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肉也有。现在天气不热,但也要放进冰箱里冻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电,现在腌腊肉肯定来不及,你和小饱抓紧时间吃。”
 “剩下就是一点日常用品,洗发水、沐浴露、卫生纸,还有……”
 ——“骋哥?”
 林早轻轻地唤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隔着皮卡车,傅骋把东西都搬下来,顿了顿,继续道:“食物就是这么些,足够你和小饱吃一两年的。”
 “外面那些东西——”
 “长得和人差不多,就是人变的,但是没脑子,见人就咬。被抓了咬了,没几天就会变得和它们一样。”
 ——“傅骋!”
 林早心里一沉,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加重语气,又喊了他一声。
 傅骋别过头去,胡乱抹了把脸,说话声音越发低沉下去。
 “就和我们第一次约会,我故意使坏,带你去电影院看的丧尸片一样。”
 “你当时吓得不敢看,直往我怀里钻。”
 “小枣,我知道你会怕,但是……”
 话还没完,林早一把丢开手里的东西,飞奔上前。
 他像一只捕猎的小猫,倏地扑上前,拽住傅骋的衣服,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傅骋喊了一声:“小枣!”
 林早咬着唇,一言不发,目光坚定,用力拍开他的手,解开他的大衣。
 他早就看这件大衣不顺眼了!
 他早就想把傅骋身上这件大衣扒下来了!
 他早就……
 下一刻,林早霍然拽开傅骋的大衣。
 因为太过用力,大衣缝线被他扯断,纽扣崩开,掉在地上。
 傅骋放弃抵抗,站在他面前,乖顺地低下头:“小枣。”
 又下一刻,傅骋被丧尸抓伤的右臂,赫然出现在林早眼前。
 三道抓痕,深可见骨。
 因为傅骋一直在搬东西,抬手活动,伤口一直都没有结痂。
 鲜血汩汩淌出,与衣料黏连在一起。
 难怪傅骋要穿黑色的大衣,难怪傅骋死都不肯把这件衣服脱下来。
 难怪……
 林早死死攥着傅骋的衣襟,脸色惨白,整个人不自觉发着抖。
 他怎么没早想到?他怎么没早发现?
 他怎么能听傅骋的话,让他一直搬东西?
 他早该这样干的,他早该察觉到不对劲的。
 他早该……
 傅骋低下头,看着林早的脸,最后放缓语气,低低地喊了他一声:“小枣,别难过,我没事。”
 就在林早愣神的时候,“啪嗒”一声轻响传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傅骋怀里掉出来,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滚远了。
 下一瞬,林早抬起头,刷地一下,就红了眼眶。
 那是一颗,用锡箔纸包装的……巧克力糖。
 林早平躺在床上,眉头紧蹙,双眼紧闭。
 多年前看过的丧尸电影,在此时此刻,齐齐涌入他的脑海。
 遍地硝烟的混乱世界,随风飘扬的碎皮碎肉。
 破破烂烂的感染丧尸,摇摇摆摆地朝他走来。
 血盆大口,尖利犬牙。
 一口下去,血肉飞溅。
 ——啊!
 林早下意识抓紧身下床单,脑袋胡乱摇晃着,用力挣扎。
 不要,不要咬我。
 我的血不好喝,我的肉也不好吃的。
 下一刻,梦境里的丧尸抬起头来,赫然是傅骋的模样。
 硬朗坚毅的面庞,狼一样锐利的眼睛,强悍凶猛的气势。
 傅骋两只手像铁钳子一样,牢牢钳住他的肩膀,攥得他生疼。
 傅骋抬起头,咧开嘴,露出血淋淋的唇齿,探出舌尖,扫了一下犬牙,朝他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
 是傅骋,是他的爱人。
 林早望着他,缓缓松开紧握的双手,挣扎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
 算了,给傅骋咬一口也没事。
 林早放弃挣扎,阖上双眼,任由傅骋将他抓过去,放任自己陷进更深的梦境里。
 下一秒,一块冰冰凉凉的毛巾,贴在他的额头上。
 林早倏地惊醒,从床上弹起来。
 “啊!”
