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吃上一口清甜的蜜瓜
而乐悠宫内 沈怀珩拥着沈悠 两人静静地靠在榻上
暖阁里的灯火渐渐暗了下来 只剩下安神香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窗外的月亮终于挣脱了云层的束缚 将清辉洒在宫墙上 照亮了这寂静的夜晚
暗五一个人在房顶上躺着 颇有些百无聊赖
他手里拿着一块小铜镜 月光下映出他的脸
“哥 你说为啥天总不遂人愿呢”
又是这样满天星的夜晚
暗五看着手里小小的暗四 莫名心里微动
思绪飘到了去江南那天的马车上
哥 那天……你就没有…吻一下的冲动吗……
这么一转眼就半年了
又是这样的夜
暗五吻上了那唇瓣
触及的只是冰冷的镜面
龙旗猎猎 自西境绵延至天启城的官道上 染血的甲胄与折断的旌旗被陆续清理
唯有风里还裹着未散的硝烟味
九门司的铜钟连敲三十六响 可宫墙下的流民却未减分减
西境历经多年夺权之争与战乱 良田尽毁
百姓或扶老携幼往中原逃难 或困守残破城郭以草根为食
眼下大燕收了西境 这皇城便成了百姓的依靠
天启殿内 鎏金蟠龙柱映着满朝文武紧绷的脸
沈怀珩端坐龙椅 指尖摩挲着御案上的西境地图
图上用朱笔圈出的城镇密密麻麻 皆是需即刻赈济的要地
“西境初定 民心未附 今日便议,该如何施治”
他的声音不高 却压下了殿内隐隐的骚动
话音刚落 兵部尚书孙承便出列 青袍下摆扫过金砖地面 带出细碎声响
“陛下 西境向来刁顽 前番叛乱便是因旧制松弛!臣以为 当效仿中原 设郡县派流官 丈量田亩统一税制 再调三万禁军常驻 方能震慑宵小 永绝后患!”
他年过花甲 说话时须髯微动 目光扫过殿中 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堂中隐隐有附和之音
“父亲此言差矣!”
一道年轻的声音骤然响起 翰林院编修孙百西紧随其后出列
他身着从六品绿袍 面容尚带青涩 却丝毫不惧与父亲对峙
“西境多是牧民与部落 若强推中原之制 便是断其生计!”
“前五年战乱 已是西境百姓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臣以为 当暂留其部落首领 轻徭薄赋 待民心安定 再徐图改制!”
孙承猛地转头 瞪向儿子 额角青筋凸起:“竖子!你懂什么!”
他的胡子顺着嘴巴的开合抖动:“部落首领拥兵自重 若不早除 他日必成心腹大患!你只知轻徭薄赋 可知国库空虚 西境赈济需耗银百万两?不征税 银钱从何而来?”
“可治天下当以民生为本!!若逼得百姓再次叛乱 便是有再多银钱 也填不满战乱的窟窿!”孙百西寸步不让 声音愈发响亮
两人你来我往 吵的不可开交
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支持孙承的老臣们纷纷点头 认为当以强权立威
赞同孙百西的年轻官员则反驳 觉得当以仁政收心
吵到激烈处 有人拍了御案 有人红了眼眶
连礼部尚书都忍不住插言 却又被吏部尚书驳回
“臣倒是觉得……”
“你闭嘴!”
“啧…你看你又急……”
一时间殿内乱得像市井茶馆
沈怀珩揉了揉眉心 目光掠过争吵的群臣 落在殿门外
晨光从朱红门扉的缝隙里漏进来 映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就是沈归年的小女儿 沈耒安
七岁的沈耒安穿着一身粉白襦裙 手里攥着个绣着小兔子的荷包
她本是来等父亲散朝 好去东街上买蛐蛐 却被殿内的争吵声吸引 悄悄扒着门框听了许久
她梳着双丫髻 鬓边垂着珍珠流苏
听到“西境”“牧民”“征税”这些词时 小眉头微微皱起 像个小大人似的歪着头思索
沈归年看到沈耒安出现 吓得不轻
正欲上前将女儿拉走 却被沈怀珩用眼神制止
帝王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好奇 想看看这孩子究竟在听什么
恰在此时 孙承与孙百西又吵到了顶点
“若依你之见 西境永为化外之地?我大燕一统天下 岂能有两种规矩!”孙承气得发抖
“规矩是死的 可人是活的!为何非要一样?”孙百西不甘示弱
“竖子不足与谋!”
