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将这张纸摊开在课桌上,研究起来。
这张纸被折叠了两次,变成了张巴掌大的小方块。边角的位置都有或多或少的磨损,一看就知道在过去的日子里被传阅了许多遍。
摊开来,里面密密麻麻写着小字,而且全都是手写字,清秀干净没有练笔,不知道落笔的人是谁。
而且所有的内容都分成详细的条目明列清晰,每一条前面都有一个小小的标号。
众人把注意力放在具体的内容上。
其实里面的大部分他们都在与阿姨、陈雨捷或者小天的交流中了解过了,比如每天领餐的时间,还有厂房区域禁止入内的规定。
他们此刻主要关注的部分是外勤相关的规定。
纸张上规定:
1、每天的外勤时间会分为三个时间段,早上六点到十点、中午十二点到四点、晚上七点到十一点,每位外勤人员当天必须参与一个时间段的外勤任务。
2、外勤时间由领导者提前一天规定,不可以选择,也不允许私下调换。
3、搜寻地点由领导者带领前往,不得脱离队伍独自行动,不得提前返回基地。
4、外勤全程需要严格听从领导者安排,不得私自做决定。
11、搜寻到的食物全部归基地所有,如果被发现偷偷藏匿食物,将会被赶出基地。
12、如果外勤人员连续三天都不能带回食物,将会被处罚;情节严重者,将会被逐出基地。
最后第十二条的规定应当是这两天才加上去的,字体格外不同,是一手龙飞凤舞称得上极其漂亮的连笔字,而且墨水也比前面的部分更深一些。
“我们三个是明天早上的外勤,回来的时候你应该已经和小天出发发食物了。”江肆对着宋子桥交代,“你小心一点,不要暴露在那几个人面前,如果必要的话尽可能让小天去。”
他现在可算得上重点保护对象。
“如果身体不适了,能撑的情况下尽量撑着些,可以等我们回来后帮忙,总之千万别被小天送去医务室了哦。”时作岸半开玩笑道。
别等他们一回来找不到人,一打听送去医务室了,那到时候可是想救都救不回来了。
宋子桥跟着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也不再是个蠢的了。
抬起手在太阳穴侧边敬了个礼,保证严格把朋友们的嘱托放在心上,绝对不贸然行动。
几人又讨论一会儿纸上的条目,江肆拿出手机留了张照片以备不时之需,不多久,小天就拉着空荡荡的小推车回来了。
她一个人负责四层楼还是有些吃力,结束时稍微超出了一点规定时间,打开门就看见她一副被骂了的可怜样。
但工作还有最后一项没有完成,在见到门后的时作岸后,她强迫自己振作力气:“你们看好了吗?”
看好了就把纸还给她,她要下班了。
但这次里面的人下定决心要耽搁她的下班时间,连哄带骗把她关进了屋里面。
江肆特意出一把椅子,让她先坐下。
“你,你们想干什么?”她紧张地吞了口口水,眼底的迷茫快要溢出来。
三位成年男性就这么围着她,虽然旁边还有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姐姐,但她还是害怕得要命。
“你别紧张。”时作岸开口驱散三人的“恶鬼气”,“你刚才说的医务室是在哪里啊?”
‘啊……啊?!他的伤还是很严重吗?我可以帮你申请不干这个工作的!’小天慌张极了,以为是宋子桥临时出了问题。
夏奡连忙摆手:“他没问题,明天你们俩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集合,你等会儿跟他说一声就行。只是我们比较好奇医务室的位置,毕竟之后要出外勤,万一受点什么伤也知道回来了往哪儿跑才是。”
时作岸和江肆不像他这么能编,但主打一个开团秒跟,配合地点头。
小天松了口气,脸上重新挂回微笑:“你们不用担心这个,如果受伤郑哥会带你们直接过去的。”
“不过医务室的位置……其实告诉你们也无妨。”
-----------------------
作者有话说:月经痛只痛一天的我回归![让我康康]
接下来小天说的位置让他们都有点没想到。
“你们今天有去过厂房附近吗?如果沿着红墙一直往前走, 有一个小平房,好像以前是个小卖部,他们把它腾出来当做医务室用了。”
这个位置他们还真没注意到,光顾着探索厂房里面, 还差点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时作岸不敢说他们俩个今天已经非常冒犯地闯进禁地, 甚至还扒着窗户目睹了一出杀人事件。
他向小天道谢。
从今天中午开始他就一直知无不言,解答了他们的好多问题, 可以说是帮了很大的忙。
小天挥挥手让他们不用客气, 随后又同宋子桥确定了一下明天工作的时间便离开了。
房间门外的滚轮声渐行渐远。
“你早点休息吧。”小天一离开, 宋子桥立马又变回有气无力的样子。
夏奡催他早点上去躺着,免得伤口加重第二天起都起不来。
几个人合力把他托上楼梯。宋子桥几乎睡了一天,此刻已经没了一点困意,干脆竖着耳朵听他们三个要讨论什么。
“我想晚上再去一次厂房。”夏奡提议。今天下午因为那个陌生男人的出现导致他们不得不提前离开。
起初他们靠近那个位置就是因为怀疑实验室是不是在那里。
结果没想到还没跟实验室的搭上一点边, 就直撞上安塞尔动手的现场。
“你们说的那个陌生男人已经离开了吗?”江肆不确定地问。
夏奡摇摇头:“不确定。”
“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时作岸忿忿道,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但他绝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
“我也想去!”他为夏奡的提议投了一记赞成票。
眼看两位热血好男儿气势已经被鼓舞起来,越涨越高, 似乎下一秒就要打开门冲出去。
江肆冷冷道:“你们俩胆子也真是够大的。既然厂房区域被黎万生列为禁地,那肯定是有必须遮掩的东西。你们觉得他会什么防护措施都不做,仅仅只是竖一块牌子警告来往的人就完了吗?”
