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进门吧。”第一扇大门的小和尚轻声提醒他。
 甘衡提步踏了进去。
 隐隐有一声撞钟声。
 等甘衡踏过第二扇门的时候,那种感觉更明显了,所有人都注视着他,对于他的一举一动有些过分关注了。
 “施主。”第三扇门旁的小和尚出声,“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进门吧。”
 甘衡都已经一只脚跨进去了,却在瞧着殿内景象的时候,不由地蹙起了眉。
 殿内玉石佛像端坐台前,两旁都是香客们供奉的香,长长的檀香燃着香头,不过是一副最寻常不过的景象。
 甘衡却停下了步子,堪堪卡在这第三扇门门口。
 “施主?”小和尚疑惑地唤了他一声,不明白他为什么停在这。
 甘衡突然道:“我就说觉得哪不对。”
 小和尚身形一僵,就听甘衡接着道:“这殿谁教你们这么建的?三门相对,穿堂煞,不吉利啊。”
 小和尚微微收敛了情绪:“三门大开,是通天门的寓意,施主多虑了,进门吧。”
 甘衡闻言笑了笑,他朝殿内指了指,“小和尚,你瞧。”
 小和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指着的正是那座玉石像。
 只见甘衡手指的方向下移,正正好落在了那燃着的檀香上。
 小和尚不解其意,还不待他反应,甘衡就突然暴起,瞬间掐住了小和尚的脖颈。
 下一瞬那小和尚便化为枯骨,成了一堆齑粉。
 甘衡无奈:“你好好瞧瞧嘛,那香燃着却没烟,星火子也不会闪的,不就让人一眼看出是虚无境了嘛。”
 甘衡跨进第三扇门的脚像是被什么东西没过了似的,湿漉漉的,他连忙缩回脚,低头一看。
 好嘛,血漫金山了都要。
 那殿内乌泱泱的人全化作了黑影,交缠着要把甘衡拖进来。
 甘衡死命挣扎,额头上青筋暴起。
 心里暗骂,他三舅二姥爷的,这虚无境里都是死物,什么符纸、法阵全都使不出来,只能全靠蛮力了。
 他还能抽空一乐,这虚无境怎么不算是一种另类的“生死平等”呢。
 甘衡就这样跟一群恶鬼……拔起了河。
 眼看着人要被拖进去了,甘衡咬着牙屁股一撅,就把自己往后面抵。
 硬生生把那群恶鬼拉出来一大截。
 甘衡气喘吁吁的,还嚣张到不行:“没吃饭?”
 突然黑影们尖叫起来,松了劲就开始慌不择路的四处逃窜。
 那头一下子卸了劲,失去拽力,这头甘衡猛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他整个人呲牙咧嘴。
 他听到身后一声:“阿弥陀佛。”
 甘衡愣愣地转过头,就看到普渡被那些个恶鬼招着手,一步一步往第三扇门里走去。
 “普渡师傅!”甘衡大喊一声。
 普渡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如信徒般虔诚地顺着恶鬼招引的方向走。
 甘衡跳起来,几拳打散了恶鬼,回头冲普渡喊:“普渡师傅!清醒一点!”
 身前恶鬼越缠越多,甘衡实在是分不出神来。
 “噗呲”一声。
 甘衡身形一顿,嘴角渗出血渍,他愣愣地低头一看,一只长满赤红色皮毛的利爪,血淋淋地穿透了他的肚子。
 那利爪还嫌不够,抽回来时还在他肚子里面恶劣地转了一圈。
 甘衡“哇”地吐出一大口血,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去。
 站在他身后的确实还是那个普渡,只是一身僧袍褪下,他穿着的正是那一身狐狸皮!
 普渡身上还沾着甘衡的血,整个人却古井无波地冲他行礼:“阿弥陀佛。”
 甘衡捂着肚子,张开嘴,话还没说,一口鲜血就先涌了出来。
 普渡悲悯地看着他:“施主,这第三道门,小僧送你进去吧。”
 甘衡啐出一口血水,随手擦了一把血迹,恼道:“靠,那老头果然说得没错,我这辈子都认人不清!”
 普渡像个变态似地轻抿了一下手上沾着的血,那已经显现出兽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好甜……”
 甘衡缓缓撑起身子,失血过多,整个人面色苍白得厉害,他笑着问:“甜吧?”
