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陛下的退休指南(山岚渐止)

突然, 像是想到了什么, 尤莱亚闭口不语。
正常情况下，虫母的更新换代都是在上一任虫母衰老或者族群遭遇重大变故的时候，如果理由是后者的话, 一切的异常都有迹可循了。
如果是虫群的行动路线被加以预测，那么这颗星球的坐标暴露也不无可能。
在这个科技极度发达的时代，跨越星系并不是难题, 工具永远比自己的力量更加好用。
尤莱亚也不知道他的虫族母亲究竟遇到了何种情况，信息差的存在终究是一道无法攻克的难题。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尤莱亚猛然抬起头看向伊芙：“在正常情况下，前代虫母通常会产下九枚虫母卵，对吗？”
伊芙点了点头：“没错, 综合我两世在那里生活的记忆，除非受孕的虫母极度衰弱以至于濒临死亡，从未见过多或少的情况。即便如此，这类的情况也仅仅发生过一次。”
“那就没问题了……”尤莱亚的声音干涩异常：“在我离开虫母的茧房之前，身旁曾经有过九个虫母预备役。”
这下伊芙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虫母不会选择留下双数的虫母卵，这么做很有可能导致新任虫母在厮杀中双双陨命。这样一来，背后倒是隐藏着诸多疑点。
而且，尤莱亚的人类身体下落不明，在意识被剥离的情况下，本体留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缸中之恼”这一现象早已不是故事，而是某个被攻克的技术难题。尤莱亚被巨大的信息量包围后，也不可避免的怀疑起自己记忆的真实性。
但是，伊芙的话语却让他冷静下来：“哥哥不必担忧，我们的记忆都是真实的无法被篡改的。因为我们的某条基因链遗传自……”
伊芙维持着说话的动作，双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喉咙。她的声带竟然失去了原本的作用，努力了半天还是无法说出自己原本想要表述的东西，只能通过旁敲侧击的手段来解释一二。
“在之前的交流中，哥哥也提过我们的人类母亲是孤儿。但是，她的基因来源却不简单。拥有这份基因的人类中，将有少部分拥有特殊的资质。而从某种程度上来看，与虫族的‘进化’有些相似。”
“再完美的科技手段也无法让人类与虫族的基因完美融合，但是我们却不一样，要是顺利的话，很少遇到明显的排异反应。”
“就好像……我们是天生的容器。”
尤莱亚有些奇怪：“怎么会呢？这么说就好像人类和虫族在上辈子曾经是同一种生物进化来的一样。”
伊芙没有正面回应，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如今的科技水平已经发展到让化石中的生物再度复活的阶段。在人类平均年龄长达两百岁的社会中，通过自然孕育生下孩子的反而是少数，更多的则是借助人造子宫实现无痛分娩。”
“这样一来，无数的耗材出现了。既然我们的胚胎能够被偷走，那么一些被贴上‘报废’标签被遗弃的婴儿消失也不奇怪。”
尤莱亚大惊：“在法律规定下，非自然手段下出生的婴儿如果各项指标合格也是可以出生并拥有成为合法公民的权利……不对！这不是和我们人类母亲的来历如出一辙吗？”
伊芙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悲悯：“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人为改造的产物。或者说……她并不知道自己是克隆的产物。”
“很抱歉，我与……那位从未见过面，实在无法用‘母亲’这个词汇来称呼她。”
闻言，尤莱亚抬起手，摸了摸伊芙的头。以他目前的身高这么做尚且有些吃力，但却让伊芙的脸色稍稍缓和。
越界的换位思考才是最大的傲慢。
尤莱亚没有经历过伊芙的痛苦的前半生，他无法代替面前的女孩做出决定，只能用最朴实的办法给予安慰。
目前的敌暗我明，虫族的处境尚未安全，尤莱亚只得想办法在下一个春天到来之前带着伊芙和自己的族群逃出荒星。
于是，他顺势问起伊芙有关季节和荒野的情报。
