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嘉宁掐了下他的脸,“谨哥,安静点,让我看看。”
李谨说,“这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有,我都没得过这些。”贺嘉宁看得仔细,有时候还要问他是多大时候得的。李谨说,“爸妈也留着你的奖状,我都看过。”
他的奖状与李谨这种含金量极好的不同,靠自己实力拿到的基本都是运动会的奖项,然后就是什么给不违纪但成绩也不是最优秀的孩子们的各种明目的安慰奖。他是校董的儿子,总能分上几张。
贺嘉宁知道李谨为什么总在一旁打岔,他觉得自己会因为看到李谨那些过分耀眼的中学时代而难过。
其实以前是会的。
上一世哪怕年近三十,哪怕李谨已经因病离世,宁莲意识糊涂时向保姆絮絮叨叨自己的儿子有多优秀时,贺嘉宁也会毫不犹豫地认为她是在说李谨,因为“优秀”这个词似乎与自己从来都不挂钩。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有了变化。他能够接受自己在某一个方面上的确不如李谨,也能够看到自己的能力实际上要放在另一个领域更能崭露头角。
由此也能够由衷地去欣赏李谨的优秀,更能看到优秀背后那个家境贫寒的少年沉默倔强的身影。
原来李谨曾经说的那句“你做得越好我越觉得心疼”,是这种心情。
贺嘉宁将最后一张大学毕业时的优秀毕业生证书看完,转头看向听了他解释后已经没那么紧张的李谨,“就没了?”
“没了……吧?”李谨不明白他为什么有此一问,“你还想看什么?”
“情书啊,”贺嘉宁一脸认真地逗他,“你这种大学霸没有收过情书吗?不要糊弄我,快交出来。”
李谨摇头,“真没有。”
见他一脸不信,李谨无奈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第一次见我时候的样子了?”
“记得啊,海大校门口——”贺嘉宁看他摇了摇头,“你说上一世?”
那真有点久远了。
但是贺嘉宁记得,毕竟李谨空降他十八岁的成人礼,给他带来的惊吓太难忘记。
但是李谨这么一说,他好像的确在回忆时更多在复盘自己被惊吓后僵硬得有失体面的反应,于是不自觉地“妖魔化”李谨,从没有回忆过李谨真正是什么模样。
时过经年,贺嘉宁也根本回忆不起来了。
“我虽然年纪小,但是小时候在贺家的印象还是留了一些,我觉得我和其他同学们都不一样,于是我不和他们说话,也不和爸妈沟通,村里人以为我是哑巴。后来憋不住要说话的时候,已经不太会和人沟通了,就专心读书吧,开始还有人来问我问题,我是愿意教的,但是就是讲不明白,别人还以为我故意敷衍他……当然,有时候我确实是觉得他们有点笨,反思一下,我也挺过分的。”李谨说着又笑笑,“我第一次见你之前,爸妈说你代替我努力地做了很多年好儿子和好继承人,让我作为哥哥好好对你。我也愿意和你兄友弟恭,可是你不愿意和我握手的时候有点学生气的可爱,我突然就很想逗你,所以不顾你的抗拒,硬是要和你握上手再拥抱一个,然后……我就把你和我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搞砸了。”
他的确聪明,所以也曾自视甚高,轻浮地对待他人。
至于现在周全世的故完美面具,都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磨练出来的。
“我这种人,稍微了解一点就知道,不值得被喜欢。”李谨幽幽说,“两辈子加起来,只有你能看上我,说明你眼光最差。”
贺嘉宁前面还听得认真,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你死缠烂打。”
李谨也不恼,笑眯眯道,“对你死缠烂打的人又不少,怎么就被我缠住了。”
贺嘉宁说,“那我退货。”
“一经使用,概不退换。”李谨重重地用下巴磕了下他的肩膀,“你也太狠心了贺小宁,一日夫妻还百日恩了,你都日了我多少次——”
贺嘉宁捂住他的嘴,指了指窗边,“你爸妈回来了。”
李谨的养父母带回来一些山里的野味,第二天又让李谨带他去山里玩玩。
山里有乡人承包了果园,看起来都认识李谨和他们父母,他们路过一处就有人给他们扔点刚摘下来的水果叫他们尝尝,爬一座山腿还没累肚子就先饱了,路过鱼塘甚至还拎了一尾活蹦乱跳的鱼回家。
