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意摇头，脸色突然一变，从床上起来半弯下身体开始狂吐。
“咳咳——咳咳咳！”
赶紧帮忙不停拍背，青年焦急不已：“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样？来喝点水漱口……”
“……没事。”
把吃的东西都吐了个干净，宋嘉意愈发虚弱。维持着按压腹部的姿势不变，任由沈词把他拖进被窝里。
在床边来回走了两圈，再次给小孩掖了掖被子，他套上外衣，匆匆往外走：“肯定是生病了……你在这儿休息别动，我去找人帮忙送你去医院。”
门关上时有冷风吹进来，让本就不怎么温暖的屋内更加寒冷。
思绪昏沉，他艰难睁眼。似乎看到了男人关门离开的背影，宋嘉意混混沌沌想：没拿值钱的东西，应该不是跑了吧……
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难受，少年眼皮愈发沉重，渐渐陷入昏睡。
人生地不熟，沈词循着前不久那位怒骂“他”的兰香嫂子走的路去找人。
在木门前站定，他搓了搓手。几次犹豫之后才拍起门来：
“有人吗……有人吗？兰香嫂子？”
他抿了抿冻的发白的唇瓣，更觉得寒冷——不能再拖了，如果小反派真出了什么意外……
“砰砰砰！”
“有人吗？！”
从她今天的言行举止来看，应该是个热心人，说不定会帮忙。
“来了来了！谁啊这么急……”
“吱嘎——”
房门打开，看见来人之后兰香一愣，随即手又收了回去，就要关门：“我不在。”
“等一下——嘶。”
眼疾手快地扶住木门，顾不得被夹了一下的手指。沈词快速开口，目光灼灼：“我是来找您帮忙的，宋嘉意生病了！”
堪堪停住，兰香眨了眨眼。想到什么，立刻跺脚怒骂：“是不是你又打他了？！人渣！”
慌忙躲开一些，青年来不及解释太多，长话短说：“宋嘉意现在上吐下泻的，得去医院啊！我就想找您帮忙一起送他去……”
怀疑地审视眼前急切不安的青年，兰香半信半疑：“行，你等等。”
她转身冲屋里喊：“当家的别睡了！把车推出来！”
不消片刻，身形高大的男人推出来一辆运东西的木头平车。似乎没注意来人，他问了兰香一句：“又是来借咱家平车的吗？”
等到了跟前，粗犷的面上没了表情，扭头就想走。
兰香赶紧拉住：“走啥？是小意生病了，快去送人上诊所！”
“嗯，嗯……麻烦您了。”
沈词在旁边尴尬的看着，原主啊原主，你是得多坏，才能做到这么人嫌狗憎的？
找着了帮手，沈词带着两人紧赶慢赶回去看宋嘉意。
到了地方，见床上躺着的小孩惨白着脸昏睡，兰香心疼的不行：“哎呦！看好好的娃子让你带的！”
老实站在一边挨训，沈词悄咪咪观察昏睡过去的小反派。
“搭把手。”
“哦哦，好的……”
和男人一起把宋嘉意从床上抱了起来，他不定的心终于安了那么一丢丢。
临走要关门，沈词一停，猛地一拍手：“麻烦两位等一下，我进去再拿点东西！”
这么冷的天，宋嘉意穿那么单薄走一遭，没病都该弄出病来了。
“嗯，是该给他盖被，太冷了。”
见到宋嘉意身上多出来的厚棉被，兰香夫妻俩态度好了些。
“……走！”
几人迎着寒风一起推车赶路。
余光注意身边推得起劲的沈词，兰香忍不住絮叨：“让你对嘉意那么坏！出事儿了吧？”
“要不是小孩生病，我和郭子才不把车借给你这样的人呢！大男人有手有脚天天奴役小孩子……”
沈词哈了口气，白蒙蒙的……老实听训：“是是是，您说的对……”
他也觉得原主忒不是东西啊。
从兰香嫂子的絮叨中也知道了不少东西。
比如附近只有她家有拉人的平车，再比如这里离诊所有二里的距离……
一路上沈词不停观察四周，默默记住去诊所的路。
等年轻医生看完出来，坐在外面的沈词猛地站起身：“怎么样了？”
“他今天吃什么了？”
把听诊器收了，医生皱眉看着面前清俊的男人。
一愣，沈词漂亮的眼中有不解：“吃的米饭，炒鸡蛋还有炒菜。我也吃了，但没问题啊。”
