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言照办,打开一瞧,居然是一条沁血羊脂玉手串,成色极好。我睁大眼,假作惊讶,薄隆昌将手串拾起来,握住了我的手腕,替我戴上了,末了也没放开我的手,而是握在手心里摩挲起来。
感到他食指内侧有一长条的茧,我心下除了恶心,还生出一丝古怪的感觉。
那不是我手上和薄翊川手上那种枪茧,至于是干什么磨出来的,我一时想不出来,但我记得薄隆昌的手上原本是没有茧的,一个茧也没有——小时候他摸过我的脸,那触感我一辈子都记得,光滑细腻,是保养极好的从没干过粗活的富家老爷的手。
“老爷.....这太贵重了。”我低着头,蜷起五指。
“你皮肤白,血玉衬你,我见你第一眼,就想送你这个。”他拍了拍我的手,“只要你往后安安分分地待在薄家,待在我身边伺候我,以后比这贵重的好物件多得是,你的弟弟妹妹以后也不愁上学。你要是想,把他们接来翡兰住都行,手续我可以一应办好。”
“真的?”我抬头,装得又惊又喜,“能得老爷青眼,我真是,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您不知道,我现在就感觉跟买彩票中奖了似的。”
“傻傻庚庚。”*他被我逗乐,手落到我后腰上处,轻拍了下,似乎在暗示我坐到他腿上。
我哪能容得他这么轻易就占到我便宜,装傻充愣,低着头只顾拨弄着腕上的手串。这时我突然感到另一边手腕上手表震动起来,震了几下还不消停,多半是雇主发现了什么异常,在尝试联络我。
可我这会哪顾得上理他?
“真是个小呆瓜。阿实啊,你之前在夜总会,是不是还没接过客?”见我不动,薄隆昌嗤笑一声,手沿着我腰背而上,捻了捻我的耳垂。
我心里一凛,缩头躲开了他的手。
薄隆昌以前就夸过我耳垂生得珠圆玉润,跟阿爸一模一样,且我右耳上那枚耳钉要是给他发现了蹊跷,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点了点头,嗯了声:“这不还没来得及,就给三少带回来了。”
“好,是童男最好。”这答案让他颇为满意,又拨了下我的耳垂,“正好你有耳眼,回去再给你配一副耳坠。”
我心一沉,摘掉这耳钉,我可就没法随时和丁成保持联系了,可表面上还得装得受宠若惊:“谢谢老爷。”
“说说,你打算怎么谢?今晚就谢,好不好?”
薄隆昌笑看着我,鹰目渐暗,显然是被我这副小白兔的模样惹得起兴,我怯怯地往边上缩了缩,他这一家之主,车上还有保镖和司机,脸还是要的,不至于在车上就对我饿虎扑食。我趁机给他又倒了杯茶,捧到他唇边手一滑,“一不小心”将滚烫的茶水泼了在他手上。薄隆昌给烫得嘶一声,抬手就想扇我耳光,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一面吹气一面道歉:“老爷,对不起啊,都怪我笨手笨脚的,把您都给烫伤了。”
他脸上怒意缓了缓,发作不出了,旁边保镖适时递了冰袋来,我给敷在他手上,一眨眼就挤出两滴眼泪来——十年来当雇佣兵,我坑蒙拐骗的事都没少干,除了面对薄翊川我容易翻车以外,我演技可谓是一等一的好,去演电影都能拿个新人奖的那种。
“好了好了,还先委屈上了。”薄隆昌显然是吃我这套的,给我擦了泪,还抚了抚我的睫毛。我含着泪,抬眼看他,薄隆昌似一瞬失神,凝目看着我喃喃:“不光身段,你这双眼,也长得真像我那位故人。”
“什么故人?”我心里冷笑。情深似海一样,那我阿爸为什么在薄家待了五年后上吊自杀,连遗言里都没有告诉我他决然赴死的原因,薄隆昌,他明明已经逼着自己接受了你,可你后来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终于不堪忍受,连我也无法再作为支撑他活下去的理由?
