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陛下的退休指南(山岚渐止)

“如今的虫族尚未探索过整颗星球，必定存在遗漏。我所知道的这部分地理信息都是建筑者们勘探出来的，具体情况尚未得到证实。这么多明显的证据摆在眼前，基本可以确定了。”
见状，伊芙也面露担忧：“无论如何，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了。”
对此，尤莱亚也没有更好的策略。他不知道自己的族群究竟因为何种缘故出现在了其他虫族的眼中，也不知道那个未知的族群究竟存在了多久，至少他们的态度并不友善。
等到检查完那两只被附身的虫族后，尤莱亚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去救他们。
这两只虫族的自我意识被另一只虫母的精神力强势摧毁，基本上两具没有意识的空壳无异。
就算尤莱亚再度为他们建立精神链接，但是他们的大脑就像漏勺一样，无法生成和存储精神力。维系双方的精神力同样无法久留，终有一天会消失殆尽。
这一遭打得虫族们措手不及。
在这种时候，情报量的多少决定了局势的变化。尤莱亚主动抹杀掉这两只中招的虫族，不给自己的族群留下隐患。
他的目光越过连绵的群山，向山地的彼端望去。那里必然存在一个未知的虫族族群，但只要找到虫巢的位置，就有争抢先机的希望。
相比起自己作弊一样的晋升速度，那群虫族必然依靠稳扎稳打缓步提升，大概率非常危险。在不知道战斗力的准确差距之前，尤莱亚不主张引发正面冲突。
但是，尤莱亚也不会一辈子忍气吞声，没有谁会在巴掌都扇到脸上的时候还不闪不避，除非是有特殊癖好。他对于发展势力的方向很明确，更倾向于通过族群之间的战争来掠夺资源和领地。
要是运气好的话，在离开这颗星球之前还能让族群的规模翻上一番。
想到这里，尤莱亚向伊芙和在场的其他虫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在合适的条件下，我想开战。”
他的话语非常简短，却在字里行间中透露出压抑的野心。
其他虫族本就以虫母的决策为行动准则，在普通虫族对于虫母堪称狂热的追随下，没有一个不表示赞同。至于那些会提出疑问甚至抗拒的虫族，大概早就悄无声息的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了吧。
虫族扭曲的社会关系注定会让普通虫族成为虫母的利刃，为虫母夺取胜利和荣耀。
这时，从雪山中找来的冰焰果救有了用武之地。等到寒冷的侵蚀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它们将会为决胜争取宝贵的机会。仓库充足的食物也是尤莱亚准备发起战争的底气，至少在短时间内无需为了食物而担忧。
今后的排班中，也分出了部分虫族前往外界探查情报。在巢穴中无所事事的兵虫们有了发挥能力的舞台，表现得格外兴奋。
现在就看哪只虫母的运气更好，能将对方的族群收为己用。
失败的族群将会成为最好的养料，滋养着未来的庞然大物。
然而，尤莱亚也必须考虑最坏的情况，要是自己的虫族不敌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带来族群离开这颗星球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在五阶战车的帮助下，虫族已经有了直接跨越宇宙的寻找其他宜居星球的能力。毕竟五阶虫族已经不再依赖氧气，可以凭借自身力量在太空中迁徙。其他需要氧气的虫族可以躲在战车腹部的空间中，借助同伴的力量一同转移。
可是，之前的尤莱亚却没有选择急着离开。
在人类势力到来之前，虫族们还有时间去强化自己，立刻舍弃虫族辛辛苦苦建造的家园未免过于可惜。
尚未到来的成年期同样是个隐患，尤莱亚更想等到自己的状态稳定下来再另作打算。比起全然陌生的环境，还不如在这颗荒星上来得安全。
现在一看，没有立即离开反而让尤莱亚发现了最珍贵的资源。被称为“孵化场”的荒星果然不只会是单一族群的摇篮，争斗也是孵化的一环。
