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还没到吗?
江砚一向对他的事上心,不可能忘才是。
江屿年有些失落,一直以来他有个很小的愿望,希望家人能亲眼看到他获得荣誉,为他骄傲。这是一种精神寄托,更是莫大的鼓舞。
曾经充当这个角色的是父母,如今变成了江砚。
但今晚,江砚没有出现。
“先去候场吧。”在工作人员的催促下,路元白带他赶往后台。等下他们将一同站上领奖台,他问江屿年准备好要说什么了吗?
江屿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简陋的小抄,是他作为年级代表的发言稿。
路元白今天心情很好,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看到他的动作后,笑意加深了,“你不会打算等下带这个上台吧?”
“不行吗?”江屿年歪了歪头,不是说可以带演讲稿上台的吗?
虽然已经把内容在心里过了好几遍,带小抄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但他做不到像路元白那样从容,不仅脱稿,还能当着这么多人面即兴演讲。
作为I人,他表示十分佩服。
“当然可以,你开心就好。”
路元白说等下还有更开心的,想不想试试?
江屿年:“什么啊?”
路元白:“等结束就知道了。”
江屿年:“哦,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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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七夕节快乐呀宝宝们[红心]
[虽然但是,攻黑化(本性)预警,大概下/下下章之后[可怜]]
第37章 一路向前
按照流程, 各专业获奖学生陆续上台领奖。国奖由校领导颁发,而河海奖则有些特别。当江屿年站在领奖台上,看到河清向他走来, 他先是意外, 随后脑中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
他记得高中时, 河清海晏集团的董事长回到家乡捐款,资助了许多贫困生,其中就包括江屿年。不同的是, 当时来视察的是河老爷子, 而他隐约记得跟在老人身后的那个少年,是河家长孙。
仅仅一面之缘, 那时的他,还曾暗暗羡慕过那个少年。
后来河老爷子去世,河家一夜之间倒台,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少年。不过,虽然河家没落, 但河海基金会却保留了下来,这也是留给河家长孙最后的遗产。
所以现在的负责人是……
“原来是你。”
江屿年小声地说。
河清淡定地眨了下眼, 少爷风采依旧,“很意外?”
“有点。”江屿年抿唇笑了笑, “但不多。”
河清让他别说话, 先完成颁奖流程,随后是各学院派出的学生代表发言, 轮到江屿年演讲时,他肉眼可见地紧张,好在演讲内容已经熟记于心,小抄最终没派上用场, 也算中规中矩念完了全部内容。
相比之下,久经沙场的路元白则显得游刃有余,短短几句话就赢得全场师生的掌声,可谓意气风发。
结束后,路元白和导师聊了几句就来找江屿年。找到他时,江屿年正在跟河清“叙旧”。得知他的身份和近况,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艰难,江屿年总算放下心来。河清现在的条件虽不如从前阔绰,但至少不需要靠牺牲色相养活自己,否则就算江屿年拿了奖,心里也不会踏实。
跟河清告别后,江屿年收到陶静萱的消息,说她已经回宿舍了,感觉好多了,给学长添麻烦了。江屿年回她没事就好,朋友之间应该的。
回过头,发现路元白已经等了很久。对方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很享受等待的过程,跟在实验室测量数据时一样的耐心。
他问江屿年:“热吗?”
一问之下,江屿年才感觉到报告厅的空调温度确实开得太高了,加上那么多人,闷得难受。他今天穿得厚,里面套了件白衬衫,虽然很热,但也只是在领奖和发言时脱了外套。
“是挺热的。”
路元白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腕,“那走吧。”
江屿年被他带着往前挪了两步,“去哪?”
“带你降降温。”路元白没回头,声音混在风里,带着点轻松的愉悦。
直到出了校门,看见那辆造型炫酷的机车,江屿年才明白他说的“降温”是什么意思。车身的金属外壳在路灯下泛着幽冷的光,和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学长形象完全不搭边。这是他没见过的路元白,平静水面下藏着湍急的暗流,陌生又新奇。
虽然但是……他抬头望了望墨染的夜空,凉气无声地包裹皮肤,干冷得直往肺里钻。
他看向路元白,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疑问:这么冷的天,认真的吗?
“不觉得很有意思?”路元白已经利落地跨上车座,车身微微下沉。
他拿起另一个头盔递过来,发出邀请:“试试?”
