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饱抱着小手,翘着屁屁,撅着嘴巴,不高兴地站在旁边,一下一下地跺着脚。
“哼!哼哼哼!”
他生气了啦!
之前他帮爸爸剥豆子、剥玉米,爸爸都没有这样夸过他!
林早听见他的声音,赶紧回过头。
“哎呀!这里还有一个超级厉害的小饱饱,爸爸怎么给忘记了呢?”
林早上前,把林小饱抱起来,搂在怀里掂了掂。
“小饱饱,快,你现在可是大爸爸的小老师,教大爸爸洗碗。”
“真的吗?”林小饱看看爸爸,再看看大爸爸,还是想再矜持一下,“哼……”
“当然是真的啦。”林早哄他,“快,你不教大爸爸,大爸爸都停住了。”
“那好吧。”
林小饱扬起下巴,摆出架势来。
“大爸爸,你要先把碗全部叠起来,泡在水里。”
“吼。”
林小饱每教一下,傅骋每学一下,林早就夸一句。
一会儿说林小饱是小老师,一会儿说傅骋是好男人。
把父子两个夸得尾巴狂甩,几乎要变成螺旋桨,飞到天上去。
难得有清醒的时候——
林小饱想,怪不得爸爸可以去幼儿园当老师。
傅骋也想,其实不应该由他来训犬,应该让小早来。
但是很快的,他们就不清醒了。
“嘿嘿,谢谢爸爸,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厉害啦。”
“吼。”
只有林早,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冷静和睿智。
哼哼,果然还是哄人比较适合他一点!
傅骋端着碗筷,跟在后面,认真学习。
林小饱已经三岁了,林早和傅骋偶尔也会让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比如拿取餐具、清洗自己用的塑料儿童碗。
他们家放餐具的柜子比较矮,方便了林小饱,就不太方便现在的傅骋了。
傅骋一手拖着碗筷,一手掰了一下膝盖关节,才蹲下身,把碗筷放进去。
“成功!”林小饱大声欢呼。
“好。”傅骋也跟着喊了一声。
紧跟着,父子两个齐刷刷回过头,目光落在林早身上。
林早正抱着他的保温杯,靠在厨房的推拉门边,低着头,认真喝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
直到两个人都喊了一声:“小早/爸爸!”
“啊?”林早抬起头,脸色有些疲倦,声音也有些沙哑,“怎么了?”
“我和大爸爸把碗筷洗干净、放好了!”
“真棒。”林早哑着嗓子,朝他们竖起一个大拇指。
“爸爸!”林小饱有点不满,怎么这么简单?
爸爸刚刚不是这样夸他们的。
林早掐着自己的喉咙,一边咳嗽,一边有气无力地说:“咳咳……不行了……爸爸没力气说话了……”
刚刚夸了他们一大堆,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一样,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冒。
现在好了,用嗓过度,嗓子哑了。
“好吧。”林小饱走上前,抱住爸爸的腿,“那我的那份先存着,等爸爸好了,再继续夸我。”
林早笑了笑,捏捏他的小脸蛋:“小饱饱,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傅骋直起身子,掰了两下关节,站稳了。
林早看见他的动作,歪了歪脑袋,有些疑惑。
“骋哥,你在干什么?”
他走上前,弯下腰,看着傅骋的双腿。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总是要掰一下?
没等林早反应过来,楼下忽然传来熟悉的呼唤。
“小林……小傅……小饱……”
“诶!来了!”