尤莱亚攥紧了拳，感受到了久违的紧迫感。
他感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格外陌生，和人类的距离好像又远了一些。
现在将视角拉到山地的彼端。
在精神力被摧毁的那一刻，有一只虫族的脚步一顿，身体状况似乎虚弱了一些。
比起物理伤害，精神力损伤会引发持续的头痛，严重的时候还会让意识涣散，甚至完全失去意识。
和尤莱亚的族群不同的是，这个族群中已经有了简单的电力装置。它们与族群中的其他设备格格不入，就像是凭空产生的一样。
利用山上的风能来发电，他们开始使用科技的手段来生活。位于雪山之中巢穴在天然的掩盖下融入环境，鲜为人知。
山脉两端的地形大致相同，显然平原和林地的资源无法满足虫族的需求，才将家园搬到这里。
然而，尤莱亚却猜错了一点，使出精神力潜入的并不是这个族群的虫母。这只虫族虽有正常兵虫的足肢和外骨骼，但是在各方面都存在差距，更像是先天发育不足导致生长进程被中断一样。
他拥有远胜于普通虫族却低于虫母的精神力，以及低于正常兵虫的武力。外表似雄虫，但又具备了虫母的资质。
这样特殊的现象均指向了唯一的事实。
他是一只亚雌，或者说，是一只半转化为虫母的亚雌。
在正常情况下，除非虫母已死，否则亚雌不会开始转化。像转化了一半的亚雌更是罕见至极，在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他一个特例。
而每只虫母在离开茧房后都会除去族群中的所有亚雌，不知这个族群的虫母为何会放任一只对自己有威胁的半虫母四处游荡，真是令人好奇。

从出生的第一天起, 艾瑟尔就知道自己是一只亚雌。
既定的宿命让他不像其他虫族那样悠闲，在破壳而出的那一刻就对周围的世界时刻保持警惕。
艾瑟尔不信任任何一只虫族，他唯一拥有的只有锋利的口器和尖锐的足肢，这是他反抗命运的本钱, 亦或是对徒劳命运憎恶。
或许是为了保护珍贵的虫母, 他们的虫卵旁边是安全坚固的茧房。除了虫母, 其他任何一只虫族都无法凭借自身的力量去打破它。
这也就间接导致了另一件事。
在虫母离开茧房之前, 除了亚雌其他虫族都不知道虫母的死活。他们无法窥见充斥着血腥和争斗的内里，只能在茧房周围苦苦等待。
而亚雌则是作为虫母的替代品混杂在其他普通的虫族中间。
特殊的身份和尴尬的立场令他们不甘心一辈子过着庸庸碌碌的生活，怀着对虫母之位的觊觎向既定的命运抗争。
与之对应的，虫母也不想让怀有异心的虫族留在自己的巢穴中。所以虫母在登基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当众处决亚雌。
在吞食了其他几个虫母预备役后，短时间内虫母的力量可以强势压制其他虫族，从而保证最初的安全性。
但不管是亚雌还是虫母, 其余虫族只承认最终活下来的那一个。在尘埃落定之前, 任何阴暗的手段和方式都可以使出来。
如果在正常情况下, 确实是这样的。
然而，这个族群很特殊。它并非天然形成的，而是被人为用一块块零件拼凑出来的, 这些虫卵被统一投放在孵化场中自由生长。
毕竟不是同一种族，人类不知道虫母诞生的过程。因此，这个族群的虫母卵从一开始, 就只有一颗。
这颗虫卵不知为何非常孱弱，生命体征似有似无，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就连身旁的茧房都是粗制滥造的，哪怕一只最普通的虫族都可以将它轻易击破。
当现实与幻想相悖的那一刻, 艾瑟尔动了心思。
他看见了成为虫母的可能性。
在虫族的社会体系中，雌性的地位至高无上。尤其是对作为替代品诞生的亚雌来说，没有谁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
艾瑟尔将自己隐藏在虫群中，打算先下手为强。先出生就是最大的优势，在虫母和其他亚雌的外骨骼尚未坚硬，足肢尚未有力气支撑他们移动之前，他认为自己可以吃掉他们。
因为种族的特殊性，艾瑟尔可以轻易辨认出亚雌的虫卵和其他已经诞生的亚雌。