表情还是一派的温和,眼睛在幽暗的光线下十分亮眼。这份笃定,让他确信江屿年不会拒绝。
江屿年盯着那顶头盔,又见他眼里的光亮,不自觉被这样与众不同的学长吸引。他接过头盔,有点笨拙地调整带子,学着路元白的样子跨上后座。座位比想象中窄,贴着他的背才能容下,皮革很凉。
他第一次坐,显得很生疏,手不知道往哪放。
“抓紧。”
路元白的声音从头盔里传来,有点闷,却清晰。他侧头示意自己的腰,江屿年犹豫了一瞬,慢慢伸出手臂,虚虚抓住他腰间的衣服。路元白没说什么,确认坐好后发动了机车。
突然的加速让江屿年不住往前倾,本能地抱紧对方劲瘦有力的腰。路元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力度,轻轻勾了勾唇。
冷风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扑打在头盔上,发出呼呼的声响。江屿年整个人贴紧了路元白的后背,生怕自己被吹走。路元白开得确实不快,稳稳地压着路,偶尔过弯,倾斜的角度也恰到好处。江屿年起初还绷着的身体,渐渐地松弛下来。他闭上眼睛,风声在耳边呼啸,像一层厚厚的,流动的屏障,把其他一切都隔绝在外。
心慢慢静了下来。
“一路向前的感觉。”路元白忽然开口,“你会喜欢的。”
江屿年能感受到自己平稳有力的心跳,他确实很喜欢。
一路向前,只有引擎的低鸣和风声作伴,世界被甩在身后,脑子里那些凝滞的东西,似乎也被吹散在无边的夜色里。
不知过了多久,机车开始爬坡,引擎声变得低沉有力。路元白把车停在一处低矮的山坡。
两人摘下头盔,甩了甩吹乱的头发,随后下车,吸着咸腥的水汽。
路元白示意他往下看,视野豁然明朗。
山坡不高,却足以俯瞰不着边际的大海。深秋的夜色下,海面不是纯粹的黑,是一种沉静中蒙着雾气的灰蓝。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扶着微弱的荧光,岸边一层层浪花撞击礁石,发出持续不断的轰鸣,和呼啸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耳边。这画面,有种苍凉又壮阔的美,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沿着山坡边缘漫步,脚下是坚硬的石子,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响。路元白单手插着裤袋,走得不快,两人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他知道江屿年最近被舆论困扰很久,那些疲惫和低落,即使努力掩饰,也还是会从眼神里透出来。
如此良夜,路元白没有刻意去提那些事,只是轻声说:“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开车来这边走走。”
江屿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片翻涌的灰蓝,感受着风穿透衣领带来的凉意和海浪声在心间的洗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确实很舒服。”
连日来胸口那种闷胀的感觉,都在今晚的喜悦和惬意里慢慢蛰伏。
“我也有很多解决不了的事。”路元白的声音被风裹挟着,语气却温和笃定,“但我相信,只要往前走,总能走出去。”
“你说对吗?”
很朴素的话,从路元白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力量,像双脚踩在土地上一样踏实。
江屿年侧过头看他,心中流过一阵暖流, “当然了。”
他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在静谧的山间回响,“我现在就很开心。”
风还在吹,海浪不知疲倦地翻涌。站在这个喧闹又寂静的山崖边,江屿年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一切阴霾终将过去。
“开心就好。”路元白看着他,莞尔一笑,“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开心。”
江屿年微微仰头,好像是确实如此,每次见到学长自己心情都很不错,他说出的话总是让人如沐春风。
回程的路,风似乎没那么刺骨了。吸取教训,这次江屿年直接抱着路元白的腰,侧头枕在他宽阔的肩背上,风声依旧呼啸,心却比来时更静。
“到了。”
机车稳稳停在楼道口,江屿年下车时,腿因为久坐有点发麻,踉跄了一下。路元白伸扶住他的胳膊让他靠着自己,等站稳才松开。
江屿年把头盔还给他,已经很晚了,要是再留人喝茶也不太方便,也不知道江砚睡没睡,把人吵醒了该不乐意了。
等等,怎么把江砚忘了?
他明明答应过自己会参加颁奖典礼的,还说给他带亲手做的草莓布丁,一整晚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又不知道跟“谁”“鬼混”去了。
“进去吧,外面冷。”貌似是看出他的疑虑,路元白接过头盔,帮他拨弄被风吹乱的头发,体贴道:“我还得赶回去,有门禁。”
江屿年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路元白还靠在机车上,没动,似乎在等他安全进门。
“学长,”江屿年又叫了一声,说着和上回同样的话,“路上小心。”
路元白朝他挥了下手。
被黑暗笼罩的客厅,死寂一片。江砚站在窗边,窗帘只拉开一道狭长的缝隙。
路灯下,他哥抱着野男人的腰从机车上下来,男人看不清脸,只见他伸手抚弄他的头发,嘘寒问暖。江屿年背对着这边,乖乖任他动作,时不时点头,走出几步又依依不舍地回头,说再见。
月光漏进来,打在江砚的脸上,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几分钟后,窗外的机车扬长而去,大门随之被悄声推开,江屿年侧身挤进来,怕吵醒某人,步子放得很轻。客厅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往里走,经过客厅中央的茶几,余光猛地瞥见对面窗边立着的一道黑影。
江屿年心口一跳,险些叫出声。
“阿……阿砚?”
“是你吗?”
黑影动了动,缓慢地从窗边那片更深的暗影里踱出来。月光透过那道缝隙,吝啬地洒进来一点,恰好打在江砚俊俏的脸,比平时还要冷上三分。他就站在那,一动不动,眸光浅淡,无声中带着刺骨的寒凉。
江屿年来不及琢磨他为什么总爱大半夜摸黑守在这儿,就被对方沉不见底的眼神看得发怵。
“去哪了?”