沈词疑惑，他做的饭应该没到让人吃完上吐下泻的地步吧？也没下毒啊……
年轻医生挑眉，上下打量片刻，若有所思：“小孩平常吃的不好吧？”
不用他回答，后面的兰香哼了一声：“是的。小赵，你不知道这孩子平时过的有多难……”
郭子推了推她，示意别说了。兰香皱眉，瞪了一眼自家男人，不吱声了。
赵汇咳了咳，正色：“那就对了，他平常吃的没什么营养。猛地吃像炒鸡蛋这样油大又有营养的东西，肠胃受不了。”
猛地顿住，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蠢：“啊……”
宋嘉意这种情况确实不能突然改变饮食，是他没注意，好好的脑子加班给加傻了：)
看眼前人懊恼的神情，赵汇挑了挑眉，好心安慰：“现在情况还好，就是还有点虚脱，要不我给他挂点葡萄糖？不挂也没事，回去休养一段时间应该也没问题。”
从思绪中回神，他忙不迭点头：“好的好的，谢谢赵医生……”
小反派现在肯定不好受，还是挂水好一些。
尘埃落定，他轻松了不少。把兰香夫妻送到诊所门口，沈词还是止不住道谢：“谢谢您！真的帮了我们大忙——”
多亏了这两位热心肠的，否则今天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郭子态度也好了些，拉住兰香跟沈词挥手：“回去吧，多看着点孩子。”
回去的路上，兰香心情好了不少：“当家的，你说那个沈词是不是今儿被我骂的良心发现了？”
虽然好心办了坏事，但他既然愿意给嘉意炒鸡蛋吃，就说明开始知道疼小孩了。
郭子笑了笑，“对对，你说的都对。走吧，饭还没做呢……”
“还好没开始做，不然这一折腾保准得糊锅……”
把人半抱在怀里，沈词有些好奇的盯着上方挂水的透明玻璃瓶。
老实说这和他见过的没怎么有出入，但现在不是八零年代吗？已经那么先进了？
赵汇回来，递过一张毯子：“夜里冷，你们先盖着。”
接过毯子把人捂严实，沈词道谢：“谢谢您，那个……这挂水要多少钱啊？”
他有些犹豫，问的小心翼翼。
出来的急，刚才摸了口袋，兜里只有五块钱，也不知道这边物价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诊所里没其他人，男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喝茶：“五毛钱，如果没带够的话以后给也成。”
现在百姓的日子不怎么好过，看他们的情况应该也不怎么好。
而且难得遇到个漂亮的，混日子性质的赵医生看的舒心，不介意他什么时候给钱。
沈词一愣，单手扶住怀里的宋嘉意，另一只手摸兜。
“给你，谢谢了。”
赵汇挑眉，伸手接过钱。
安静昏睡的少年忽然闷哼，慢慢睁眼，入目的就是沈词递钱还未收回去的手。
懵怔中，听到青年惊喜的声音：“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第4章 找呀找呀找工作
宋嘉意下意识一动，扯到了手背上正在挂水的针，酸涩痛感瞬间袭来：“嘶——”
赵汇随意把钱搁下，一手给他调整：“别乱动啊，再乱动扯到针的话更疼。”
抿了抿唇，少年安静下来，迅速观察周围环境。
诊所的陈设在哪里都差不多，椅子，挂水架，和穿白大褂的医生。
“……谢谢。”
宋嘉意足够沉稳，迅速思索事情始末，真正让他有些紧绷的，是意识到自己正靠在沈词怀中。
而青年呢，没想太多，见宋嘉意醒了放心不少。
太好了太好了，总算好一点啦！他滴崽啊……
内心狂叫，面上淡定轻轻摸了摸宋嘉意的头发，他温声：“还难受吗？”
感受到这人的触碰，少年一僵，只觉得生理性厌恶。随即面上表情很快自然下来，低着头乖巧回答：“不太难受了，就是没有力气。”
可不是没力气嘛，先前上吐下泻地折腾，肚子现在早就空空的了……
暗暗腹诽，青年眼中却难掩担忧。