“为何非要一样?”这句话像颗小石子 落在沈耒安心里
她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 忽然鼓起勇气 推开半扇门
小小的身影站在殿门口 声音清脆却不怯场:“孙大人 孙小大人 女儿家说句浅见 你们别笑话”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投向门口的小女孩
孙承愣了愣 随即皱眉:“孩童家家 朝堂议事岂容你插嘴?”
沈怀珩却摆了摆手 温和地说:“无妨 耒安且说 朕听着”
得到帝王许可 沈耒安松了松攥着荷包的手
小步走到殿中 仰头看着御座上的沈怀珩 一字一句道:“陛下 方才听大人们说 西境人以前是放牧的 中原人是种田的 强行让他们种田 他们就活不了对吗?”
沈怀珩点头:“大概如此 你可有什么见解?”
“那为什么非要让他们跟中原一样呢?”沈耒安歪着头 语气里满是天真 却又带着直击要害的通透
“西境人习惯了跟着水草走 习惯了部落里的规矩 就让他们自己管自己嘛”
她朱红的小嘴抿了抿 又偷偷看了看沈归年 补充道:“就像我家里 母亲管厨房 父亲管书房 不一样的管法 可我们还是一家人呀”
“大燕也是一家人 西境用西境的法子 中原用中原的法子 只要都认陛下是一家之长 不就好了吗?”
她说完 又补充道:“而且 让他们自己管 他们就不会觉得咱们欺负人 也就不会再打仗了 等他们觉得日子好过了 说不定以后还会学中原的法子呢”
殿内鸦雀无声 连风吹过窗棂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孙承张了张嘴 想反驳 却发现这孩子的话直白得让他无从辩驳
他总不能说“一家人不能有两种管法”
毕竟哪家府邸里内院与外院的规矩也不尽相同
孙百西则眼睛一亮 看着沈耒安 像是找到了同盟
沈怀珩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身 目光灼灼地看着沈耒安
声音里竟难掩激动:“说得好!说得太好了!‘一国两制 以人治人’ 耒安 你这一句话 解了朕的燃眉之急!”
他快步走下御阶 蹲下身 与沈耒安平视 语气愈发温和:“耒安告诉朕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法子?”
沈耒安被帝王的亲近吓得往后缩了缩
又想起母亲说过“陛下是好皇帝”
便小声道:“前几日哥哥说 宫里有西境的大哥哥 可以带我去听琴”
“他说他们部落里 首领都是选最会放牧的人 要是选了不会放牧的 牛羊都会死 所以 要是派去的官不会管西境 西境的百姓也会活不好”
沈怀珩哈哈大笑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小小年纪 竟有如此见地 真是难得!沈归年 你养了个好女儿!”
沈归年连忙上前 把沈耒安抱起来:“那肯定的啊 也不看看长的像谁 皇兄你可不能治她罪啊!”
“无罪 有功!”沈怀珩把沈耒安从沈归年手里抢过来
转身对群臣道“耒安之言 点醒了朕 西境之事 便依此计而行”
“其一 保留西境各部落首领之位 许其世袭 仍管部落内部事务 但需向朝廷纳贡 奉大燕正朔”
“其二 设西境都护府 派能臣任都护 统管军事与对外事务 协调部落与中原的通商赈济”
“其三 轻徭薄赋 五年内不征西境牧税 由国库拨款赈济 助其恢复生产”
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众人:“孙承你即刻调拨粮草银钱 运往西境 ”
“孙百西 你熟悉西境民情 便随都护前往西境 协助推行新政 ”
“其余各部 各司其职 务必让西境百姓早日安定”
群臣皆俯首称是 方才的争吵烟消云散
孙承看着儿子 眼神里虽仍有不满 却也不再反驳
他不得不承认 沈耒安的法子 确实比他的“强权之策”更能安抚民心
孙百西则满心欢喜 对着沈耒安偷偷比了个“多谢”的手势
沈怀珩再次看向沈耒安 眼中满是赞赏:“耒安 你虽年幼 却有治国之才 朕今日便封你为‘安乐县主’ 赏黄金百两 锦缎千匹 往后若有想法 随时可入宫见朕”
沈耒安还不太懂“县主”是什么意思 只知道陛下夸了她 便甜甜地笑了 屈膝行了个不标准的礼:“谢陛下恩典”
散朝后 沈归年牵着沈耒安走出皇宫 阳光洒在父女俩身上 暖融融的
沈耒安仰头问:“爹爹 陛下说的那法子 是不是真的能让西境的百姓不打仗了?”
