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金煦不就是天大的笑话?”
PPC:“……”
“多谢你们,我现在好多了。”何毓秀说:“也就是想稍微引爆一下地球吧。”
何毓秀在药店买了个创口贴。
本来想把脖子上的痕迹遮一下去找宋即安,但来到酒吧门口,又放弃了。
以他俩多年的友情来看,他去找对方肯定会露馅。
实在是没脸回家,他只能孤零零地来到了晴晖庭。
开了瓶十四代,不伦不类地配了几碟卤味,也无人可以分享,就把胸针放在了桌子上,“喝点吧,小笑话。”
“……”PPC扫描了一下他的桌面,道:“十四代配鸭货,你简直在暴殄天物。”
“我爱怎么喝就怎么喝。”何毓秀就着瓶口灌了几口,PPC又急忙道:“你别喝这么猛。”
何毓秀放下酒瓶,抹了抹嘴巴,道:“我今天一定要让金煦知道知道我的厉害。他到底是怎么想到跟我提结婚的……是谁在他的神经回路里面预装了结婚模块吗?!双击我人就能运行婚姻协议?”
“什么东西。给点月光就敢自称恒星,给颗沙子就立刻宣布占领撒哈拉,这膨胀指数……哈勃望远镜都测不出边界!诺贝尔怎么没给他颁个臭不要脸奖呢!!”
“你……”
一根手指指到了胸针的眼睛上,PPC急忙说:“我在。”
何毓秀冷笑了一声:“你一个连脑子都没有的东西都知道的事情,你说,为什么他就是想不通?!”
“……我可以重启,他不能。你别骂我了,我早和他断绝逻辑继承权了。”PPC说:“要不你多吃点,别喝了。”
平时骂人就够厉害了,真不知道他喝醉了之后会不会说话更难听。
何毓秀一口清酒一口卤,随着酒劲上来,那股沉甸甸压在胸口的责任感似乎也在从头顶飘出,他蓦地一拍桌子,瞪着PPC道:“我帮他怎么了?哥哥帮弟弟有错吗?!但凡不是因为他跟我提结婚……这种事我肯定是不介意帮他解决的,兄弟俩,那个……哼,我是他哥,他青春期的时候我不管谁管?!你说,我有错吗?”
“没有没有。”PPC一边说,一边紧急顺着数据网络爬到了金煦那边:“你干嘛呢!”
金煦握着笔的手微微停下,他看了一眼突然出声的,凶巴巴的手机,平静地道:“你说得对,我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呵,宇航员在太空都飘成星座了,你终于知道是飞船漏气了?这反射弧是拿去银河系包浆了吧!”PPC骂骂咧咧,金煦丝毫不受影响:“我已经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PPC想起正事,道:“何毓秀在晴晖庭预备发酒疯呢,你自求多福吧。”
重新回到何毓秀那边,就发现他逐渐开始安静了下来,从镜头里去看,神色似乎恍惚了很多。
……嗯?PPC不太确定,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要让金煦知道知道厉害的吗?不会全都输出我身上了吧?
秋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下来,金煦坐在车内,拧眉看了看腕表。
其实还没到下班时间,但何毓秀戒酒还没到三个月,他担心对方在晴晖庭会出事。
匆匆上楼打开密码锁的时候,胸针依旧还在桌子上放着,但何毓秀已经从客厅的大沙发转移到了阳台的小沙发。十四代的空瓶被丢在地上,稀薄的酒液溢出些许。
金煦走过去,看到他窝在摇摇椅上的身影,脸色就更沉了一些。
怀里居然还抱了一瓶。
十四代的酒精浓度可不低,如果两瓶下肚……金煦快步过去,伸手去拿他手里的酒,手忽然被他推了一下:“干嘛。”
没睡……金煦稍稍缩手,蹲在椅子旁边看着他。何毓秀脸颊红红,脖子也红红,眼镜不知道丢去了哪里,本来就高糊的眼睛估计在醉酒之后更加模糊,眼神迷迷瞪瞪,脑袋左右微微晃动,似乎还在努力对着焦。
指责被尽数吞下。金煦动作轻柔地握住他的手腕,柔声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有点醉了?”
