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母陛下的退休指南(山岚渐止)

理智上来说，阿克塞尔知道面前这只披着匿影狼蛛壳子的虫母和自家虫母关系匪浅。所以他应该用更加和善的态度去面对她，即便昨天双方还大打出手。
但是，伊芙对他的态度就没有对尤莱亚那么好了。
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阿克塞尔，说出的话一点都不客气：“伊芙不喜欢你，不知仗着什么本事才吸引了哥哥注意的小虫子。”
这一次，伊芙使用的是虫族的语言。
在提到尤莱亚的时候，伊芙的态度格外亲昵，似乎是故意在阿克塞尔面前这么表现的。不同于在尤莱亚面前怯懦的声调，在阿克塞尔面前的伊芙倒是表现得攻击性十足。
阿克塞尔一愣，也没了打好关系的打算：“巧了，我也不喜欢你。虫母不会拥有手足，谁知道你是哪门子的血亲。”
他们互捅刀子，相侵相碍。
阿克塞尔也没想到眼前的匿影狼蛛竟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虫母的妹妹。
然而她的身份似乎被虫母承认了，一时间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不痛不痒地把话堵回去。
只见阿克塞尔的神色越来越冷：“你之前力竭的表现是装出来的吗？到底有什么企图？”
但伊芙在听见他的质问后，反而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完全拒绝与阿克塞尔交流。在她看来，若是没有外力的帮助，区区三阶制空者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强者总有高傲的资本。
大约是气场相冲，话不投机半句多，见自己的问题得不到答案，阿克塞尔也没有继续浪费时间。可无论如何，他也要优先确认这只披着匿影狼蛛壳子的异类是否会对虫母不利。
力量不足的无力感让阿克塞尔并不好受，只是现阶段的他只得拼命忍耐。
在阿克塞尔即将离开伊芙的视线范围的时候，他回过头突兀地问了一句话：“你应该不会做出对他不利的事，对吧？”
伊芙这回倒是认真地回答了阿克塞尔的问题：“当然，哥哥是两条时间线上唯一对我好的人。”
“两条时间线？”阿克塞尔敏锐地察觉到了重点。
自知失言的伊芙不再正面回应他的问题：“你的问题太多了。”
就在这时，伊芙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了阿克塞尔的面前。她的速度比之前快得多，明眼人都能看出之前的追逐战中放了水。
“看着我的眼睛……”
阿克塞尔在精神力的诱导下，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然后对上了八只没有瞳孔的翠色眼睛。
“忘记之前的异常，回到哥哥的身边去。”
伊芙的声音淡淡的，其中还夹杂着丝丝不情愿。
五阶虫母的精神力果然不同寻常，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反抗的声音。阿克塞尔的眼中失去了焦点，他缓缓转过身来，带着被伊芙部分修改过的记忆原路返回。
没过多久，领地中只剩下伊芙了。
她闭上眼睛检视了一圈自己的意识，发现那部分属于匿影狼蛛的意识被尤莱亚彻底清除了。
事到如今，唯一能够限制住自己的枷锁已经被彻底解开，伊芙从根本上重新获得了自由。谁能想到这个好不容易从人类社会逃出来的女孩将自己的软肋包装成了诱饵，换取了意想不到的回报。
“已经八年了……”伊芙又换回了人类的语言。
她将自己的价值放上赌桌，并利用人类的贪婪达成目标。
在被投放到孵化场之前，她故意让基因融合失败，让实验进度卡在了不上不下的位置。
在伊芙看来，为了逃出去付出一点必要的代价应该的。作为同一时期除了尤莱亚以外唯一留有生命迹象的实验体，伊芙的命比她想象得更加值钱。
于是乎，她走上了与上一条时间线截然相反的道路。不再作为生不如死的异种母巢，而是作为所谓的“失败品”被放逐了。
在人类放下警惕后，根植于血肉中的微型定位器被伊芙尽数除去。她根据上一条时间线的记忆再度做出选择，然后与哥哥重复。
改变这一切的契机，便是尤莱亚。
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他并未作为人类降生，而是同为“培养皿”在基地中生活。
