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阳台,外面空气清新,楼下正对着他们的车,旁边有两棵高大的银杏树,但没到时节,枝头才刚爬满鲜嫩的绿叶。
树下是一条公园步道旁同款的长椅,不得不说学校这环境设计得还挺浪漫。
夏亭走前跟他们说左右房间都还住着人。
他们左边是宋子桥和江肆,两人估计要么也在收拾东西,要么就是已经整理完了,正躺在床上休息。
至于右边……
学校的阳台并不是突出式的设计,只有正对着阳台门的一侧是栏杆,可以将身体伸出去,左右两边都是封死的墙壁。
如果要想看到侧面的景象,必须要把半个身体的力量压在栏杆上,身体与脑袋一探出去才能看到隔壁的阳台。
此时的隔壁门关着,窗帘也密不透风拉在一起。
时作岸只是瞅了眼,便收回视线回房间里面了。
离开前顺手将阳台玻璃门关上,只留了条小窄缝通风。
浴室里稀稀拉拉的水流还没停,时作岸转身正好对上夏奡刚才铺了一半的床。
简单的木板床上被清一色黑白灰的衣服铺满,一看这色调就是他的做派。
他出来前夏奡问他什么来着?
好像是问他能不能开他的包拿衣服,结果不小心让侧边口袋里的笔记本掉了出来,才因此爆发了场闹剧。
时作岸食指挠了挠面颊,尴尬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衣服,爬到床上。
五秒工夫研究了下夏奡的铺床方式,便也有样学样将自己的衣服垫在床上。
可惜他拿来的衣服不多,干净衣服和脏衣服加起来也只能勉强铺完一整张床板。
剩下最后两件体恤,他看着自己依然硌人的床板,又转头看了看夏奡铺完只有侧边一条缺了一层的“床垫”。
算了,让你小子享受一把吧。
夏奡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时作岸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但不是他之前铺了一半的那张床。
用毛巾简单将身上的水汽擦拭干净,他迅速爬梯子上了床。
一上来就看到自己黑白灰的衣服中间被拼接上了两块亮色布料。
是时作岸的手笔。
他小心地跪在床板上,尽量避免床架晃动,让自己靠近熟睡人的位置。
手意外摸到床板,发现他身体下面仅仅只铺了一层布料。
或许是太累了,这么硬的床板,他居然还能睡着。
只是眉头紧皱,明显是睡得不舒服的样子。
这就是硬床板的锅了。
夏奡试着用手贴了贴他缓缓起伏的面颊,他完全没有被影响到的样子,依然呼吸平稳。
那他就要动手了。
夏奡摇摇晃晃从床上站起来,天花板距离太低,如果完全直起身体必然会撞到脑袋,他只好勾着腰。
一只手垫在时作岸肩胛骨中间,另一只手勾住腿弯,轻轻松松就将人抱了起来。
说他白白胖胖他还不高兴,这么轻的体重,还没击杀丧尸呢就得被撞飞出去。
仔细观察他的四肢,其实是附着了一层薄薄的肌肉的。
特别是小腿的线条,没有巨大的肌肉块,绝对称得上好看!
但还是应该多吃点,长些肉才……
夏奡边在心里悄悄念叨,边把人抱到自己这边的床上。
到底多一层衣服垫着,没那么硌人,而且还能把多出来的衣服叠吧叠吧当作枕头用。
还有毛巾毯。
他轻轻将毛巾毯展开,盖在时作岸身上,然后自己也在旁边躺了下去。
连续十几天的奔波加上每晚轮班的守夜,他们几个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不用关心外面的丧尸踏踏实实躺在床上睡一觉了。
耳边没有丧尸不分场合的嚎叫,门反锁着,也不用担心有其他人闯进去抢夺他们都东西。
窗帘夏奡上床前就拉上了。
太阳的余晖悄然渐渐消失,月色渐渐笼罩了整片土地。
困意也很快席卷了夏奡的大脑,上下眼皮仿佛被按上了磁铁,直到他失去意识。
房间里只剩下两道均匀的呼吸声。
时不时有轻飘飘的风穿过窗帘缝隙,卷到床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相拥而眠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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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夏奡:狗狗祟祟.jpg
第二天早, 时作岸睁开眼,差点梦回与夏奡第一次见面的那晚!
熟悉但尺寸严重不符的床,贴在身上的滚烫……
幸好,这次腰不酸, 屁股也不痛, 试着挪动挪动下肢,没有变成软脚虾。
还好还好……
他拍着胸口, 松了口气。
还好个锤子!
他昨天分明是在自己床上睡的, 为什么一睁眼换了个位置!
凶手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他一记眼刀甩向旁边还闭着眼的某人。
夏奡被他的动静吵醒, 看了眼罗马杆上方透出来的光,才发现已经是早晨了。
这一觉睡得可真够久的啊——
他慢悠悠打了个哈欠,转头刚想道早安,就对上时作岸夹杂着怒火的眼神。
“……你想听我解释吗?”
这时候倒还客气上了!