一问一答的，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跟隔壁的赵汇大眼瞪小眼。
没有乐子的赵汇打了个哈欠，起身往里间走，还不忘嘱咐两人：“等瓶里的水用完就叫我，我给他拔针，我要先睡会儿……”
沈词快速点头，忍不住把怀中小孩抱地更紧了些：“我知道了，谢谢您。”
只剩他们两人，青年身体微僵，感觉有亿点尴尬。
主要是还跟反派大佬不怎么熟悉，现在就把人搂怀里了……还怪不好意思的呢_(:з」∠)_
他酝酿话题，还没想好该说点什么解闷，一直沉默不言的小反派忽然开口：“我生病用了很多钱。”
“……啊？”
他这个陈述句把沈词整懵了。
然后就是赶忙回应：“不多的，就五角钱……”
置身于温暖的怀抱，宋嘉意难得的少了些戾气。闻言抬眸，眼底情绪有些怪异：“我一个月就挣十五块钱，这个月也没办法还你……下个月再去找零工。”
这人在搞什么鬼？之前他发烧都快烧死了也没带他来诊所，只“施舍”了片过期退烧药。
现在这惺惺作态又是为了什么？他现在除了做工的工资之外，还有什么能被觊觎的价值……
“啊，不用不用，本来就是你的钱——”
彻底愣住，原来兜里的那些钱可能是宋嘉意仅剩的工钱，他们也只有这些啊……
不过这些想法只闪了一瞬间就过去了，浓浓的酸意涌向鼻腔。
小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身体先脑子做出反应，安抚性地揉了揉宋嘉意的脑袋。
在小孩诧异的目光下，沈词脸热开口：“不还不还，那就是你的钱……嗯，我是说你好好的才能给我赚更多钱。”
思及原书中“他”对小反派的一系列作为，沈词憋的难受。
天呐！原来小反派被一笔带过的童年这样苦……看书时没多少感触，但真正体会到了，真的好心酸好难受啊QAQ
呜呜呜！他的小反派好可怜，自己辛辛苦苦挣的五块钱，生病了却不敢用。
啊啊啊啊！原主我刀了你！！
在心里又一次给炮灰扎小人，沈词低声解释起宋嘉意生病的原因。
“……所以就是这样，是我的问题才害你生病的，以后我会注意……”
男生低头，久久不言。
不对，太不对劲了——他了解的人渣可不是这样，会突然良心发现？
那他又有了什么利用价值呢？小孩暗暗思索，一边抽空听沈词的“反思”：
“放心吧！以后我慢慢改正……肯定会好好养你的。”会好好把你养大，改变你的结局——
他桃花眼眯着，抱着人叽里咕噜碎碎念以后的计划，眼底满是憧憬。
宋嘉意心不在焉的听，垂下的眸子黑沉一片。忽然，他缓缓攥紧了手：
如果说价值……宋家？
干裂的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他只觉得讽刺。
宋家放弃他的态度那么明显，这人真是想钱想疯了啊，还抱着那不切实际的希望。
不屑，宋嘉意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最好这人继续做他的大美梦，他还能过的好些。
夜里冷，沈词抿唇紧了紧身上的毯子，跟宋嘉意一起看一滴一滴掉落的挂水瓶。
“哎？又睡着啦……”
到底是小孩儿，身体营养没跟上，等沈词再低头看，宋嘉意不知何时已经再次睡过去。
让赵汇把针拔掉，沈词轻轻舒了口气，压低声音：“谢谢您了。”
赵汇摆手，“太晚了，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在这儿的椅子上休息一晚，天亮了再走。”
感激地点头，轻手轻脚把小反派安置好。青年有些犹豫：“那个，请问您知不知道……哪里能找到工作啊？”
赵汇挑眉，若有所思“不知道你想做哪种工作？”
这人长的好，尤其是一双眼睛清亮又吸引人，如果去那些上流舞厅应该能得到不少青睐。
低声沉吟，思索片刻青年眼睛一亮：“不知道您认不认识需要补习的人家？我语文数学英语都可以的！”
