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杂物间里。
傅骋站在黑暗里,双拳攥紧,脚边是脸朝下、趴在地上的小偷。
这个小偷刚刚想从排气扇那个窗口逃跑,被他抓回来,狠狠地掼在地上。
惊吓过度,疼痛过度,他连爬都爬不起来,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
傅骋垂下眼,紧紧地盯着他,时刻观察。
一旦对方有动作,马上就可以再次制服。
小早说,不能杀。
那他就不杀。
也多亏了小早喊得及时,那个时候,他的拳头距离对方的头颅,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了。
就在这时,林小饱的声音传来——
“大爸爸,不要害怕!我和爸爸来救你了!”
傅骋皱起眉头。
这个小屁孩,在说什么屁话?
他是丧尸,他需要老婆儿子来救他吗?
他抬头看去。
正巧这时,林早和林小饱飞奔着,来到杂物间门外。
“骋哥,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大爸爸,我来帮你……”
就算知道傅骋力气很大,但林早还是下意识问他有没有受伤。
一大一小扑上前。
傅骋伸出手,揪住小偷的衣领,把他提起来。
他想了想,又伸出另一只手,放在小偷的鼻子下面。
他看起来有点死了,但实际上是活着的。
我很乖,我有听小早的话。
林早开了灯,拽着傅骋的手臂,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确认他没事,才去看这个小偷。
是个男人,年龄看着不大,也就二十来岁。
但是他很矮,很瘦。
所以——
林早抬起头,看着头顶那个小小的排气扇窗口。
之前骋哥爬这个窗口,把排气扇拆掉了。
他拆得乱七八糟,林早也装不回去,想着窗户挺高的,窗口里还有卷起来的锋利铁片做防护,应该不会有事。
他就没认真处理,随便把排气扇放在上面,再把杂物间的铁门锁上,就没再管了。
结果这个小偷,仗着身材优势,轻轻松松就进来了。
林早心有余悸,回头看看铁门,看见门锁上被撬到一半的痕迹。
要不是骋哥半夜起床,发现了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傅骋拎起小偷,把他往林早面前送了送。
小早,怎么处理?
“他……”
林早正犹豫着。
忽然,窗外传来几声轻扣。
“小林!小林!”
是张爷爷,肯定是为了小偷的事情。
“诶!”林早连忙应了一声,朝傅骋和林小饱招了一下手。
林小饱昂首挺胸,傅骋拎着小偷,乖乖跟上。
路过货架的时候,林早顺手拿起一个口罩,给傅骋戴上,遮住他脸上的止咬器。
“骋哥,少说话,少睁眼,跟紧我。”
“呼噜——”
“小饱,监督大爸爸,不许他说话。”
“遵命!”
林早自己一个人,是绝对不敢抓小偷的,所以只能让骋哥跟着他了。
一家三口来到窗边。
幸福街一群邻居,都聚在对面张爷爷家里。
一行人七嘴八舌的。
“林哥、傅哥,怎么样?没事吧?”
“我靠,刚刚可真是吓死我了。”
“你们抓住活口了吗?”
“嗯。”林早指了一下傅骋手里的小偷,“抓了一个。”
“这样隔着窗户说话,也不方便,要不你们过来吧?”
“我们一起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一起讨论一下,看接下来要怎么办。”
林早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
去张爷爷家里,他信得过。
“稍等一下。”
林早让傅骋和林小饱在楼下等他一会儿,自己跑上楼去,给一家三口拿两件外套,顺便把楼上的防盗门锁起来。
窗口相对。
红毛跟他们打招呼:“傅哥,好久没见到你了。”
傅骋刚准备开口,林小饱就抬起头,探照灯一样的目光,看向大爸爸。
大爸爸,不许说话!