时作岸怒火上涌, 抽出脑袋下垫着的“枕头”往他脸上扔去。
散开的布料没有任何杀伤力,轻飘飘落在夏奡脸上。
太凶了。
他也不敢开口,只能偷偷在心里吐槽。
时作岸才不回答他的问题。
谁要听他讲借口?变态有为自己辩护的机会吗?!
没有!!!
他躺得有些难受, 想调整一下姿势,却发现根本转不动身体。
本来就是不到一米宽的小床,两个人挤完便没有了冗余的空间, 导致床上的两人身体不可避免会发生接触。
时作岸空着一只胳膊能活动,另一只胳膊还埋在夏奡怀里。
干燥温暖的气息像冬天的的暖炉一样烧人。
最过分的是勒在胳膊上的一圈力道。
像锁链一般将他的手牢牢锁在里面。
“我要起床了。”时作岸发出声明,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对面的人。
把他的手放开!
他的胳膊又不是抱枕玩偶!
但夏奡完全无视他说话。
两人之间的距离非常近。
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交融, 频率似乎也在加快, 连带着心跳的鼓点。
是谁的?
时作岸试图从杂乱的节奏中分辨, 但耳膜像是被剥除了般,他刚想把注意力放在上面,就感受到一阵耳鸣。
忽略耳边生理性的警报, 他像是骁勇善战的战士,毫不退缩的迎击对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内只剩下沉默。
“……”
最后是夏奡先一步躲开视线,松手把人放了。
将小腿折叠上来,让出外侧靠近楼梯的区域,好让时作岸下去。
“你下去吧。”
但这下轮到时作岸不动了。
他躲得越厉害,时作岸的眼神就越锋利,嘴角的玩味越重。
夏奡眼神闪躲的样子不禁让他想起筒子楼楼道的感应灯,一到阴雨天气或灯泡接触不好的时候,都会一闪一闪的。
他越前进,对面的人就越往后躲。
直到后脑勺撞上床边的栏杆,“咚”一声闷响。
“呵呵。”时作岸笑得很大声,“你也太怂包了。”
“嗯?”
夏奡不解,喉咙里发出短暂且疑惑的音节。
看他懵逼的样子,时作岸更乐了。
但他不说。
摇摇头,便起身下床去了。
留下夏奡一个人呆呆望着天花板,似乎还没有缓过来。
时作岸下床后给自己倒了点水简单漱了个口。
他们这一觉睡到了早上七点,整整十二个小时!
刚踩在地板上时,时作岸都怀疑是不是学校这地板给他做局了?
怎么踩上去跟踩在棉花上一样!
扶着墙缓了缓,才发觉是自己睡得时间太长,所以脑袋晕晕乎乎,走路都走不稳。
他深吸口气,走回到桌子旁边,从背包里拿出两包饼干。
这时夏奡也终于从刚才紧张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正巧看到时作岸晃悠的走路姿势。
“你是不是低血糖?赶紧吃点东西。”
他慌忙扒着栏杆,身体往下抬探。
这姿势看得时作岸都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真不怕摔呀。
他没好气的将另一包饼干扔到床上,被夏奡一只手接住。
反应倒是快。
“赶紧下来吃早饭。”
两人用包里的东西随意填饱了肚子,连着吃了好几天甜味的饼干,现在光是咽下去都让人觉得反胃。
“隔离还剩十个小时。”时作岸拉开窗帘看了眼外面。
今天是难得是个阴天,但没有天气预报,谁也说不准等会儿究竟会不会下雨。
末日到现在都还没有降过雨,也不知道雨水会不会对丧尸的行动造成影响。
阳台窗户望下去,外面也静悄悄的,一个在外面游荡的学生都没见着。
想必是校领导早就安排过,除了守门和巡逻的学生外,其他人都避免出寝室门。
“其实我一直在好奇,学校里的食物也是有限的,学校到底是通过什么办法能稳住这么多学生。”
至少食物是人类活着最基本最基本的需求。
当食物储备告急时,或者资源分配不均衡时,必然会有人对规则产生抗拒心理,从而导致既定秩序的崩坏。
H大能坚持到现在,要么是储备的食物足够多,要么就是几位院长商讨出了足够应对目前情况的策略。
“我比较倾向于后者。一个学校至少几千个人,就算把各个食堂、超市能用的食物集中在一起,也绝对供不了那么多学生活下去。”
夏奡同意他提出的疑问,两个选项二选一,他个人认为后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而且不只有学生。学生绝对是大学里最好管理的一批人,关键是除了学生的那些食堂叔叔阿姨、校外入驻店铺老板、保卫部、行政老师等等,这么混杂的人群,怎么可能全部都乖乖听话。”
这些人年纪长,对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经历满意,自然就会生出强烈的自主性。
比起服从安排,他们更加相信自己长此以往的认知。
这种人也是最难管束的。
时作岸与夏奡一同猜着校方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控制住了学校内的情势。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几乎没过几秒,雨势便变得极大,如同云层上方有神明拿着水桶往下倒似的,纵眼望去,天空与地面皆是灰蒙蒙一片。
时作岸起身准备将窗户关上,不经意往楼下一瞥。
没想到正是因为这一场雨,一直以来沉默死寂的校园瞬间“活”了过来!
