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少爷啊,没撞疼您吧?都怪我走路不长眼!”小松变如脸,腰杆瞬间软下去,谄媚地堆起笑。边说边伸手去拍周述肩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小心翼翼地擦拭那昂贵的面料。
周述等得有些不耐,碰上这么个不长眼的,嫌恶地扯嘴角。刚要不客气地挥开这只没分寸的手,员工室的门霎时开了。
河清从里面走出来,换上了常服,像是刚忙完。
他站在门口,一眼就扫到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周述肩上那只手格外刺眼。淡淡停留了会便漠然移开,当做没看见,侧身就要从旁边狭窄的空隙绕过去。
“站住。”
手臂被人从后面一把扼住,河清停下脚步,没挣扎,垂眼落在虚空,声线平直:“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周述没回答,斜睨了眼还僵在原处,攀着他要放不放的小松。
小松被冷飕飕的眼刀冻到,悻悻地缩回手,退回墙角,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腕,羡慕地流口水。
新来的,那长相那身段……难怪给少爷迷得神魂颠倒。
清退了闲杂人等,周述这才转回头,手指下滑,强硬地挤进河清微凉的指缝,十指紧扣。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拉着人就往专属电梯走,熟门熟路往车库带。
地下车库灯光幽暗。河清被抵在冰凉的车面上,领口的扣子不知何时开了,露出一截漂亮的锁骨。
周述轻佻地在那一小片皮肤上摸了把,笑得很欠:“吃醋了?”
河清偏着头,盯着远处亮起尾灯的黑色SUV,浑然不在意。
“不敢认?”周述挑眉,手指顺着他的脖子线条慢慢往上,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向自己,“刚在楼上,那几个小男孩眼睛都快粘我身上了,你就没点反应?不怕哪天把本少爷的魂给勾了?”
“那我得谢谢他们。”河清想打开他的手,却被更用力地捏住。
“嘴硬。”周述笑意愈深,狎昵地吻他的手背,带着淡淡威士忌味,“也不知道你给本少爷下了什么咒,就可你这么个死心眼的稀罕。”
河清被握住的手一麻,忘了挣脱,被突袭了也没反应。
“还不信?”周述眉毛一扬,语气里混着不爽,“我这一晚上光围着你转了,还不够?你去打听打听,本少爷对谁这么上心过,楼上那几个,我碰过一指头没?”
什么叫陪他一晚上,到底谁陪谁?
河清被对方倒打一耙整得没忍住,“谁拦你了?”
“是,你没拦,我真点了,某人回头又得给我甩脸子,十天半个月哄不好。”周述哄他,“是不是?”
河清干脆闭上眼,懒得跟他争辩。
吃软不吃硬,从小就这样,周述哪能不知道?
他放着平京泼天的富贵和舒坦日子不过,跑南城这地方,又是砸钱捐楼,包下最贵的总统套房,图什么?不就图眼前这个拧巴又勾人的家伙。
周述服气地搂过他的腰,顺毛哄,“行了宝贝,大半夜咱不折腾了。跟老公回家,我那有个超大的按摩浴缸,赏个脸,让老公伺候伺候你嗯?”
河清紧抿的唇线似乎松动一丝,但还是别着脸道:“那是你家,我回自己家。”
嘿,总统套房还不乐意住了?
“你家?哪儿啊?”
河清无语,明知故问。
“河家老宅?”周述明知故问:“我没记错的话,那宅子不是我掏钱买的么?”
“这么快就鸠占鹊巢了?”他低头,鼻尖抵着他,“嗯?小男仆?”
话是这么说,但……
河清眼睫颤了颤,憋着气挤出一句:“……不是你让我打扫的?”
“对啊,”周述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无赖样子,“所以我现在得去突击检查,正好看看你活儿干得怎么样,有没有偷懒。”
河清被动地堵着口气,他极其不愿外人踏进老宅,但现在他只是个打工的,只能认命。他瞥开眼,不情不愿地拉门坐进去,临了还是硬邦邦甩下一句:“到了那儿,不准乱碰。”
“碰谁?”周述跟着挤进驾驶座,倾身过去,半压着他帮他拉过安全带扣好。也不跟他计较房产所有权的问题,逗弄道:“你吗?”