于是傅骋保持沉默,微微颔首。
红毛皱起眉头,有一点无语。
嘿,酷哥,还怪高冷的。
当然了,他不敢说出来。
没多久,林早就拿着东西下来了。
他一边穿外套,一边把林小饱的小熊外套递给他,让他自己穿上。
路过货架的时候,又从上面拿起一捆绳子,用绳子把小偷的手和脚都捆起来。
他可以去张爷爷家,但是骋哥最好不要去了。
毕竟……
他还是丧尸。
万一骋哥忽然凶性大发,伤害邻居们,就不好了。
还有小饱,他年纪小,肯定参与不了这种事情。
林早让傅骋带着小偷,送他到张爷爷家后门。
黄毛给他们开了门,林早拽着绳子,把小偷甩进去,又回过头,小声对傅骋说:“骋哥,你带着小饱,回家里等我。”
傅骋垂下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老婆要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他不要!
林小饱也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爸爸要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他不要!
父子两个都忘了,他们没把对方算进去。
“听话。”林早握了一下两个人的手,“家里不能没人守着,万一还有小偷进去,就不好了。”
傅骋站定不动。
邻居们都在催他们:“怎么了?要不然就一起过来吧?快啊,丧尸要过来了!”
刚刚林早狂敲铁盆,发出的动静,不仅吓跑了小偷,当然也吸引来了丧尸。
“快点啊!”
林早扭头看了一眼,最后对傅骋说:“快,回去奖你一个亲亲。”
他又对林小饱说:“快,坏人随时可能会再次回来,你和大爸爸回去守家。而且大爸爸不会锁门,你要帮他锁门呀,不然爸爸就回不去了。”
“好吧。”
傅骋和林小饱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回到家里。
但就算回了家,他们还是趴在窗边,时刻观察着对面的动静。
他们会一直盯着小早/爸爸,直到他回家!
林早独自进了张爷爷家。
张爷爷家是小平房,前面是小卖部,后面是住人的地方。
没有客厅,只有厨房、卧室和卫生间。
现在一群人都挤在厨房里,转个身都困难。
这么一会儿功夫,三个彩毛就已经把小偷捆在了椅子上。
姐妹两个拍拍他的脸,试图把他唤醒。
但是小偷大概是摔得不轻,这样都没醒。
最后还是慈祥的张爷爷,接了一盆冷水,颤颤巍巍地端过来。
“用这个!”
众人都惊呆了,赶紧闪开。
“哗啦”一声,冷水泼在小偷脸上,冻得他一激灵。
小偷挣扎着,“哼哼”了两声,终于醒了。
一睁开眼睛,看见眼前这么多人围着,个个面色不善,他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他表情惊恐,语无伦次:“对不起!对不起!别杀我!我什么都没偷到!我什么都没有……”
“你和那几个小偷是一伙的吗?你们是一起来的吗?”
“谁给你们的胆子,过来偷我们这里?”
“说话!别装哑巴!”
一群人,一大堆问题。
小偷眼神飘忽,转来转去,根本回答不过来:“我……我……”
最后,还是张爷爷拄着拐杖,上前一步,镇住了场子。
“我来问!”
“你和其他几个小偷,是一伙的吗?”
小偷并不回答,只是问:“他们怎么样了?他们在哪里?”
“过来爬墙的,全部被推到楼下摔死了。”
张爷爷语气温柔,当然是假装的。
“只有你一个人,要不是我拦着,他们把你也打死了!”
林早最先明白过来,张爷爷是在唱红脸。
于是他冷下脸,昂首挺胸,默默地举起了手里的铁棍。
其他邻居也反应过来,磨刀的磨刀,磨牙的磨牙。
张爷爷又问:“我跟他们说,问你几个问题,要是你回答得好,就放你走,否则——”
“我回答!我回答!”小偷连连点头,忙不迭说,“我和他们是一伙的!我们住在西陂街8号,我们之前就认识……”
“你们怎么会来偷我们这里?是不是盯很久了?还有其他人盯着我们这里吗?”
“不知道……”
“不知道?!”
