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一点就真的要走了,买张机票,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可是,当这个念头清晰到触手可及时,他猛地刹住了。
他想到那四个人怎么办?如果他真的就此消失,以那几位的性格和能力,恐怕会把天都翻过来找他。
问题不会因为他的逃避而解决,只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终以更激烈的方式爆发。
更何况,那四个人,哪一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真闹起来,场面绝非他能控制。
“你曾经爱过他们每一个人,所以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愿意看到他们因为彼此争斗而受到伤害,对吗?”
李兀沉默着。
他想,有些植物一生或许只能结一次果实,可他这棵树上,却偏偏结了四次。
每一次都真实地经历过,抽枝发芽,绽放花朵,等待授粉,最终凝结出沉甸甸的果实。
整个过程,他自己心里清清楚楚,没有一刻是糊涂的。
如果传说中,伴侣是由自己的一根肋骨所造。那么李兀想,造他的时候,上帝或许一时失手,足足取走了他四根肋骨。
每一根,都对应着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人。
他有时甚至会冒出些荒谬的念头,要是能把那四个人合成一个就好了。
那样他就不用面对眼下这种复杂到令人头痛的局面,承受外界那些探究和非议的目光。
李兀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点自嘲的平静:“我的确不想看到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伤。但他们自己要往死里作,我也拦不住,没办法。”
咨询结束时,专家给他的评语是:本性善良,但性格上有些犹豫不决,缺乏足够的自我肯定和决断力。
李兀听完,没什么太大反应,因为说得挺准的,只是很实际地问了一句:“那么,有没有什么具体可行的方法,能让我摆脱眼前的困境?”
专家看着他,回答得也很实在:“如果我能给出那种立竿见影的万能方法,您该称呼我为‘大师’,而不是‘老师’了。”
李兀觉得这个心理咨询环节实在有些鸡肋,如同考试时读懂了题干,却没有解题公式,最终得分依旧是零。
节目组安排他观看另外四个人的咨询录像。
徐宴礼的部分,他闭口不提童年细节,只用“没印象”三个字轻描淡写地带过。
这也是李兀偶尔会觉得和徐宴礼有种莫名默契的原因。他们都明白被旁人用异样眼光打量是什么滋味,孤儿和父母双亡的孩子,在本质上都早早体会过人情冷暖。
徐宴礼从小成绩就拔尖,所在的孤儿院出资供他上了中学。那些由慈善人士捐助的学校,向来乐意接收家境贫寒却天赋出众的孩子。
他一路走来都异常刻苦,人生每一步都规划得清晰明确。
心理专家在视频里问他:“那么,在您如此严谨、按部就班的人生规划里,是否出现过完全在您计划之外的变数?”
徐宴礼注视着对方,没有任何迟疑,给出了一个清晰的名字:“李兀。”
“您指的是爱情本身,还是特指李兀这个人呢?” 专家进一步追问。
徐宴礼的回答依旧简洁,却分量十足:“都是。”
“您似乎从未在您的人生蓝图里,为‘爱情’预留过位置?”