除了守卫大门的学生被这场雨打了个措手不及,着急往回跑拿伞拿雨披,其他寝室门口也出现了从里面出来的学生。
他们斜对面的寝室楼门口,一个被紫色长雨披完全包裹住了的人端着盆出来,直接放在没有遮挡物的空地上,等着雨水汇集在盆中。
随后,越来越多人从楼房里出来……
“咚咚咚——”
就在这时,寝室的房门被敲响。
“谁啊?”
“我们。”
是宋子桥和江肆。
时作岸开门把二人放进来。
宋子桥见门开,立马跟条鱼似的钻了进来,头歪着,小眼睛眯成缝,像红外扫描仪一样给屋内两人来了套从头到脚的全身检查。
尖锐的视线让时作岸满头问号:???
“你要干嘛?”
“你们——唉哟!”宋子桥刚准备开口,就被身后江肆推了把,踉跄着进了屋内。
她手上还拿着两袋小面包,国内知名品牌,小小的味道也一般。
“要说话进去说,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宋子桥正想为自己狡辩,但对上江肆威胁的目光,乖乖将未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不说就不说嘛。
徒留时作岸与夏奡两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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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进到屋里就霸占了另外两张空椅子,也注意到了拉开的窗帘以及外面的瓢泼大雨。
“这雨下得真够大的,幸好是在我们到了学校后才下起来,不然雨刮器干疯了都刮不了这么多的水。”江肆感慨。
这么大的雨已经到了严重影响视线的程度,如果非世界末日,她肯定连班都不去上,请假一天窝在家里的沙发上休息。
这种天气驾车出事的可能性太大。
时作岸点点头赞同,但他们俩的工作性质差别太大。
有时候遇上这样的天气,他不仅得照常上班,甚至还得为了一个数据往山上跑。
如果不是为了那点破工资,谁要冒着生命危险工作?
不提也罢,提起来全是伤心事。
他关闭脑回路,叹了口气,不再跟请假自由者讨论“暴雨天究竟要不要上班”。
“你们俩过来是为了什么?”
一大早就过来,还正好赶上他跟夏奡醒来之后。
“哦哦,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江肆一拍脑袋,把刚刚随手放在书桌上的小面包拿起来。
“这是值班阿姨放在门口的吃的,都是按照每个房间的人数给的。你俩一直没拿,就正好提醒你们一声。”
大约是昨天晚上七点左右送上来的,阿姨挨个儿房间敲门,除了……
说到这儿,江肆委婉地停顿下来,但眼睛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人,几乎挑明了原因。
夏奡瞬间就反应过来。
昨天晚上七点,不真好是时作岸情绪崩溃,发疯的时间吗?
估计正巧那个时候阿姨拿着食物准备敲门,听到里面的动静后体贴地没敲门打扰。
后续等他情绪稳定下来,两人就收拾收拾睡了。
小面包被遗漏在门外整整一夜。
时作岸也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意思,借过小面包道谢,迫不及待让这个话题快快过去。
可是有人不遂他愿,见他避之不谈的样子,好奇心更加被激发出来。
“夏哥这我就要说你了,两个人再怎么分分合合也不能把人时哥惹哭了啊!你是不知道,大晚上嚎成那样,我们在隔壁的听着跟鬼片似的!”
他竟然直将矛头指向夏奡。
夏奡一脸无辜,这完全是无妄之灾!
更何况,他与时作岸就没在一起过,何来分分合合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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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夏哥也是真怂包,活该被时作岸钓着[坏笑]
江肆见自己一个没拦住, 还是让这蠢货逮着机会说出来了,捂住胀痛的额角叹了口气。
她心念:既然如此,是死是活我便保不住你了。
等着被骂吧,白痴。
宋子桥丝毫没注意寝室内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
他义正言辞, 仿佛是上天看不惯, 专门派来惩戒夏奡的。
事实上,不管他的目的有没有达成, 受害者确实有种被惩罚到了的煎熬感。
他看着自己面前, 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他的宋子桥, 又看了看旁边低着头,明显已经靠不上了的时作岸……
谁能让这场闹剧停下?
时作岸没想到自己昨天哭的那两声居然声音能有那么大,先是分食物的阿姨,又是隔壁房间。
那岂不是另一边的房间也……
白皙的双颊立马爬上两团粉色的红晕。
这倒好, 更加坐实了宋子桥心中夏奡“欺负人”的行径。
“夏奡,你之前都没谈过恋爱,这事儿上你听我的, 哥们经验——”他一只手拍在胸口,然后比了个大拇指,“——包的!”
搞得跟他是什么恋爱达人似的。
眼看他旁边江肆的表情也一副喂了屎的样子, 夏奡感慨,果然他做人还是太善良了。
无语地将他钻头似的凑近的脑袋推回去:“你就谈过那么一次恋爱,到现在还没复合成功呢, 还在我面前装上了。”
“整天显得发慌, 八卦来八卦去, 我看老*舅主持人好换成你了。”
“我跟时作岸没吵架,也没在一起,更没有分手, 你就别操心了。”
听他这么说,宋子桥大失所望。
那时作岸昨晚哭啥呢?
他还想问,但这次被江肆及时制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