而你又为什么向薄家所有人隐藏了我阿爸真正的死因,对外只说他是病死的?你是不是想遮掩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你下地狱前,可一定要告诉我。
薄隆昌没答,低下头来,似想亲吻我的眼,突然“砰”的一声,整个车身猛地一震,茶壶茶杯四下乱飞,我也被震得歪倒在薄隆昌身上,回头看去,我便不由睁大了眼。薄隆昌的车给人追尾了,而那追尾的不是别人,正是薄翊川那辆坦克一样的路易十五世越野。
“哎,薄老爷子!”叻沙立刻开了车门跳下车来,到了车窗边,“您没伤着吧,前面刚有辆摩托车过去,我吓得一脚刹车踩成油门了!”
我往旁边瞥了一眼,这大街上确实大大小小的摩托车横冲直撞,也算翡兰的特色了,况且还是儿子撞了老子的车,薄隆昌还真没法说什么。
薄隆昌降了车窗下来:“行了,我没事,翊川没事吧?”
“车上睡着呢,今天帕公的校官来访,这不,刚打了电话来,说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就赶回来了。”叻沙说。
我没忍住朝后边车里看去,薄翊川正躺在副驾驶上,戴了个眼罩,睡得不动如山,对追了老子的尾仿佛没有一点觉察。
作者有话说
【注释】
傻傻庚庚:客家话,傻气的样子。
第17章 自投罗网
回了蓝园,我就被送到了北苑三姨太缇亚的居所。这里与蓝园其他中西结合的建筑风格都不一样,是典型的泰式庭院,穿过尖顶的拱门,沿着窄窄木板桥进去,两侧水渠里烟雾袅袅,种满了姜荷花,女仆们也都身着泰式纱笼,一时间令人好像置身在清迈的哪间寺院里。
到了木板桥尽头最大那间宅子门口,女仆敲了敲门,又泰语唤了声夫人,里面便传来了一个烟熏嗓的声音:“进来。”
我脱了鞋子进去,女仆掀开帘子,缇亚正横卧在一架竹躺椅上享受着SPA,白皙的身躯上斜掩着一条纱笼披肩,上身若隐若现。
缇亚的身体的确是男人的骨架,却有一对女人的胸部,只不过并不大,像是未发育好的少女,腰身非常细,我不禁扫了一眼缇亚的身下,好奇这曾经跟过薄二爷的三姨太到底是男是女。
“看什么呢?”缇亚媚眼如丝的看向我,从躺椅上站起来,一头长卷发如瀑布倾泻,他取了根木簪盘到头顶,“你在好奇我的性别?如你所见,我是个不男不女的人妖,一个后天造就的畸形怪物。”
“别这么说,三夫人很美,我看走神了。”我低下头,却又被一根手指挑起了下巴。
他笑了一声:“我并不以此为耻,一个苦命人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过得好,就必然要做出一些割舍。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从不后悔。就像你,你不也做出了和我相同的选择吗?”
我低着头:“三姨太说的是。”
“你叫阿实,是吗?”
我点了点头。
“我看得出来,老爷是看中你了。”
我暗叹了口气,就知道缇亚说要教我跳乩童舞没那么简单,他该不会是想刁难我,叫我知难而退吧?
“今后和一个大你许多岁的老男人上床,你愿意吗?”
“这个,有我拒绝的份吗?”我小声答,“我只是个黑劳工,连护照都没有的,跟着老爷是我唯一的出路,总比在夜总会待着好吧。”
他笑了,抚上我的脸颊:“我刚跟二爷在一起的时候,也就像你这么大,以后你就会明白,你和我一样,都只是猎物,追到手里了,就没有新鲜感了。”
我抬眸看他,见他端详着我,神色很复杂。怎么突然提二爷,难道这个三姨太还对那个已经去世的薄家二爷恋恋不忘?我正起了八卦心想问两句,他就转过身去:“来,我教你乩童舞。”
婆罗西亚的乩童舞与泰国的阿普萨拉舞十分接近,缇亚跳得很地道,加上十几年前我就学过,被他稍一点拨,就回想了起来。他鼓着掌直夸我聪明,要留我下来吃晚饭,我直觉缇亚这人不简单,哪敢久待,找了个借口便要离开,临了缇亚把我送到门口,给了我一个小盒子。走出北苑打开一看,里边是一盒油膏,一股似曾相识的香味,摸到指头上还有点发热,我琢磨了几秒才想起这是什么,这是给做0的使用的催情油膏啊,以前休假期间在夜场里放松,包间里就有这种味道的油膏,但当然,从来不是用在我这做1的身上。
我心里有点暴躁,当即就想扔,可一想到薄翊川,鬼使神差又放回了口袋里。虽然这趟来没想过能和他发生什么,但万一呢?