贺嘉宁鲜少有这种体验,一天折腾下来还有点意犹未尽,但是他们只能在仙阳待这两天,李谨要回海平医院做术前检查和准备。
听说有司机从海平来接他们,夫妻俩到乡里买了不少土货给他们准备上,又说今年苦灵果结的太少,除了腌的那两坛子之外都被村里其他孩子摘完了。
说着话把李谨与贺嘉宁二人送到院子里,来接他们车开了门,贺广与宁莲竟也一同来了。
这两对夫妇只在警察局见过一面,贺嘉宁不在现场,据说宁莲难得失态,扑上去对他二人又打又骂,精明能干的女企业家形象全无。
再之后,在宁莲跟前根本就不能提起他们。即便要提,也只能用“仙阳”这个地名指代。
可是现在,宁莲竟然与贺广一起出现在了仙阳,出现在这对抢走他们儿子十几年的夫妇的院子里。
第30章 第一单元(完)
回到海平后,李谨的手术如期举行,他被推进手术室后的时间被无限拖慢,度日如年。
贺广心脏不好,只在门口守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医生劝走回家休息,剩下宁莲没人能劝走,和贺嘉宁一起在手术室外的休息室干坐着。
等待太过难熬,贺嘉宁与宁莲有一茬没一茬地搭着话,一看时间还没有走完半圈。于是又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宁莲忽然问他,“你们这次回仙阳,都玩了些什么?”
在儿子的手术室门口问玩得怎么样,怎么看都有些不合时宜,再看宁莲表情并无故作轻松的模样,贺嘉宁便知道她实则想问的是他怎么看待李谨的那对养父母。
离开之前,宁莲贺广夫妻俩专程到仙阳去接他们,他们让李谨和贺嘉宁先上了车,两对夫妇又在院子里的榕树下聊了很久。
聊的什么他们不得而知,宁莲与贺广回到车上后神情也很平常,仿佛只是说着寻常事宜。
眼下宁莲这样问他,贺嘉宁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最为妥当,索性不作他想,当真把他和李谨在仙阳这两天出去看到听到吃的玩的一一说给宁莲。
宁莲分明听得认真,等他说完才问,“他们……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这话由宁莲问出来着实有些尴尬,贺嘉宁可以打哈哈糊弄过去,但还是点头,“知道。谨哥和他们说过。”
宁莲沉默片刻,却是问道:“你和他回去这两天,他家里有没有给你受什么委屈?”
这是意料之外的问话,换成贺嘉宁愣住,再看宁莲面露关怀和担忧,才意识到这是宁莲在关心他有没有受到欺负。
哪怕他已经是个能抵挡许多伤害的成年男人了。
“没有,”贺嘉宁觉得自己已然有些哽咽,但将其隐藏得很好,只是摇了摇头,“叔叔阿姨就是很平常地对我们,把我当客人,没让我受任何委屈。”
他说的也是实话,李谨的养父母对李谨亲切,对他又未免拘谨,不过比起忽然间就熟络起来,这份拘谨透露出的朴素反而让贺嘉宁安心。只是这些话又不必说给宁莲说。
宁莲又沉默一会,伸手握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对不起,嘉宁,是妈妈让你受委屈了。”
“不……”贺嘉宁吃了一惊,正要说话,又听宁莲叹了口气,“等你毕业了,就回国来吧,想继续做导演也好,想进公司也可以……爸妈不拦着你们了。”
贺嘉宁听出她话外之音,更加意外,甚至有些不可置信,“妈……”
“我们这次来仙阳,是你哥的养父母邀请我们来的,他们让我和你爸偷偷在楼上看你们一会,”宁莲顿了顿,“我们看到,你们和他们说说笑笑,这时候我和爸爸才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和你们这样说过话了。”
“他们说李谨主动和他们说了你们俩之间的事,他们也很挣扎,但最后还是接受了,他们说总不能让自己孩子在自己家里被最亲的人伤害,”宁莲苦笑一声,“我和你爸爸总是自诩高学历高文化,还被说是什么成功企业家,到头来对自己孩子却还不如一对没受过什么教育的普通夫妻。害得你小小年纪出国受苦,还害得你哥得病……”
“我哪里受什么苦,学校里就没有比我还吃住得好的同学了,”贺嘉宁心里同样感慨,没料到事情的转机竟然最后出现在李谨的养父母身上,然而宁莲已是自责到不行,贺嘉宁忙抱着母亲的肩膀安慰她,“我哥的病也怪不得你和爸爸,谁都不想这件事发生,但这是基因决定的概率事件,现在早期发现了能治愈总比发现得晚要好。”