“嗯……金煦。”他认出了对方,抱着酒瓶的手微微一松。金煦趁机拿走他怀里的那瓶,略一掂量,心中稍微放松。从重量上来看,这瓶估计连十分之一都没下去。
还好没有把两瓶一起喝光。
何毓秀身上依旧穿着从办公室穿走的那个衬衫,那是金煦放在休息室的备用,不是他的尺寸,这会松松垮垮地堆在身上,皱巴巴的,有点大。
金煦将手指伸到他的领口,何毓秀立刻自己护住,眉头皱起:“你干什么。”
像是在防备……
“你需要降一下温。”金煦开口,道:“领口太紧,喝醉了容易喘不过气,我是弟弟啊……’
他一边说,一边再次去握何毓秀的手,道:“弟弟能对哥哥做什么呢?”
“弟弟……喜欢我……”
“对,喜欢你。”他钳住何毓秀的手腕,慢慢将人的双手拿开,后者有些困倦地闭了一下眼睛,终于稍微松了开。
金煦把他领口的纽扣解开两颗,用拇指擦了擦他嘴角沾染的酱渍,何毓秀舔了舔嘴唇,一边眨眼睛,一边继续对焦,然后啪地一下拍在他的肩膀:“你别晃!”
“……”金煦伸手把他抱了起来,何毓秀微微一懵,后知后觉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不该喝这么多……”金煦的脑子里瞬间涌出了很多的专业而冷静的警告与恐吓,可低头看到怀里的人之后,又全部咽了下去。
算了,喝都喝了,再凶他有什么用。
“我爱喝,就喝,关你屁事。”出乎意料地听到了他的嘟囔。
说得很小声,暗搓搓的,显然即便是醉酒,也知道这话不该从自己嘴里出来。
金煦一路把他抱到了卧室,又去将卧室的窗户打开了半扇通风,一转身,就看到何毓秀已经自己下了床,蹬蹬往外跑。
他急忙又去把人抓起来,即便只解了两颗纽扣,但因为衬衫有些宽大,在被他抓住手臂的时候,锁骨还是露出了一截。
何毓秀迷茫地望着他,金煦只好重新把他抱起来,将人按在床上,低声道:“你想去哪?”
何毓秀躺在床上看着他,又护住了自己的领口,神色困惑中带着几缕呆滞:“去,去吃土豆……”
“……”金煦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何毓秀乖乖被他摸着脸,他的脸本来就不大,半边脸几乎完全嵌在了他的掌心,红脸蛋红鼻子和红眼睛都极为可口。
金煦抿了抿唇,道:“明天早上给你做土豆泥吃,好不好?”
“……嗯。”何毓秀的眼珠子朝一边转,他想起了自己喝酒的目的:“我不想跟你结婚。”
对方眼中的欲望悄然隐没一些,何毓秀绞着手指,本着说都说了,一鼓作气道:“我不喜欢你!”
他想要说的很大声,可惜酒精并没有如他所料那样助长他的无理,反而越发让他意识到自己理应为一切负责。
对上金煦暗淡的目光,更加想要朝被子里躲。
“你喝酒,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土豆,土豆……”何毓秀用被子蒙住脑袋,试图混淆视听:“吃土豆……”
“好。”被子里温度更高,金煦只好把他从里面捞出来,柔声道:“不喜欢就不喜欢,本来就是我在追你,不喜欢是正常的。”
何毓秀一下子不躲了。
他看着金煦,依旧在努力对焦,一会儿才说:“我,我摸你,也不喜欢你。”
很快,他又说:“你还咬我了……”言下之意,你也没吃亏。
金煦看了一眼他脖子上的创口贴,点了点头,道:“对不起,我以后不咬那儿了。”
他喝了太多,一时分不清‘不咬那了’和‘不咬了’有什么区别。
他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他自认自己并没有完全喝醉,可是脑子乱哄哄的,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话头。应该还是醉了点的……
热气滚过身体又涌上大脑,让他一阵阵地发昏:“嗯……我,我就算,摸了你,也不一定跟你结婚。”
金煦将被子压在他的胸口以下,起身走了出去。
何毓秀的眼睛跟着他的身影,看不清楚他去了哪,只感觉那团高糊在不断扩散。
走了……我太凶了,把人骂走了?
