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待他虽不算极尽宠溺,却也从未苛待,衣食住行、教育关爱,皆尽心尽力。
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心只想着,伯爵夫人不是最看重体面、最享受这众星捧月的风光吗?
那他偏要在她最风光、最志得意满的时刻,将她拖入地狱。
只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时,预期的快意并未降临,反而被一种空茫的、夹杂着悔恨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
“她害死了我母亲,我为什么不能杀她?”
养子嘶哑着喊出这句话时,眼底是烧尽一切的恨意。
然而有人从伯爵夫人紧锁的珠宝匣暗层里,翻出了另一份墨迹尚新的遗嘱。
上面白纸黑字写明,她将自己名下大半的私人财产,那些与伯爵无关、完全属于她自己的东西,都留给了这个养子,份额甚至远远超过了她的亲生子女。
养子怔怔地看着那份遗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指尖都在发抖。
方才支撑着他的滔天恨意,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极度的悔恨与崩溃之下,他如同疯魔,猛地夺过一旁的剑,狠狠刺向了一旁尚未从妻子死亡真相中回过神的伯爵。
紧接着,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他反手将剑锋对准自己,决绝而去。
几人倒在华贵的地毯上。
李兀看着眼前这因重重误解与累积的仇恨最终酿成的惨烈结局,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悲剧性收场触动了心绪,眼神里带着未散的动容。
一旁的江墨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不作声地、适时地将一块质感柔软干净的深色手帕递到他手边。
然而与此同时,另外两块同样与递出者自身角色人设颇为契合的手帕,也几乎同时出现在了李兀的眼前。
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微妙的竞争局面。
其中最显得与众不同的,是戚应淮直接从裤兜里掏出来的,一小包独立包装、看起来相当便携的洁柔餐巾纸。
戚应淮:“这个方便。”
李兀:“…………”
简羽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惋惜:“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郑青生戏瘾却上来了,跃跃欲试地转向导演组的方向,问还有没有角色能让他也上场演一段,过过戏瘾。
唐览的关注点则有些不同,他皱着眉,似乎还在梳理人物关系,带着点疑惑问道:“所以,那个养子到底算不算是私生子啊?”
何川摇了摇头:“剧本没明说,不知道啊。”
唐览小声嘀咕了一句,带着点莫名的感慨:“看来私生子果然都很惨。”
何川闻言,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在意这个设定?”
唐览抬起眼,看向何川,语气平静地扔下一个炸弹:“因为我就是啊。”
何川瞬间噎住,表情凝固:“……节哀。”
旁边的冯肃见状,语气带着点安抚:“不是说过了吗,你是个好私生子。”
唐览立刻顺势靠向冯肃,语气变得软乎乎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哥哥,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何川:“…………”
李兀的目光在那几方精致手帕和那包朴素的纸巾之间短暂停留,最终选择了最方便实用的那一小包纸巾。
这一环节的奖励也随之公布。所有在破案过程中提供了有效线索的人,都获得了一张舞会请柬的碎片。
节目组解释,请柬碎片总共被分成了四份,只有集齐所有碎片,才能拼合成完整的请柬,获得参加盛大舞会的资格。
于是,在场参与了推理的几位,几乎人手都拿到了一片。
李兀捏着自己得到的碎片,递给了戚应淮,算是谢谢他刚才递来的纸巾。
戚应淮愣了一下,耳根似乎有点泛红,接过来。
商时序日常开启贬低对手模式:“兀兀,你选他干嘛?他那个四肢不协调的样子,估计连基本舞步都踩不准。”
戚应淮不服输地道:“谁说的?我不会难道还不能学吗?”
