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人还是犹豫,只好道:“公子稍候,容我去禀。”
他脚步轻快往正殿去找齐麟。余下木耳和连城璧在空旷的园子里,没有他人相伴。
木耳四处张望:“他倒挺信你。”
连城璧笑着说:“不是信我,是信府中的机关。你没看他走时,脚步歪歪斜斜,定是要避开园中机关。这园子看似无人,实则可当千军万马。”
“有那么神?”木耳不信。正好脚边有块小石子,随脚一踢,那石子咕噜噜滚个弯,在后花园的草丛边上卡住。草丛里刷声响,木耳连里边是个什么东西都没看清楚,那石子就被它叼进去。看来连城璧说得不错,这看似平和的园子暗藏机关,不容外人造次。
木耳又道:“有那么好的机关还怕盗帅?”
连城璧与他比较:“太师府上的园子再好,也不过民间巧匠公输先生造的。楚留香连鲁班后人造的皇宫园林都能闯过去,这当然难不住他。”
木耳倚着连城璧的肩膀歇会儿:“楚留香那么厉害还不是给抓了。”
连城璧用手指弹弹他的额头:“一个厉害的人被抓,说明他故意被抓。这样他连前院后院的机关都不必闯,能直接被带到太师内府去。”
木耳一下子站直身子:“这也太歹毒了吧。就为偷东西,还杀一个小二。”
连城璧皱皱眉:“江湖传言香帅从不为盗窃而杀人。我看此事定有隐情。”
两人闲聊间,不求人已报告回来。齐麟公子还算开明,不管是真是假,放进来自能对付。
不求人在前方引路:“请连公子跟我走。园中机关复杂多变,每次只能过一人。待连公子过后,我再回来接木公子。”
连城璧只笑说不必,拍拍肩膀叫木耳:“上来。”
木耳有些不好意思。虽说两人关系很好,可当着外人的面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不求人只一副冷脸,见怪不怪看破红尘的模样。
连城璧催他:“一来一回的半盏茶功夫就过完了,快上来。”
木耳只好跳上他的背,扣住他的脖子,给他背着。连城璧的背很厚实,趴在上面很舒服,叫人忍不住想睡一觉。
连城璧偷着乐半天,险些得意忘形没跟上不求人的脚步踩陷阱里。他多次告诉自己,木耳已经是他的了,日后定要淡定些、稳重些,才不会给当成傻白的毕连城。虽说这么想着,连城璧还是出了一身大汗,不亚于跟绝顶高手打过一架。
木耳用袖子给他擦擦脖子上和额头上的汗,很委屈,我很胖么?
他想,再胖也胖不过齐太师的鼻烟壶。那鼻烟壶中间简直团成个球,上下都小,造型十分诡异。据说是先帝特意命人给太师打造,赏赐的第二天太师就辞官回家,或许他以为先皇赏赐这个鼻烟壶给他就是让他回家养养肥膘,做个闲人,不要理会朝廷中的事情。
就这么个难看寓意又不好的鼻烟壶,难怪太师巴不得盗帅把它给盗走。只有齐麟当它是个宝,把全府过半的人手都集结在藏书阁附近,连屋檐上都站着四五人。
齐麟自个儿就捧着那个丑肥的鼻烟壶坐在书桌前,翘起二郎腿,端本书看。连城璧和木耳过来,他正眼都不抬,只警告:“两丈外。”
连城璧倒不破坏他的规矩,在两丈以外站定。他时间算得准,站不到片刻,外边就有人来报:“行刺小二的凶手抓着了!”
齐麟早知那小二是他弟弟。纵然没什么感情,为着家族颜面也得把贼人绳之以法,他猛然把书拍向桌子,犹如县衙里的老爷审犯人喝句:“带上来。”
报信的人面露难色:“那人,那人听说就是楚留香。”
齐麟面露诧色。说好的今天来偷东西的楚留香怎会给人抓着送上门,其中必然有诈。他也不知到底怎么有诈,指着连城璧:“你出个主意。”
连城璧跟齐麟互不相识,这齐麟纯属平日作威作福惯了,对谁都吆吆喝喝。木耳可看他不惯,横插一嘴:“齐公子府上还要我们做主不成?”
齐麟再拍桌子,还站起身:“你们不说话来这干什么?”
木耳坦言:“我们若让楚留香进来,万一丢东西,算我们头上怎么办?我们若不让楚留香进来,又贻误公子爷替兄弟报仇的兴致,也不好。左右都不对,你自己做主罢。”
连城璧本来是不跟齐麟计较的,但听木耳这么说,觉得有趣,遂一言不发,随两人斗嘴去。
齐麟愣在原地琢磨半天,竟觉木耳说的有几分道理。想过一阵,拍着脑袋:“那我换去大堂审他。”
木耳故意给他搅混水:“你要拿着鼻烟壶去大堂不?拿着去,当场丢了怎么办?不拿着去,在看不见的地方丢了怎么办?”