沈归年蹲下身 认真地看着女儿:“会的呀 因为你找到了让大家都能好好活下去的法子 耒安 记住今日 治理天下 从来不是靠强权 而是靠懂得人心”
他明白 今天这一事 让沈耒安甚至在朝堂中有了位置
若是沈怀珩想让位 沈耒安似乎成了比沈耒临更合适的选择
沈耒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目光望向远方
那里 是西境的方向
她仿佛看到 牧民们赶着牛羊回到水草丰美的草原
孩子们在帐篷外放风筝 再也没有硝烟 再也没有流离失所的人
而殿内 沈怀珩正对着西境舆地图 亲笔写下“一国大家 共促太平”
他知道 这不仅仅是平定西境的良策 更是让大启长治久安的基石
而这一切的开端 竟来自一个七岁女孩的童言无忌
当日下午 西境都护府的官员就带着圣旨与赈济物资启程前往西境
孙百西随行 临行前特意去沈府拜访 给沈耒安带了一把西境特有的银饰小弓
笑着说:“县主 等西境安定了 我带你去草原上骑马”
沈耒安接过小弓 用力点头:“好!到时候我要看看西境的星星 是不是比皇城的亮 嘿嘿”
“好 县主便等着臣等的好消息吧”
沈耒安思索片刻 回身取了沈归年给她买的蛐蛐 递给孙百西
“这个送给你 你带他去看看西境”
宫墙的阴影像泼开的浓墨 将暗五的身影彻底吞没
他指尖扣着腰间的短刃 玄色劲装与青砖地面融为一体
唯有那双盯着宫门口的眼睛 亮得有些发烫
沈归年牵着沈耒安的手走出来时 晨光正落在那对父女身上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说着什么 粉白襦裙的裙摆扫过石阶 鬓边的珍珠流苏晃出细碎的光
沈归年弯腰 耐心地听着 偶尔点点头
他伸手替女儿拂去发间沾着的草屑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易碎的珍宝
暗五的喉结动了动 不自觉地握紧了短刃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画面
街市上夫妻相携 庭院里母子嬉闹
可从来没有一次 像此刻这样让他心口发紧
他是暗卫 生在暗处 长在暗处
连呼吸都要刻意放轻 以免惊扰了阳光下的人
别人的幸福是触手可及的暖 于他而言 却只是隔着一层宫墙的虚影 看得见 摸不着
其实他也短暂拥有过幸福吧
是暗四给他带吃的 是暗四给他送来披风
暗四……暗四……
他的幸福全是暗四
风卷着宫门外的飞絮飘过来 落在暗五的肩头
他抬手拂去 指尖触到一片冰凉
忽然就又想起了暗四
那也是个飘着柳絮的夜晚
刺客入宫 他奉命拦截
右手的虎口被划了一道很长口子 鲜血直流
暗四在暗处的据点等着他 见他回来 什么也没说 只默默地烧了热水 替他消毒敷药
伤口疼得他直冒冷汗 暗四便用指尖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 低声说:“忍忍 很快就好了”
那天晚上的月光特别亮 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进来 落在暗四的侧脸上
暗五看着他垂着眼睫的模样 看着他替自己包扎时认真的神情 心跳突然就乱了
他当时只当是伤口疼得慌 没敢细想 直到后来……
暗四去西境送信
暗四再也没有回来
或许也是从捡到令牌那天起
他才敢承认 那个夜晚乱掉的心跳 不是因为伤口 而是因为暗四
他爱上了自己的双胞胎哥哥
爱上了这个与他一同在暗处长大 一同舔舐伤口的人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 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他的心脏 让他喘不过气
他知道这是大逆不道 是有违天理 是连想都不该想的禁忌
可感情这东西 从来由不得人控制
他总会想起暗四替他挡过的刀 想起暗四分给自己的半个馒头 想起暗四在寒夜里把唯一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那些细碎的瞬间 都成了如今折磨他的毒药
宫门口的沈耒安忽然举起手里的银饰小弓 对着天空比划了一下
沈归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暗五看着这一幕 眼眶有些发酸
他和暗四也曾有过这样轻松的时刻
那年他们刚入暗卫营 偷偷溜出去看花灯 暗四还替他赢了一个兔子灯