晚餐是大家一起用的。
李兀似乎还被下午那个案件里,关于亲情与误解的复杂情感线触动着,一时没什么睡意。
他换回了自己舒适的常服,独自一人走到城堡附属的花园里散步。
夜晚的空气带着凉意和植物的清新气息。
他是个对“亲情”概念既单薄又深厚的人。
单薄在于,他自身几乎没有真正体验过那种紧密的、无条件的家庭温暖,所有关于亲情的认知,大多来自于旁观他人的相处,或者是从书籍、影视作品里汲取的二手经验。
所以他只能依靠想象,去拼凑那种本该是本能的情感联结。
亲戚待他向来疏离,有时候夜深人静,他也会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正因为自己并非他们血脉相连的亲生骨肉。
而那深厚之处,大概也正源于此,人总是对自己从未真正拥有过的东西,怀有最固执、最深刻的向往。
逛到花园深处时,李兀耳边隐约捕捉到一阵断断续续的音乐声,夹杂着戚应淮压低嗓音、认真计数的声音:“一、哒、哒,二、哒、哒……”
他循着声音往前走了几步,透过扶疏的花木,看见了正在月光下空地上练习舞步的戚应淮。
练得很认真,甚至有些过于较劲。
他手里攥着不知道从谁那里借来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似乎是交谊舞的教学视频,他一边看,一边笨拙地移动脚步,眉头微微拧着,全身心都投入在记住那些复杂的步法里。
李兀忽然想起,这期节目刚开始宣布舞会规则时,戚应淮就曾悄悄凑到他耳边,声音里带着点难得的窘迫和依赖,小声问他:“我不会跳舞怎么办啊?”
此刻看着戚应淮这副较真又刻苦的模样,李兀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回想当初,戚应淮刚开始追他的时候,方式确实挺恶劣的。
年纪小,行事莽撞,全凭一腔热血,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特别酷帅,至少他自己认为是这样,然后跑到李兀面前晃悠。
脾气又急,沉不住气,李兀若是说他一句,他能顶回十句,可每说一句,又要偷偷观察一眼李兀的脸色,见他真的露出不悦,自己再不甘心,也只能悻悻地闭嘴。
那副样子,莽撞又真诚,急切又笨拙,真的挺像一只认准了主人就拼命摇尾巴、想扑上来又怕被嫌弃的小狼狗。
有时候那莽撞的劲儿确实挺招人烦的,但有时候,那股纯粹的执着和毫不掩饰的在意,又让人觉得他是真的有点可爱。
李兀记得很清楚,有那么一次,自己生病了。
一个人躺在租住的公寓里,浑身提不起力气。
他体质向来还算不错,很少生病,可一旦病起来,就不太容易很快恢复。
那时候的他,其实内心深处很害怕孤独。自己胡乱吃了药,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请好假之后,便放任意识在睡意里沉浮。
模糊中,想过要不要给戚应淮发个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又觉得没什么必要,默默收了回来。
那个时候,他是真的不认为自己和这个热烈得像一团火的年轻人会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未来。
心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阻止了他发出那条示弱的信息。
李兀就是这种人,如果对方不主动向前迈出那一步,他就可以一直装作毫不在意。即使心底已经起了波澜,他也能将其掩盖,不露分毫。
他在睡梦里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戚应淮找他快要找疯了,冲到学校教务处,得到的回复是:“李老师请假了,今天没来。”
戚应淮立刻调头赶到他的住处,把门敲得震天响,里面却始终无人应答。
他急得不行,动静大到把隔壁的邻居都惊动了,探出头来不满地张望。
最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反正他是翻墙进了李兀的屋子,又从没锁严实的窗户爬了进去,这件事李兀不知道的,戚应淮当时处理得很小心,没留下什么痕迹。
这次后,戚应淮后来特意找人,把李兀住处所有可能被“利用”的入口全都悄悄加固了一遍。
李兀当时只觉得还在沉沉的睡梦里,身体被人轻轻却固执地摇晃着,不得不挣扎着睁开眼皮。
视线模糊地对上戚应淮那张写满焦急的脸,声他音都带着喘:“李兀,你没事吧?你怎么了?”
