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兴许是终于看不下去自己这个蠢儿子在文武百官面前丢人现眼了,晏珀忍无可忍地冷喝一声,打断了他的惺惺作态。
太子委屈地闭上了嘴巴,但看到晏珀将冰冷的视线投向二皇子,顿时又幸灾乐祸起来。
自己被父皇训斥了又如何?计谋拙劣又如何?
老二,你再如何优秀,天命依然站在他这边!
“晏瑁,”晏珀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二皇子沉默着,低头拂去长袖上的灰尘。
他忽然低笑了两声。
“晏瑁!”晏珀被他这副轻慢的态度激怒了,“朕在问你话,怎么,是无话可说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二皇子猛地抬起头,分毫不让与他对视:“父皇明知道儿臣想说什么,您一直都知道,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胡话?”晏珀皱眉,“朕在问你刺客一事,是否与你有关,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
二皇子大笑起来:“有关如何?无关又如何!父皇,多年来儿臣一直在想,我究竟比太子差在哪里,无论是模样品性还是能力,我都远胜于他!”
他指着太子,步步紧逼道:“凭什么只是因为他早出生,他便天生拥有一切,而我却要处处忍让,伏低做小?凭什么因为父皇的权衡之术,太子被废又立,父皇想安抚他,我的人就要枉死,而我也要平白无故被他的愚蠢连累!”
他深深喘了两口气,惨笑起来:
“我没有错,父皇,错的自始至终都是太子!是您的偏心啊!”
晏珀脸色黑沉:“老二!你是不是疯了?”
若是晏瑁只为自己申辩,哪怕攀咬他兄长几句,晏珀都还能饶他一命,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哪怕忌惮,也不能父子相残。
可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倒先怪起他来了!还当着百官的面职责他这个父亲当得不称职——晏珀眼中闪过一道杀气,盯着晏瑁的眼神也逐渐不善起来。
太子更是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代替晏珀指责道:“老二,你太让父皇失望了!父皇做事,向来公平公正,黄甲死是因为他在朝中勾结朋党,此事早已是板上钉钉,就连黄甲的口供,也是宁王殿下亲自审出来的,你怎能违抗父皇,还公然为一罪臣伸冤?”
明瑾这会儿缓过来一些了,但他还是不敢多看前面的尸体,扭过头望向身后,目光下意识搜寻着丁弘毅的方向。
果不其然,丁弘毅的脸色极为难看,他紧咬着牙关,像是下一秒就要起身为友人驳斥太子的言论。
明瑾吓了一跳,赶忙冲他摇头——这要是被卷进去,丁弘毅有八个脑袋也不够砍啊!
虽然他平时对老丁头恨得牙痒痒,但毕竟是教过他几年的先生,似乎还是他爹的恩师。
明瑾不希望他一时糊涂,落得个太过凄惨的下场。
丁弘毅看到了他的动作,嘴唇动了动。
最终,他闭上了眼睛,顺从了明瑾的意思,什么都没有说。
明瑾松了一口气,收回目光,继续竖起耳朵,偷听起这场大雍皇室内部的纷争大戏。
“少在这儿假惺惺地指责我!”
要说二皇子对晏珀,怨大于恨,那他对待太子,就是纯恨了。他冷笑道:“今日之事,肯定是你在背后捣鬼!贼喊捉贼!皇天后土在上,晏璋,我告诉你,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够了!”晏珀忍无可忍,“晏瑁,他是你大哥!先不提刺客一事,目无尊长,口出狂言,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二皇子的冷笑僵在了脸上,相反,太子的唇角控制不住地高高扬起。
晏祁带着欣赏的目光,负手而立,静静注视着这三位上演的父子大戏。
此处应有掌声的。
他遗憾地想。
其实太子再蠢,也不至于被废,二皇子再不甘心,也到不了兵行险着的地步,他与太子、与晏珀的关系,更是离势同水火公开决裂差得远。
但晏祁怎么会允许他们在自己面前表现出兄友弟恭,父子情深?
