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早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扒拉车门把手。
 “傅骋,不要装酷啦,快点下来。”
 “要我请你吗?骋哥,请下车?”
 “老公,请下车!”
 可是……
 车门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林早说得这样起劲,车里的人却连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车里。
 车窗玻璃升到了顶,上面还贴着防窥膜,完全看不清车里的场景。
 林早下意识觉得不对劲,拽着车门的手缓缓松开,声音也冷静下来。
 “傅骋,你干嘛不说话?快点下来,不要吓我!”
 林早看不见的皮卡车里——
 身材高大的男人靠坐在驾驶座上,仰起头颅,双眼紧闭,喉结上下滚动。
 他穿着DV里同款的黑色工字背心,肩膀胸膛依旧宽厚,手臂肌肉依旧结实。
 只是在寒冬的夜晚,他的寸头上、额头上、肩膀上,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滑落。
 并且,他的右手臂上,挂着三道长长的伤痕。不像是割伤或砍伤,倒像是被野兽尖利的爪子抓伤的。
 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又像是竭力和什么东西做着对抗。
 傅骋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直到车窗外的林早真的着急了。
 他拍打着车窗,大声问:“傅骋,是你吗?”
 “你别吓我了,快点说话啊!出什么事了?你把门打开!”
 “你……你是傅骋吗?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在我老公的车上?我老公人呢?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
 “你不说话是吧?我要砸玻璃了!你……你给我等着!”
 林早一边放狠话,一边转过身,就要去找一个合适的武器。
 下一秒,车窗玻璃降下一些,车里传来林早无比熟悉的声音——
 “小枣,是我。”
 男人喘着粗气,短短四个字,说得低沉沙哑,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林早眼睛一亮,连忙又扑回去。
 玻璃只降下来三厘米,皮卡车底盘又高。
 林早踮起脚,却还是看不见车里的情形。
 但只要能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就放心了。
 “傅骋!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坏人害了你,开了你的车!”
 “没事。”男人强撑着,往座椅上靠了靠,“我没事。”
 “我一直喊你,你怎么不说话?”
 “我……”傅骋顿了顿,“我们还没对上暗号。”
 “暗号?噢。”林早想起来了。
 现在情况特殊,为了安全起见,傅骋出门的时候,只带了车钥匙。
 家里的钥匙,他一把都没带。就怕钥匙丢了,被有心人捡到。
 他们约好了,傅骋回来的时候,林早给他开门。
 必须要对上暗号,确认是他,才能放他进来。
 林早太激动,一时间忘记了。
 林早抬起头:“那我问你,我叫什么名字?”
 “小枣。”傅骋扯起嘴角笑了笑,“小甜枣。”
 “大名。”
 “林早。”
 “我们的儿子叫什么名字?这次要说小名。”
 “林小饱。”
 “嗯。”林早点点头,“确认是你没错,快下来吧。”
 “我……”傅骋顿了顿,“先把车开进去。”
 “好。”
 林早退后两步,给他让出路来。
 傅骋靠在驾驶座椅背上,同林早讲了两句话,原本铁青的面色有了血色,灰败的双眼也有了亮光。
 他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双手扶住方向盘,正准备打火,忽然感觉右臂上的伤口开始发作。
 他咬着牙,把疼痛的闷哼声哽在喉咙里,咽回肚子里。
 老婆儿子就在家里等他。
 回家几百公里,他都开回来了。
 现在他就在家门口,短短几百米,他不可能开不进去。
 傅骋死死咬着后槽牙,抬起左手,重重抓了一把手臂上的伤。
 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淋漓。
 傅骋从副驾驶上拿起一条粉色毛巾,胡乱擦拭血迹。
 毛巾是林早洗干净、叠整齐,放在这儿的,可以擦雨水、擦水雾,可以擦去不小心洒在座椅上的奶茶,现在——
 当然也可以为他处理伤口。
 林早在旁边等着,见他久久没有动作,正准备上前。
 下一秒,傅骋放下毛巾,点火挂挡。
 皮卡稳稳向前,进入车库。
 林早抿了抿唇角,强自压下心里不安,在车子完全进入车库之后,小跑上前,把卷帘门放下来。
 他感觉得到,傅骋一定有事情瞒着他。
 可能是受伤了,也可能是饿坏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先把门关上,安全最重要。
 另一边,车子停稳。
 傅骋卸下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手搭在车门把手上。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下车,不要下车。
 可是他的情感——
 “咔哒”一声轻响。
 他自己锁上的车门,又被他自己打开了。
 傅骋再次拿起毛巾,擦去身上汗珠尘土,又拿起一件崭新的黑色大衣,给自己披上。
 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这样就可以去见老婆儿子了。
 傅骋打开车门,悄无声息地下了车。
 林早背对着他,蹲在卷帘门前,认真捣鼓。
 “这个锁一直卡卡的。骋哥,过来帮我看看,这样锁好了没有……”
 话音未落,傅骋走上前,从身后抱住林早,把他从地上抱起来。
 林早不惊讶,也不挣扎,配合地回过身,张开双手,抱住傅骋的肩背,把脸埋进他宽厚的胸膛里,上下左右蹭了蹭。
 像小猫洗脸。
 “骋哥,这次怎么出去这么久?”