他抓住了宝贵的机会，身上渐渐沾染上其他同类的鲜血。那种琥珀色的温热液体如同蜜糖一样甘甜，其中蕴含着某种缺失的力量，一点一点填补着虚无的空洞。
所有普通的虫族冷眼看着艾瑟尔，这些未曾拥有自主独立思维的低等虫族只能作为观众而存在，在精神网建立之前，它们谁都不帮。
或许是隐隐发现了族群的秘密，艾瑟尔一共找到了四只亚雌，比正常情况下多了一倍。同时，巢穴中所有虫族之间的基因链各不相同，在建立精神链接之前甚至无法辨认出它们的种族。
吃下了多出一倍的补品后，艾瑟尔发现自己开始面临转化。
而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大概就是杀掉那只未曾出壳的虫母了。
艾瑟尔觉得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所有的疲惫都在进食后消失殆尽，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比出生时强大了无数倍。
正当艾瑟尔想要破开虫母卵的时候，他却忽然发现这只虫母的生命体征消失了。
那些急迫的、兴奋的、恐惧的、愉悦的情绪戛然而止。
艾瑟尔觉得不对劲，自己的幻想敌就这么没了，一点真实性都没有。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拿下胜利了？
总觉得……事情还没结束，但是侥幸心理却催促他赌上一把。
艾瑟尔感到有些恍惚，他蹲坐在虫母卵的旁边，感觉脑中是前所未有的空虚。被压抑的虫母基因在他身上再度复苏，艾瑟尔的精神力迅速增强，智慧程度同步提升。
在这里发呆终究不是办法，艾瑟尔茫然的思考了一瞬接下来该做些什么，随后用自己的口器咬开了那枚虫母卵。
谁知，这么做却给他带来了新的绝望。
本无力出生的孱弱虫母在濒死的时候接触到了氧气，断绝的生命体征再度延续。在艾瑟尔惊恐的眼神中，虫母恢复了呼吸，原本复苏的虫母基因再度被压制，他又变回了那个作为替代品而存在的亚雌。
艾瑟尔瞠目欲裂，他向着虫母的头颅高高举起了足肢，尖锐的末端对准了虫母的大脑。
雄虫与虫母的两种特征在他的身上同时出现，现在的艾瑟尔已经不属于任何一种虫族。
可是，他动不了手。就算是新生的孱弱虫母也是真正的虫母，基因得天独厚的优势不是自己这个替代品可以弥补的。四散的精神力阻止了艾瑟尔的攻击，他所有的努力瞬间化为乌有。
失败的缘由出于自己，艾瑟尔连迁怒的对象都没有。
为什么自己没有再多忍上一会！为什么亚雌永远棋差一招！为什么注定只配做一个替代品！
强烈的负面情绪席卷了艾瑟尔，他不得不去思考其他办法来让阻止自己的东西迅速消失。
然而，在虫母生疏的动作中，艾瑟尔意识到虫母的自我意识不全。作为出生时第一个见到的虫族，他自然而然地得到了虫母的依赖。
强烈的雏鸟情节让虫母放弃了杀戮，那几根虚弱纤细的足肢死死抓住了自己，怎么都不肯松开。
这样违背虫族本能的一幕令艾瑟尔僵住了。
直到自己最终成为了族群中的一员，艾瑟尔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他看来，知识残缺的虫母凯西不知道需要除掉这只对自己满怀恶意的亚雌，只觉得艾瑟尔是除了自己以外唯一能够顺利交流的虫族，对他无条件交付信任。
既然这样，那自己可以活下来了吧？
艾瑟尔惶然地开启了全新的命运，他作为罕见的半虫母以近卫的身份陪在凯西身旁，还被交付了一部分属于虫母的工作。
于是，在凯西的纵容下，艾瑟尔与他共同生活，分享精神力甚至是虫母的权力。
沸腾的野心中注入了一盆冷水，他看起来似乎忘记了自己的不甘，全心全意为族群考虑。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
不是的，亚雌无法抵抗成为虫母的机会。艾瑟尔潜伏在阴影中，只待有朝一日夺去凯西的一切。
虫母在虫母卵中就已经生出了最初的意识。
凯西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孱弱，他没有余力去处决威胁自己的亚雌，甚至无法破开禁锢着自己的卵壳。
他是一只先天不合格的虫母。