他用了整整七年时间,安插人手,挑唆对立,一步步把三人之间的裂痕扩大,最终,才叫他们走到今天这步,给在场的文武百官们都表演了一出百年难遇的精彩大戏。
“来人,”晏珀无法容忍自己的儿子继续挑战他身为帝王的威严,“不敬君父,还疑似与刺客勾连,先把他给我拿下,容后审问——”
“不必了。”
二皇子突然出声。
他直勾勾地看向晏珀,忽然又恢复了往日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淡淡一笑:“父皇,您被小人蒙蔽,儿臣不怪您。”
“您放心,今日之事,后续儿臣定会查清真凶,叫事情水落石出的。”
“……你什么意思?”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晏珀从自己这个儿子的神色之中看出了端倪,一时没有说话,但太子忍不住了,跳出来质问道。
“什么意思,”二皇子轻蔑一笑,“还轮不到你来问。”
“来人,护驾!”
话音落下,现场近一多半的禁军立即反戈将刀剑对准了身边的同僚,百官哗然,太子和晏珀更是霍然变色。
明瑾:哇,好精彩的一出大戏!
他眼睛瞪得溜圆,趁着没人注意这边,抬起头,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几度反转,和周围战战兢兢一副天塌了的学子们截然不同,明瑾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会在事后被灭口。
先生还在这儿呢,怎么会让自己有事?
既然没有生命危险,明瑾看戏吃瓜就一点儿心理负担也没有了,他甚至觉得,这皇帝、太子和二皇子闹起矛盾来,好像和街上张三李四王五家争财产,也没什么本质区别嘛。
也是吵来吵去扯头花,说你欠我什么什么,我应得什么什么,只不过他们身份特殊,分的不是家产,而是天下。
唉,无趣得很。
以后他和先生肯定不会这样,明瑾心想。
他对天下和皇位都不感兴趣,而且有了好东西,明瑾巴不得第一时间送给晏祁,而往往晏祁的想法也跟他一样。
他俩虽然不是父子,没有血缘关系,情谊却更甚父子。
明瑾偷偷看了晏祁一眼,忽然发现先生的表情微微变了,似乎凝重了些,正疑惑呢,前面又出现了新变故——
“老二!”太子瞪着前方,神色惊怒交加,却因为顾忌着身边反水的禁军和从书院外不断涌进的二皇子私军,根本不敢随便动弹。
该死,老二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的?
他开始后悔今日的贸然之举,早知如此,起码得再多带些人手的。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太子只能色厉内荏地责骂道,“你疯了?快放开父皇!”
在场的文武百官更是骚动起来,看着被二皇子手下“护住”,实则劫持的晏珀,痛骂二皇子狼子野心,无君无父。
但这一声声辱骂,却叫原本还有些动摇的二皇子彻底下定了决心。
“统统给孤闭嘴!”
他高声宣布道:“陛下受刺客惊吓,身体不适,孤现在要护送陛下回宫,你们却横加阻拦,是何居心?”
“还有太子!”
二皇子的眼刀狠狠扎向太子:“利用刺客来诬陷栽赃兄弟,父皇被你蒙蔽,孤可不会——左右,给孤杀了他!”
晏珀怒道:“晏瑁,你敢!”
他默许太子自导自演,只是想故技重施,再次给最近小动作频繁的晏瑁施压,可没想过晏瑁竟会真的铤而走险,甚至准备兄弟相残!
尽管晏珀自己也干过同样的事情,可放在他的两个儿子身上,却怎么都叫他无法忍受。
“父皇,您看好了,”他的好儿子在他身旁低笑着,声线带着癫狂之意,“孤才是最配得上太子之位的人,大雍在孤手上,定能比现在更兴旺百倍——”
“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
一道冰冷的女声自身后响起。
二皇子瞳孔一缩——是谁!?