河清耳根蹭地红了,一巴掌拍开他不安分的手,“都不行!开车!”
睡梦中,江屿年胸口闷得发慌,挣扎着醒过来。睁眼就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沉沉地压在自己心口,睡得正沉。
床头的闹钟显示刚过六点半,还早。
江屿年小心托住对方的后脑勺,慢慢把人挪到旁边的枕头。压着的重物离开,左边胸口立刻传来一阵熟悉的酸麻感,他维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缓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
狭小的卫生间里沁着丝丝凉意。江屿年站在洗手台边,对着镜子撩起睡衣下摆,露出清瘦单薄的上身,白生生的腰腹凹下两道浅浅的线条,连同纤细的腰肢隐没在睡裤边缘。
把睡衣往上卷了卷,环在脖子上,用牙齿咬住。镜子里,两颗嫣红的葡萄粒比之前大了圈,颜色也更深了,在白得发亮的皮肤上尤为刺眼。
侧过身,仔细看一看,左边边边还有一个极不明显的牙印。他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松了口气。
还好,没肿……
江砚昨晚又梦游了。
“明明背对他的……”他对着镜子小声嘀咕,脸上有点发烫,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有些懊恼,“怎么又……”
他一点点把衣摆拽下来,仔细抚平上面压过的褶皱,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所有痕迹。
看来今天得穿厚点了。
推开卧室门,晨光从半开的窗帘洒进来,恰好落在江砚沉睡的侧脸,柔和的光晕模糊了略显深刻的眉眼,让人看起来异常乖巧,甚至有点无辜。
对着这张安静无害的脸,江屿年后悔得不行,昨晚就不该心软放他进来的。
江砚被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吵醒,他困倦地掀开眼,刚坐起身,一片光滑细腻的后背毫无防备地撞进视野。
闭了闭眼,视线变得清晰。
他哥正在换衣服。那漂亮的蝴蝶骨随着穿衣的动作微微凸起,腰线收束得极细,仿佛不盈一握……
江砚喉咙莫名一阵发干,小腹逐渐窜起一股熟悉的邪火,某个地方不受控制地苏醒。
大清早的……他哥又在勾引他。
江砚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神暗了暗,面无表情地将手伸进被窝,漆黑的瞳孔很快蒙上一层浑浊的雾气。
那截致命的腰就在眼前晃,每一个动作都像在无声邀请,要命地勾人。
江屿年刚把打底衬衫穿上,正低头整理,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江砚一抬眼,正好看到他还没来得及扣上的领口,那片白皙的皮肤和若隐若现的薄红。
鼻腔一热,险些当场缴械。
“醒了?”江屿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了怎样的视觉冲击,也没发觉此刻男人的眼神多有危险。他扣着扣子,看了眼床头的闹钟,七点不到还早,让他再睡会。
江砚彻底没了睡意,但也没动,依旧靠在床头,被子底下的手缓慢地动作着。
他慵懒地“嗯”了声,刚睡醒的嗓子有些黏,“胸口怎么又红了?”
还好意思问。
也不知道一梦游就爱咬人的毛病哪来的。
江屿年把衣服往下拽了拽,脸颊微微鼓起,有些赌气:“蚊子咬的。”
“蚊子?”江砚压了压眉,有些不爽。
这个天气哪来的蚊子,能有他厉害?
他哥是不是睡糊涂了,忘了自己昨晚穿着衣服?