这跟挂一块牌子说“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
她的话像是一盆冷水直直浇在两位男士脑袋上, 连带着头顶的气焰都被尽数浇灭。
看着两人低垂脑袋像是内心被击垮了的模样,江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们可以去,但不是今天。”
“我们现在才刚来基地, 除了纸上这些最基本的规章制度外什么都不知道。可以先打听打听黎万生是否派人在厂房外巡逻, 或者安塞尔抓人到底有什么规律。”
“还有那个陌生男人。”江肆低头一顿, “他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既然如此我们就等等看好了。”
总之就是说,这件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就莽上去, 白白赌命实在没有这个必要。
头顶的床上幽幽传来符合的男声:“是啊是啊,我觉得阿肆说的对,你们两个还是太不沉稳了!”
……你倒是评判上了。
时作岸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床上没话找话的某人。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静观两天,看看外勤的情况再定。”
无论如何还是要以自身的安全为重。
夏奡点点头。
决定了今天晚上的行动取消,绷了一下午的神经瞬时松了下来。
一股空荡荡的感觉从肚子里涌上来。
原来他们还没吃晚饭。
中午就只吃了一块很小的饼干,实在说不上“吃饱”。
水倒是基本上每人都只喝了几口,还剩下半瓶的量。
虽然陈雨捷和小冯提前交代他们可以把第一天吃不完的食物先囤着以防万一,但说实话,这么一丢丢的量连填饱肚子都不够,更别说额外留出多余的量了。
江肆说自己画了一个下午的图,颈椎不太舒服。囫囵把把饼干和火腿肠塞进嘴里,又往里面猛猛灌了好几口水,这才止住肚子里空落落的感觉。
“我先去休息了。”说着,她一边用手捏着颈椎,脑袋左右摆动,一边往栏杆边走去。
她极其主动选择了同宋子桥紧挨着的床位。
没有床垫被子,今天一晚上睡过去估计还得腰痛脖子痛,夏奡更加把外出寻找床品的任务提到了清单前列。
“哇,这个饼干好难吃!”夏奡正思考着呢,旁边突然传来吐槽的声音。
时作岸刚把饼干的包装打开,塞了一小口进嘴里,差点就要吐出来。
幸好丧尸爆发以来他已经养成了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
即使再难吃,他也忍着喉咙间那股刮嗓子的痒意硬生生吞了下去。
但接下来一口都送不进嘴里了。
世界上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
时作岸重新把包装袋端在面前,仔细端详。
其实他早该看出来的,紫色包装袋加上上面不明语言的名字,翻过去配料表也是全外文,但上面贴了张进口食品专门用的白色贴纸,上面用国语把备料表翻译了一遍。
他倒要看看这饼干都包含了些什么成分?
小麦、燕麦、油、赤藓糖醇……怪不得那么难吃,配料表比他的命都要长。
而且代糖加进去非但有一股怪味,还很难被身体代谢掉。
关键是难吃。
他下意识用指腹摩挲包装袋,端在手里左看右看,却始终不愿往嘴边送。
“给我吧。”夏奡无奈,大拇指和食指捏成鸟嘴状,把这个据说特别难吃的饼干从他手里叼走。
虽然时作岸表面上什么都没说,但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光是被拿走不喜欢吃的食物就值得这么高兴?
夏奡心中痒痒,盯着他看了半天,手拉开外套拉链,伸进去在内衬的位置摸索了半天,不知道在摸什么。
过了一会儿,从里面掏出来一块巧克力。
“你吃这个吧。”
时作岸脑门前挂满问号。
“你从哪儿搞来的?”
进基地前所有食物都需要上交,为了防止有人偷偷藏东西,小冯还负责对每一个进来的人搜身。
他们几个进来时也都经历了这一段关卡。
“我这口袋在里面。”夏奡扒开自己的衣服指了指暗袋的位置,接近侧腰,从外观看来只是在这一块做了个微微收腰的设计,根本想不到里面其实藏着个口袋。
他就是这样把巧克力暗度陈仓带进来的。
时作岸接过巧克力,塑料包装袋摩擦的声音在空荡安静的房间内格外明显。
他刚撕开一小块口子,抬头就对上床铺上方探出的两个脑袋。
“……你们要吃吗?”