万一我有趁人之危的机会上他.....不行不行,要完事了他把我崩了,我岂不是没命去搞死薄隆昌了?我正这么想着,手表又一通狂震。
我不耐得很,但还是没法,走到地苑去,进了洗手间,把手机隐藏界面调了出来,果不其然是雇主的消息,一大串01组合的数字看得人头皮发麻:“叫你弄薄翊川的指纹,你为什么去接近薄隆昌?”
“限你三秒,立刻从他车上下来。”
……这雇主,比丁成反应还快,跟催命似的,我暗骂了声,回:“我魅力超群,那老东西看上我了,我有什么办法?”
那头秒回:“回薄翊川那儿去,立刻。”
我翻了个白眼,慢吞吞的敲数字:“薄隆昌晚上喊我去他那儿,我要是不去,不是给自己惹麻烦,对任务不利啊。再说了,要知道那个金库的位置,不是从薄隆昌这个家主身上入手更容易找到线索?”
“薄翊川知道金库的位置,去接近他就够了,别自作主张!”
我懒得回了,解开裤子,对着马桶撒尿。
手表又震,我抬腕一看:“我查了你让我打钱的那账户的主人。丁成,是吗?你老板派来监视你的钉子,你跟他勾搭在一起,还贿赂他,让他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说你们老板知道了会怎样?”
我手一抖,差点尿到自己手上。
“你威胁我?”
“不行吗?”
这个Spider.....我咬了咬牙,我倒是无所谓自己怎么样,反正横竖就是一死,我能拉着薄隆昌垫背就行,何况干爹也舍不得杀了我,但丁成就不一样了,他会死得很惨,干爹的手段,我是见识过的。数张稚气未脱沾满血污的脸在眼前晃动,我脊背发凉,穿好裤子立马给他回信:“我回去,马上就回去。我会听你的指示,但你要是敢告丁成的密,等合约一结束,我不会放过你。”
那头沉寂了一两秒,才回信:“这么在乎你的情人?我要加码。”
我皱起眉:“什么意思?”
“除了拿到薄翊川的指纹,我要你,成为他的弱点。”
我头皮都炸了起来,打出“我不会干任何不利他的事”,想了想又删掉,跟雇主讲这个绝对不行,会成为他拿捏我的把柄,我反问:“你倒是说说看,我一个新来的家仆,怎么成为他的弱点?”
“我要你,做他的情人,和他谈恋爱,诱他跟你结婚。”
我看你他妈的是疯了。
我看着这行荒唐至极的字,脑子嗡嗡作响。
这雇主搁这儿写科幻小说呢?当我是超人能上天吗,怎么不干脆说让我直接从月球上挖一颗鸽血红给他呢?忍着想把手表砸了的冲动给他回信:“第一,我是个男的。第二,薄翊川是个直男,不喜欢男人,结婚就更扯淡了。你提的这要求,没可能实现。”
隔了一会,他回:“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闭上眼,深吸了口气,自嘲地笑了起来。
薄翊川会不会喜欢男人,我还不清楚吗?
我当年又不是没有试探过,想朝他走近一步。
但凡有一点希望,十年前我哪会选择不告而别?
与其一辈子做只能看他背影的菟丝花,不如剜了心,断了根,做飘萍。
但这些话实在没法跟雇主讲,我冷静了会,飞快敲数字:“你到底想干什么?任务目标不是拿到那枚鸽血红吗?”
“那枚鸽血红,是薄翊川母亲留给他送给未来伴侣的结婚礼物,据说薄家的地下金库很大,有上千个保险箱,就算成功进入了地下金库,放着那枚鸽血红的保险箱密码也只有薄翊川知道,要把保险箱找出来带走风险太大,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亲自取出来送给你。”
我他妈的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这根本是不可能任务,但我又何必跟雇主较劲给自己找麻烦呢,毕竟我留在薄家的目的只是报仇。
我迅速删掉所有的数字,回了一个:“行吧,我努力试试。”
正往厕所外走,手表又震了一下。
“之前忘了提醒你,这手表里有GPS和摄像头和窃听器,你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我都能知道,如果你敢糊弄我,或者把手表弄坏,你就等着给你的情人烧纸吧。”
我一脚狠狠踹在门上,这黑心雇主!