不等他回头,后颈便遭到了重击,二皇子眼前一黑,登时倒地不起。
他手下的人想要前来支援,但几道寒光闪过,士兵们的惨叫声回荡在四周,咽喉被精准切开,身躯上插.满箭矢,有的甚至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就直接一命呜呼了。
全场陷入一片死寂。
出手之人,乃是二皇子身后那名原本毫无存在感的蒙面侍女。可众人不明白,那些箭又是从何而来?
难道说,是陛下早有准备……
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了在场所有人。
晏珀眯起眼睛,抬头看向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晏祁。
晏祁面色不改,躬身道:“臣万死,让陛下受惊了。”
伴随着他的声音,无数脚步声、军械摩擦声由远及近,自城外而来的数千士兵,如潮水般团团包围了云英书院,将整座书院堵得水泄不通。
“卧槽,”张牧呆呆道,“太他娘的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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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章小高.潮有点卡,终于写完了[化了]
这出峰回路转的剧情,实在是太精彩了!
但身为当事人、并且还是主角之一的晏珀,就远没有明瑾这样轻松愉悦了。
他现在的心情, 可以说是极度败坏。
“太慢了, ”晏珀望着四周姗姗来迟的军队, 声音仿佛带着冰碴,“宁王, 给朕一个解释。”
虽说今日之事仍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二皇子大庭广众之下的一番作为,可以说是叫晏珀、乃至整个皇室颜面扫地。
这是一向好面子的晏珀几乎无法容忍的。
晏祁毫不犹豫地跪下请罪:“臣未曾料到禁军之中竟也有二皇子党羽,准备不足,是臣之过,请陛下责罚。”
他如此恭顺的态度, 叫晏珀被怒火冲昏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些。
对了, 禁军。
他不可能让宁王插手军队, 即使今日放权, 也不过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如此一来,支援姗姗来迟, 倒也说得通。
只是没想到,一直提防的宁王关键时刻忠心耿耿,倒是那孽子,竟辜负他的信任, 还敢鼓动禁军反叛……幸好,不是全部。
晏珀一向厌恶有人挑衅自己的权威, 若是晏祁为自己申辩,定会招来他的反感,但看着晏祁恭顺请罪的模样, 他倒也没那么生气了,只是冷哼一声:“回去之后禁闭十日。”
“是。”
虽然只是个不痛不痒的惩罚,但明瑾还是听得火大——
这人有什么毛病啊?
自己儿子没教好,公然造老子的反,先生好心好意帮忙平叛,他不赏有功之臣就罢了,居然还要罚先生?
不分是非黑白,活该被儿子造反,呸!
加上上次在宁王府的经历,明瑾对于晏珀这个皇帝感官可以说是差到了极点。
还好,晏珀没有继续为难晏祁。
毕竟现在的重点不是他,而是他那个大逆不道的孽子。
“弄盆水来,把他弄醒。”晏珀冷声命令道。
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二皇子打了个寒颤,有些迷茫地睁开了眼睛,待看到面前的场景时,他瞬间脸色惨白,抖着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朕自问待你不薄,不想你这逆子却丝毫不知感恩,反倒加害于你的亲生父亲和兄长,”晏珀难掩怒意地呵斥道,“朕对你太失望了!”
二皇子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有什么可笑的!”
“愿赌服输,儿臣认了,”二皇子笑出了眼泪,“本来么,儿臣还在犹豫要不要在今日动手,他们劝我身边多待些护卫,我也一并拒了,现在看来,还是太天真了啊!”
晏珀的表情愈发难看。
他有预感,自己这个逆子,接下来说的话不会是他想听到的。
但在他开口打断前,二皇子已经抢先一步开了口,他死死地盯着站在一旁的太子,嘴角勾起一抹狞笑:“我这位好兄长,可是比我要狠绝百倍不止,深得您的真传——陛下!您当初弑兄上位,可有想过今日膝下手足相残?哈哈哈哈,这都是报应啊!”