宁莲不知听进去没有,靠在他的肩头默默抹泪,贺嘉宁搂着她又宽慰几句,最后也不再说话,只互相依靠着等手术结束。
再晚些时候贺广再次赶来,他在家里也心烦意乱休息不住,不如来医院和他们一同等待,摆出严父的架子问了贺嘉宁五分钟他的学业和事业,然而手术室门口一有动静,他整个心就飞了过去。
焦急地等待中,手术室门上的灯终于熄灭,医生走出来,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手术很成功。
但是李谨还不能出院,要先留无菌室观察48小时,再在住院部恢复一段时间,确认完全没问题了才能出院。
几人自然点头配合,宁莲方才还泪水涟涟的双眼已经重新弯起,眉眼都是止不住的松快。
贺广也长吁一口气,强压下去的疲惫终于化作一个长长的哈欠,疲态尽显,主动说要回去睡会。宁莲年纪同样大了,还跟着贺嘉宁一起熬了这么久,也被贺嘉宁把她同贺广一起叫人送回家休息了。
除了还在医院帮忙整理记录事情的李谨助理,只剩下贺嘉宁自己坐在医院,他拿出手机先给李谨的养父母发了消息,又向医生确认李谨能醒来的时间,也扛不住疲倦,到医院外的酒店去补觉。
两天后,李谨转移到普通病房,来看望他的人数不胜数,通通被助理按照他的要求卡在外面,只有陈继梁和另外几个一起创立公司的老员工进来了。看望完贺嘉宁送他们出去,被陈继梁拽到门边,“嘉宁,你和你哥你爸妈一点血缘都没有?”
他父母和贺广与宁莲顶多算是族亲,族上至少隔了几岔,贺嘉宁摇头,“没有。”
陈继梁站定思考一会,又问,“那你和你哥到底什么关系?”
贺嘉宁在李谨能说话后都是和父母在一起,再后来看望他的几个人就陆陆续续来了,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和他单独说上一句话,也没法猜测陈继梁到底推测到了什么,又想说什么。
他皱了皱眉,“梁哥,有话直说。”
“不好意思,我想问你和你家里的血缘关系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保证谨记不受到谁的影响。”陈继梁意识到自己发问得太直接,放缓了语气,“你哥进手术室前立了遗嘱,遗嘱除了他和律师那里有,我这里也放了一份。我没法给你看,但我建议你找他要来看看,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问了。”
陈继梁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于是贺嘉宁只说让他自己去问李谨他二人的关系。见陈继梁因此有些吃瘪,贺嘉宁也不真和他为难,同他道过谢便把这段对话结束。
送走陈继梁,病房里贺广与宁莲也离开了,李谨见他进来,笑着朝他勾勾手,两只手便握在了一起。
李谨说,“刚才爸妈说他们不反对我们了。”
“嗯,你做手术时候我就知道了。”贺嘉宁亲了亲他的额头,“你的手术也成功,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李谨扬着头要亲他的嘴唇,被贺嘉宁克制着浅尝辄止,才慢吞吞地问,“那你怎么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贺嘉宁一顿,正摸着他脸颊的手也停了下来。
李谨对他情绪的感知太过敏锐,叫他一时无处可藏。
毕竟是刚做完手术的恢复期,又是在医院里要避讳,他原本想等李谨好全了再提想看遗嘱的事,但眼下他若是准备搞些瞎话糊弄李谨,李谨面上陪他装傻,背地里又不知道要多想到哪里去。
贺嘉宁叹了口气,将方才陈继梁同他的对话和盘托出,并提出自己想看看这份遗嘱。
遗嘱附录里的各类资产写了许多页,遗嘱正文倒是十分精简:所有遗产由贺嘉宁个人继承。
饶是贺嘉宁有过这种猜测,真见到屏幕上白底黑字加了公章的文件,他还是忍不住想摇摇李谨的脑袋,问问这个生意场上的老狐狸是怎么长出一颗这么执着的心。
贺嘉宁沉默许久,故作轻松地问道,“你的律师水平看来不太行,也不加个让我不能再找配偶的条件。”
李谨抬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看到我这么爱你的份上,你能不能稍微感动一点给我讲点甜言蜜语?”