一出洗手间,我就跟林叔撞了个正着。
“大少的指纹拿到了吗?那胶你还要不要?”他压低声音问。
“不用不用,我还有。”我一个头两个大。我现在这任务可不止拿他指纹那么简单了,妈的。
“你动作快点,这夜长梦多的,我心里总觉得不安。”说着他把手里的线香递给我,“把这个送到东苑去,是季叔要来熏虫的。”
我拿了线香,和几个家仆进了东苑,薄翊川不在,也不知是不是在和替帕公探望他的校官在中苑会面。一进客厅,就嗅到椰糖碗仔糕那熟悉诱人的香味,瞧见桌上摆着一盘,我眼前一亮,趁着打扫屋子的空当偷吃,一会就顺走一块。发现我老在客厅转悠,季叔终于察觉不对:“你是打扫呢还是吃东西来了,还不滚去把大少的裤子洗了!”
我灰溜溜的滚进薄翊川房间,被他碰瓷弄脏的那裤子就搭在洗手台上。泥巴印顶好洗,三两下就搓干净了。抬眸发现镜子上有比较完整的两个指纹,也不知是我的,还是薄翊川的,我连忙掏出胶拓了下来,低声对手表道:“你看着,我干正事呢,别天马行空瞎催我了啊,先把地下金库打开,鸽血红保险箱密码怎么弄咱们容后在议。”
手表震了震,弹出条信息:“得从他手上拓,这不能用。”
我叹了口气。要在薄翊川的手上拓指纹,我不是得趁他睡死了才行?他警觉性那么高,我怎么拓,给他灌醉了还是下药啊?
这两件事对他不利,打死我也不会这么干。
但装样子却还是要装给雇主看的,我回:“行,我想办法把他骗上床,等晚上他睡了,我找机会。”
胶盒用过一次就废了,只能重新做,我放回口袋里,摸到另一个盒子,才想起缇亚给我那催情香膏还没扔。目光落到薄翊川裤子上,我心里一荡,把那香膏拿出来闻了闻,冷不丁觉得身后凉飕飕的,一抬头在镜子里看见薄翊川在身后,黑眸静静盯着我,勾魂的鬼差一样,我惊得手一抖,盒子直接砸到了脚边上。
“大,大少?”
第18章 禁忌触碰
回眸见他坐在轮椅上,我心想这轮椅的轮子质量太好了吧,滑动起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太吓人了。他刚才就在房间里吗?早知道应该先开灯的,这卧室里黑漆漆静悄悄的,我竟然没检查他到底在不在。
他刚才不会听见我和雇主说话了吧?
想到这个我心脏狂跳,出了一身冷汗,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对他笑了笑:“大少,原来你在啊,我都没发现。”
“我刚才在冥想。”他的目光落到我脚边,“你在洗手间做乜?”
我心虚地扫了一眼那香膏,祈祷他没看见:“给你...洗裤子啊。”
“那是什么?”他问。
我头皮一麻,立马捡起来干笑:“哦,这个啊,用来去污渍的,是林叔给我的,这不,裤子洗得顶干净,一点印没留,你看。”我把裤子抖开给他看了看,“你不是急着穿吗,我现在拿去烘干。”
“回来。”他叫住我,“裤子给季叔就行。晚上见客,我要洗个澡。”
我松了口气,看来他没听见我刚才和雇主说话。
手表静悄悄的,但我知道雇主肯定正盯着,等看我怎么勾引薄翊川。可这完全是我计划外的事情,雇主才临时加完码,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这比上天还难的事,薄翊川就在眼前了,真是让我措手不及。
我心乱如麻,把裤子交给季叔回来,正要进洗手间给浴缸放水,薄翊川又说:“淋浴就行。”
那倒是比泡澡方便多了。我把他推到花洒下边,给他脱了衣服裤子,照上次一样留了内裤,把他受伤的胳膊拿了浴帽包好,开了水替他先洗头。薄翊川的头发偏硬,狼毛似的,和他的脾性一样,被我用洗发香波驯服了,细细揉搓。他闭上了眼,像是很享受,我的视线不禁顺着泡沫滑到他布满伤疤的宽阔脊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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