“混账!”
晏珀大步上前,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下晏珀完全没留手,可以说是照死里打的。
虽然他近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身体大不如从前,但好歹也是个成年男性,一巴掌下去,打得二皇子闷哼一声,眼冒金星,要不是被身边两个士兵挟持着,估计早就瘫倒在地上了。
明瑾听得都不禁咋舌:乖乖,看来这是气狠了啊。
哼哼,还好他乖得狠,先生又疼他,就算自己做了错事,罚他也不会罚太狠。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瑾总是无意识地拿晏珀三人和自己与先生做对比,而在发现他们这几个真父子,无论哪方面都完全比不过他和晏祁时,明瑾顿时在心中洋洋自得起来。
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等他再回过神来,这场大戏已是尘埃落定。
虽然也有一些官员为二皇子求情,但晏珀估计是被这孽子气恨了,一口咬定要处死这个儿子,并且还要彻查二皇子麾下势力,看看究竟是谁蛊惑他干出这等倒行逆施之举。
明瑾暗道就你这样当爹的,儿子还用得着人蛊惑?恐怕是个人都要反。
“朕决意已定,再有求情者,视同乱党一并处置!”
当着面如死灰的二皇子,晏珀拂袖不悦道:“至于彻查此事,就交由……”
一直沉默的晏祁忽然主动情愿道:“陛下,兹事体大,交由外臣办未免不妥,臣愿效犬马之劳。”
晏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晏祁说得有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要不是文武百官都在这儿,晏珀甚至都想把云英书院上下灭口,免得这孽子的事传扬出去,给他丢人现眼。
既然晏祁主动提出要接下这个棘手的任务,他本想顺势答应下来,然而晏珀生性多疑,多年为君,更是让他培养出了一种身为上位者的直觉。
就比如现在,他就隐约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但晏珀一时也说不出个门道来。
因为晏祁从头至尾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可疑之处,他只是出于直觉对对方产生了怀疑,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其实一直都在提防着这个外甥,从未真正信任过他。
最终,晏珀还是没有答应晏祁。
他转而对太子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太子大喜,但注意到晏珀冰寒的眼神,他神色一凛,赶忙收敛起脸上过于明显的喜色,躬身行礼道:“是,父皇,儿臣一定不辜负父皇的信任。”
晏祁悄然攥紧了双拳。
晏珀这混蛋……
这就是他这么多年,即使已经有九成以上把握能够篡权成功,也不愿轻易动手的原因。
晏珀这个人,可以说某些方面是天生为帝皇而生,不仅冷血多疑,在玩弄人心、操控权术这方面更是无师自通。
若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恐怕今日的二皇子,就是他晏祁未来的下场。
只是若此事交由太子,以太子那睚眦必报的秉性,必定会牵连甚广,更别提明敖本就是二皇子麾下门客。
明家被牵连,已是板上钉钉,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让明瑾与明家彻底割席,否则的话……
还好,还没到最坏的情况发生。
晏祁直起身,压下内心那一丝哀恸,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后续应对的策略。
这么多年,明家夫妇对他的温情,他自然也都看在眼里,但晏祁知道现在不是考虑情感因素的时候,尤其是当他发现晏珀看待周围人的眼神,隐约带上了一丝杀意时,更是心中一沉。
“陛下,”他再次开口道,“今日臣护卫不力,让您受惊了,不如先让百官和书院众人散去,由臣护送您回宫,谨防还有刺客埋伏在宫外。其余的事情,就交由太子殿下来处置,您看如何?”
晏珀烦躁道:“行吧,被这孽子闹了一通,朕的确头疼得很。朕那宝贝呢?”
晏祁闻言,立刻低声吩咐了两句,不一会儿,侍从们就扛着步辇来到了场中,晏祁则从一位内宦手里接过宝匣,恭敬呈到了晏珀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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