林早应了一声,也顾不上研究傅骋的腿,赶紧带着小饱下去。
“骋哥,你在楼上复习一下。我和小饱下去看看。”
傅骋点了点头,转过身,拿起抹布,擦拭灶台。
他下定决心,下次再掰关节,要避着点小早和小饱,不让他们担心。
喊他们的人是张爷爷。
还是熟悉的那个窗户,掀开纸板,站在外面的人,却是张爷爷和理发店的两姐妹。
两姐妹的理发店,在幸福街一号。
二号和三号,就是张爷爷家的小卖部和林早傅骋一家。
他们三家是连在一块儿的,但这还是丧尸爆发之后,他们第一次以这种形式见面。
姐妹两个姓“陈”,名字也简单,一个叫“大美”,一个叫“小美”。
一个染着蓝头发,一个染着红头发。
当然不是三个彩毛那种,特别鲜艳、特别扎眼的颜色,是淡淡的灰蓝色和暗暗的酒红色。
林小饱有的时候在外面玩,路过理发店,还苦苦哀求她们,让她们也给自己染一小撮头发。
不过现在世界大乱,她们也没有心思去打理头发,发根处有新头发长出来,都是黑色的。
而此时,两个人手里提着半袋小青菜。
林小饱爬到板凳上,乖乖问好:“姐姐好。”
两个人朝他们挥挥手:“小饱,你好呀。”
她们把小青菜递过去:“林哥,给。这是谢礼,多谢你昨晚和傅哥一起,出来帮我们。”
林早当然是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们都没过去,是你们自己把人赶走的。”
“你们不出来,我们也没有那个胆子,下车去和他们对打,事情肯定更糟了。还是要谢一下,否则也太没礼貌了。”
“那好吧。”
既然她们都这样说了,林早只好收下。
“等什么时候,我们去找你们剪头发,也给你们送点东西。”
“好。”
“那三个彩毛那边呢?也是你们去送?”
“肥叔和肥婶去了。”
林早点点头,和她们简单寒暄两句。
两户人家前阵子弄了不少物资回来,经过昨晚的事情,也是有点怕了,这几天都打算留在家里,好好休息。
等休整好了,再行出发。
两姐妹最后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找张爷爷联系。”
“好。”林早颔首。
“小饱拜拜。”
“姐姐拜拜!”
两姐妹朝他们挥挥手,很快就离开了张爷爷家里。
林早笑了笑,问:“张爷爷,昨晚还好吗?”
“好。”张爷爷点点头,“怎么不好?你怎么样?”
“也挺好的。”
“那就好。”
紧跟着,张爷爷又故意问:“小傅呢?怎么不陪你一起下来啊?”
“他……”林早顿了顿,“在楼上洗碗呢。”
傅骋本来就是在洗碗,也不算他撒谎。
“行,那你快上去盯着吧,别让他把碗摔了。”
“骋哥才不会呢,他的手很稳的。那我们走啦。”
简单的几句话,不过几分钟时间,三家人就分开了。
林早把窗户关上,一只手牵着林小饱,一只手提着小青菜,转身上楼。
路过狗窝的时候,小狗正好睁开眼睛,看见他们,连忙站起来,撒开腿,跟了上来。
“嘤嘤嘤——”
林早算是发现了。
傅骋在的时候,它就“吼吼吼”。
傅骋不在的时候,它就会和其他小狗一样,正常地叫。
“诶!小狗,快来!”
林早故意抬起脚,吸引它的注意,让它追上来。
小狗果然绕着林早和林小饱的脚,一边叫,一边转圈圈。
林早完全不怕,自顾自地往前走。
林小饱被它绊住脚,简直是寸步难行!
“哎呀!你不要离我这么近,我会踩到你的!笨蛋!”
林早直接把林小饱提溜起来,带着他,走到楼梯前,跨上一级台阶。
小狗围在台阶下面打转,林早朝它勾勾手指:“嘬嘬嘬!快!上来!”
林小饱有点不高兴:“爸爸,小狗还这么小,它都没有楼梯高,它上不来的。”
“爸爸想锻炼它一下嘛,你心疼啦?”
“对。”林小饱一脸严肃,用力点头。
“对不起,那爸爸不逗它了。”
林早见他认真起来,也赶紧道歉。
“那你是想上楼和爸爸、大爸爸一起做肉松,还是想在楼下,和小狗一起玩?”
“我……”
好难抉择啊。
他又选不出来了。
“唉——”林早故意叹了口气,“那爸爸只好允许小狗上楼,让你一边和它玩,一边看我们做肉松啦。”
林小饱眼睛一亮:“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林早笑着说,“不过你要看好它,不能让它跑进厨房里,更不能让它在楼上尿尿,知道吗?”