凯西本想等待其他的虫母预备役杀死自己，但不知为何自己的身旁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虫母卵的存在。
过于明显的事实凯西意识到，作为族群中唯一的虫母，自己必须出生。
可是在此之前，他必须想办法摆脱亚雌的袭击。
凯西故意让自己的生命体征变得格外衰弱，让威胁降到最低，好让这个族群的亚雌优先将其他同族作为敌人。
他成功了，最先出生的亚雌杀掉了所有的威胁。
一……二……三……四……
竟然有这么多。
如果凭借自己的力量，很难轻易解决掉他们。
现在的凯西没有任何武器，他唯一的筹码只有自己。在精神力的辅助下，自己的生命体征短暂消失，他意图蒙骗幸存的亚雌帮助自己出生。
终于，亚雌的脚步接近了。他伏在自己的卵壳上撕咬，身上已经具备了部分虫母的资质。
然后，凯西抓紧时间苏醒。他强撑着将所有的精神力都用在和艾瑟尔的周旋上，营造出无法被轻易杀死的错觉。
但是，虚弱的身体让凯西意识到自己没有余力立刻管理好整个族群，他需要一个健康的傀儡来辅助自己。
眼前的亚雌就是最好的选择，艾瑟尔的自卑和自傲都非常明显，只要防备好他的小动作，就能给自己争取积蓄力量的机会。比起普通的虫族，他更加聪明，也更加难以掌控，却让凯西升起了想要征服他的冲动。
那就这么定下了吧，凯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故意伪装病弱，却从未将真正的弱点暴露在外。
在他的有意引导和艾瑟尔的刻意配合下，他们居然真的在相互利用中度过了堪称和平的一段时间。有的时候，凯西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艾瑟尔的存在，这样的认知过于可笑，甚至产生了某种怪异的错觉。
如果是他的话，或许可以邀请来和自己度过第一轮繁育期。
艾瑟尔虽然无法孕育子嗣，但是倒可以作为雄虫留下有价值的后代。就资质而言，他的条件已经远胜于族群中的其他普通虫族。
凯西越想，越觉得可行。
被打下精神烙印的所有虫族都属于自己，自己这么做无可厚非，为此他可以忍受时不时的背叛。
如此扭曲的感情之中或许掺杂了半分朝夕相伴间产生的真心，但更多的还是算计和利用。虫母的种族特性让他们渴望得到强大的子嗣，永远保持贪婪，永远不会满足。
如果哪一天发觉自己无法割舍，那就抢过来好了。
凯西微微一笑，自顾自下了定论。
在决定正式向山脉另一端的虫族族群发起侵略之前，他还有一点时间，能继续让这场游戏持续下去。
-----------------------
作者有话说：就爱写一些拧巴扭曲、双向算计的复杂感情关系

原本尤莱亚的族群会在这个冬季休养生息, 暂时不会受到威胁的困扰。
谁知在这颗星球的另一端，居然生活着另一个全然未知的虫族族群。
一切归根到底，终究还是根基太浅。族群发展前期连最基本的温饱都难以保证，怎么可能将自己生活着的星球给探索个遍？
大意轻敌的后果是极其惨重的, 尤莱亚不想让自己的族群就这样折在这里,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派遣出去几只兵虫搜寻敌人的踪迹。
在这一来二去之下, 时间便来到了冬季的第三个月。在时机成熟之前, 双方的行动都异常谨慎。
空中已然开始飘雪，素白的雪片将视野范围内的一切染成了纯粹的银白，也给大大增强了搜寻的难度。
寒冷会让肢体僵硬，行动速度变缓。为了维持热量，食物的消耗也在悄然加大。好在虫族的采集者们利用扦插的手段培育出了新的冰焰果树，虽然结果不多，但也给了虫族能够在冰天雪地中行走的底气。
两边的虫母都知道, 自己的命中注定的对手就在山脉的另一端。
他们都在等待。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雪停的那一天, 久违的阳光从云端中出现, 让外面的环境不再那么恶劣。随着能见度的提高，在一座坡度较为平缓，适合攀登的山峰上出现了正在攀爬的虫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