徐宴礼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语气肯定:“没有。一次也没有规划过。”
他略微停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向来平稳的声线里透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直到他出现,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存在‘爱情’这种东西。”
说这句话时,他那张总是显得过于冷静自持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柔软的温和神色。
他们刚分开那段时间,李兀搬了出来,独自居住。表面上看,他平静得不可思议,照常上下班,处理日常琐事,仿佛一切如常。
直到某天傍晚,他下班回家,耳机里随机播放到一首歌。当那句“如果遗憾有重量,我早该沉入海中”清晰地传入耳中时,他正准备用钥匙开门。
动作猛地顿住,钥匙悬在锁孔前。
下一秒,他毫无预兆地蹲了下去,将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
压抑了太久的泪水终于决堤,无声地浸湿了手指缝隙。
他为这段感情投入的,从来不算少。
心理专家给徐宴礼的评价是:天生的悲观主义者,拥有近乎严苛的自控力和钢铁般的意志力。在爱情中不够自信,评语最后补充,若能抓住生命中那千万分之一的微小可能,或许能获得幸福。
李兀比谁都清楚徐宴礼骨子里那份根深蒂固的悲观,却不知道他也如同自己一般不自信。
偶尔,他也会看到徐宴礼独自站在阳台抽烟。身影依旧挺拔如松,可侧脸轮廓在夜色与烟雾中,却会透出一种平日里绝不会显露的、近乎脆弱的疲惫。
徐宴礼从不会回到屋里向他倾诉任何苦水。
再难的局面,再大的压力,他也只默默扛在自己肩上,闭口不提。
那时他们所住的公寓外,正是城市最繁华的夜景,灯火璀璨,霓虹迷离。
可李兀却莫名地觉得,徐宴礼所有的沉重与憔悴,并未被这喧嚣稀释半分,反而都沉沉地积淀在了这方只有他们两人的、清冷安静的屋子里。
明明曾经那样契合,也真真切切地幸福过。
却恰恰因为那段时光太过美好,近乎理想,反而像捧在掌心的流沙,越是害怕失去,越是用力想要留住,就流失得越快,最终什么也抓不住。
这边因徐宴礼而泛起的感伤还没完全平复,李兀就切换到了商时序的咨询录像。
商少爷的话实在太密,光是花样百出地骂他那个早逝的爹就滔滔不绝地骂了快一刻钟,措辞居然没一句重样。
李兀心里那点残存的低落情绪,硬是被这通输出搅和得烟消云散。
面对商时序,他常常是这样。感动并非没有,但那种情绪往往持续不了多久,就会被这人各种出其不意的言行弄得哭笑不得,最终只剩下啼笑皆非的无奈。
视频里,心理专家适时打断,将话题拉回正轨:“……商先生,您认为,您上一段婚姻关系里,最核心的问题是什么?”
商时序摸着下巴,试探着回答:“是我管得太多?还是说得太多?”
专家摇了摇头。
商时序又猜:“那……是爱得太多?”
“不,都不是。” 专家注视着他,语气平和却一针见血,“您没发现吗?问题的根源在于,您似乎并不自信。”
商时序起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立刻反驳:“你开什么玩笑?我不自信?我,商时序,要家世有家世,要模样有模样,要能力有能力!我和我老婆当初要不是有小人作梗,根本就不会分开!”
专家并不与他争辩,只是平静地反问:“那么,您现在能确定,您的‘老婆’仍旧如您所期望的那样爱着您吗?”
他稍作停顿,继续深入:“您没察觉到吗?在这段感情中,您似乎已经逐渐失去了自我的主体性。”
随着专家的话语,商时序脸上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慢慢褪去,眉头微蹙,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些他从未直面过的问题。
沉默了片刻,他肩膀微微塌下,像是卸下了一层伪装,声音也低了几分,带着点不情不愿的坦诚:“好吧,我承认……我是觉得我老婆不够爱我,我很害怕。”
因为这份感情的开始,带着“抢”和“偷”的不光彩底色,商时序内心深处始终埋藏着一种难以驱散的不安和恐惧。
即便李兀此刻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这种根植于心的惶恐也无法被真正抚平。
他像得了某种强迫症,一遍又一遍地向对方索要爱的证明,试图用这种重复的确认来填补内心的空洞。
然而这种行为往往只会适得其反,将原本靠近的爱人推得更远。
专家的最终评语一针见血:商时序具有明显的表演型人格倾向,习惯用夸张的言行来掩饰内在的空虚与不确定感。建议他尝试放下那些华而不实的掩饰,更多地展露真实的自我。
有时候,一份笨拙的真诚,反而比一千句漂亮话更能打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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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一章这p 就跳过了,进入新的,比较抒情哦。但是我觉得细腻一点,一些心理,其实大家爱得都不太自信,徐大的线最后才会走完,跟原本没差多少。
今天没写完,因为我刚才睡着了,下班回来的觉最好睡的,没有之一。
如果遗憾有重量,我早该沉入海中——出自金海心《你知道我害怕一个人天黑》很好听,其实更贴宴兀的一句是:从开始的怦然心动,到分手都要笑着逞英雄
江墨竹这个人, 表面上一副配合咨询的模样,回答却像是照着标准答案念的,听不出半点真心。
对面问他, 在过往的感情经历里,认为自己犯过最大的错误是什么。
江墨竹装模作样地思考片刻,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答案:“我想,是应该更多地去倾听伴侣的声音。”
无论专家问什么,他都能对答如流, 言辞漂亮得无可挑剔。
又一个表演型人格,而且是影帝级别的。
“我之前了解过您的家庭背景,看起来非常和睦。您是否从父辈的婚姻中,学到了一些维系关系的秘诀呢?”