“明白!”林小饱一跺脚,举起小手,学电视上的角色敬礼。
有选择困难症的小饱饱,就会有两全其美的爸爸来满足他的愿望。
“那……”
林早还没开口,就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重重的脚步声。
傅骋跨过二楼防盗门,快步走下楼梯,向他们走来。
刚刚是谁在“嘬嘬嘬”?
是不是他最爱的小早?
他来了!丧尸大狗来了!
林早和林小饱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疑惑。
他们挠破了头,都想不出来,他们明明没喊傅骋,傅骋为什么会忽然下楼。
傅骋定定地看着他们,喊了!他听见了!
“算了算了。”林早把小狗抱起来,“走了!”
一家三口,连带着一只小狗,都上了楼。
林小饱带着小狗在外面玩,向它介绍除厨房之外的每一个房间。
这是小狗第二次上楼,上次傅骋抱着它,带它上来过一次。
但这是它第一次,在别人的带领下,认真参观这里。
大概是觉得特别新奇,它跟着林小饱到处乱跑。
铺了瓷砖的地板滑滑的,隐约可以照出它的影子。
红木的沙发和茶几,轰轰作响的电视机,都是它没见过的。
“小狗,这里是客厅。”
“这里是餐厅,餐厅还没有你的位置,因为你太矮了,只能在地上吃饭。”
“你说我也矮?我坐上爸爸和大爸爸给我准备的特别椅子,就不矮了!”
“这里是卫生间,这里的蹲便和楼下的一模一样,你要是想尿尿,要过来上噢。”
林小饱带着小狗到处参观。
林早和傅骋就在厨房里,准备做肉松。
林早打开冰柜,从里面拿出比较瘦的猪腿肉,按在案板上,把为数不多的肥肉和筋膜去掉。
他演示了一下,想要让傅骋上手,却发现傅骋还是不太会做这种精细活,只好自己继续干。
猪腿肉处理好,丢进水里,加点葱姜去腥,慢慢炖煮,煮熟煮透煮烂。
煮的差不多了,就把肉捞出来,沥干水分,掰成小块,撕成细丝。
这一步是最费时间、最费精力的。
林早和傅骋围着一个大盆,坐在客厅茶几前,一边看电视,一边撕肉丝。
在林早强烈要求下,他们这次看的不是结婚录像,而是林小饱的儿童早教节目!
教小朋友数一二三、认识颜色的益智节目。
不爱看的节目,傅骋一眼都不看,他总是盯着林早看。
林早喊他,他也不理。
要把肉丝撕成大小粗细均匀的样子,实在是有点不容易。
傅骋的力气倒是很大,但是他把猪肉抓在手里,用力一攥,肉直接变成肉泥了。
只能一点一点、一条一条、慢慢地撕。
费手指、费眼睛倒是其次,最要紧的是——
林小饱和小狗闻到肉的香味,一人一狗总是在旁边转来转去的!
林早都已经喂了它们一块,它们还不满足,时不时就要过来转一圈,看林早会不会心软,再给它们一点。
喂了三次,林早实在是受不了了,捏起一块猪肉,塞进自己嘴里。
“就是白水煮的,一点味道都没有。你们怎么这么爱吃?”
“因为我们在打猎啊!”
林小饱振振有词,小狗也跟着“汪汪汪”。
一人一狗站在一起,昂首挺胸。
“打猎得来的食物,就是会比较香。因为这是我们靠努力得来的。”
“靠努力?好吧。”林早点点头,“那爸爸现在要派出——”
林小饱和小狗感觉不太妙,赶紧往后退了退。
林早一扬手:“骋哥!上!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傅骋转过头,连动都不用动,直接张开嘴,低沉沉地朝他们吼了一嗓子:“吼——”
林小饱带着小狗,转身就跑,鞋子都跑掉了。
“小狗,快跑!狼来啦!要是跑慢了,你会被他吃掉的!”
傅骋皱起眉头,表情复杂。
他不爱吃狗,更别说还是没洗过澡的狗,一股狗味。
他爱吃小早!