伊芙自然是知无不言：“其中，旱季的持续时间约为十个月，在秋季的第一个月结束。春秋两季会降雨，但是对外出活动影响不大。除了旱季以外，最难熬的莫过于严寒。为了适应环境，部分生物进化出了冬眠的生存方式，仅有少部分会在这种天气外出活动。”
听见旱季将要持续到秋季第一个月的时候，尤莱亚脸色凝重：“我虽然想到在旱季来临之前提前储藏水分，但是根据计算，留下的淡水仅仅能够让族群支撑到夏季末，还有两个月左右的空白期不知如何是好。”
伊芙一听，理解了为什么尤莱亚会派遣虫族外出寻找合适的洞穴制备蒸馏水。
她根据自己的记忆给出了几个合适的方案：“顺着我的领地向后走，便是山地。在山腰以上的区域常年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可以将它们收集来融化成水。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加入。”
可是，尤莱亚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的眷属们能力有限，目前还未达到进入山地的时机。既然答应与你共同生活，自然不会以利用为前提来对待你。”
然后尤莱亚望着伊芙那天空一样澄澈的眼睛，认真说道：“我总觉得，你的力量不该浪费在这里。”
伊芙一愣，没想到在玄之又玄的地方，哥哥的直觉如此敏锐。
见第一个方案被否决了，伊芙也没有在意。她自己可以利用分裂出的同位体去完成自己的目的，收不回来也没事。但是哥哥却不一样，他的眷属死了就彻底没了，有些浪费。
思考片刻后，伊芙提出了第二个方案：“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从山地外围绕到与之接壤的水域。但是，这里是悬崖，唯有拥有飞行能力的虫族才能前去。”
拥有飞行能力的兵虫族群中有的是，因此在派遣谁前去完成任务这方面尤莱亚不需要为难，他所担心的是另一件事：“这条小路安全吗？”
山地中很有可能出现比林地生物更为强大的存在，尤莱亚想让自己的眷属们尽可能避开威胁生命的东西。
闻言，伊芙笑着说：“从我的领地出发绕上一座山就到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将未经处理过的水运到我的巢穴中。在山地外围的资源较为贫瘠，少有野兽出没。大部分野兽都喜好生活在物资丰富的山谷之中，只要小心避开些就不会有事。”
“山谷？”尤莱亚立刻意识到又是一种全新的地形。
伊芙干脆就着这个话题解释了一下：“山地虽然地势较高，但也不是所有地方都被山脉所覆盖。在夏季的时候，山巅上的雪水会顺着高度差落入山脚，再在山脚处汇集成河流。丰沛的水源滋养出了生命，然后在一代又一代的发展中形成山谷。”
“温度会随着海拔升高而降低。矗立在山谷前方的山脉会阻挡绝大部分气流，因此山谷中的气变化不大，环境非常适合居住。如果可以的话，我都想把领地搬到那里，但是徒手爬山实在是太困难了，只能被迫放弃。”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伊芙的语气中满是遗憾。
匿影狼蛛是一种喜好生活在地底的生物，它们无法飞行，不擅长在长时间内高速移动。
拥有部分匿影狼蛛基因的伊芙在这方面无能为力。
然而，当前情况下暂时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获取水源以外的事。尤莱亚暗暗决定，等到有机会了，一定要想办法让虫族的脚印遍布整颗荒星。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立刻奔赴宇宙。
接着，尤莱亚和伊芙又细细商讨了一番，共同制定了短时间内的行动方针。
次日，一队建筑者在兵虫的护送下来到了伊芙的巢穴。
在伊芙的默许下，它们将巢穴的内部环境改造成了合适的状态，随后开始着手制备蒸馏水。
只是，事情并没有尤莱亚想象得这么简单，悬崖上的居民对于打扰它们生活的虫族一点也不客气。
也让获取水源的第一步困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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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放了一点关于身份的伏笔，感觉回收的时候会非常爽。[害羞]