与内心漆黑一片的伊芙不同，尤莱亚的身上还残留着可笑的善意。在确认双方的血缘关系后，他对自己的维护更加明显了。
大概是遇到的恶意太多，以至于这点温暖都显得如此难能可贵。
伊芙很清楚，在那段呈现给尤莱亚的记忆中，自己曾经流下的并不是恐惧的泪水。伊芙无法忘记那份让她浑身战栗的愉悦感，那是她第一次被坚定的选择，也是第一次被另一个生命体挡在身后。
也正是尤莱亚的举动，让完全崩坏的伊芙开始向往亲情。
伊芙自知自己的心理状况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回到正常的状态了。
但是，没关系，这样就够了，只要在哥哥身边就够了。
伊芙在被蛛丝封死的通道口径直向里面走去，属于匿影狼蛛的甲壳被她踩在脚下，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
通道的尽头，是无数的匿影狼蛛。它们的长相和伊芙如出一辙，似乎是她的复制体。
然后，伊芙随意扯过一只匿影狼蛛咬了下去。咯吱咯吱的，看起来并不好吃。
随着伊芙的吞食，被分散的力量似乎回到了她的体内，这份力量足以让她冲向宇宙。但顽固的女孩并没有离开，而是戴上了怯懦的面具前往哥哥的身旁。
在回到巢穴之前，伊芙还需要以全盛状态清理周边那些不长眼的东西。随后，再将多余的力量以另一种形式储存起来，以供日后使用。
虽然并不喜欢分离力量的感觉，但不这么做，一定会让缺失记忆的哥哥对自己产生戒备。
她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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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尤莱亚：妹啊，我们的重逢是命中注定吗？
伊芙：不是的，是我机关算尽一手策划绞尽脑汁费尽心机强求来的。

三天后, 伊芙果然从林地和山地交界处的领地来到了尤莱亚的巢穴。
大概是离开地底后接触到了太多阳光，伊芙似乎有些萎靡不振，状态看起来并不好。
见此，尤莱亚有些担心, 但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只得立刻将她带入地下巢穴休息。
顺便一提的是, 尤莱亚在与伊芙见面的时候选择使用自己的人形拟态。
他注意到伊芙在见到自己的时候一愣, 眼神也不由自主的向自己的脸上飘去。在落到眼睛上的时候，伊芙周围的气场似乎变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正常。
“原来哥哥长大后的样子是这样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伊芙的语气略微有些僵硬。
尤莱亚有些奇怪：“我的长相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只是哥哥的瞳色有些变化，让我觉得不太习惯。”伊芙隐瞒了自己的想法，将话题转移到了那对黄金瞳上。
也多亏在匿影狼蛛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不然就连最为迟钝的智慧生物都能发现伊芙的惊惶。那是一种恐惧到极点的不安, 如果伊芙现在还是人类, 必然脸色煞白。
很明显，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尤莱亚也察觉到了伊芙的异样：“你的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如果需要的话，我们立刻回到地底……妹妹？”
意识到尤莱亚递上了台阶, 伊芙顺势应下，他们很快便来到了地底。
为了让伊芙能够平静下来，尤莱亚带她来到了自己准备的房间门口, 并约定傍晚时分再度见面。
三天的时间足够尤莱亚指挥虫族在地底挖出一个全新的房间了，房间内的摆设还未决定，留给伊芙自己去完善。
对人类来说，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是拥有独立的个人空间比较好。既然决定将伊芙接回来，那该有的东西还是要准备妥当的。
