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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笼(崖生/深海先生)


“可是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办法控制的,”我在下坠,思维和嘴巴好像一起失控,“就像你阿爸喜欢上我阿爸,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心是守不住的,哪怕那个人是不该喜欢的也无法控制……”
“住口!”薄翊川变了脸色,黑瞳冷厉如同冰刀,“你在我阿妈的蝴蝶园里说什么?”
像有只蝴蝶在咽喉振翅挣扎,几欲从我的嘴里飞出,我控制不住自己大叫:“你阿爸喜欢上我阿爸没有错,我阿爸也没有做错什么!”
“薄知惑你给我滚出去!”
恍然像是退回到了最初和薄翊川相遇时,在薄家花园里的那个晚上,几年的时光仿佛从未改变什么,我自始自终都是那个令他厌恶的男妾之子,没有真正踏进过他心里的蝴蝶园一步。
蝴蝶们被惊得溃逃纷飞,我退后一步,看着他:“哥,这几年,你护着我,对我好,每次来救我,都只是因为,我是薄翊泽的‘桥’吗?”
他神色一怔,一时没说话,无数只蝴蝶成群飞过,遮蔽了他的脸,振翅声远去的最后一秒,我终于听见了他的回答:“不然呢?”
轰隆一声,雷声将我从往日旧梦中骤然惊醒。
有几秒因为心悸喘不上气来,我翻过身,大口呼吸,视线模糊一片,雨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只可惜,再过不了多久,我这座桥,就要断了。

第34章 逼婚
等回过神,坐起身时,我才发现脸上不是雨水,我睡的地方也不是走廊,而是一间狭小舱房的床上,旁边舷窗关得严实。
窗外还在下雨,但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一看表,早上六点。
我寒毛倒竖——有人趁我睡着的时候把我挪了个窝。我平时睡觉警惕性很高,睡眠也很浅,这种事情从来没发生过。
是我昨晚睡着睡着昏迷失去意识了吗?还是因为扮乩童太累?
谁把我弄到这儿来的?
我走到门前,正要开门,却在门上小镜子里一眼看见自己衣服都换了一身,白衬衫黑马甲,是服务生的装束,只不过没戴领结。
谁给我挪窝了还给我换了衣服啊?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出了一身冷汗,我推开门,外边就是临着船舷的走廊,海上波涛汹涌,发出阵阵轰鸣,浪拍得很高,海水雨水飞溅在身上,往下一看,这基本已经是底仓了,应该是这邮轮上的船工们居住的地方。
“哎,快点快点,先把昨晚捞上来的鲜货清点一下!”
“自助餐厅马上开放了啊,把这些送到楼上去!”
听到嘈杂的喊声,我沿着走廊进了一扇门,才发现这里是邮轮后厨,一眼望去,热气腾腾,里里外外起码好几百个厨工在忙碌,几千副餐具摆成几列,备菜的备菜,摆盘的摆盘,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老乡,你怎么在这儿?”这时,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我一回头,竟然是东苑的管家季叔。
“啊,我,”我他妈也想知道我怎么睡在后厨这一层呢,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正好,你帮我把早餐给大少送上去,我去方便一下。”
还没反应过来,餐车就给推到了面前。
手表跟着也震了一震,不消看,就知道是雇主在催我干活。
这还是.....要打瞌睡就送来了枕头啊。
寻思着薄隆昌他们几个在赌场玩到半夜,这个点应该还没起床,我又有季叔给的早餐作为借口,去薄翊川房间里问题不大,我扫了一眼餐车里的吃食,一份肉骨茶和生蚝刺身,一份客家擂茶和乌打*,外加椰糖碗仔糕,简直像两人份的早餐。
确认了刺身和肉骨茶里没有放芫荽,我推着小餐车进了电梯。电梯里没人,椰糕和乌打还有客家擂茶都是我顶喜欢吃的,我没忍住一样偷吃了一点,竟把肚子填饱了,等到了薄翊川房门口已经打起了饱嗝。
我擦干净嘴,敲了三下门,才听见里边薄翊川低应一声:“进来。”
拿起餐桌上的房卡刷开了门,里边冷气开得足,温度很低,一进去我就打了个哆嗦。窗帘拉得严密,房里很暗,但也能看清薄翊川靠坐在床上,已经起来了。他起得一向早,是部队里养成的习惯。
我把餐车推到床边,过去窗边把窗帘拉开了。
一回眸,就遇上了他的眼。
昨夜擦枪走火的记忆水底泥沙似的往上翻,又嗅到他床上浓重的荷尔蒙气息,我耳根跟着发烫,仍坚持迎着他目光冲他一笑:“大少早。”
“怎么是你送上来?”他问。
“季叔内急,解手去了。”我没忘记当下之急是什么,往旁边扫了眼,他手机搁在床头柜上。
薄翊川撑着床面,坐直了些,眉头蹙了蹙,似乎不太舒服。
我扶住他,拿了枕头垫了他背后:“怎么了大少?”