余光瞧见林早就坐在自己旁边,傅骋马上又高兴起来,对着他摇尾巴。
林早给了他一肘子,朝他翘起嘴巴:“别傻乐了,快点干活,干完才能奖励一个亲吻。”
一个成年人,一个成年尸,坐在客厅里,围着铁盆掰肉丝。
就两块猪腿肉,连掰几个小时,早教动画片都看了好几张。
中午的时候,林早实在是没耐心了,把肉往盆里一摔,全部推给傅骋。
他自己则爬起来,一溜烟钻进了厨房。
他说他要去做午饭。
傅骋沉默着,低下头,看看面前的铁盆,又回过头,看着林早的背影。
小早,你早上才说,让我学做饭。
为什么现在又不让我学了?
为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林小饱眨巴眨巴眼睛,带着小狗,来到他面前,想要安慰他。
“大爸爸,别难过。爸爸只是去做午饭而已,我来帮你撕肉吧。”
傅骋把头转回来,看着他,皱起眉头。
什么?你在说什么?
做饭太辛苦了,小早特意不让他学做饭。
傅骋满面春风,尽是铁汉柔情。
——小早对他真好,小早爱他,他好感动!
林小饱歪了歪脑袋,表情慢慢疑惑起来。
——大爸爸,你在想什么?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情吗?
林小饱收回手,大声说:“大爸爸,你自己掰!我不帮你了!”
不帮就不帮。
傅骋面不改色,却在林小饱转身要走的时候,碰了一下他的小肉胳膊。
“干嘛?大爸爸,我是不会帮你的。”
林小饱回过头,一小块水煮瘦肉,被傅骋送到他面前。
林小饱有点惊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那边,小声问:“给我吃吗?”
爸爸不是不让他吃吗?
大爸爸不是最听爸爸的话了吗?
傅骋把瘦肉往前送了送,按在他的小嘴巴上。
快点吃,趁小早还没回来。
“嗷——”
林小饱张大嘴巴,一口吞掉,一边嚼,一边说:“还有我的小狗,能不能也给它一块?”
傅骋又挑了一块小的,丢给小狗。
小狗摇着尾巴,原地起跳,接住瘦肉,也跟着嚼嚼嚼。
它已经开始长牙了,只是还没完全长出来,牙齿还不大,也不是很锋利。
但是炖得烂烂的瘦肉,对他们这种三岁小孩和一月小狗来说,完全足够了。
“谢谢大爸爸。”
“吼吼吼——”
林小饱背着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朝铁盆伸出去。
傅骋赶紧拦住挡开,你的手刚摸过狗,不能摸食物。
“大爸爸,我不是自己想吃!”林小饱连忙说,“我是想拿一块给你吃!”
林小饱指了指他,这叫做“回礼”,他知道的,爸爸教过他。
“算了,我去洗手。”
看大爸爸一脸笨蛋的样子,林小饱也没再跟他解释,带着小狗,转身就朝卫生间跑去。
就在这时,林早一手拿着一颗番茄,从厨房的推拉门后面探出脑袋。
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怎么瞒着我?
傅骋看着他,朝他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
小早,中午好!
林早鼓了鼓腮帮子,也没忍住朝他笑了一下:“快点掰,不要偷懒。”
“好。”林早雇佣的丧尸工人傅骋应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工作。
其实他知道,小早是不想掰肉丝了,才说要去做午饭。
其实他也有点不耐烦了,小早让他杀人搬东西可以,这种精细活,他是真的做不来。
所以,只要把瘦肉喂给林小饱和小狗,他就可以少掰一点了!
变相减轻工作量,他可真是聪明。
傅骋在心里夸自己,没有小早聪明,但是肯定比小饱厉害。
没多久,林早回到厨房,林小饱也从卫生间出来了。
他洗了手,特意用小毛巾擦干,展示给傅骋看,傅骋才允许他碰肉丝。
林小饱挑了一块瘦肉,翘起小拇指,准备从大爸爸脸上口罩的缝隙里塞进去。
他之前就这样给大爸爸喂过饼,不过爸爸不让他这样,说大爸爸会咬到他。
可是他觉得,大爸爸很好啊。
他会把牙齿收起来,用嘴唇把食物接过去,根本不会咬到他。
他也会很小心、很小心,飞快地把手收回来的。
没关系的。
林小饱把瘦肉送进去,傅骋也微微张开嘴,准备迎接孝顺儿子的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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