林早挥了一下铁棍,棍头砸在水泥地上,发出巨响。
“我们……我们之前从来没来过这里,是……是有人跟我们说,汽车厂旁边的幸福街,家家户户都有很多物资,我们才过来的……”
是了,西陂街和幸福街离得是有点远,车程至少一个小时。
一般人不会特意开车过来,蹲点观察的。
“是谁说的?”
“是……我不知道啊!”
小偷急得简直要哭出来。
“就昨天晚上,天快亮的时候,有两辆小轿车,从我们那里经过。”
“他们一边开,一边说,幸福街有物资,幸福街有一个大仓库。”
“我们就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理发店两姐妹马上惊呼出声:“两辆轿车,一辆黑的,一辆灰的?”
“应该是吧,我没看清……”
“不要脸的!”
两姐妹和胖叔胖婶大骂一声。
是昨天跟踪他们的那两辆车。
跟踪他们,被他们打跑了,结果怀恨在心,四处散播谣言。
难怪,难怪!
两姐妹深吸一口气,有点愧疚。
“怪我们,把他们引回来,被他们知道住址了,对不起。”
“对不起。”
“不能这么说,车没油了,你们也没别的地方去,只能开回来。”
“就是,而且他们一直盯着你们,盯了好几天,肯定早就知道你们住在哪里了,你们再躲也没用。”
张爷爷顿了顿拐杖:“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还是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谣言已经散播出去了。
不知道多少人会盯上他们,会过来偷抢拐骗。
这一批小偷,肯定不是最后一批。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们也明白了。
末日世界,要防的人,不止是丧尸,还有人类。
接下来,还会有一大堆人过来呢。
“我们——所有人——都得团结起来。”
张爷爷叹了口气,语重心长。
“不然这一关,怕是难过了。”
“同意!”
林早率先点头,其他邻居也都附和。
“行!”
“我老早就想这么说了。”
站在窗户那边的林小饱,也举起了小手。
虽然有点听不懂,但他就是——
“支持!”
“先说说这个小偷,怎么处理他?”
众人齐刷刷回过头,看向小偷。
小偷瑟缩了一下,真的哭了出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没有偷到东西!我刚爬进去就被发现了!我什么都没干啊……”
一时间,邻居们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处置他。
阿肥叔看着他,想了想,率先开了口,声音很冷,带着一股狠劲。
“把他杀了,尸体挂在街口,其他人看见,就不敢过来了,一了百了。”
一听这话,小偷几乎要尿出来。
“不要!不要啊!放过我!我再也不偷东西了……放我一马……”
事实上,这个办法确实有点残忍。
毕竟在场所有人,谁都没有杀过人,甚至连猪都没有杀过。
要他们杀人吊人,他们都有点害怕。
就连提出建议的阿肥叔自己,也动不了手。
正巧这时,门外传来丧尸的吼叫声。
于是绿毛说:“要不然,把他丢出去喂丧尸,就不用我们自己动手了。”
“万一……”大美提出异议,“开门的时候,丧尸进来了,怎么办?”
“那就把他扛到屋顶,丢下去。”
“张爷爷家是平房,屋顶上不去。”
“把他杀了,吊起来那个办法也不好。万一血流了一地,又把丧尸吸引来了,怎么办?我们不能光防着人,还要防着丧尸。”
“对对对!”小偷连连点头,“我会把丧尸引来的!到时候,你们的房子旁边,全是丧尸,你们也会被困死在这里!”
杀也不是,丢出去也不是。
那该怎么办?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
他们望着小偷,小偷也望着他们,满脸祈求。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没参与讨论的林早,忽然开了口——
“放他走。”
众人都有些惊讶,回头看他:“小林!”
林早双手环抱,抱着铁棍,淡淡道:“让他回去,告诉所有人,幸福街不是好惹的,他和他的同伙来幸福街偷东西,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这样子,其他人就不敢再来了。
邻居们还是有些迟疑,凑在一起,围成一个圈。
“可是万一……”
绿毛压低声音。
“万一其他人听见这个消息,反倒联合起来,过来抢劫我们,该怎么办?”
