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磨振振有词,“那是神隐!”
花开院弥生据理必争:“哪位神明会将一个班的女生神隐!”
空气中诡异的沉默了。
花开院弥生强压下内心不好的预感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狗比上司一脸自豪的样子。
行吧。
忘了你这狗比对外人设是神。
一只食人的恶鬼认为自己是普度众生的神明。
这是什么年度黑色幽默。
眼睛一闭,花开院弥生选择装死。
随即挣扎起来,为了防止狗比上司又浪地不着边,他觉得他还能再抢救一下。
“听说最近的夜市很热闹,琴叶来到教中后一直没怎么出去过。”委婉提醒一下。
“是这样吗?”
“孕妇需要开阔视野,对宝宝的成长才更好哦。”花开院弥生继续努力。
“……是吗?”童磨有些迟疑了。
花开院弥生坚定地点头,“当然,这是信众上次送给您的《育儿经》第九十五页上写的内容。”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童磨都对那个叫做琴叶的女人太过关心了。
让得到指令前往东京的花开院弥生第一反应是,那家伙终于翻车,喜当爹了?
弥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童磨还真就当真了。
原计划的浩荡大餐之旅,因为人类的加入,变成了温情脉脉的家庭路线。
琴叶非常高兴,那份喜悦发自内心,让人忍不住跟她一起微笑,欢呼。
没有心的鬼也不能例外。
童磨甚至开始思考,或许之后这样的活动可以开展的更多一些。
让教众获得幸福,也是教主大人的使命啊~
童磨:“琴叶很开心?”
琴叶点头,“是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繁华的夜景呢。”
在未出嫁前她只是家中次女。
上有优秀能干的长姐,下有憨厚可爱的幼弟,被家人忽视就成为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虽然偶尔会有些羡慕,但琴叶很知足的。
隔壁的小姐妹家里出了变故,听说已经被卖到吉原,做了花魁的秃【注一】。
相比较而言,能有一顿饱饭,一个安稳睡觉的地方,父母虽然对她诸多忽视,但一切都还好。
直到父亲生意失败了。
在外面欠的钱是她想象不到的多,母亲每日都在哭泣,在债主逼上门的时候,那个男人出现了。
在她即将被债主们拖去吉原奋力挣扎的时候,嘴平芦仁出现在了琴叶面前。
仿佛天神降临,赶走了债主,又为她清理伤口。
少女情怀总是诗。
琴叶知道,她爱上了那个男人。
理所当然的,她嫁给了嘴平芦仁。
满心欢喜的以为过往的苦难终于结束,就像戏文中唱的那样,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生活的琴叶,直到结婚过后,男人本性暴露,才终于意识到她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了另一个火坑之中。
男人爱上了吉原的花魁。
婆母责怪她拴不住自己丈夫的心,丈夫则是在每次喝醉醉醺醺后,回到房间,对她一会儿又是拳打脚踢,然后是女人压抑的哭声一直到天明。
等到天明,一身狼藉的琴叶睁开眼,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只有刻薄的婆母耸拉着眼睛,上下打量浑身布满青淤,眼青鼻肿的女人,嗓子像是破风的簸谷机一样,甩手就将手里的粗茶杯扔了过去,“没用的懒货,日晒三更了还要老娘叫你起床干活?”
“真的非常抱歉母亲大人。”
肩膀硬是挨了一下的琴叶搂着被茶水打湿的阴冷的被子,第一反应是道歉,过往的经验让她知道,要是在这个时候还嘴,可能唉的就不是刚才的一茶杯了。
“没用的废物,连自己的丈夫都留不住。”
“真的非常抱歉母亲大人。”
稀疏平常的一天就在这样的叫骂声拉开了帷幕。
琴叶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忍耐下去。
直到丈夫因为被花魁拒绝,身上再无分钱前往吉原见上那位花魁一眼变得更加暴躁。
为了凑到再见花魁的钱,他再又一次郁郁寡欢地回到家,再次对女人拳打脚踢的之后,一把手抓住了琴叶散落的头发,像是拖着一只死狗一样,要将女人带去吉原。
“不,请您不要这样。”琴叶终于挣扎了起来,她捂着自己的肚子,那里面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了啊。
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了,琴叶只记得她拼命的逃走了。
跌跌撞撞间敲开了万世极乐教教会的大门,然后她获得了安宁。
看着在华灯溢彩的街头驻足等待的教主大人与教子,琴叶轻抚坚定的肚子,笑了。
伊之助,妈妈相信,众多苦难过后,我们已经找到了通往极乐世界的方法。
在教主大人的带领之下,一切都已经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一个差点成为猪猪父亲角色的奇鬼。
注一:秃,并不是秃头,而是花魁身边的侍女,成年之后也会加入吉原大家庭的那种
☆、变成鬼的第三天
花开院弥生觉得他的苦难可能才刚刚开始。
很多时候他是真的不能理解自己的狗比上司清奇的脑回路,并一度想劈开童磨的脑袋,倒一倒里面沉积小两百年的水。
虽然他知道,如果他提出这样的要求,童磨一定不会反对就是了。
天知道这只鬼到底哪儿来这么多旺盛的好奇心。
上次从西洋来的传教士带来了一幅人体解剖图。
这家伙就很有探究精神的划开了自己的肚子,仔细观察起来,然后十分欣喜的接受了新知识,并盛情邀请了花开院弥生一起来到他房间,接受知识的熏陶。
这么一想,带着女人和小孩儿一起来逛吉原,也算是情理之中?