 冬日里,林早出了一身冷汗,几乎浸透毛绒睡衣。
 他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爬起来的一样,湿漉漉,汗津津。
 林早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环顾四周。
 这个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窗帘外有日光透进来。
 墙上的时钟,时针明明白白指向数字十,已经是早上十点了。
 “爸爸——”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林早循声望去。
 只见林小饱自己穿了外套,乖乖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自己的懒羊羊小毛巾,地上还散落着他的玩具积木。
 林早回过神来,连忙问:“小饱,你什么时候醒的?”
 林小饱挺起小胸膛,仰起小脑袋,自信宣布:“我八点就醒啦!”
 “对不起,爸爸睡过头了。”林早吸了吸鼻子,“你饿不饿?爸爸去给你煮面条。”
 “不用啦。”林小饱道,“张爷爷给了我一个鸡腿吃。”
 “张爷爷?”林早心里一惊,“你给张爷爷开门了?”
 “没有啊。”林小饱摇摇头,“爸爸和我拉过钩,不能给任何人开门,谁都不行。我记得的。”
 “那……”
 “我待在家里,张爷爷敲窗户叫我,问我早上吃什么,我说爸爸还没起床,我还没吃饭呢。张爷爷就打了一个鸡腿,放在窗台上,让我自己拿。”
 “这样啊。”
 林早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张爷爷本名张建军,就住在他们隔壁,开了一家小卖部维持生计,平时也会在自家院子里种点菜、养只鸡。
 他无儿无女,很喜欢林小饱,平时对他也很关照,经常塞点虾条糖果给他吃。
 变故发生之后,整条街都把自家门窗锁得紧紧的,不敢和外人接触。
 林早有几次想找他问问情况,看他需要什么。
 但是想想,张爷爷家里有菜有肉,贸然去找老人,反倒显得他心怀不轨,惦记老人的东西,容易吓到对方,也就算了。
 没想到张爷爷主动来找林小饱。
 自建房嘛,都是挨挨挤挤的。
 张爷爷稍稍伸长手,是可以把东西放在他们家一楼的窗台上的。
 林早抿了抿唇角,摸摸林小饱的脑袋:“那你有没有对张爷爷说‘谢谢’?”
 “当然有啦。”林小饱用力点头,“爸爸,我太饿了,就先吃了一点鸡腿。不过我还是有给你留噢。”
 林早笑了笑:“全部吃掉也没关系啦,爸爸可以煮其他东西吃。”
 “不行。”林小饱正色道,“大爸爸说了,要留一点给爸爸吃。”
 “大爸爸?”林早不敢相信地睁圆眼睛,“他……他回来了?”
 “对呀,就是大爸爸帮我把鸡腿分成两半,让我留一半给爸爸。”
 听见这话,林早忙不迭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林小饱继续说:“但是大爸爸好奇怪啊,他都不跟我们一起睡觉。我和张爷爷说话的时候,他也躲在旁边不出来,说他在玩捉迷藏,不能让别人看见他。”
 “大爸爸才刚刚回来,就又要出去探险。我让他陪我玩小汽车,他也不陪我玩,说要出去打怪兽。”
 “大爸爸还让我不要告诉爸爸,他走了……”
 林小饱掰着手指头,仔仔细细数着大爸爸奇怪的地方。
 林早却没有心思再听下去,留下一句“小饱,你在房间里等爸爸”,就推开门,冲出房间。
 他以为是梦!
 他以为昨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结果是真的!
 昨晚傅骋真的回家了,还带了很多物资回来。
 后来他发现傅骋很不对劲,手臂上还有伤。
 然后……然后……
 不知道是他自己承受不住,还是傅骋把他打晕了。
 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反正他失去了意识,陷入噩梦之中,被傅骋送回床上。
 一直到刚才,小饱把他喊醒。
 林早跑出房间,飞奔下楼。
 在他睡着的时候,傅骋连夜把所有物资归置好了。
 大米、蔬菜、水果,还有那辆皮卡车。
 皮卡车静静地停在车库里,车里车外干干净净。
 水迹未干,空气中浮动着清新的柑橘洗涤剂的气味。
 所以,傅骋甚至抽出时间,把车给洗了一遍。
 下次林早要用车,就可以直接用了。
 傅骋这个……疯子!疯狗!