上辈子好歹是九八五高材生，他的文化知识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一愣，赵汇上下打量起眼前人，语气犹豫，提醒：“这边需要补习的人倒是有，但他们一般看文凭……”
看青年混的实在不怎样，着实不像是高材生。
如当头一棒，沈词的笑微僵：“文凭？”
文凭确实是个问题，原主小学都没毕业，人家肯定看不上他。
想到这里，漂亮的青年微微蹙眉，有些着急：“我是没高文凭，但知识不差……您可不可以介绍一些有需要的人……对了！我可以先补习，如果没效果不要钱！”
对上眼前人殷切的目光，他一顿。
赵汇左右踱步，一拍手：“既然你这么说，赶明儿我给你介绍一个，到时候再看情况可以吗？”
眼睛微亮了些，他赶忙答应下来：“好的好的，真的很谢谢您。”
沈词止不住道谢，初来这人生地不熟的世界，还好遇到的都是好人……
“来，小反……咳咳，小意给我留点儿位置……”
重新窝回宋嘉意身边休息，沈词心满意足。他已经打算好了，先找个适合自己的工作干，多赚点钱。
小孩儿生着病又营养不良，可不能再做活儿了……
“你这段时间生病，回去我帮你把工作辞了。”
一边牵着人往回走，沈词眼睛不时瞟向周围，有些新奇。
听到不用再去做工，瘦弱的男生抬头：“那我干什么？”
这家伙性子转的太快，他不相信。
不远处有卖馄饨的，香味飘的很远。狠狠看了一眼，青年移开目光：
“先休息着呗，养好身体再说，以后有你给我挣钱的时候。”
怕小反派再问，沈词吊儿郎当的牵住他的手：“走吧，回去煮点米粥喝，养病去。”
被人握住手往前走，宋嘉意欲言又止。忍着不适没有挣脱，乖乖地跟着。
不管他打什么算盘，总有露出马脚的那天，他只要静静等着就好……
至于现在？能不做工最好—
“吱嘎，吱嘎……”
隔了老远都能注意到，自家那不怎么稳固的门窗啊……被风吹过发出的声响。
不自觉叹息一声，沈词下意识把牵住男生的手捂的更紧，垂眸：“外面风大，我们先进屋里去。”
回应的没什么情绪，又想到了某些事，宋嘉意认真点头：“好的。”
啧，别让这人渣再找事，说他不尊敬什么的……
眼底的嘲弄意味快要溢出来了，他没被牵住的手握紧成拳头。这种渣滓，就应该下地狱——
房门被推开又关上，沈词收回手，忍不住对着手心哈了口气：“嘶……真冷啊。”
准备往前走的男生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因为冷而有些颤抖的青年。默默把裹在身上的毯子拿下来，却没准备递上去。
白皙的手被冻的有些僵硬，沈词盯着自己已经变成粉红色的指关节，眨了眨眼：
“这样下去别冻伤了啊……”
兀自喃喃念叨着，他随手拖着脚边的大麻袋：“哦，兰香嫂她们把咱家的被子送回来了……嘉意，你能帮我抱回床上吗？”
说的有些扭捏，他暗暗注意着不远处略显阴翳的少年。
自己当然能很轻松的拿过去，也就几步路——但是现在很尴尬啊，总要找点话说、找点事做，消除他们之间这半生不熟的氛围……
看了莫名其妙的青年一眼，男生迅速低下头，上前接过那麻袋：“好。”
本来准备往厨房走，但沈词的眼睛不自觉跟着小反派。
小孩今年十二三岁了，个头还行，就是吧……太瘦了。
身上还穿的单薄，可怜兮兮的——但哪怕抱着那臃肿的大棉被，背脊仍然挺地笔直。
嗯！不愧是宋嘉意，棒的嘞～
“哗啦啦……”
小心地从暖水壶中倒了些热水洗碗，沈词暗暗思纣着该怎么给小反派补身体。
男生不知何时靠近，浓密的睫毛垂下，遮挡住他眼底的阴翳：“床铺好了，我接下来做什么？”
一边说着，宋嘉意掩藏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缓缓收紧。隐隐的疼痛刺激着，让他镇定下来。
他倒要看看，这个人呐……究竟“变”了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