江墨竹舌尖抵了抵上颚,其实很想说点实在的, 比如“别在外面乱搞”之类的。但他确信,他那位道貌岸然的父亲要是听到这个, 第一反应绝对是起诉节目组诽谤。
最后, 他吐出的依旧是那句万金油:“互相珍惜吧。”
专家的评语一针见血:这位的防备心重得堪比国防级武器, 全程没有丝毫坦诚, 更谈不上被真正触动。
李兀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曾经是当他偶然察觉到江墨竹某个隐秘且不太正常的癖好时, 本着负责任的态度, 他曾试图带这位“老公”去接受专业治疗。江墨竹倒也不抗拒, 表现得非常配合, 甚至会在诊室外可怜兮兮地握紧他的手, 眼神湿漉漉地问:“你不会因为这个就放弃我的,对吗?”
江墨竹这番话,直接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把李兀所有可能提出的质疑和拒绝都堵了回去。
那时候, 李兀还没到非要换掉这个“老公”的地步。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是后来发现江墨竹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持续地、系统性地监控着他的一举一动。
江墨竹这人甚至有能力把专业的心理医生都带偏。当时那位医生在咨询后,居然反过来劝李兀,说这只是个人特殊的癖好,只要双方沟通好,在能接受的范围内适当满足一下也无妨。
李兀听着这话,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真的养了一条冷血的蛇。每次投喂都必须小心翼翼,只能给到七分饱,既不能让它饿着,也绝不敢喂得太饱,生怕一旦越过了某条无形的界限,就会被反噬,不给吃又真的不太行。
于是他只能像驯养危险的野兽,小心翼翼地把握着那个微妙的尺度,既不能让它饥饿,也绝不敢让它餍足。
江墨竹一直以为,李兀最终选择离开,是忍受不了他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不为人知的癖好。但李兀心里觉得,只要那个度把握得好,维持在双方都能接受的、甚至能从中获取些许隐秘快乐的边界内,他其实并不十分介意。
他只是对江墨竹这个人,失去了最基本的信心。
仔细想来,除了徐宴礼,另外那三个男人,似乎都对他缺乏一种信任。
说到底,这份信心的缺失,才是将他们婚姻推向终点的根本原因。
其实,即便没有这件事,李兀隐约觉得,他和戚应淮那样热烈却莽撞的关系,恐怕也维持不了几年。
男人之间争风吃醋起来的场面,其恐怖程度他已经见识了。
特别是当他后来知道到,江墨竹或许在他和商时序那段婚姻存续期间,就暗中动过一些手脚时,李兀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冤冤相报的纠缠,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前一位是严防死守,拒绝流露半分真实情绪。
轮到戚应淮,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像个毫无心机的傻白甜,问什么答什么,恨不得把心底那点事全都倒出来。
心理专家循例问道:“你认为,在您之前的婚姻关系里,您犯过的最大错误是什么?”