 普渡意味深长地瞧着他,“小僧倒是知道荀樾大师为什么想要收你为徒了,这血当真是灵气逼人啊。”
 “那你珍惜点,可能很难尝上第二口了。”甘衡说完,便伸手从左肩抽出了一条淡黄色的细长骨鞭。
 那骨鞭仿佛有灵识般,甘衡破了个洞的肚子正汩汩往外冒血,这玩意便凑上去一滴不落地全喝了。
 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骨鞭的尾巴尖都翘起来,打算一头扎进甘衡肚子里喝个够。
 被甘衡眼疾手快地一把摁住:“差不多行了啊,见好就收。”
 骨鞭这才老实下来。
 普渡看到这一幕,眉头深深地蹙起,“嘎巴拉?”
 甘衡猛地将骨鞭在空中抽出一声响,赞赏道:“识货啊,我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那老头虽然没收我为徒,但却给了我件法器。”
 这骨鞭的确不是凡物,通体带着极强的灵气,不挥动时,鞭节都“滋啦”带响,甘衡握着它,仿佛像变了个人。
 那骨鞭速度奇快,一鞭子下来,普渡只堪堪躲过,擦过的皮毛全都被烧得焦枯泛黄。
 普渡被打得狼狈,却还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他看着甘衡微微一笑:“施主,你还能撑多久呢?”
 甘衡每一次挥鞭,那被穿了个洞的肚子血流得更快了,地上连着一片,全是流下来的血渍。
 甘衡挑眉:“普渡师傅……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普南才对,普南小师傅,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我的命不可?”
 他说着提着骨鞭朝普渡走去,精雕细刻的眉眼里没有一丝感情,肃杀得令人陌生。
 普渡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样冰冷锐利的气势,仿佛凝着千山绝境的寒冰,绝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所能散发出来的!
 方才还胜券在握的普渡,此刻却产生了几分畏惧,还不待他开口,那骨鞭便呼啸袭来,普渡只得连忙躲避。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才站稳,那被躲过的鞭子之后竟还紧紧跟着一条鞭子!
 骨鞭深深地穿过了他的左胸,鲜血瞬间就爆开了。
 普渡死死地皱着眉,意识到那刺入身体的鞭子即将抽离,他猛地一把将穿过胸前的骨鞭握住,狠心地让鞭子更深入几分,他额上青筋暴起,大喝一声,竟是硬生生地将骨鞭折断了!
 那半截鞭子残留在普渡体内,尾巴尖还抽动地动弹了几下。
 甘衡实在是撑不住跌坐在了地上,他仰头看了看这虚无境,又偏头看向普渡,声音嘶哑地问他:“小师傅……何必呢?”
 普渡死死地握住那半截骨鞭,好似癫狂般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甘衡被他笑得头皮发麻,“神经病。”他简短地评价完,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转身想离开。
 “这世界真的是不公平……”普渡轻声喃喃,“我生来便什么都没有,只有我娘……可老天偏偏连我唯一的亲人都要夺去……如今我不过是想唤我娘的魂魄归来罢了……便是连这个都不让实现,这世界当真是不公平……”
 甘衡突然感觉这虚无境内鬼气弥漫,阴气重到都形成浓雾了,他诧异地回头朝普渡看过去,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他看到第三扇门后,那玉石佛像的莲花底座里涌出无数死去的鬼魂,其中许多都已经肢体不全了,他们狰狞地朝普渡爬过去,即便失去了神智,内心也带着对普渡极大的怨恨。
 甘衡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皱着眉问普渡:“镇上消失的那些人都是你杀的?你用他们在这第三扇门里招魂?”
 普渡歪着头,他已经浑身都长满了狐狸毛,此刻一双眼睛被掩在皮毛之下,显得格外渗人,“不能么?小僧替他们实现愿望,他们拿命来偿还,有得就要有失,这才是公平。”
 语气里甚至带着一贯的悲悯。
 “疯子……”
 那门后的鬼魂撕扯着普渡,一双双手死死地揪住他,甚至还有些恨不得生啖其肉。
 甘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叹了口气:“你低头冲这些鬼魂们认个错,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小僧何错之有?”普渡瞪大眼睛问他:“他们这些人,谁的心愿小僧没有实现?小僧为他们做了这么多,他们还有何好怨的?”