江屿年很轻地哼了声,没什么威慑力,“你快起床,以后……以后都自己睡,不准再缠着我了。”
说着颇为无情地扭过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江砚失笑,看着对方又套了件外套,扣子整整齐齐地扣着,跟昨晚一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背对着他。
昨晚他本来没想做什么,谁料后半夜,他哥自己睡得迷迷糊糊,一个翻身就滚进了他怀里,一条腿还不安分地搭在了他的腰上,把他蹭醒了。他睁眼一看,他哥的睡衣蹭得乱七八糟,露出大片胸口。
偏偏他哥还不知死活地往他怀里钻,直接把那片温软送到他嘴边。
不做点什么,倒像是他不解风情。
江砚细细回味着,眉宇不自觉舒展开,带着一丝餍足。
他哥睡得猪一样,疼了也只是可怜兮兮地抖着轻轻哼唧,然后就任由他施为,予取予求。
乖得要命。
这般想着,被子底下的节奏动得更快了。
教室里,江屿年刚找到位置坐下,课本还没从包里完全拿出来,胳膊就让人一把抓住。
郝梦顶着一对黑眼圈,神经兮兮地凑过来,眼寒希冀,“我昨晚……后来没说什么胡话吧?”
江屿年手一顿,眼前立刻浮现出昨晚郝梦和小松拼酒对诗,死活不肯走,最后几乎挂在自己身上被拖走的画面。
他眨眨眼,长长的睫毛扑腾一下,似乎在问:你觉得呢?
一看他这表情,郝梦心里那点侥幸碎得干干净净。她气呼噜地嚎着嗓子,生无可恋地瘫倒在课桌上,越想越懊悔,“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我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淑女形象,一夜之间全毁了……”
江屿年张了张口,似乎想问她什么时候淑女过,但看她这幅样子,又觉不太厚道,只好摇摇头,拾起课本默默预习起来。
两节枯燥的大课过去,肚子里“咕咕”的抗议声终于把郝梦从社死中暂时拯救出来。她盯着黑板上天书一样的公式,呆愣两秒,冷不丁拉住江屿年,“立刻,马上,吃饭!我需要食物治愈。”
江屿年被她魂不守舍的状态吓到,让她冷静一点。
“再等等吧,我叫了河清。”
郝梦:“?”
“这个得还给他。”江屿年从书包里拿出那张工牌,一看到工牌上刻着“天上人间”的标识,昨晚的尴尬记忆再次对她发起了攻击。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三天没吃饭了,特别饿!先走一步啦拜拜!”
走出几步又杀了个回马枪,“对了,你这周末有空吗?”
江屿年知道她说拍视频的事,有点犹豫。
“算了,再说吧,合作还没敲定呢,留点时间复习吧,我六级还没过呢。”郝梦摆摆手,瞥见河清的身影从走廊那头过来,立马捂着脸溜了溜了。
河清走过来,只看到郝梦捂脸遁走的背影,嘴里还叫着:“我的一世英名啊……”
“她怎么了?”
“可能……在忏悔吧。”江屿年把工牌递过去,“这个还给你,昨晚谢谢你了。”
河清接了过来,低头看了眼。这一低,江屿年恰好瞥到他侧颈上有块淡淡的红印,从正面看不明显,像是被人刻意种在隐秘处。
江屿年眼神变得复杂,昨晚经理那番暧昧不清的话和小松熟练的撩拨,还有……自己被醉汉错认成男模的事,一件件涌上心头,些许不是滋味。
河清敏锐地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脖子,触到那处微妙的痕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周述那条疯狗!一定是昨晚趁他睡着搞偷袭!河清暗骂周述一声,十分懊悔放他进门,无异于引狼入室。
“你那是什么表情?”河清没好气得开口,耳根却有点热。
“没……我没乱想!”江屿年不打自招,脸也跟着红了,有些结巴,““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河清脸色越听越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我不是卖的。”
“我知道你不是……”江屿年自顾自地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惊讶地抬头,“啊?”
那是什么?
“虽然很不想承认,”河清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周述是那的少东家。
他顿了顿,像是难以启齿,“也就只有他敢……”
江屿年更懵了,敢什么?