第64章
考虑到工虫赶路所花费的时间比兵虫更长, 早在伊芙来到尤莱亚的巢穴之前，它们便先行出发了。
路上耗时约为两天整，有兵虫在前面开路，花费的时间比预计少了很多。
伊芙的巢穴建在一座被掏空的小山里面。
石制的材料本就不易坍塌, 在建筑者用黏土将细微的缝隙都填补上以后, 坚固程度更上一层楼。
在它们忙活的时候, 修建炉子的必要材料早早的由兵虫们搬至洞中, 随时可以取用。
等建筑者们的工作进度步入正轨，其余兵虫分为两组各自行动。没有飞行能力的部分留下来保护相对而言较为弱小的工虫，其余便顺着伊芙给出的路线来到悬崖旁取水。
顺便一提，这次的指挥主要由伊芙来完成，尤莱亚在一旁协助。
他有意利用一些工作来锻炼伊芙的能力，直到自己能够完全信任她以后，再将更加重要的事情转交付出去。与此同时, 正好让伊芙将自己学习到的知识加以实践,
空有理论知识是无用的, 这一点尤莱亚再清楚不过。
他刚开始接手这个族群的时候也是一知半解的，然后不得不在后续的时间内反复尝试，才慢慢得心应手。
能自由自在的活着谁甘愿作为棋子死掉？个体的力量是有限的, 唯有融入团体才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虫族本就擅长团队合作，它们的所作所为更是让尤莱亚坚定了这一观点。
但是，现在还急不来, 目前来说最为关键的缺水问题尚未解决。尤莱亚沉下心来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到虫族的行动中去，这一次除了迫不得已，他不会再去主动干涉。
在尤莱亚的旁观中，伊芙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指挥。
出乎意料的是，她所下达的各项的指令比尤莱亚想象得更好。虽然言简意赅, 但该顾及到的地方无一疏漏。
如果不是后天养成的，那可以称得上天赋异禀。
然而，尤莱亚却敏锐的发现，虫母的能力在三阶以后会出现不同的分支。其中一阶和二阶的能力固定不变，均为“思维跃迁”和“意识切割”，但后续的变化却非常不可控，与实际情况息息相关。
但仔细一想，这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进化三阶本就是达到中级虫族的标志，都从低级虫族变成中级虫族了，能力出现大幅变化也不奇怪。
此外，尤莱亚发现伊芙也是精神力派，并非自己刚出生时在茧房中见到的物理派。
只可惜目前的样本太少，尤莱亚还不知道物理派将会拥有怎样新奇的能力。如果真的有哪一天遇上了，希望不要太过棘手。
很快，制空者抱着建筑者们刚生产出来的陶罐来到了悬崖边。
这条路线的耗时比虫族想象得更短，仅用了小半天。
只是林地与山地交界处的地势远比平原来得更高，再加上二阶虫族的体型较大，导致它们的动作极其显眼。
好在虫族经过的地方大半在伊芙的领地范围内，就算在别的地方还有生物虎视眈眈，在伊芙的离开领地前的布置下，虫族们却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等到虫族来到悬崖的时候，差不多快到晚上了。
在这里，能看见的绿意不多。越是接近悬崖，岩石的灰白色越是明显。浪花在某种规律的控制下接连拍打在石壁上，水花四溅。
远处捎来的风中传来了淡淡腥味。
伊芙将自己的意识转移到某只二阶制空者的身上，她驱使着这只兵虫的躯体试探性地接近悬崖。
只见下方满是陡峭的岩壁，它们在浪花长年累月的冲刷下显得极其锋利。
就在伊芙探出头向下望去的时候，耳边突然出现了几声尖锐刺耳的鸟鸣。
它的出现极其突兀，思维跃迁本就会让精神力在流动途中不断损耗，等到需要使用的时候更是大打折扣。一时间伊芙也找不到声音的来源，只得暂时退回安全的地方。
此时，天黑的速度更快了，周围的能见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低。
见可以利用的时间不多，伊芙便带着几只制空者先行一步。它们用虫族的足肢勾住陶罐上特制的勾环，牢牢夹着它们向悬崖下方飞去。
这还是伊芙第一次体验飞行，这份感觉非常奇妙，失重的滋味在她看来并不讨厌，反而有些新奇。