 “这次去哪里了?外面的情况还好吗?”
 “其实家里的存粮还很多,我省着点做,应该能吃很久。所以你这阵子都别出去了吧?我和小饱两个人在家,有点害怕。”
 傅骋一言不发,只是越发收紧了环在林早腰上的手。
 林早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嗯?”
 傅骋却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面庞与呼吸都带着异于常人的冰冷,触碰到的瞬间,林早就被他冰得一激灵。
 “嘶——”
 傅骋垂下眼,目光越过林早的腰身,落在他赤裸的双脚上。
 他哑声问:“怎么没穿鞋?”
 他这样一说,林早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攀着傅骋的脖颈,往上蹦了蹦,赤脚踩在他的皮靴上。
 傅骋了然,张开宽厚的手掌,扶住他的腰,帮他站稳。
 林早挂在傅骋身上,笑得牙不见眼,有恃无恐地看着傅骋。
 “忘记了。”
 “还穿着睡衣。”
 “也忘记了。”
 傅骋下意识要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给他穿,刚解开一颗扣子,忽然又想起什么,停下了动作。
 不行,不能,不可以。
 林早望着他,有些疑惑:“怎么了?”
 “没怎么。”傅骋稍稍松开手,“上去把鞋和外套穿上。”
 林早却看着他的衣服,歪了歪脑袋,目光疑惑:“你出门的时候,穿的是这件衣服吗?你有这件衣服吗?我没给你买过这件衣服吧?”
 傅骋面不改色,解释道:“穿出去那件弄脏了,在外面又买了一件。”
 “是吗?”林早熟练地伸出手,要摸摸他的衣襟,“多少钱买的?我看看料子……”
 话还没完,傅骋就握住了他的手。
 在林早再次开口之前,傅骋托起他的腿,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上去穿衣服。”
 “这套睡衣很暖和的,我不冷。”
 “去。”
 一家三口住的是自建房,一共三层楼。
 一楼是傅骋的修车店和车库。
 二楼是客厅、厨房和餐厅,三楼就是卧室。
 傅骋抱着林早,来到三楼。
 他在楼梯口停下,单手托着林早,腾出一只手来,从鞋柜里拿出林早的棉鞋,放在地上。
 林早穿好棉鞋,傅骋却不再抱着他往里走,只是拍了拍他的屁股:“进去把我那件军大衣穿上。”
 林早越发觉得古怪,朝他张开双手,疑惑地看着他:“都抱到这里了,不抱我进去吗?”
 “我——”傅骋别开目光,低声道,“身上脏,就不进去了。”
 在傅骋的强硬要求下,林早独自朝卧室走去。
 楼道里、走廊上,因为电流不稳,白炽灯轻微频闪。
 林早走到卧室门前,一只手扶着门,下意识回过头,看向傅骋。
 傅骋双臂环抱,双脚分开,仍旧立在原地,如同门神一般,不肯越雷池一步。
 可他越是这样,林早就越觉得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傅骋从来不会穿这样难打理的呢子大衣,傅骋从来不会把他买的衣服丢在外面,傅骋更不会用这样自卑难堪的语气,说自己身上脏。
 傅骋在回到家里,见到他的时候,绝对不会只满足于刚才那样简单的拥抱。
 傅骋会抱他,但应该是用尽全身力气,要把他整个儿揉进怀里,狂风暴雨般的拥抱。
 傅骋会亲他,会吻他,会咬他。
 会把他按在怀里,耳鬓厮磨,温存整夜都不够。
 今晚的傅骋,真的好奇怪。
 他到底……在压制什么?