在征求了伊芙的意见后, 尤莱亚发现她在平时更愿意以人类的外貌出现。然而与虫母基因的不完全融合导致伊芙本该获得的传承记忆部分残缺，让她在某些方面不知如何是好。
这点小事尤莱亚自然会帮她一把。可以自由调节尺寸的衣物连同必要的知识一起被送到了伊芙的手中。
因为性别的缘故，尤莱亚也不清楚女孩子的喜好，只能额外拨给她使唤采集者和建筑者的权限，需要什么让这些虫族去做。
在一个同时存在多个虫母的族群中，上级虫母可以驱使族群内的所有成员，而次级虫母通常只能直接指挥自己原有族群中的那部分虫族。
虫母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虫族有着天然的控制权，无需建立精神链接，这部分虫族一出生就接入了虫母制造的精神网中。
但是伊芙的情况比较特殊，她因为个人原因拒绝孕育子嗣，而是通过分裂同位体的形式来扩张势力。
作为罕见的融合了人类、虫母和匿影狼蛛三种基因的特殊存在，就算伊芙本体损毁也不致命，只要将意识转移到同位体中就行了。
为了照顾伊芙，尤莱亚会根据情况逐步给予她指挥虫族的权限。等到能够彻底信任她的时候，或许会让伊芙来代替自己上班。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暂且不提。
傍晚，尤莱亚准时来到伊芙的房间附近。
除了两世的母亲，这还是尤莱亚第一次拥有与自己年龄相近的亲人。大概是时间线重置的原因，很多事情的具体走向都与前世不同。
而且，在那些记忆片段中，能够看出伊芙和自己的来历或许不太光彩。
很有可能克莉斯汀都不知道他们曾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诞生过。
尤莱亚有太多的疑问无法解答，事到如今，只能向伊芙寻求答案。
冥冥之中，尤莱亚总觉得自己正在靠近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就算如此，他也需要得知真相，清醒的做出决断总比浑浑噩噩度日要好得多。
就在尤莱亚陷入沉思的时候，伊芙使用刚获得的人形拟态从门内向外轻轻敲了敲。指尖叩击石门的声响打断了尤莱亚的思绪，让他从负面情绪中成功逃离。
然后，门开了。
走出房门的是一名外表年龄约为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她同样拥有一头纯粹的银发，以及天空蓝的瞳色。
大概是长世界不见阳光，女孩的皮肤格外苍白，隐隐透出青色的血管。
伊芙的容貌确实与尤莱亚有几分相似，但更多的则是接近克莉斯汀的长相。她似乎是不太擅长与他人交流，总是维持着一副脆弱而怯懦的神情，加上消瘦的身躯，让人总是不自觉的想去关照她几分。
尤莱亚注意到，就外表年龄来看，伊芙似乎已经成年。但结合虫母的生长周期来看，也算在正常的范围内。
基于现有情报，尤莱亚推测自己在这条时间线上的年龄被人为修改过了。
这个推测得到了伊芙的肯定，从她的叙述中，尤莱亚知道了那段记忆的后续。
“自从哥哥被带走后，我们再也没有同时见面。我并不清楚哥哥经历了何种改造，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
“我们都被植入了虫母的基因。”
尤莱亚有些疑惑：“从正常情况来看，人类很难捕获到活体虫母？而且在我们如今生活的时代对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严格管控，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想要发动战争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
即便伊芙有意避开黑暗的部分，但话语间还是渗透出了淡淡的冷意：“只要想，人类总有办法避开众人的耳目去宇宙之中捕获尚未成长的虫母。”
“频繁让虫母意识到自己的族群处于濒临灭亡的状态，就能反复刺激虫母孕育虫母卵。再加上孕育虫母卵的时间较短，产下的数量总在九枚左右，可以透支虫母生命的前提下在短时间内让祂迅速量产。”
尤莱亚沉默不语，他很容易就想象到了那些被淘汰的虫母将会沦落到何种结局。
根据自己接收到的知识可以得知孕育虫母卵是一件极其损害身体健康的事。
但凡走到了这一步，孕育虫母卵的虫母会彻底失去进化的可能性。祂的潜能和寿命将会随着继承者的出生迅速消退，再无翻身之日。