河清咳嗽一声,眼神不自觉飘忽,“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跟周述之间,说了他也不明白。
河清海晏早年将核心业务从南城迁至平京,只剩一座老宅,而河清又极少当众亮相=,知晓他身份的人本就不多,了解他和周述的更是少之又少。
何况,他也没打算攀关系。
“哦……”江屿年似懂非懂地点头,想来也是,周述那么在意河清,怎么可能让他做那种工作。
“我跟他也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河清把领子又往上拽了拽,遮住那点小草莓,语气带着点负气。
江屿年被他绕晕了,“那你们是?”
河清想起昨晚强行挤进自己被窝的某人,抿紧了唇,“是他单方面死缠烂打,跟我没关系。”
从很早开始,周述成了他的影子,无处不在。
甩不掉,也……离不开。
或许潜意识里,并没有真正想要彻底逃离。
可他比谁都清醒地知道,如今一无所有的他,早已在上流阶层落伍,他跟周述没有未来。
江屿年没谈过恋爱,更无法透彻理解两个男人之间这种复杂纠缠的感情。但他能感觉到,河清嘴上抗拒,但提起周述时的那种细微反应,并非全然不在乎。
别人的感情私事,旁人不好过问。他挠了挠自己的小脸,心底的疑惑最终汇成一句干巴巴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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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来啦,明天开始照常下午18点/21点更新(除各别修文情况)
(os:夹子坠机了[心碎]继续努力,我会好好写完的![熊猫头])
日子一天天过着, 忙是忙了点,倒也平静踏实。
晚上,窝在沙发里看书, 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回来啦?”
江砚自从找了份活干, 有时比江屿年回来得还晚, 现在倒成了他等江砚回家。江屿年其实不想他这么累,他现在,有家人有朋友, 兼顾学业的同时还能挣点外快, 幸福已具象化,他很知足。
江砚应了一声:“嗯。”
看上去神色有些疲惫, 额上覆着层薄汗。江屿年不由放下书,走过去,用手背轻轻擦掉他鬓角的汗。
江砚微微低头任他摆弄,心安理得地享受给予的一切关怀。
静静看了他一会,他偏过头, 半边脸顺势埋进对方手掌心,撒娇似的蹭了蹭。
江屿年觉得江砚最近又变得特别黏人, 甚至比从前更甚。见不着面还好,一旦独处, 就本能地贴过来, 像离不了人的小狗。
不过总比冷着脸不说话强,他受不了这种无形的压迫感。只要两个人好好的, 江屿年也乐得惯着他。他轻轻揉了揉江砚的头发,“行了,快去洗洗睡吧。”
江砚没动,黏糊劲儿上来, 非说太早睡不着,缠着他要一起看电影。
“哥陪我。”
两人原本相处的时间就不多,江屿年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反正明天周末不用早起,陪他熬一次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砚冲了个热水澡,套上件薄薄的长袖,顺手从剩下的碟片里抽出一张,和上次一样取来一条薄毯,搭在俩人身上。
江屿年乖乖靠过去,江砚的大手顺势揽住他的腰,往怀里一带,江屿年半个身子都偎在他怀里。
这次是部台湾青春文艺片,画质模糊,蒙着层复古滤镜,带着年代感。
先出场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干净,斯斯文文的,浑身散发着学霸的气质。紧随其后的是他的同学,一个嚣张跋扈的黑皮体育生。
两个人性格天差地别,互相看不顺眼。黑皮体育生打心眼里不屑,觉得他就是个只会死读书的绣花枕头。学霸也嫌弃黑皮粗鄙不堪,只会靠着一身蛮力在学校里横行霸道。
老掉牙的情节,走向自然也不意外。俩人谁也不服谁,打着打着,梁子没结成,反倒成了好兄弟。
前半个小时几乎全在讲这两人的磕磕碰碰,女主角连个影子都没。江屿年觉着无聊,侧头看江砚,发现他倒是看得认真。
“他跟哥有点像。”江砚忽然说。
镜头指向那个干净清爽的学霸,江屿年觉得一点也不像,“哪里像?”
“也不像,”江砚又改变主意。他偏过头,刚才的专注劲没了,他搂着他贴紧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腕,“哥比他好看。”
声音低哑,“腰也比他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