 林早只匆匆扫了一眼,就绕过皮卡车,跑到卷帘门边。
 他蹲下身,拿出钥匙,正准备开门。
 下一秒,他又感觉到了不对劲。
 林早不敢置信地抬起手,仔细观察。
 ——钥匙变多了。
 傅骋把车钥匙和门钥匙挂在一起,留给了他。
 那颗巧克力糖,也被他当做钥匙扣,挂在了一起。
 ——卷帘门底部的锁孔上,还多了一点油渍。
 昨晚他抱怨卷帘门的锁很卡,所以傅骋往锁孔里灌了点机油,方便他以后进出。
 傅骋知道他醒来以后,一定会跑下来。
 所以他不怕林早找不到车钥匙,不怕林早吃不到巧克力糖。
 傅骋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他只怕林早开门关门的时候,被生锈的门锁妨碍,费不必要的力气,吃不必要的苦头。
 傅骋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马上就要变成丧尸了,他竟然还有心思给门锁上油?
 林早心中震荡,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只是下意识用钥匙去戳锁孔。
 “咔哒”一声,卷帘门打开。
 林早反应过来,把门打开,跑到外面,大喊一声——
 “傅骋!”
 他们家的三层小楼,坐落在一条名为“幸福街”的街道上,周边都是自建房。
 这道车库卷帘门,可以算是他们家的后门。
 从后门出来,后面没有其他人家,只有一条小路、一条排水沟,还有一道高高的石砌围墙。
 “傅骋!傅骋——”
 林早扯开嗓子,又喊了两声。
 可是烈日当空,寒风呼啸。
 周围一丁点其他声音都没有。
 原本住满了邻居的房子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原本对他有呼必应的傅骋,此刻也不见了踪影。
 林早抬起头,环顾四周,只觉得日光在头顶盘旋,寒风将他裹挟。
 四周安静得有些诡异,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林早有些慌张,不自觉攥紧双手,频频回头,望向卷帘门的方向,不断在心里思索着对策。
 傅骋大概是已经走了。
 他被丧尸抓伤,感染了丧尸病毒,马上就要变成丧尸了。
 傅骋不想连累他和小饱,所以把家里的事情全部安排好,就离开了。
 他有心躲避,谁也找不到他。
 回去吧,就这样吧。
 像电影里演的桥段一样,他一个人带着孩子、带着爱人的遗愿活下去。
 不……不行!
 林早猝然回过神来,抬起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不行!不要!不可以!
 他不要演电影!不要演苦情桥段!不要把傅骋丢掉!
 他不是电影里的主角!他就要和傅骋在一起!他们一家三口就要在一起!
 就算变成丧尸,他们也要在一起!
 “傅骋?傅骋!”
 林早抬起头,红了眼眶,语气里也带了哭腔。
 “出来!我知道你没走!你肯定还在附近!”
 傅骋这样在乎他和小饱,肯定不会一走了之。
 他一定还躲在家附近的某个角落里,暗中保护他们。
 “我让你马上出来!”
 “我数到三,你要是不出来,我就……我就……”
 林早看向四周,跑回车库,抄起一把铁锤。
 “我就把你的摩托车给砸了!”
 ——小小的威胁,完全无效。
 “我就把你拍的那些碟片全部砸了!”
 ——中等的威胁,同样无效。
 最后,林早抿了抿唇角,目光坚定,下定决心。
 “我就带着林小饱再婚!”
 “傅骋,我早就受够你了!长得那么糙,身上也那么糙!”
 “我要找一个温文尔雅、细皮嫩肉的男人改嫁,让小饱喊他‘大爸爸’,我喊他……”
 话音未落,高大凶悍的身影一跃而起,从围墙那边翻过来,猛扑上前,捂住林早的嘴巴,抱住林早,带着他滚进车库里。
 男人焦急叮嘱的声音,在林早耳边响起。
 “不许大喊大叫,丧尸都被你喊过来了!”
 说完这句话,傅骋起身就要离开。
 林早飞扑上前,抓住卷帘门,狠狠一拽。
 “哐”的一声,卷帘门落下。
 林早靠在门上,挡在傅骋面前,胸口起起伏伏。
 打定主意,绝不让路。
 他看过丧尸片。
 他当然知道,丧尸听得见声音,会被声音吸引。
 他当然也看见了,因为他的喊叫,已经有两三只丧尸,摇摇晃晃地朝这里走来。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引傅骋出来。
 瞧,傅骋这不是来了吗?