李兀脑子还是一片混沌,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戚应淮猛地一把抱进怀里,那力道勒得他有些发疼。
戚应淮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多久?敲门没人应,打电话也不接,我快急死了!”
李兀被他勒得咳了一声,声音沙哑地提醒:“……我还在生病。”
戚应淮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松了力道,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回枕头上,动作轻得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他伸手摸了摸李兀的额头,触手还是有点不正常的烫,眉头立刻皱紧了。他转身冲进卫生间,弄湿了毛巾,仔细拧干,然后轻轻敷在李兀的额头上。接着又俯下身,凑近了问,声音放得很轻:“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东西?药吃过了吗?”
李兀没什么力气,便由着他伺候自己吃了药,喝了点温水,然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缓缓睁开眼时,听见戚应淮正背对着他,压低声音在打电话,语气是难得的认真和虚心求教:“妈……我之前生病你给我喝的那汤具体怎么熬?就是给生病的人喝的那种,清淡又有营养的……对,他有点发烧……”
戚应淮出去买了趟菜回来,开门关门、放下塑料袋的声音叮叮当当,接着厨房里就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碰撞的动静,风风火火,没个消停。
李兀被这噪音吵得彻底睡不着了,只好起身,裹着被子坐在客厅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主要目的是盯着点,别让这家伙一个不慎真把房子点着了。
戚应淮忙里偷闲,又给他额头上贴了张新的退烧贴。
其实到了下午,李兀的烧已经退了,只是身上还有些病后的乏力。
戚应淮不放心,又拿了条毯子把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裹起来,语气认真地说:“我妈特意交代了,生病的人最怕受寒,得捂严实点。”
他一边手忙脚乱地对付着锅里的东西,一边还开着手机免提跟他妈妈远程连线。
戚妈妈在电话那头忧心忡忡:“儿子,你长这么大连碗泡面都没煮利索过。听妈的,别折腾了,万一让你朋友食物中毒了怎么办?还是点个外卖吧,安全省事。”
戚应淮原本开着免提,听到这话,脸上有点挂不住,飞快地瞥了沙发上的李兀一眼,赶紧把免提关掉,将手机贴到耳边:“好了好了,妈,我知道了,先不跟你说了。”
那锅汤最终还是在兵荒马乱中折腾出来了。
卖相算不上多好,味道也差强人意,但至少还算能入口。
桌上还摆着几道戚应淮特意让人从相熟餐厅送来的清淡小菜,算是双重保险。
戚应淮拿起汤勺,给李兀舀了满满一大碗,几乎要溢出来,推到他面前,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你多喝点,好好补补,身体才能好得快。”
李兀低头看了一眼,汤面上浮着一层明显的油花,他皱了皱眉,声音还有些虚弱:“太油了,没胃口。”
戚应淮一听,二话不说,立刻把碗端回来,拿起一个小勺子,耐着性子,一点点将表面的油花仔细撇干净,直到汤色变得清亮了些,才又递回去。李兀这才勉强喝了小半碗。
戚应淮自己没怎么吃,就坐在对面看着李兀,见他吃得又慢又少,眉头拧得死紧:“你就吃这么一点,哪来的力气恢复?跟喂猫似的。”
李兀放下勺子,没什么精神地靠回椅背:“……都说了没胃口。”
戚应淮盯着他看了几秒,拿起自己的碗也盛了点:“那我陪你慢慢吃,你吃一口,我吃一口,总能多吃点。”
李兀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他。
他刚才多少是存了点故意刁难的心思,没想到这个平时一点就炸、耐心稀缺的戚应淮,在这种时候,耐性倒是出奇地好。
吃完饭,戚应淮不由分说地又把李兀赶回床上休息,自己则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上半身趴在椅背上,像只守着主人的大型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李兀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侧过身面对他,轻声问:“你干嘛……要这么照顾我?”