 丝毫没有任何悔改之意。
 甘衡:“他们也是无辜之人,至少……生前都敬重你。”
 普渡被鬼魂撕扯抓挠,甚至还有鬼将手深深地嵌入他眼中,试图将他眼珠子挖出来,可普渡咬牙喘着气,仍是不愿意低头。
 他恶笑地望着甘衡,“小施主还真是天真,你以为这些死物还能听懂人话?你还记得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少年么?”
 甘衡一愣:“小曰者?”
 普渡笑容更大了,“小僧都看见了,那天夜里,想杀你的不止我一个,那个少年站在你床前,怕也是想喝你的血、吃你的肉,你说你现如今这虚弱模样……那个小鬼会怎么选择呢?”
 普渡恶意地看着甘衡,想欣赏他被背叛的表情。
 可甘衡只是面无表情地抬手,吐出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那半截骨鞭便猛地朝普渡刺过去。
 普渡错愕了,他没想到这人会毫不在意,眼看着骨鞭朝自己刺来,他却没有再能躲避的能力,他闭着眼都做好了被骨鞭刺穿的打算。
 但令他们两人都没想到的是那大殿里的玉石佛像突然从空中落下来,替普渡挡下了这一击。
 玉石佛像微垂着的眼中缓缓流出两行血泪,紧接着便裂成了两半。
 “娘……”普渡愣愣地看着裂开的玉石像,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试图爬过去,想将玉石的碎片捡起来,可身后的鬼魂却拖着他,叫他寸步难行。
 “不可能……不可能……”普渡不停地摇头,试图安慰自己:“我招了这么多年的魂……我娘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不可能……”
 甘衡也微微一愣,他看着那玉石像里隐隐显出的魂灵,瞬间就明白了,他俯视着趴在地上的普渡,突然有些可怜他,“你娘一次都没有出现过,是什么原因,你还不明白么?她不想让你觉得这样招魂是对的,她害怕见你,甚至那些冤死的鬼魂也是她一直在容纳着,才避免此处鬼气冲天,可你却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不……不可能……”普渡摇着头不愿意承认,可他泪流满面,分明是都明白了过来。
 他身体被鬼魂撕扯得不成人样,却仍死命地朝玉石像爬过去,像个受尽委屈的孩童一样,大声哭喊道:“娘!娘!”
 那破碎的魂灵从玉石像里飘出,她温柔地飘到普渡身边,将普渡拥进了怀里。
 虚无境里传来温柔舒缓的童谣吟唱声,“羊羊羊,跳花墙,墙墙破,驴推磨,猪挑柴,狗弄火,南南上桌吃饽饽。”
 那女人甘衡见过,便是那晚的夜游女。
 普渡依偎进女人怀里,一声又一声喊道:“娘!娘!”
 普渡闭上眼睛,失血过多再加上浑身上下的疼痛,已经让他开始失去意识,他依偎在熟悉的怀里,一时间不知道今夕何夕,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
 ……落叶打着旋落到小孩头上,小孩仰起脑袋,看着斑驳树影里透出来的阳光,被照得晃神。
 他听到屋里先是一声叹息,然后传来说话声,“没有意义的,给你的方子,也只能说是暂时吊着命,治标不治本的。”
 小孩感觉自己眼前被晃得发黑,连忙低下头去,好一会眼前才重新恢复清明。
 等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娘亲温柔地蹲在自己面前,“南南,等久了吧,我们走。”
 女人牵着小孩的手问他:“南南刚刚在外面那么久,都想了些什么?”
 小孩晃了晃拉着的手臂,说出了自己方才在外面想了半天的话,“娘亲,这儿的药味不好闻,南南下次不要来了……”他想了一会仰又着头冲女人一笑,“南南还想吃饽饽!”
 “哈哈哈哈。”女人笑了起来,“好,娘亲都答应你。”……
 ……普渡睁开眼,眼前这个搂着他的人正是他的娘亲,可他突然一愣,随即整个人都难堪地蜷缩了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披着那一身狐狸皮!
 他开始用力撕扯已经和自己皮肤长为一体的皮毛,绝望又痛苦,“娘……你不要看我……别看我……”
 可女人只是温柔地吻过他带伤的眼睛,轻声问他:“南南,疼么?”
