃爱玩的小玩意儿,每一处店铺前都挤满了好奇的客人。
白玉堂继续对他们解释道:“这叫做’门外土仪‘,我在开封住过一阵子,每次赶上清明,都喜欢这个时候到城外来瞧瞧,很多东西,都是平日里在开封见不着的。”
正说着,有一顶轻巧华丽的小轿从他们旁边经过,小轿虽然没有拉下帘幕,但里面坐的两个女子却也只是躲在轿中暗处低声细语,手持团扇轻轻摇动,半遮着脸看着外面来往的行人。谭知风他们给这轿子让路的时候,却见一串娇艳的桃花从轿中丢了出来,正落在谭知风的脚边。只听轿内两人轻声笑着,轿子就这么远去了,灼灼激动地捡起地上的花枝在谭知风眼前晃来晃去:“哎呀知风啊,这就叫桃花运啊!”
“不过,”灼灼眼珠一转,又继续道:“她们待会儿不会强拉你回府成亲吧?!”
白玉堂在一旁笑道:“不会的。顶多是她们见知风长得俊俏,用这花儿试一试他,若换做是个还没有心上人的书生,郎有情,妾有意,或许就成了一段佳话了。”
灼灼还想再说点什么,忽然却觉得背后一阵发凉,徐玕从后面伸过手,把那支花从灼灼手中拿了过去。灼灼回头一瞧,顿时讪笑着道:“大、大神……我也只是说说,有您在,谁敢抢知风啊……”
徐玕并没有在说什么,只是拿着那花朵在手中端详着。谭知风也刚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见徐玕面色不善,便道:“……其实,方才我和白大哥并肩而行,说不定这花本来是掷给白大哥的。”
“哈哈。”白玉堂笑了起来:“知风,我刚才明明听她们在轿中议论,说’那小郎君不知多少年纪,是否行了冠礼?‘定然不是说的我了。难道你没有听见吗?”
谭知风确实隐约听见她们说了几句“行冠礼”之类的话,却没想到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刚想解释,白玉堂却把手放在他肩头上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对他说道:“让徐玕紧张一下,有什么不好?”
谭知风回头瞧了瞧,见徐玕手中举着花枝,也没有扔,而是把它交给了坐在他肩头的凌儿,凌儿摸着那柔软娇嫩的花瓣,凑到鼻端轻轻嗅着,低头对徐玕笑了笑:“春天来了。”
“是。”徐玕淡淡的道:“春天来了。”
谭知风举目望去,见城外河堤旁碧绿色的柳枝低垂,随着温暖的春风轻轻摆动,而河堤不远处的树林之中,随处可见一丛丛鹅黄色的花朵,点缀的茸茸绿草更加清新可爱。游人在林中树下摆开果品小吃,饮茶谈坐,少女春衫轻扬,笑声朗朗,果然有一分城中所无法体会到的盎然生机。
谭知风回头瞧瞧徐玕手中拎着的那个食盒,然后停下脚步,对白玉堂道:“白大哥,我和徐玕想去拜访一位故人的家眷,你们要不要在林中歇息一会儿,吃点东西,我们待会儿回来找你。”
“野餐会吗?”灼灼兴奋的问道:“知风,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带了吃的?”
“都在那食盒里。”谭知风抬手一指。众人在城外游览了这一会儿,确实也有点饿了,于是,他们便加快脚步,一起向那树林走去。
等谭知风来到树林近处,他惊奇的发现,在这儿聚集的,不仅是出城观赏春景的百姓们,还有不少歌女舞姬,甚至他还见到了几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和那些穿着富贵的公子们并肩而坐,轻声细语的唱着曲子。方才出城前见到的那几名青楼女子也坐在树荫下,为客人斟茶倒酒,说说笑笑,热闹极了。
谭知风正想给大家找个清净些,又有阴凉的地方坐下歇脚,顺便吃点点心充饥,正四处看时,却见那几个富家公子的目光在他身上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他正想避开,徐玕已经不动声色的站在了他的面前,把那些望向他的视线都挡住了。
“走。”他对谭知风说道:“我们去那边。”
白玉堂也朝那几个人投去了一道警告的目光,三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又往树林深处走了一阵,人才渐渐变少,四周也更加凉爽安静了。他们一起找了个树下平坦的草地,猗猗将带来的一块油布铺开,谭知风打开食盒上层,将准备的几样点心摆在油布上,有早上吃过的青团,还有糯米糍,三鲜莲花糕,除此之外,都是这个时节的新鲜果品,乌李、雨梨、杏子……足足摆了一圈。
“好了,”谭知风站起身来,对裳裳嘱咐道:“我和徐玕要去办点事情,你留下来,和大家一起照顾凌儿。”
裳裳点点头,道:“我知道,你要去看一个小妹妹,你说过的。”
“没错。”谭知风对他笑了笑,拿起食盒。他再次打开查看了一下,上面都空了,最下面那一层,摆着十几个层层脆脆的三鲜莲花酥。
谭知风早已向陈青打听清楚了,周彦敬的妻女住在开封郊外,一栋大户人家的空闲的宅子里。谭知风和徐玕走出树林之后又走了半个时辰的路,渐渐看到了一片片阡陌纵横的农田。这个时候,天已经有些热了,身穿短褐的农夫们仍在田间辛苦劳作,和方才开封城郊悠闲热闹的景象大不相同。
看上去,这里应该离周彦敬所说的城郊的庄子近了,这些田地大概都归庄子的主人所有。谭知风听展昭和白玉堂对他说过几次,如今大宋看似繁荣富庶,但出了开封城,老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大量的农田都在乡绅士族和宋朝功臣、将领们的手中,很多农夫的土地都被那些官员和地方豪强所占,“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立锥之地”,即使开封近郊也是如此。加之,近来与西夏战事连连,徭役、赋税越来越重,赋税的十之七八都用来养兵,却仍然难以满足日益庞大的军费开销。谭知风如今亲眼所见,才知道为什么白玉堂如此担忧大宋的境况——这场仗,不能在没完没了的打下去了。
徐玕上前询问了一名农夫几句,那人起身抬手给他指了个方向,徐玕走回来问谭知风:“你累了么?”
谭知风摇摇头,两人继续沿着田埂往前走去,又走了一阵子,果然见到了一片连绵而整齐的院墙。在离着这大片宅院不远的地方,有几个零零落落的小院子,谭知风刚走到一间半掩的院门前,就听见里面传出了一个女孩儿稚嫩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