制空者本就擅长飞行，这份本能更是融入在了每一只制空者的骨血之中，就算虫母暂时接管了它们的身体，也能轻松掌控这门技术。
只是，这下降的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伊芙又听见了鸟鸣声，这一次，它们的距离更近了。
她下意识地向水面望去，但是视野范围内空空如也，似乎没有丝毫异常。就在这时，伊芙感到自己的后背微微发冷，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瞬间将高度下降了三米。
只见在伊芙的视觉死角出现了一对刀锋般的羽翼，翅膀的末端竟然不是习以为常的羽毛，而是森白的骨骼。
如果伊芙没有及时闪避，那么她所附身的兵虫这会已经死于头颅缺失。
后知后觉的寒意让伊芙加快了飞行的速度，她立刻将关键情报利用精神网传递开来，同时附身冲向了水平面。
虫族精神网的优势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只要虫母不死，没有什么比在精神网中传递情报更加安全和快捷了。
其余制空者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伊芙意识到在当前昏暗的环境中，贸然与这些鸟类发生冲突并不安全。因此，她让跟随自己的制空者们在安全第一的前提下自由行动，能取到水最好，取不到就及时返回岸上。
大概是虫族们运气好，这种未知的鸟类没有夜视能力，不习惯在黑暗的环境中飞行。
此刻，漆黑的夜幕便是虫族们最好的保护色，这部分优先冲下悬崖的制空者们全都安全回到岸边并得到了未经处理过的水。
事到如今，死磕着并不会带来太多收益。伊芙决定让制空者们回到自己原来的巢穴修整，等到次日天亮之时再探究竟。
临走时，伊芙让自己的意识移出了制空者的身体。
然而，就在视野消失的前一秒，伊芙突然看见走过的地方出现了细微的光芒。这种光出现的时间极其短暂，在黑暗的环境中显得尤其显眼，仿佛一朵不甘熄灭的火苗。
在撤回意识的时候，伊芙托着下巴陷入沉思，刚刚似乎是在虫族移动的时候才发现了这种奇怪的光亮。
她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尤莱亚。
兄妹两人没有放过这细小的疑点，而是顺势进行推测。
在排除掉了无数不合常理的答案后，他们得出结论，这种光大概是某种矿物被摩擦后产生的。
该矿物的硬度较低，极易破损。在表面被破坏的那一刹那能够放出强烈的光芒，在黑夜中效果更佳。
或许是在当前情况下没有利用这种矿物的机会，尤莱亚和伊芙仅仅是讨论了一下，就将自己的注意力移到了那种未知的鸟类身上。
出乎意料的是，伊芙的表情有些凝重。
她在纠结片刻后，向尤莱亚坦白了自己的担忧。
“我怀疑，靠近水域的生物更容易出现变异。”伊芙的话并不长，但简单的几个字却透露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尤莱亚微微一愣：“变异？可以详细说明一下你都发现了什么东西吗？”
伊芙点了点头：“从刚才的照面中，我隐约猜到自己撞上的是一群海鸠。这种鸟以鱼虾为食，从不筑巢，喜好将蛋无遮无挡地生在悬崖峭壁上。”
“但是……”伊芙的语气突然加重，“我发现它们的翅膀末端不再是常见的黑色羽毛，而是森白尖锐，如同刀锋一样的骨骼。”
尤莱亚感到非常惊奇：“骨骼？”
伊芙非常肯定地说：“虽说不排除是自己见识有限的缘故，但是翅膀是鸟类用于飞行的关键部位，在正常情况下很少会发生改变。”
“这颗作为孵化场的星球除了季节更替的时间是远古时期人类的发源地——地球的三倍以外，其余环境和结构相差较小，因此可以用类比的眼光看待星球上的生物。或许……水域的称呼还可以改为，海洋。”
关于地球的知识尤莱亚了解的并不全面，毕竟和他所生活的时代太遥远了。
他示意伊芙继续说下去。
伊芙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我比哥哥来到这颗星球的时间更早，在四处捕猎的时候，我对比过了各种生物的习性，发现差别不大。可是，每当我越是接近水域，越是能够发现外观出现巨大改变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