 这样想着,林早的脸色不由地越来越凝重,目光也越来越疑惑。
 对上林早询问的目光,傅骋分明有些心虚,垂下眼睛,避开对视。
 他只是抬起手,朝林早摆了一下。
 ——快进去穿衣服。
 林早抿了抿唇瓣,打定主意,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去。
 他不穿外套,傅骋一定不肯罢休。
 先穿上,穿好了马上出去。
 墙上的时钟依旧滴答滴答地走着。
 林早借着走廊上透进来的光,看了一眼。
 现在是凌晨一点十三分。
 林小饱抱着枕头,趴在床上,睡得正香,还哼哼唧唧地说着梦话。
 “爸爸,我想吃草莓馅的汤圆……”
 “大爸爸,再给我做一个会跑的玩具车……”
 “哼哼!”
 林早轻轻叹了口气,不想吵醒他,也就没开灯。
 他摸黑走到床边,给林小饱掖好被子,又走到衣柜前,拿出傅骋的军大衣。
 做完这些事情,他只用了不到一分钟。
 林早抱着大衣,匆匆忙忙跑出房门。
 还好,傅骋还在原地等他。
 林早松了口气,小跑上前。
 傅骋从他手里接过大衣,在他身后抖落开:“小枣,手。”
 林早回头看了一眼,举起两只手,伸进衣袖里。
 傅骋很高,有190,足足比林早高出一个头。
 他的大衣穿在林早身上,简直像一个小铁桶。
 傅骋双手拽着衣襟,往前拢了一下,从下到上,仔仔细细地给他扣上扣子。
 林早温声问:“骋哥,你饿不饿?我给你煮面条或者汤圆吃,好不好?”
 “不用,我不饿。”
 傅骋轻轻扶了一下林早的脸颊,让他抬起头来,给他扣好最后一个到顶的扣子。
 “车上还有东西,我下去搬上来。你跟我下去看看。”
 “明天再搬不行吗?”
 “不行。”
 傅骋难得这样坚决,不吃林早撒娇这套。
 “好吧。”
 穿好大衣,林早跟着傅骋,回到一楼。
 皮卡车就停在车库里,车后斗盖着一块巨大的黑色防水布,把东西遮得严严实实的。
 傅骋让林早站在旁边,走上前,解开卡扣,用力一拽。
 防水布落下,车上由大米垒成的城池,展现在林早面前。
 林早不敢相信,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
 只见一袋一袋五十斤装的大米,被傅骋用垒砖块的法子,交错堆叠,垒在一起。
 路上运输颠簸,袋装大米嵌在一起,越发严丝合缝。
 林早匆匆扫了一眼,大概估了一下。
 这里至少有五十袋大米。
 而且包装不尽相同。
 可以想见,傅骋应该是跑了很多地方,才凑到这些粮食。
 林早回过神来,心中一惊,转头看向傅骋:“怎么买这么多?现在外面很乱吗?”
 “没事,别怕。”傅骋扳开后斗挡板,把最顶上的那袋大米拽下来,扛在肩上。
 林早连忙上前,帮他扶稳:“现在外面很多……那个吗?”
 那两个字,林早说不出口。
 “不算很多。”傅骋把米袋扛在左肩上,又侧过身,去扛另一袋。
 “那……”
 “多囤点,以后你和小饱就不用再出门了。”
 傅骋扛起两袋大米,用手扶着,轻轻掂了掂,调整好位置,面不改色地朝楼上走去。
 林早咬了咬牙,也努力抱起一袋大米,追了上去:“那……那放在楼下就好了,干嘛搬到楼上?”