他缩进被子里,迷迷瞪瞪又有点发昏。
直到温热的毛巾覆在了额头,金煦重新把他从被子里扒拉出来,道:“喝点淡盐水,防止头晕,来。”
何毓秀乖乖喝了一口,立刻皱起脸:“不喝了……”
“喝完吃土豆。”
何毓秀眨眨眼,喝醉了也在努力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他咕嘟咕嘟喝了半杯,喝完又往被子里钻,完全忘了要吃土豆的事。
金煦用热毛巾给他擦了擦脸,看着他越来越红,像嫩苹果一样的脸颊,微微吐了口气,道:“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胸闷吗?”
“大……”
金煦没反应过来。
何毓秀又缩起头,慢慢伸出手,五指做了个半圆的形状,道:“弟弟,太大了,不喜欢。”
“……”这是真醉了啊。金煦喉头滚了滚,缓缓握住他的手,用力放在唇边吻了一下,何毓秀立刻两只手一起来拍他:“脏脏脏。”
金煦完全舍不得松开他的手,脑中皆是狭隘的浴室里面,四处绷落的纽扣,还有眼镜歪掉的兄长。
浑厚的舌根舔过了他的掌心。
何毓秀不挣扎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金煦,等到金煦好不容易收拢住乱掉的理智,便看到他两眼泪汪汪的。
他克制了一下,道:“我去给你调一杯蜂蜜水。”
何毓秀看着自己的手。
湿润正在被空气带走,取而代之的是持久的心理阴影。
金煦重新走进来的时候,何毓秀已经背着他开始睡,但眼角湿润着,那只被糟蹋过的手躺在一旁,被另一只手掐着手腕,仿佛手心里面放着什么不敢触碰的剧毒。
金煦将水在旁边盖好,没有急着马上给他喝,而是换了一件宽松的家居服上了床,从抽屉里面取出智能体征监测仪,给他戴在了手腕上。
他一摸何毓秀的手,对方就马上醒了,嘴巴扁着,活像受了多大委屈。
金煦给他戴好,又的他掌心亲了一下,放在鼻尖深吸,道:“香香的。”
何毓秀试探地把手拿回去,也放在鼻子旁边嗅了嗅,估计除了自己满身的酒气也闻不出其他,表情终于稍微缓和。
与此同时,金煦已经挤进了被子里,将他拥在怀里,开始看他腕上的监测数据。
何毓秀又皱了皱眉,倒是没有排斥他的拥抱,反而乖乖在他手臂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脸颊贴着他的胸口,迷迷瞪瞪闭上了眼睛。
何毓秀并不排斥与他亲密。
他排斥的是突如其来的越级亲密。
从何毓秀反问他那句‘谁说要结婚’之后,金煦便认认真真地把原因罗列了一遍。PPC的警告是有道理的,信任度落后的亲密行为其实更像是一时心软所给予的‘允许’。这是非常高风险的战术胜利和战略隐患。
他必须承认,这一点他不如PPC来的敏感,但他固然晚一点,却也最终还是靠自己推导出来了对方的应激性回撤行为。
但这并不代表中午的事情就不是好事。
只要他接下来不急于冒进,不试图绑定和定义,顺着对方的节奏慢慢来,让情绪在接下来的陪伴中重新沉淀,那件事就不再是情绪失控,而是逐渐会转变成关系深化的一个隐性节点。
怀里的人香香软软,酒气在夹杂着心上人特有的馨香,不断地在挑逗着他的感官。
金煦却只是轻轻拥着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整个晚上,何毓秀都迷迷糊糊,被金煦哄着坐起来好几次,蜂蜜水和电解质水轮流喂,手腕上的监测仪也时不时被拿起来查看。
一觉醒来,宿醉的头痛几乎不存在,但何毓秀还是有点木然。
他喝醉确实是为了方便对金煦放狠话……但,喝醉后的表现,却跟他自己提前想过的大相径庭。
他本来做好了自己在喝醉之后依旧可以唾沫横飞、条理清晰、豪情万丈,哪怕把错的说成对的,也能讲得头头是道,甚至可以仗着发酒疯把金煦喷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昨天那是什么表现?呵,找土豆,我是疯了吗?!我为什么要找土豆?!我为什么要心虚?!金煦不是也得到好处了吗?我为什么会表现的像个傻帽……
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歘地躺了回去,浓睫微拢,继续装睡。
“喂?嗯,今天不去了,有事再给我打电话,好。”
门被推开的时候,何毓秀已经再次坐了起来,他告诉金煦:“你可以去上班,我已经没事了。”
“我一夜没睡,想补补觉。”
金煦走过来,刚坐在床上,就看到了何毓秀冷漠的面孔:“你是在埋怨我让你照顾了一个晚上吗?”