“昨晚站了太久。这会一动就疼。”
看样子,肯定是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了。
我心想着,能不疼吗?使那么大力制着我,还被我踹了一脚。亏得我累坏了没劲,不然按平时力道,这一脚下去怎么得踹断你两根肋骨。
“要不要叫医生来啊?”我问。
“不用。”薄翊川深吸一口气,“洗手间里有药袋,帮我热一热。”
我立刻进了洗手间,用热水泡了药包,捎带把漱口水和牙具也给他拿了,出去时,他已经吃完了早餐,见那客家擂茶和椰糕及乌打基本没动,我不由感到自己偷食的决定正确至极。
想着不禁又打了个饱嗝,我连忙捂住了嘴。
薄翊川抬眸看了我一眼,一手解开了浴袍带子,见他脱衣服的动作缓慢,有点艰难似的,我坐下来,帮他把浴袍剥了下来。
光用肉眼看,他脊背看不出什么异样,还跟之前一样。
半是心疼他,半是心痒想揩油,我把药袋塞到他背后,在床畔挨着他坐了下来,轻笑:“大少,要不要给你按按啊?”
薄翊川往后靠了靠,微仰下巴,眯眼看着我:“一大早就跑来我这儿,你不用伺候我阿爸?”
那可不是被干爹和雇主两边逼的么。
我谄媚地笑了笑:“大少昨天的提议,我回头想了想,我实在没胆子跟大少对着干,再说老爷有的,大少都有,老爷没有的,大少也有,跟着老爷确实不如跟着大少。”
“我有什么是我阿爸没有的?”他问。
我舔了舔犬牙,勾起唇:“大少长得有型,年轻力壮啊。”
他盯着我,眼神微暗,静了几秒,盯得我都有点发怵了才开口:“那你想好了,我不缺家仆,尤其是一个随时会跑去勾搭我阿爸的家仆。”
“什么意思啊,大少?”我没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我都已经说了要跟他了,他不会还不放心一定要牺牲自己当钓饵吧?
“什么意思,还要我说的更明白吗?”他一字一句,“只有一种方法,能够确保你不会也不能,再去勾搭我阿爸。”
我不敢相信他的言下之意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大少,你可是要娶帕公女儿的人,怎么确保啊?学你阿爸,让我做你的男妾啊?”
不可能吧薄翊川,再怎么样,你也不可能做出这种离谱的决定。
薄翊川盯着我,黑瞳微凉。我满以为他会因被我触犯了他最大的忌讳而震怒,没料到他竟面无波澜:“我绝不会纳妾。”
我一怔,更加困惑:“那你......”
“谁说我要娶帕公的女儿?”他淡淡道。
我顿时懵了。他不娶帕公的女儿,也不会打算娶我这样一个男家仆吧?就为了确保我不去勾搭薄隆昌,他甘愿牺牲帕公这样的靠山,放弃以后和别的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的可能,是疯了还是我想错了?
“你不用这么惊讶。”薄翊川沉声说,“我有我的考量。在婆罗西亚的官场上,没有谁会是常青树,屹立不倒。”
我会过意来:“你是说,帕公可能会.....”
薄翊川肯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向,怪不得他之前好像不愿意去吉隆坡拜访帕公似的!
“帕公是颗千疮百孔的大树,他迫切想要薄家的财富做助力,我阿爸却一心想推着我和乔家结盟,可这两边,都不是我的最优选。”
“那大少心中的最优选是什么啊?”我忍不住问。
除了薄家和乔家以外婆罗西亚另外三大华商世家——叶氏、邱氏,还是陈氏?和帕公一样位高权重的高官?还是王室的旁系?