 林早张开双臂,堵着门,微微扬起下巴,定定地看着他。
 傅骋无路可走,对上他有恃无恐的眼神,才反应过来。
 他被小枣算计了。
 林早望着傅骋,发现他的面色比昨晚更加灰败,眼睛也更加猩红。
 傅骋同样望着林早,看见他穿着睡衣,又没穿鞋子,和昨晚一模一样,还是不长记性,目光也越发沉了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望着对方,谁也没有开口。
 僵持之中,那几只被林早吸引过来的丧尸,已经走到了门外。
 声音消失,它们失去方向,拖着脚步,东嗅嗅,西闻闻,四处徘徊。
 林早锁上卷帘门,把钥匙攥在自己手里,缓缓站起身来。
 他走到车库里的货架前,拆开一卷鞭炮,摘下其中一颗。
 前不久过年,过年当然是要放鞭炮的。
 傅骋买了好几挂红鞭炮。
 林早抓着鞭炮和打火机,踩着货架爬上去,站到车库里开得很高的小窗前。
 他拉开窗扇,点燃鞭炮,往外一丢。
 鞭炮在围墙外炸开,“嘭”的一声响。
 几只丧尸再次被声音吸引,掉头离开。
 林早可不傻。
 在喊之前,他就想好了应对办法。
 他不怕丧尸在附近徘徊,也不怕傅骋趁他不注意,再跑出去。
 家门钥匙都在他手里,傅骋要出去,只能破门而出。
 傅骋舍不得。
 他可舍不得把老婆儿子放在这样危险的地方。
 林早目送丧尸离开,把窗扇关上扣好,从货架上跳下来。
 傅骋走到他身后,张开手臂,小心翼翼地护着他。
 林早踉跄两步,被傅骋接住,回头看见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提起拳头,照着他的胸膛,狠狠地捶了两下。
 “混蛋!”
 林早站在傅骋面前,胸口起伏,眼眶通红。
 他胡乱挥舞着双手双脚,用手打,用脚踢,把怨气和怒气都发泄在傅骋身上。
 傅骋自知理亏,低着头,垂着眼,立在林早面前,不动如山。
 他不敢反驳,不敢闪躲,更不敢握住林早的双手,制住他的动作。
 他甚至刻意放松了身上肌肉,好让林早打得省力些,不至于过后手疼。
 是他不好。
 是他的错。
 他认错认罚,任打任骂。
 可林早本来就是幼儿园老师,平时温温柔柔的,手小力气小,打人一点不疼,也不怎么会说脏话,翻来覆去就是“混蛋”两个字。
 傅骋抬眼,对上林早通红的双眼。
 他身上不疼,反倒是被丧尸病毒感染的心脏,隐隐作痛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早打累了,甩甩手,抬起头,正好对上傅骋直勾勾的锐利眼神。
 可是,林早把他眼里过盛的心疼与怜惜,错看成“不知悔改”和“下次还敢”。
 林早顿时恼火起来,磨了磨后槽牙,一把拽住傅骋的衣领,飞扑上前,双手攀住傅骋的脖颈,张大嘴巴,作势要咬他。
 傅骋一惊,猛然回过神来,迅速捂住林早的嘴巴,厉声喝止:“小枣!”
 不能咬!
 人被丧尸咬了,会变成丧尸。
 人把丧尸咬了,肯定也会被感染!
 他这个丧尸克制着不咬人,人反倒追着丧尸咬,是什么道理?
 林早梗着脖子,脑袋顶着傅骋的手,像一头小牛,固执地寸寸逼近。
 傅骋自然不可能让他得逞,紧紧捂着他的嘴,掐着他的脸蛋,把他往外推。
 “小枣!林早!”
 几声呵斥之后,林早还是被傅骋制住了。
 傅骋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把他牢牢按在自己怀里。
 林早挣扎了两下,发现挣不开,也就不动了。
 “不许咬我!不许这样,不许这样……”
 傅骋心有余悸,说话之间,心脏狂跳,胸膛震动。
 “小枣,不许犯傻。”
 “你才犯傻。”林早把脸埋在他怀里,闷闷地重复一遍,“傅骋,你才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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