“……当然不是。”金煦下意识道:“而且照顾你一点都不麻烦,你一晚上都很乖……”
“乖?!”何毓秀的声调上扬,看上去更加气愤了。
“你,很老实……”金煦躺下去,只露出一个脑袋看着他,讨好地道:“你看我乖不乖?”
“……”何毓秀剜了他一眼。
他恨不得现在就穿越回昨天晚上,发一场因为本性懦弱而没有发出来的疯。
他昨天甚至还打了草稿的,他想好了至少要从金煦告诉他父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开始,他还想了一个完美的比喻,比如两个人正在拔河,然后金煦突然一下子搬出了父母,害自己失去了力气,一下子就被拉到了对方的阵营……好给他主动进浴室的行为打补丁。
不是因为我想!而是因为力的作用!!我完全没反应过来!!!
全泡汤了。
为什么喝醉酒的我会变成一个废物!为什么!!!
他放下牙刷,洗脸的时候才发现手腕上的微型体征监测仪。
……只是喝多了点而已,这家伙也太谨慎了。
何毓秀把体征仪摘下来放在洗手台上,径直走到淋浴去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旁的马桶。
……我昨天,上厕所了吗?
完全没有被抱着上厕所的记忆呢,真是太好了。
他裹好浴袍,平静地走回卧室,金煦一眼便看到了他通红的脸颊,耳朵红的冒烟,连脖子都像是涂了染料。
但因为刚洗完澡,肤色又白,那红就显得格外的嫩,且透。
何毓秀走进衣帽间,取了一件家居服,但并没有在里面换好,而是直接拿了出去,来到客厅无人区,才一头扎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了。
“何毓秀。”
何毓秀蓦地直起身子,依旧还是非常镇定的样子。
金煦站在卧室门口,提醒他:“我做了土豆泥,你记得吃。”
“……哦。”何毓秀回应的干巴巴,等到金煦重新回去卧室,这才用手背碰了碰烫的不成样子的脸。
有点生气,有点羞耻,但因为一碗土豆泥……又演变成了其他复杂的情绪。
土豆泥还热着,里面浇了料汁,入口沙沙软软,口齿留香。
何毓秀又吃了两口,目光落在外面绵密的秋雨,心情沉重。
土豆……他昨天才不是要吃什么土豆,只是因为不习惯推翻自己做过的决定,为了掩饰心虚而随便找的借口而已。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先深思熟虑才做出决定,即便不小心冲动,也能咬牙扛过去所有的连锁反应…… 但跟金煦在一起,却不是咬咬牙就能随便决定的。
他随手划着屏幕上的短视频页面,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陆然又在练琴了。
他最近倒是习惯了直播,何毓秀又跟杜浔那边提点了几次,给他送了几波流量,如今的自来水已经不少,因为原本的粉丝量就高,也有了找他推广的商铺。
何毓秀没有点进去打扰他,耐心地听了一阵钢琴之后,才轻轻将其划走。
他幻想中的伴侣,其实也是学艺术的才好呢……自己虽然没能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但欣赏的天赋还是在的。
转念又想到什么,他略作思索,重新拿起手机,从黑名单里面把人拉了出来。
“下午六点,凌川音乐艺术学院,半山糖咖啡馆,你只有一次见我的机会。”
说完之后,重新将人送入了黑名单。
手机忽然弹出一条消息,是金煦发来的:“吃完了把碗放着就好,我来洗。”
“……”何毓秀也敲字:“我随手就洗了。”
金煦没有阻止,很快又打字:“我也会弹钢琴,任何钢琴曲我一遍就能学会,能弹李斯特,也能弹戈多夫斯基的左手练习曲……你喜欢舒曼还是德彪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