还是说,他现在终于心有所属了?
“你想知道?”他反问,眼神似乎有点异样。
我一愣,摆摆手:“没没,我就随口一问。”
反正不可能是“阿实”也不可能是薄知惑,知道了就是纯扎心。这意思很清楚,他就是拿我当个临时挡箭牌。我这假马甲是个无依无靠没有背景夜总会出身的家仆,跟我结婚将来再离婚,除了说出去不大好听,完全不会涉及到什么利益纠缠财产纷争,顺带还能绝了薄隆昌娶我做男妾的可能,保全了亡母颜面,一举两得。
可就算我这身份是假的,如果跟薄翊川结了婚,再想接近薄隆昌,可就难了,他总不能拉下脸来扒灰抢他儿子的老婆吧?等弄到了薄翊川的账号替他解决了威胁,我这剩下的日子,还是要用来报仇的。
想着我就觉得不妥,笑道:“大少,我说了要跟你,肯定就是想明白了,绝不会再去勾搭老爷的,你大可不必用这种法子拴着我,这挡箭牌,也不一定非要我来,你可以找个没背景的女人结.....”
我话未说完,就听见很轻的“咔哒”一声。这声响太熟悉,我神经一跳,强忍着没跳起来,垂眸看去,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是薄翊川那把勃朗宁军用M6,他竟睡觉都贴身带着手枪。
“大少你这是.....”
“我刚才既然肯对你说那番话,就不会容你打退堂鼓。”薄翊川语气冷下来,“我需要一个挡箭牌。要么,你上我这条船,要么,我让你闭嘴。”
果然是让我当挡箭牌,我笑了下:“大少我...”
下巴一凉,被枪口抵住。
我头皮发麻。我虽然确信薄翊川不是会随便杀人的那种人,可事涉他夺得薄家大权拿回他阿妈的资产,我再说一个不字,他就算不杀了我,我接下来想留在他身边接触到他的手机,也绝无可能。
没法,我强笑起来,抬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我答应大少就是。可我是个连护照和身份证都没有的黑劳工,怎么嫁给大少啊?再说了,这不还在邮轮上,怎么着,也得等下船啰?”
管他的,先来一出缓兵之计,拖过这一周再说,只要一周内我在船上通过薄翊川的军用账号把禁果档案搞到手交给干爹,解决了这最要紧的一桩事,雇主那边还可以继续周旋拉扯,挤出机会来宰了薄隆昌。
我正这么盘算着,薄翊川却像是窥透了我的算盘:“下一站是马六甲,下午船就会到港,你身为乩童必须下船游城,到时我会和你一起进城,给你办好护照,我们就在马六甲登记结婚。”
我彻底傻了。
这他妈的,雇主的荒唐要求还真阴差阳错要实现了啊?
他这是打算要杀帕公和薄隆昌一个措手不及啊,还真是军人作风。
“哈哈,在婆罗西亚办护照这么快的吗?”我嘴角都僵了。
“我有绿色通道。”
没错,他这个高级军官身份,确实办什么都是优先级别。
我两眼一黑,万没料到局面会搞成这样,明明来之前想好了扮个家仆远远看他一眼,报了仇就走人,结果一来二去,被雇主逼着要去勾引薄翊川就算了,现在还被薄翊川本人逼着跟他结婚。
我垂死挣扎:“可是我在灯车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怎么跟你去结婚啊?”
薄翊川漆黑的眼珠锁定着我,目光有如实质,像锁住濒死猎物咽喉的鹰爪:“在马六甲游城,不是乘灯车,是乘游船走马六甲河。上船前,我会找人把你换掉。如果你敢和我耍滑头.....我保证,今晚过后,我就会让你消失。”
“行,行,我知道了,我配合就是了。”我点点头,他压根用不着放狠话威胁我,我还不清楚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吗?
看来,他是提前计划好的,什么时候决定要这么干的啊?
卷二:婚后

是乔慕的声音。
“川哥,阿实的体检报告出来了,他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当时唾液里检测出了尼古丁和东莨菪碱,也就是曼陀罗素,他当时是醉烟了没错,扫描件我发你微信上。”
我的体检报告?没什么问题?我心里疑惑,见薄翊川拿过手机调出了微信,忙凑到他身边一起看乔慕发来的PDF。
似乎的确没看出什么问题,他表情平静地点掉了界面,抬眸看向我:“等今晚办完手续,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宣布我们的关系。在那之后,你不用再避着谁,婚礼酒席,我都会光明正大的办。”
还要办婚礼酒席?