李谨大病初愈没什么力气,也压根没使什么力气,贺嘉宁还是配合着向后摇了摇身体,笑道,“感动,至于甜言蜜语——你好好保重身体,免得我拿你的钱去找新的小男友。”
李谨恨得牙痒痒,揪着他的脸颊狠狠捏了一下,“重新说。”
贺嘉宁也不说,就望着他边乐边讨饶,李谨见他识趣,把原本就不重的手松开,忽然开口,“嘉宁,我不是什么很大方的人,你说的事我一早就想过。”
贺嘉宁笑容一滞,语带警告,“谨哥——”
李谨这回没有怕他,亲了亲他的手心,“但我还是希望如果真有那一天,你不要总是记得我,你要去认识新的爱人,过新的人生。如果我的资产用来为你铺好未来的路,那是我的痛苦,但也是我的快乐。”
贺嘉宁的回答是撤开手心,回给他一个亲吻。
他忽然记起上一世的李谨在死前也立了遗嘱。
所有可变现的资产都给他的养父母。谨记集团平稳过渡给了下一任执行总,稍微令人意外的是股权除了基本留给了宁莲之外,还有百分之一给了贺嘉宁。
加上这百分之一,宁莲和他就掌握了谨记的绝对控制权。
这是李谨留给宁莲的养老钱,也是李谨留给谨记的安全线。
即便他与李谨争锋相对地做了多年对手,到头来李谨还是对他的能力和人品给出了他能给出的所有信任。
可惜直到遗嘱生效那天李谨才让贺嘉宁知道。
可惜直到这一世的今天贺嘉宁才明白,那百分之一里除了信任,还有他隐藏着的爱意。
幸运的是重来一世,遗嘱不必生效,爱意也不必隐藏。
(本单元完)
大脑剧痛欲裂,脖颈被禁锢得几近窒息,呼吸时有微弱的气流从鼻管进入,但喉咙干热无比,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折磨。更别提他的躯干和手脚,四肢百骸无一不在承受着痛苦。
但他绝不应该承受这种痛苦,阿尔瞪着干涩地双眼望着黑暗回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苦头了,哪怕最后一幕是反叛军首领对他扣下扳机,那也是一次极为迅速的痛苦。
一次轻微的晃动后,外面传来一些动静,阿尔正试图伸出自己被拷在身后的手去摸索关着他的地方,忽然头顶的顶棚被掀开,冰冷到灼眼的光线直直射进来,一个健壮的军雌伸手将他拎起来放到地上,垂目观察几秒,向身边的亚雌做出评价,“难怪你会特地禀报单独再送这个C级雄虫进宫,他挺漂亮。”
特地禀报。
C级雄虫。
三个关键词提示他,这句话他听过。
阿尔眯起眼睛望着这位面上有一条刀疤的军雌,这个军雌他也见过。
前军雌赫因。曾在反叛战争中双翅腐蚀险些丧命。现在是虫皇厄瑞弥亚身边的第一内官。
以后则是帮助他篡位夺权重建雄虫为尊体系政权的最大功臣。
但现在,赫因正因为嫌弃他的等级太低无法帮助厄瑞弥亚进行精神疏导,对他根本看不上眼。
但那不重要,更重要的是,他估计是又要再一次见到厄瑞弥亚了。
曾经组织反叛军推翻旧政权后毁掉他幸福生活的上将、哦不,虫皇,厄瑞弥亚。
曾经被他挟持退位后被狠心处死的前任虫皇、现在的阶下囚,厄瑞弥亚。
在一切发生之前,兰波帝国还是因雌多雄少的比例维持着沿袭了几百年的以雄为尊的社会秩序。阿尔就出生在这样一个社会,他的雌父是一名军雌,常在外服役回家不多,他由家中雄父的雌君照料,因为他是家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雄虫,家庭成员对他都很好,包括雄父。但好景不长,在他十五岁在雄虫学校里学一些花草园艺哲学逻辑学艺术史和文学时,帝国边缘出现了一支反叛军。
相似小说推荐
-
神明的滋味真不错啊(西瓜蘸辣椒盐) [玄幻灵异] 《神明的滋味真不错啊》作者:西瓜蘸辣椒盐【完结】晋江VIP2025-10-31完结总书评数:2290 当前被收...
-
沙子,时间,雨树(晨昏线) [近代现代] 《沙子,时间,雨树》作者:晨昏线【CP完结】长佩2025-09-25完结10.61万字2.85万人阅读577.01万人气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