 “你和小饱做饭方便,不用下楼。”傅骋脚步轻快,一步一个台阶往上,“财不外露,东西藏在楼上,你们也更安全。”
 他转过头,看见林早也抱着一袋米,面色一沉。
 “小枣,你放下,我来搬。”
 “不要,我要帮你。嘿咻——”
 林早双手环抱,感觉米袋在自己怀里往下滑,在楼梯上停下,抬起腿,把东西往上顶了顶,整个人也往后仰。
 “这么多米,你一个人搬到什么时候?我们今晚先搬两趟,剩下的以后再说。”
 “以后——”
 他没有以后了。
 傅骋顿了顿,正色道:“今晚搬完。”
 “啊?”林早惊讶,眼睛瞪得更圆了。
 傅骋加快脚步,一鼓作气,把两袋米扛到三楼,又折返回来,从林早手里接过米袋,拽着两个角,轻轻松松提了上去。
 傅骋推开儿童房的门,把三袋米藏在林小饱不常睡的小床下面,放置整齐。
 傅骋看了看旁边的空位,估算道:“还能再放两袋。”
 林早更惊讶了,呆呆地看着他:“骋哥……”
 傅骋从他身边走过,握了一下他的手:“我下去扛,你别跟着我跑来跑去的,太辛苦了。”
 “傅骋!”
 林早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傅骋已经下楼去了。
 上上下下,来来回回。
 傅骋就像是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每趟扛两袋米,一趟一趟,把五十袋大米全部扛到楼上。
 他把大米藏在床底,藏在柜子里,藏在桌子底下。
 实在没地方藏了,他甚至想把地砖撬起来,把粮食藏进去。
 林早跟在傅骋身后,见他明显不对劲,连忙扑上前去,抱住他的手臂,喊了一声:“骋哥!”
 傅骋身形一震,对上林早担忧的目光,扶着额头,清醒过来:“对,不能撬地砖,你和小饱容易被绊倒。”
 他放下手里的铁锤和撬棍,站起身来,牵起林早的手,再次朝楼下走去。
 “小枣,除了大米,我还带了蔬菜水果回来。”
 “傅骋,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今晚怎么回事?”
 傅骋没有回答,只是牵着林早往前走。
 不知道是多少次,两个人来到车库里。
 车后斗上,原本垒成城墙的大米已经被搬空了,用蓝色塑料箱和编织袋装着的蔬菜水果,出现在林早眼前。
 傅骋把东西一样一样卸下来。
 “这两袋是土豆,这两袋是白菜,还有胡萝卜、洋葱。麻袋里都是放得久的菜,可以慢慢吃。还有黄豆绿豆,可以煲汤,也可以催芽。”
 “这箱是生菜,这箱是蘑菇,还有西红柿。箱子里的是不好放的,你和小饱要快点吃完,但是生菜和蘑菇我都留着根,应该能放久一些。西红柿也可以把种子挖出来,种在花盆里试试。”
 “水果我也买了几箱。苹果、橙子和柚子好放,就多买了一点,还有两挂香蕉,你和小饱抓紧吃。这个香蕉磕坏了,你们别吃,我吃掉。”
 傅骋带回来的东西很多,堆在车上像一座小山,铺在地上像一片汪洋。
 傅骋在卸货的时候,林早就站在旁边,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他不在意傅骋带了多少食物回来,他在意的是——
 傅骋说的话。
 傅骋的每一句话,都在安排他和小饱接下来的生活。
 每一句话都只有“你和小饱”,每一句话都不见他自己的踪影。
 每一句话……都像是遗言。
 林早站在旁边,一瞬不瞬地盯着傅骋,藏在军大衣里面的身子微微发着抖,掩在衣袖里的双手也不自觉攥了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骋在给他们家安排未来的时候,怎么会把自己剔除在外?
 傅骋似有所感,背对着林早,卸货的动作停顿一下。
 但他不敢回头,很快就调整过来,从车子另一边绕过去,打开皮卡车后排座椅的门。
 后排座椅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不用多说,皮卡车绝对超载了。
 “这边有鸡蛋,我直接去养鸡场买的。你和小饱一天吃一个,保证营养。本来还买了两只活鸡,结果路上飞走了,我没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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