江砚出声打破了死寂,嗓音又低又沉。
他缓步靠近,脚步声几乎轻不可闻,语气也是慢的,像闲聊,可那字眼钻进耳朵里,却带着一种黏腻的冷感,令人后背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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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周末是出去玩了嘛,感觉今天好凉。
作者也出去玩了,还没写完……(心虚)
他还在靠近, 目光紧锁,像在审视一只无处可逃的猎物。
今晚……本该和他哥分享喜悦的人,是自己。可他真小看了这个自诩直男的哥哥, 一边跟女生搂搂抱抱, 转头又在自己眼皮底下和另一个男人上演难舍难分。那野男人搭在他肩上的手, 那副熟稔的姿态,像一根根毒刺扎进江砚的神经,吞噬他的理智。
醋意混着被欺骗的怒火交织在体.内, 烧得他几乎要亲手撕开他哥那张无辜的假面, 看看底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放荡。
什么喜欢女生,什么接受不了同性, 通通都是借口!江砚只觉得巨大的讽刺和悲凉当头浇下。谁都可以分走他的感情,唯独自己不行。
凭什么?
他这辈子从没对谁有过这样的耐心,从来没有。现在看来真是可笑。周述说得对,还不如用强的,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乖乖听话。
江屿年被他周身散发的戾气吓住了, 不自觉后退,小腿撞到木柜, 踉跄着扶稳。心里难以抑制地泛酸,明明是江砚爽约在先, 放他鸽子, 自己都没说什么,怎么他反倒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好没道理。
可那眼神实在骇人, 压得他喘不过气,别说生气,连句较真的话都软绵绵地卡在喉咙里,化作一滩水悄悄咽回去。今晚的江砚有些不正常, 让他隐隐不安,只想快点离开这片窒息的黑暗。
“没去哪……随便走了走。”江屿年发出的声很虚,丢下一句就想绕开江砚回房间。
这个躲避的举动引起对方极度的不满。
江屿年只觉得眼前一花,胳膊被一股大力攥住。天旋地转间,后脑勺猛地一仰,预想中撞上硬邦邦的墙壁不知何时变成了宽大的掌心。江砚将困在墙壁和滚烫的胸膛之间,阴影黑压压打下,将他完全笼罩。他低着头,略略垂眼,鼻尖几乎碰在一起。
“为什么要躲?”
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压抑到极致的疯狂,“就这么不想跟我待一块?”
“那你要谁?”
陶静萱?还是那个假惺惺问他冷不冷的男人?
要是他敢说出那个名字,江砚毫不怀疑自己会当场失控,强行把他变成自己的人。
距离太近了,近到江屿年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感受到他身体里那股蓄势待发的力量。眼睫禁不住发颤,他不知道江砚突然发什么疯,这样的他格外瘆人。他伸手抵住对方的肩,试图拉开一点小小的距离,“没、没躲,我只是有点困,你先放开……好不好?”
都这种时候了,还对他百般抗拒。
“哥,你真的很不乖。”
他那么渴望他,每晚想他想得发烫,江屿年却只想把他推开,真是太不听话了。
脑中仅剩的理智被熊熊妒火吞噬,对着那双写满抗拒的眼睛,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最后一根克制的弦“啪”地一声,断了。
眼见江砚俯身靠近,江屿年瞳孔微缩,那种毫不掩饰的掠夺意图让他汗毛倒竖。不知哪来的力气,在对方即将做出不可挽回的举动前,他猛地推开了他。
“阿砚……你、你冷静一点!”
黑暗里,江砚被这猝不及防的全力一推,毫无防备地倒退,险些磕到墙上。他站定,眉间染上一丝茫然,似乎根本没料到他哥会对他动手。那双刚刚还燃烧着疯狂欲念的眼睛里,瞬间只剩下错愕。
“你推我?”
“不,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这样……”这太不对劲了,江屿年本能地自保,抓住这短暂的间隙转身就跑。江砚愣神的功夫,只听“砰”的一声,门板在眼前重重阖上。
世界被骤然隔开,连同那片窒息的黑暗和那个失控的弟弟。
江砚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冰封的神像。短暂的沉寂过后,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锤在冰凉的门板上,不重,但青筋却根根暴起,试图推一扇永远推不开的门。
“开门。”
过了一会儿,门内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答复,到后面细若蚊蝇,几乎听不见。
“你、你找错人了……这是不对的。”
用力撑在门板上的手最终脱力地垂下。
江砚墨色的瞳孔与黑暗融为一体,阴冷地盯着那扇隔绝彼此的门。
哥,我给过你机会的。
是你逼我的。
无声的宣告在死寂中回荡。这一次,他不仅要用强,还要他……心甘情愿打开这扇门。
江屿年背靠着门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身子软软地滑坐下去,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又被搅乱了。他紧紧捂住胸口,试图按住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
江砚今晚怎么了?
刚刚……是想强吻他吗?
这个念头像条毒蛇缠绕心头,激起阵阵后怕。
幸好,没有让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砚,更怕他们连兄弟都做不成。
这太可怕了。
他仰头靠着,身体微微发抖,直到那股寒意被房间里的暖意驱散,才逐渐恢复一点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