 普渡浑身一震,紧接着放声痛哭起来,“娘!南南疼!”
 好似要把这么多年的痛苦和委屈尽数包含在眼泪里向他的娘亲倾诉。
 ……他记得檀香味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南南,给佛祖磕头,佛祖会保佑你身体健康的。”
 长高了些的小孩还是喜欢趴在娘亲的腿上,他天真地说:“娘亲,师傅说了南无阿弥陀佛,南南拜没有用。”
 娘亲被他逗笑了,粗糙温暖的手掌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那就去求师傅给你换个名字,我们南南啊也要有阿弥陀佛保佑。”
 可佛祖真的会保佑他么?
 后来他躺在床上不得动弹,日日夜夜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娘亲,你不要哭了。”
 他永远忘不了那碗汤,红到发腥的、红到发臭的锈味。
 娘亲哄他喝:“我们南南啊,喝了病就会好起来的。”
 他为了讨娘亲的开心咬牙一口一口灌下。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他娘受了骗听信什么一命换一命的偏方,硬生生拿心头血给他熬的。
 这世间真是不公平,不是说好一命换一命么?那为何他娘亲死了,自己却仍躺在床上生不如死。
 ……就同今日这般。
 可今日不同……今日有娘亲陪在他身边……
 甘衡眼睁睁看着鬼魂将他们两个吞没,滔天的怨气在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虚无境也在慢慢的消退。
 甘衡再也撑不住了,整个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下一秒便跌在了地上。
 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他勉力睁开眼,有意识的最后一眼里,看到的便是小曰者趴在他身上,正从他破了洞的肚子里掏出血肉,眼睛里都冒着红光地啃噬着,嘴边还都是血肉连丝。
 甘衡:“靠……”
 剩下的话都还没机会说完,整个人便晕死过去。
 虚无境彻底散去,先前才散开的阴气又再次聚集起来。
 恶鬼们被甘衡的血肉吸引,这些从玉石像底座里爬出来的东西,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甘衡。
 “真香啊~~”此起彼伏的感叹声。
 他们从深渊里爬出来,拖着残破的身体,披散着头发朝小曰者爬过去。
 小曰者赤红了眼,浑身都冒着黑色的雾气,他冲靠近的所有恶鬼呲牙,一副护食的姿态。
 恶鬼们“桀桀”的恶笑,“他吃了他的主人。”
 “你在他身边任他使唤,是不是就是为了等这一天呢?”
 “好孩子,你主人这么香,你也给我们分分吧。”
 有鬼伸长了脖子凑过去,妄图分到一口。
 小曰者瞳孔赤红,一把抓断了那恶鬼的脖颈。
 “啊!”那鬼惨叫一声,瞬间就消散了。
 这些恶鬼是无法生天轮回的,消散就是他们最后的归路。
 小曰者凶恶地从喉咙里发出危险的“嗬嗬嗬”声。
 可恶鬼们全无神智,感受不到丝毫的惧意,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扑过来互相撕扯啃咬,如同野兽一般。
 鬼一旦失去理智就如同兽化了一般,脑子里只有吃人和夺食。
 恶鬼众多,小曰者敌不过,浑身上下都被撕咬得厉害。
 就在小曰者要被他们彻底淹没时,那天际倏尔弥漫起一阵浓烈的黑雾。
 所有鬼突然都停了下来,全都抬头朝黑雾的方向望去,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有个别的小鬼甚至整个身体都开始发抖。
 “谁?谁?谁来了?”沉默中有鬼害怕地问了一句。
 黑雾扑面而来,瞬间就覆盖了整个狐仙庙。
 有鬼高喊一句:“是岐山鬼!”
 紧接着众鬼哀嚎,接连消散。
 小曰者瞬间瞪大了眼睛,仿佛神智都回笼了。
 黑雾里传来一声一声的脚步声响,那东西在步步朝他逼近。
 死亡的威胁促使小曰者额角疯狂抽动,甚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试图在突破什么。
 一双黑色的靴子踏到了小曰者面前,靴子上都冒着令人胆寒的鬼气。
 小曰者“哇”地喷出一大口黑水,这才恢复清明。
 他听到黑雾中一声不屑的轻笑,“丢人现眼的废物。”
 下一瞬对方就从黑雾里踏了出来。
 黑色长发披散飞舞,每根发丝上都仿佛带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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