戚应淮闻言,脸上露出毫不作伪的茫然,甚至带着点理直气壮的委屈,脱口而出:“错误?可我……我还没开始犯错呢?我怎么知道我能犯什么错误?”
坐在对面的心理专家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握着笔的手顿了顿,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剩下长久的、充满无言以对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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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笑死,建议多来几个这种采访,每个人的反应真是太精彩了。
【1L楼主】:
节目组原本估计是想走煽情路线,结果从徐宴礼那里开始,氛围直接断崖式下跌,什么伤感怀旧都搞不起来了,只剩下满屏的搞笑和真实。
【3L匿名用户】:
这说明我们兀挑选男人的标准进化了,从需要他提供情绪价值,变成了享受被别人提供价值。这算不算一种成长?
【5L匿名用户】:
就是因为“宴兀”这对的BE感实在太浓了,虐得我心有不甘!徐宴礼你给我冲!把失去的都夺回来!
【7L匿名用户】:
徐大这表现,没得说了。行了,我单方面宣布,兀兀就许配给你了!
【8L匿名用户】:
徐大从第一期之后,人气排名就没跌出过前三。要不是他当初自己先放了手,后面那几位哪还有什么登场的机会。
【9L匿名用户】:
那可不一定。俗话说得好,名花虽有主,我来松松土。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12L匿名用户】:
商二一开始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后面说到动情处,眼圈都红了,那感情浓烈得都快溢出来了。
【15L匿名用户】:
目前人气排名很清楚了,徐大从第一期稳坐头把交椅就没掉过,商二上期紧追其后,戚四排第三,江三又掉回垫底的位置了。这局势,真是风水轮流转。
【15L匿名用户】:
我真服了,江墨竹这支股算是买错了!回答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让你流露真情实感,结果表现得比商时序还假,话说得那么圆滑周到,半点真心都看不到,兀兀能回头才怪!
【16L匿名用户】:
江三这防备心也太重了吧,简直跟穿了件铁布衫一样。
【17L匿名用户】:
兀兀之前提过,曾经带他去看过心理医生,看来不是随便说说的。
【18L匿名用户】:
插句题外话,我以前在一家心理疏导室见过江墨竹。那时候我因为学业压力导致心理状况不佳,在那里遇到过他。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他当时完全是那种忧郁艺术家的气质,长得又扎眼,就多看几眼。后来我问过工作人员几句,她们说他已经在那边持续治疗好几年了。
【20L匿名用户】:
之前看到有和他一起学画画的人惋惜他转行,好像是说……他突然画不出来了。
【26L匿名用户】:
这个我确实知道点内情。他是江温安的儿子,可能很多人不熟悉这个圈子,江温安很早之前就大张旗鼓地为儿子铺路,结果不知怎么的,江墨竹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32L匿名用户】:
看来是真的有心理问题……
【33L匿名用户】:
这么一看还真是美强惨设定。
【34L匿名用户】:
难怪那么熟悉情感专家的套路。
【35L匿名用户】:
可是第一期里江三还能画啊。
【38L匿名用户】:
看来兀的出现对他来说不亚于一个心理医生。
【40L匿名用户】:
戚四这傻白甜真是纯正原味,一点杂质都不掺。
【41L匿名用户】:
哈哈哈特别是他一脸无辜地说“我还没犯错呢?”的时候,简直了!
【46L匿名用户】:
昨天看见有个自称是戚应淮亲戚的小妹妹发帖,说戚妈妈正在发动整个家族给他投票,家族群都被投票链接刷屏了。
【48L匿名用户】:
这么一圈看下来,居然只有戚小狗是真正在正常有爱的家庭环境里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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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兀设定的告解亭进入条件很简单,只有两个字:真诚。
江墨竹显然因为刚才那番滴水不漏却毫无真心的表演,被直接取消了资格。
李兀独自坐在布置成告解亭的小隔间里,身上穿着节目组准备的、类似大主教礼服的繁复衣袍,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就在这时,徐宴礼第一个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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