那我还怎么接近薄隆昌啊?我差点把碗摔了,愕然抬眸看他,他面无表情,补了一句:“毕竟我跟你结婚是做戏,当然要做全套。”
我头都大了,还想说什么,他却闭上了眼,下了逐客令:“出去吧,今晚下船前管好你的嘴,离我阿爸远点。”
我看了眼他床头柜上的手机,心下叹气,眼下搞到账号是没可能了,或许趁今晚和薄翊川在马六甲时能有机会下手。
推着餐车刚出门,没走两步,我就迎面遇上了乔慕。
他靠着舷窗正抽烟,一双长腿把路拦了,杏眼冷冷盯着我打量。
“怎么是你给川哥送早餐,季叔呢?”
我懒得理他,把餐车往前一推:“麻烦乔少让让。”
他掸了掸指间细长的烟,声音很轻:“一个夜总会出身的鸭子,以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运气好当了乩童,就敢勾搭薄家长子,谁给你的胆子?玷污了他的名声,你知道后果会有多严重吗?”
虽然知道了乔慕的身世和难处,我还是没法不厌恶他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何况他为了获得薄翊川的救命恩人这个身份,去年还差点要了我的命。
“乔少说笑了,我哪有那个胆子啊。”我装得低眉顺眼,却忍不住心想,要是过两天他知道我和薄翊川结婚了会是什么反应,他装白莲花舔了十几年没个结果,以为得了薄隆昌的助力终于有了希望,结果薄翊川转头娶了我一个才进薄家没多久的家仆,那还不得发疯啊?
“贪心不足蛇吞象,佛祖会惩罚你的。”乔慕蹙了蹙眉,一脸鄙夷不屑,嘴角却牵了牵,似乎透出几分讥诮。一个人的微表情很容易泄漏他的真实情绪,我神经一跳,不由想到了刚才那份体检报告——恐怕那并不是真实的检测结果,他从中做了手脚,这样做虽然意在隐瞒我的病情拖延时间,但实属歪打正着帮了我大忙。
“那我就等着佛祖惩罚我啰。”我笑起来,把餐桌往前狠狠一推,轧着他的脚过去了,他痛叫一声跳起来,忍不住地骂出了声:“屌你嫫!”
——面若观音的乔家老幺被我这小推车一轧,竟绷不住露了真面目,骂起这样的粗俗脏词来,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看来他那个在家受尽其他姨娘欺负的阿妈多半和我阿爸一样也是出身底层。
许是昨夜在赌场玩得尽兴,薄隆昌傍晚才起床,把我叫到房间里,问我昨晚去了哪,我便以拉肚子拉了半宿不敢敲门扰他清梦搪塞了过去,等他把我抱到腿上想跟我亲热,我便借口还想拉,躲进了洗手间,磨蹭了一阵,没容他占到我什么便宜,就听见了邮轮进港的鸣笛声。
在马六甲河码头上了游船,刚进到船舱,两个护送我的薄家保镖就把我摁进了洗手间。里边果然候着一个身形跟我差不多的清秀男人,把我身上乩童服扒下来穿上,再上了个妆,别说远看了,只要不卸妆,连近看都看不出来换了人。我刚刚换好保镖的衣服,双手就给绑住了,我哎了一声:“你们做乜啊?用不着这样吧,我不是挺配合吗?”
“这是少校的命令。”一个保镖板着脸回答。
“你们是他部队里的啊?”
我话没问完,脸上就被捂了个跟他们脸上一样的黑口罩。
“砰”一声,绚烂的烟花在上空绽放,游船驶出码头,我则被两个保镖前后夹着,从码头收费站侧门出来,沿着河岸旁一排荷兰红屋一路走,送到了一辆三轮车前。
一眼看见三轮车里拿着手杖坐着的薄翊川,我心跳快了几拍,他穿着一身考究的黑西装,打了茶金暗纹领带,看着真像正儿八经要去结婚的新郎。我这被绑来的“新娘”被塞坐到他身边,两个保镖朝他敬了个军礼,上了后边一辆三轮车,显然是准备一路跟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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