江肆和宋子桥两人齐刷刷摇头,就连频率和幅度都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偏差。
“别了,您自己享用吧。”江肆翻了个身,改用无情的后背对着床下两人。
不吃就不吃嘛,阴阳怪气做什么。
时作岸心中嘟囔,随后将甜甜的巧克力送到嘴边,正准备咬下……
“吃吧,多吃点,别辜负了夏哥的一番好意。你要是真分给我们,今晚他就得躲在被子里反省下次是不是得趁着四下无人之境才能给你加餐了。”
时作岸:“……”
夏奡:“……”糟糕,差点就被他注意到自己还没松开的眉头了。
两人各自解决了晚饭,那燕麦饼干确实味道不怎么样,但也没到难以入口的程度。两小包吃下去口腔内的所有水分都被吸干,他又不得不举起水瓶灌了几大口水。
东西很少,但也算是喝了个水饱。
他拒绝时作岸递过来的剩下半条巧克力:“你收着吧,等下次饿了的时候加餐吃。”
时作岸没有客气,将剩下半块收进背包。
夜深了,月光穿过玻璃在房间内投射出冷白色的光。
明天要早起,夏奡催着时作岸赶紧上床,自己则把阳台门的窗帘拉上,只留了一条非常窄的缝隙。
一夜安宁。
——————
第二天,一早,时作岸就被窗外的吵嚷声吵醒。
挣扎着睁开眼,脑袋迷迷糊糊间贴上了床边的栏杆,金属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从迷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他一下子坐起身,身子下面的床板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怎么了?”就睡在他对脚的夏奡感受到晃动,也缓缓将搭在脸上的胳膊移开。
丧尸爆发到现在已经一个月过去了,H市已然步入五月。
温度上升,即使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盖被子,也不会第二天产生喉咙痛之类疑似要感冒的症状。
但这也意味着之后他们应该会面对更加严峻的问题。
一旦到了五月底,从这个时间段开始H市就会步入梅雨季,连续降雨加上温度持续升高,马上整座城市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蒸笼。
而他们已知正常人在不小心喝进雨水后也会变异成丧尸,只怕再过一段时间所有南方城市都会陷入一场灾难啊!
时作岸坐在床板上,脑子终于恢复到了平时灵光的状态。
外面吵嚷的声音在他耳朵里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在喇叭里叫他们起床。
时作岸睡觉的时候压根没摘手表,此刻借着窗帘缝中投过来的一丝光亮看清表盘上的数字。
五点五十了!!!
“快起床快起床!”他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拍了一把神志还混沌的夏奡,利落地爬下床去叫还睡在睡梦中的江肆。
连带着宋子桥都被他们这一大早的鸡飞狗跳惊醒。
幸好现在生活标准已经降到了最低,起床后几乎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准备,只需要往嘴里灌一口水漱两下,吞下去,这早起后的洗漱工作就算完成了。
“赶紧走!”
三人各自背上包就准备出发。
包里原本的东西他们早在进入基地前就已经基本藏进了车里面, 零零散散一些带进来的东西都在昨天晚上提前整理出来放在宿舍里的桌子上。
相当于此刻肩上背着的是三个空包。
这是时作岸和夏奡前一天在阳台上围观外勤集合时偷学到的。
宿舍门被推开,走廊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基本都朝着楼梯间的方向。
想来这些人同他们的目的地一样。
时作岸随机跟上一个从走廊右边深处过来的平头壮汉,一同往楼下走去。
楼下的模样和他们昨天看见的没有任何区别, 只是少了那几个围在圆桌旁打牌的男人, 阿姨也没在前台坐着。
出了宿舍大门抬头便是灰蓝色的天空,与陆地的边际处还泛着一丝橙黄色, 微微的风拂过面颊, 吹得人很舒服。
他们跟着平头哥挤进人群, 这就是今天早上和他们一起出外勤的人员了。
由于围着的人太多,而且混乱没有秩序,虽然是宽宽一条柏油路,却几乎要被堵死。
“全都安静些, 按照队伍排好。”一声冷静的男声从人群后面传来。
时作岸听着感觉这声音还有点熟悉,但在喇叭的失真下,一时间他还真没听出来这是谁。
直到挡在他身前的人群渐渐散开, 彼此协调着整理队伍时,树下那张熟悉的面孔彻底暴露了出来!
树下站着指挥他们整理队伍的人分明就是他们昨天在厂房门口遇见的陌生男人!
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穿过熙攘的人群, 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
漂亮的桃花眼像是蝴蝶的翅膀在空中翻飞。
还没等时作岸反应过来,胳膊上骤然攀上一道巨力,拽着他把他拖向一边。
眼前缝隙间的男人消失, 转而替代的是一个被安排好的位置, 和抬头正对着的一个秃顶后脑勺。
时作岸:“……”
小臂上是手掌用力到极致后留下的红白掐痕, 连骨头深处都好像渗着疼。
而罪魁祸首却一脸怒意看着他,仿佛是他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才会自作自受惨遭这样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