“应该不会有这么多人,就算有……”
“反正我是不敢杀人,要不你们杀吧?”
“我也不敢。”
“我觉得,林哥说得挺有道理的,让他走,出去跟其他人说,我们这里不好惹,吓吓他们。”
“那万一没吓住呢?”
“至少能吓住一些胆小的,消息都已经散出去了,胆大的、该来的,总会来,把他打发了,我们抓紧时间,做点防御工程最要紧。”
忽然,林早又说:“我去跟他说句话。”
“诶!林哥!”
林早抱着铁棍,走上前,微微弯下腰,凑到小偷耳边,跟他说了一句什么。
一瞬间,小偷原本有了点血色的脸,忽然又变得惨白。
“行了。”
林早直起身子。
“他绝对不敢再作怪了。”
几个邻居都不敢动手,只是看向德高望重的张爷爷。
张爷爷思忖再三,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听小林的,放他出去。”
“行。”
小偷喜极而泣,连连道谢:“谢谢!谢谢谢谢!我一定改过自新!”
三个彩毛解开捆在椅子上的绳子,拽着他,来到张爷爷家后门边。
“我们不杀你,能不能从丧尸手里逃出去,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
小偷忽然又迟疑起来。
被声音吸引的丧尸,大大小小,男女老少,足足有十来个,就在张爷爷家和林早家附近徘徊。
外面一片漆黑,还下着雨,大概是因为沾了水,它们的行动迟缓了一些。
但就算是这样,要从它们手里逃出去,还是不太容易的。
“别……等会儿再放我出去吧……”
“别嚎了,你越嚎,丧尸越激动。”
三个彩毛拽着他,两姐妹拧开门锁,把门扇拉开一条小缝。
“吱嘎”一声,后门打开。
几个丧尸似乎听见了声音,齐齐回过头。
下一秒,小偷从门缝里挤出去,撒开腿就往反方向跑。
他不敢叫,不敢喊,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
傅骋站在窗边,沉下脸,眼神冰冷,低低地“呼噜”了一声。
又下一秒,所有丧尸都行动起来,摆动着手和脚,慢吞吞地追了上去。
小偷死死咬紧牙关,不敢说话,一直跑过了街道拐角。
林早和众人也没再看,随他去了。
他能活下来,也是他的本事。
张爷爷握紧手里的拐杖,叹了口气。
“今天晚上,注定是不眠之夜了。”
“我们得抓紧时间,应付随时可能会来的小偷和抢劫犯。”
林早点点头,一边想,一边说。
“得安排两个人,在最高处,死死盯住街头和街尾,充当侦察兵,一旦有人靠近,就告诉所有人。”
“进街道的路上,放点图钉或者玻璃渣,要是他们开车进来,直接扎爆他们的车胎。窗台上也要放一点,免得有人爬窗户。”
“或者谁家里有铁栅栏、沙袋之类的东西,干脆把他们拦在街道外面!”
红毛忙道:“我把面包车开过去,挡住路。”
“不行,面包车是稀缺资源,万一他们恼羞成怒,把车砸了,我们以后还怎么出门?”
“得用一些废品。”
“那就没有了。”
邻居们都摇头。
谁家里会有铁栅栏?又不是开监狱的。
“那就先放玻璃渣。”张爷爷道,“小卖部里有空酒瓶和饮料瓶,拿去用。”
“行。”
一行人简单商定之后,马上就行动起来。
整条街上,就只有林早家里和胖叔胖婶家里,是三层小楼。
所以他们两家,暂时充作瞭望台。
林早准备让傅骋和林小饱去楼上盯着,胖叔一家则让胖婶盯着。
一行人又把空酒瓶装在箱子里,狠狠砸碎,撒在街头街尾。
昨天今天都是阴天,还在下雨。
太阳能的路灯有些续航不足,忽明忽暗的。
玻璃渣子掉在被雨淋湿的、黑漆漆的路面上,还真看不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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