众人听着都想笑,这分明是为难公子来着。可他们平日给齐麟呼呼喝喝多了,巴不得他出出洋相,遂默不作声,看木耳怎地折腾他。
齐麟又在原地纠结半天,不知带上好还是不带好,无所适从。
木耳继续捉弄他:“你怎么还不做决定?待久了楚留香跑了怎么办?可是决定做得太快,正好中了楚留香的圈套怎么办?”
齐麟简直要疯了,天杀的怎么那么多怎么办,事情明明没那么复杂的呀。
犹豫来犹豫去他的胃开始疼了,这时第二个报信的过来:“楚留香他,他跑了!”
第62章 以人换物
齐麟纠结半天听到这个消息, 竟生气地将手中的鼻烟壶狠摔在地。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鼻烟壶已成了一地碎片。
太师府的下人们战战兢兢,少爷似乎还没意识到珍贵的宝贝摔碎, 劈头就训:“楚留香怎么跑的?”
“就, 就挣脱绳子跑的, 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齐麟气得往摔碎的鼻烟壶上跺两脚, 踩着满地的碎片疼的嗷嗷叫,低头一看他要守着的宝贝早成了碎渣。
那可是皇上御赐的鼻烟壶!
齐麟索性死皮赖脸:“对!摔碎了看他楚留香怎么偷?”
齐麟用挑衅的目光看了看木耳, 这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木耳真心给齐公子的智商折服,可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真对,只得拱拱手跟他说句佩服。
齐公子竟缠上他:“我看你有点智慧,不如当我府中幕僚吧。”
木耳赶紧推脱,打扰了, 告辞,先走了。言毕拉上连城璧就准备离开。
齐公子并不挽留, 大开府门任他离去,木耳只听到身后传来太师府下人欢天喜地的呼喊:“盗帅失手咯,偷不走鼻烟壶咯。”
木耳本来还强忍着正经,待出得府门终于忍不住笑得弯腰。这位太师府的公子怕不是小时候脑袋被砸过的吧?
连城璧笑而不语, 倒不像笑的公子爷, 像笑的木耳。
木耳看连城璧越看越不对,上前撤了撤他的脸。
连城璧笑得更厉害:“你以为我是楚留香?”
“试试嘛,万一呢?”
刚说完他的脸就给连城璧狠捏一把。痛!这个家伙把人追到手之后竟然敢动手了!
连城璧又给他揉揉摸摸,像逗猫咪似地逗怒了又哄一哄, 说道:“带你去见真的香帅。”
“你安排他逃走的?”木耳着实吃一惊。
连城璧摇着头。他没帮楚留香逃走, 只不过顺手在他的绳子上抹了点极乐散。这药在楚留香用力挣脱绳索时,就会随着他的皮肤渗透进体内。掐指算来一刻钟药效就会完全发作。按照齐府下人的说法, 盗帅走的西边,一刻钟的时间正好够他出城门。
连城璧领着木耳出西城门,专往隐蔽的林间小路走一段,就遇着倚在树头的楚留香。许是极乐散的药力发作,香帅此刻正闭目睡着,一如在客栈里见到的那般。
“怎么办?”木耳看见连城璧简直神机妙算,不由得生出几分依赖心理,“你能说服他帮我们偷出身证明?”
连城璧望着树头酣睡的人:“香帅既然愿意等我们,可见他是愿意的。”
连城璧说完楚留香就醒转过来,打个大大的哈欠,好似真睡过一觉。
“他不是中毒了?”木耳奇道。
“下毒又解毒,可真是无垢公子的手笔。”楚留香伸个懒腰站起来。都说香帅风度翩翩,此话不假,木耳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心想还是我家璧璧占了上风。
楚留香也好奇:“你怎知我一定会到西城外的林中?”
原来楚留香本是中毒体力不支到此走不动的,可树林中异常地藏着清神香焚烧的气味,正好将极乐散的药效抵消得一干二净。楚留香毒性既除,本可一走了之,可事事那么巧偏把他的胃口吊起来,于是他决定留下,看看到底是何方高人给他布的局。
连城璧轻描淡写:“我在四城门外的林中俱有布置。”
楚留香不得不感叹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这清神香配方难得,烧一枚药丸的成本可抵得上城中数十户百姓一年的吃用。他也不跟连城璧客气,开门见山:“说吧,要我帮你们取什么东西?”
连城璧刚想开口给木耳打断。这年头很多问题得事先说明白了,免得日后纠纷,比如钱的问题,木耳便问:“需多少银子才能请盗帅相助?”
连城璧难得抓着个装阔的机会,还想说随便开价,谁知楚留香不按套路出牌:“随我心情。分文不收到倾家荡产。”
“那我怎知你心情好不好?”木耳嘟囔道。
香帅笑了:“譬如美人在侧,有酒相伴,自然就好。”
连城璧忽然意识到什么,把木耳往后拉了拉,带着些敌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