而基因的交换若是永远局限在内部，便会使整个族群的基因渐渐退化，唯一的解决办法则是从外部引进新的基因。
自愿生育和被迫生育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被囚禁在人类实验室中的虫母自然不会拥有选择的可能。人类会根据自己的意愿为下一代虫母搭配好合适的基因组，然后继续改良，直到满足要求为止。
随后，尤莱亚又问：“那关于我们为何被植入虫母的基因，你有什么头绪吗？”
闻言，伊芙皱了皱眉：“根据我的猜测，似乎是上层的某些人想要用虫族量产生物武器。虫族在群体作战上往往具有天然的优势，如果控制住了虫母，自然可以掌控整个族群。”
“只要是人类，就会拥有软肋，或许改造后的虫母更容易被控制……武器是用途并不局限于保护自己，还可以内斗。”
在接触到部分真相后，尤莱亚的话语更加干涩无力：“仅仅因为这样，就把人类和虫族当成满足野心的耗材吗？”
伊芙没有说话。
突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猛地一拍手：‘我有告诉过哥哥自己同时拥有两条时间线上的不同记忆吗？’
尤莱亚一愣，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同时告诉伊芙自己也拥有两重记忆。
“啊……是吗……”伊芙的语气有些僵硬，“虽然不知道在这条时间线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能非常肯定的告诉你，在我上一世的整段生命旅程中都没有你的参与。”
“欸？”
她叹了口气，艰难地回忆起自己的心理阴影：“在上一世中，我同样在实验室中经历了相同的实验。可是与我血脉相连的其他实验体都没有活过五岁，只有我独自一人在那里苟延残喘。”
尤莱亚非常震惊：“可是在第一世的时候，我已经作为人类降生了。”
伊芙“嗯”了一声，继续往下说去：“转折点就是出现在这里，为什么哥哥在第二世的时候没有成功在正确的地方出生？我能非常肯定的说，你是在某一天突然出现在我的记忆中的。而我意识到自己拥有两条时间线的记忆也纯属偶然，具体原理我不清楚。”
“然后，我就多出了一个仅仅比我大上半个小时的，一直活到现在的哥哥。”
在极度的震惊中，尤莱亚勉强镇定下来：“那么，除了这点，你还感觉到其他异常吗？”、
伊芙摇了摇头：“没有了。起初我也很排斥你的存在，但在接下来一年的相互依靠中我认可了你。”
随后，伊芙又问道：“你知道我们血缘上的父亲是谁吗？”
这个问题尤莱亚倒是有了答案：“不知道，但是不重要。父亲的基因是母亲亲自从基因库中挑选的。母亲说过，她只选择了发育状况最好的胚胎作为后代留了下来……”
这时，伊芙突然发现了疑点：“哥哥，你说我们的母亲在第二条时间线上是不是放弃了孕育？然后我们的胚胎以废弃的缘由转移到了那个困住我们数年的实验基地，最终被用于改造？”
因为恍惚，伊芙的声音异常飘忽，但背后的寒意却如影随形。
在某种程度上，她的推测与真相非常接近。

第63章
分散的情报在汇集起来后, 反而透露出不同寻常的意味。无数疑点被串联成线，线索的另一端指向的却是未知。
关于前世伊芙的结局，尤莱亚没有主动去打听。生在那种地方，很难有什么好下场。
在基地中的生活极其封闭, 实验体几乎无法得知自己的坐标和幕后人类的真实目的。能活着出来实属不易, 尤莱亚还不至于主动揭人伤疤。
再加上尤莱亚的族群还没进化到足以凭借自身力量在宇宙中迁徙的地步, 一旦遭遇袭击极其被动, 只得作罢。
与此同时，想要离开这颗星球向外发展的想法正在尤莱亚的心里迅速扎根。
虫族的力量自然比前世无能为力的自己更加强大，在这样的基础上，尤莱亚认为或许可以想办法摆脱现在的困境。
就在这时，伊芙的下一条情报令本就紧迫的形势更进一步。
只见她面色阴沉，双拳紧握：“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颗星球在人类那边被称为‘孵化场’，等到两年后的春季他们将会回到这里验收成果, 所以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在他们到来之前逃出去。”
“孵化场？”这个全新的概念让尤莱亚有些疑惑：“这颗星球的选择全程都是由我那作为虫母的母亲一手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