不愧是上弦之二,强。
花开院弥生倒是无所谓,但琴叶对这儿的感觉却不太良好。
她人生的几度起伏都和这个地方有着莫大的关系。
琴叶小步上前询问:“教主大人,我们来这儿是要干嘛?”
童磨大大咧咧的回答道:“来度众生。”
花开院弥生发誓,他绝对没有错过狗比上司眼里一闪而过的不自然。
这家伙绝对是又玩儿嗨了,忘乎所以了。
稳如老苟的弥生,有着丰富的社会经验。
小明的爷爷为什么会活得那么久?
因为他从来不多管闲事。
作为职场老鸟,花开院弥生保持着沉默是金的原则。
人生中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就是打晕了丈夫,逃家离去的琴叶夫人,还未从华灯溢彩的繁华都市中回神,就在灯笼与烛火点亮的街道上迷失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是浓妆艳抹的游女,衣裳大敞,站在街角,挽着熟客,忍受着难闻的烟味儿,亲昵的将身子靠上去,在熟客耳边耳语两句,随即是一声笑骂声。
随性的萎靡,在脂粉的香气以及男男女女调情的笑声之中,组成了吉原的夜。
但这些都和他们无关。
随意的拨开了游女揽客的纤纤玉手,不论是童磨还是花开院弥生都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并不在这儿。
也就无所谓停留。
再往里走,外面旖旎的喧嚣也仿佛被阻绝了。
破旧的街道上空零星的几盏灯笼摇摇欲坠,发出了惨白的光。
比起外面的热闹,这边的萧条更让琴叶感到害怕。
她的身子瑟缩着,默默加快了脚步。
低沉的格子间是皮肉松弛,衣着陈旧的女人,泛着病态的苍白的手从格子间的栅栏里伸出,努力地想要留住一二客人。
“教主大人,这里是哪儿?”
“是吉原哦小琴叶。”
“但是……”
这里似乎和外面很不一样。
童磨轻笑了声,“当然不一样了。”
如果外面的游女和花魁们是正在拼命绽放的奢靡之花,这条冷清的小巷中,属于这些女人的花,已经落败了。
或是因为生病,又或者是抽足被抓,这些女人们于是被送到了钟点房。
等待着彻底的凋零。
当然这些,琴叶不需要知道。
童磨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一件可能会让琴叶感到高兴的事。
嘴平芦仁所迷恋的芽月花魁,前不久生了重病。
无法治愈的重病。
老板娘在从医生那儿得到了确诊的消息之后,开始拼命压榨芽月花魁最后的价值。
然后在她终于倒下之后,将人扔到了钟点房中,任其自生自灭。
花魁本就是消耗品。
也谈不上什么可惜。
男人们会在一株艳丽的鲜花面前驻足,但等到来年,又会有更多美丽的花朵惹人怜爱。
那个女人就快死了。
在这之前,即便琴叶并不知道就是面前一身污渍,在病榻上挣扎的女人是谁。
他也想让琴叶看上一眼。
花开院弥生叹了口气,早在童磨往这边走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了的。
这是繁闹的东京府的另一面。
是无数女人绝望的呐喊。
只是除了琴叶,无论是童磨还是花开院弥生都无动于衷。
“要是觉得不舒服的话就闭上眼吧琴叶。”弥生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