戚应淮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坦荡得近乎直白,眼神清澈而认真:“因为我生病的时候,我妈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他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现在这样对你,当然是把你当成家人一样。”
李兀后来也讲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就在那个被小心翼翼照顾着的那一天,心里某个角落被彻底撬动,彻底沦陷的。
“家人”这个词,对他而言,是裹着暖意的,带着某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力。
到了夜里,他看着依旧趴在床边、不肯好好去睡的戚应淮,轻声说:“上床来睡吧。”
戚应淮的眼睛瞬间亮了,立刻开心地爬上床,紧挨着他躺下,凑过来就想亲他。
李兀下意识抬手捂住他的嘴,偏过头,声音闷在枕头里:“别……我没刷牙,而且还在生病,会传染。”
戚应淮浑不在意,甚至带着点年轻人特有的、对自己身体素质的盲目自信,嘟囔着:“我身体强得很,怕什么。”
结果没过两天,报应就来了。
李兀的病刚好利索,戚应淮就毫无意外地倒下了,发起烧来,还非要赖在李兀这里,理直气壮地要求他照顾。
他咳得脸颊泛红,蜷在被子里,看着李兀为他忙前忙后,忽然拉住他的手腕,声音因为鼻塞而显得瓮声瓮气,眼神却亮得惊人:“算了,这样也好。你把病气过给我,你就不用再难受了。”
李兀被他这歪理说得一愣,随即有些无奈地摇头:“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论。”
戚应淮却顺势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掌心紧紧贴在自己发烫的胸口,那里传来急促而有力的心跳。他抬起因为发烧而显得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李兀:“你难受,我这里会疼。”
“那我难受……你这里,也会有一点心疼吗?李兀。”
李兀感受着掌心下那过于鲜活的心跳,以及透过皮肤传递过来的灼人温度,沉默了片刻,看着戚应淮这副可怜兮兮又强撑着的样子,心里那点细微的、被牵动的感觉。
其实……还是有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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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一口给小狗吃,今天简直大降温[裂开]
大家晚安晚安
戚应淮的四肢协调性实在算不上好, 自己对着视频偷偷练了很久,动作还是僵硬得毫无章法,踩不准节拍, 他几乎快要被这种挫败感淹没了。
就是因为怕丢脸,他才特意躲到这个没什么人来的角落练习。
就在他对着手机屏幕跟自己较劲的时候,一道清润的、此刻听来如同天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照你这样自己闷头练,要练到什么时候?我来帮你吧。”
戚应淮猛地回头,看见李兀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 正朝他走过来。
李兀很自然地向他伸出手,主动认领了女步的位置,然后对还有些发愣的戚应淮说,必须听他的口令,他说往哪个方向移动, 脚才能往哪里走。
然后,李兀就切身体会到了, 一个人的肢体到底能不协调到何种令人惊叹的程度。
“……啊……” 李兀的脚背被不轻不重地踩了一下。
“……对不起!” 戚应淮立刻道歉。
“没事……继续……” 李兀维持着耐心。
“一, 二, 三, 四……哎呀……” 这次是差点被带出一个趔趄。
“……对不起!”
“……没事, 继续……”
半个小时后, 李兀精疲力尽地仰靠在花园的长椅上, 微微仰着头。
戚应淮则直接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把李兀的脚轻轻放在自己腿上, 手法生疏却又格外认真地揉着那被踩了不知多少次的脚背,语气沮丧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我是不是……在跳舞这方面,真的一点天赋都没有啊?”
李兀感觉自己的双脚都快失去知觉了,又麻又疼。
他低头看着戚应淮那张写满郁闷和自责的脸, 心里觉得真是奇怪。
这家伙平时打架的时候,身手明明敏捷得很,动作又快又狠,怎么一到跳舞,四肢就跟刚装上的一样,完全不听使唤。
戚应淮一边给李兀揉着,一边闷闷地解释,说他小时候爸妈也送他去学过不少才艺,跳舞跳得动作硬得能硌死人。
后来老师发现他力气异于常人的大,才劝他转去练了武术,没想到在这一门上成就斐然,从小到大奖状都拿得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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