那盏灯他藏了很久 直到现在 那小兔子还躺在自己的床头
“暗四!”暗六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暗五立刻收敛起所有情绪 转身对着暗六:“六哥 怎么了”
“陛下命你去西境 协助都护府暗中巡查 暗中确保新政推行”
随后将一枚令牌递给他“三日后启程”
“知道了”暗五接过令牌 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 心里却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的期待
西境 那是暗四消失的地方
或许 他能在那里 找到一点暗四留下的痕迹
统领走后 暗五重新隐入阴影
宫门口的父女俩已经走远 只剩下空荡荡的石阶 沐浴在晨光里
他望着西境的方向 轻声呢喃:“哥 我要去你去过的地方了”
风又吹了过来 带着柳絮的轻软 也带着远方的寒意
暗五握紧了手中的令牌 将所有的羡慕与心事都压回心底
他依旧是那个隐匿在暗处的暗卫
只是从今往后 他的脚步里 多了一个奔向过去的理由
而那份禁忌的感情 他会永远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 就像藏起暗四留下的那把旧匕首一样
带着它 在暗处继续走下去
三天的朝局动荡终于如退潮般平息
金銮殿上最后一道安抚流民的旨意落笔时 殿外的日头已斜斜挂在檐角
朝臣乌泱泱的离开 沈怀珩独自坐在大殿之上 竟有另一种威严
他捏着奏折的指尖微微泛白 直到李公公轻声在他耳边说话
“陛下 暗四求见”
他紧绷的肩线才稍稍松弛
暗五一身玄衣沾着西境的风尘 躬身递上密信时声音压得极低:“殿下 西境各部首领已按计划归拢部众 首领们念着您的恩情 特意差人送了刚熟的甜瓜和葡萄 此刻正放在宫门外的冰窖里”
沈怀珩展开密信
指尖扫过“一切妥当”四字 眼底漫开浅淡的暖意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甜瓜性凉 正好给大臣们解解暑气 你去安排人分下去 每个府邸按品级多备两筐 尤其是陈泠那边 记得单独挑几个熟得透的”
暗五领命退下
暗六主动提出去给陈泠送瓜
暗五在西境没找到一点暗四的痕迹 正憋屈着 便同意了
许是暗六捧着个雕花木盒站在偏殿外
木盒里铺着新鲜的荷叶 几片翠绿的叶子间卧着三个圆滚滚的甜瓜
果皮泛着青白色的纹路 凑近还能闻到清甜的果香
暗六知道陈泠素来爱静 脚步放得极轻 走到制咏宫门口时 果然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
琴声是《秋江夜泊》的调子 却少了几分洒脱 多了些缠绵的愁绪
陈泠的琴音似乎总是这样 流水一样带着乡愁漂了很远
暗六不敢贸然打扰 就那样垂手站在廊下 任由晚风卷着琴音绕在耳畔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余韵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他才轻轻叩了叩门
得到“进来”的回应后才推门而入
陈泠正坐在琴前整理琴弦 素白的手指划过弦上的断纹 看见暗六手中的木盒时微微一怔
“这是陛下知道你想家 给你送来的西境甜瓜 首领们说这品种只在西境绿洲里长 果肉比蜜还甜”
暗六将木盒放在桌上 刚要转身 却见陈泠拿起一个甜瓜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果皮 眼泪就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晶莹的泪珠砸在荷叶上 晕开一小片湿痕
暗六慌了神 忙从袖中掏出手帕递过去 又怕唐突了对方
只敢用指腹轻轻拭去他颊边的泪痕
他声音放得极柔:“怎么哭了?不是家乡的味道吗?”
陈泠咬着唇没说话 只是捧着甜瓜的手紧了紧
清甜的果香混着眼泪的咸涩 在舌尖漫开复杂的滋味
当然是家乡的味道
只有他的家乡能种出这么甜的瓜
暮色渐浓时 乐悠宫里的烛火已经点亮
沈悠刚将一支蚊香插在银制的香架上 袅袅的青烟带着淡淡的艾草香 渐渐驱散了殿内的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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