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六走到沈怀珩身后 刚要低声禀报 目光无意间扫过殿中的陈泠
恰好此时 陈泠也抬了下头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骤然相遇 暗六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陈泠的瞳孔则微微一缩 放在琴弦上的手指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顿 琴弦突然一滑
原本明快的琴音瞬间变了调 转而带上了一丝细微的颤音
陈泠迅速回过神 指尖重新落下 可琴音却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明快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他指尖的力度渐渐加重 琴音慢慢变得低沉婉转
起初 众人还以为是演奏的转折
可随着琴音继续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渐渐弥漫开来
琴音不再是春日暖阳 反而像是秋日黄昏 独倚寒窗之人诉说着心中的愁绪
那声音如怨如慕 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淡淡的哀伤 仿佛有说不尽的心事
又如泣如诉 琴音里藏着压抑的呜咽 听得人心头发紧
沈怀珩原本放松的身体微微坐直 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他能听出 这绝非《阳春》的曲调 倒像是陈泠临时改了曲子
可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却意外地动人
沈悠也蹙了蹙眉 看向陈泠
见他垂着眼帘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神情专注而落寞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琴
暗六站在沈怀珩身后 手中还捧着披风 却没再上前
他看着陈泠 眼神复杂 放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
琴音继续流淌 越来越哀婉
时而如孤雁哀鸣 在空旷的天地间找不到归处
时而如深谷幽兰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独自凋零
殿中的气氛渐渐变了 原本的欢笑声消失不见 众人都沉默下来 眼神里带着几分怅然 仿佛被这琴音勾起了心底深藏的往事
沈耒临靠在沈归年怀里 小眉头皱了起来 小声说:“爹爹 这琴音不好听 有点难过”
沈归年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没说话 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陈泠
白青握住白鸠辞的手 指尖微微发凉 这琴音里的哀伤 让他想起了那些艰难的日子
陈泠的指尖越弹越快 琴音也越发急促 像是在倾诉着积压已久的情绪
到最后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琴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哭腔
却又压抑着 不肯完全释放
就在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时 琴音骤然一收
只留下最后一个绵长而哀伤的余音 在殿中久久回荡
陈泠抬手 指尖离开琴弦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垂着头 沉默了片刻 才缓缓抬起头 脸上带着一丝歉意:“抱歉 方才一时失神 乱了曲调 扰了诸位雅兴”
话音落下 殿中却没有一人指责
过了几秒 沈怀珩率先鼓起掌 声音温和:“先生这曲虽改了调 却比原曲更动人 所谓琴随心动 先生这曲 倒是唱出了真性情感”
有了沈怀珩的话 众人也纷纷回过神 跟着鼓起掌来
沈归年叹道:“先生琴艺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曲听得我都想起年轻时的事了 ”
“爹爹现在也不老呀”沈耒临抬头看着沈归年 却没人搭理他
白鸠辞也笑道:“哪里是扰了雅兴 这分明是给今日的宴席添了段难忘的景致”
陈泠听到众人的称赞 眼中闪过一丝释然 又躬身行了一礼:“多谢陛下与诸位谬赞”
暗六趁此时机 悄悄将披风递到沈怀珩手边
低声道:“陛下 披风”
沈怀珩接过披风 搭在椅背上 朝暗六点了点头 示意他退下
暗六看了陈泠一眼 才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殿中
陈泠收拾好琴 再次向众人行礼后 便回到了坐席
殿中的气氛渐渐恢复了热闹
可那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琴音 却像刻在了众人心里 久久无法忘怀
沈怀珩端起酒杯 抿了一口酒 目光望向屏风的方向 眼底闪过一丝深思
——这陈泠 似乎藏着不少故事
沈怀珩指尖摩挲着御案上的玉圭 目光落在阶下垂首而立的陈泠身上时
语调里添了几分温和:“陈先生琴艺冠绝京华 朕有意留你在乐府任乐师 掌宫廷雅乐编排 此事便交由礼部尚书督办, 三日内拟定职衔与俸禄”
话音落时 阶下的陈泠肩头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藏在广袖里的手攥紧了琴囊系带 指节泛出青白
昨日夜里他还在收拾行囊 想着待今日面圣谢恩后 便启程返回西境故里
他是个很恋旧的人
本以为自己在京中能好好生活 可还是思念家乡
此刻帝王的旨意清晰地落在殿中 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张了张嘴 那些酝酿好的辞行话却卡在喉头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陈泠抬眼时 正撞见沈怀珩望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逼迫 却藏着几分了然
他忽然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西境如今已是大燕朝的土地
他的家族早已离散 所谓的“故里”不过是一片断壁残垣
他这一路辗转来到京中 本就是无处可去的浮萍
若拒绝了这差事 往后怕是连安身立命的地方都寻不到
“臣……谢陛下恩典”陈泠终是垂下眼 躬身行了一礼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
御案旁的兰霁月本是静立着 见陈泠应下
唇角刚要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便想开口说些什么
他曾在江南画舫学过一些曲艺 深知其琴艺精妙 留在此处的确是乐府之幸
可他的话还未出口 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李公公捧着明黄圣旨快步进来 走到兰霁月面前躬身道:“兰统领 陛下另有旨意 还请您先接旨?”
沈怀珩定了神 正襟危坐
兰霁月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敛了敛神色 转身对着圣旨跪下:“臣兰霁月 恭迎圣谕”
李公公展开圣旨 清朗的声音在殿中回荡:“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兰霁月护驾有功 且久镇边关素有威名 特擢升为副将 协理京畿卫戍 即刻赴兵部领取兵符 三日后前往营中任职 钦此”
(AI生成)
“护驾有功”四个字像一颗石子 落在兰霁月心头一颤
他瞬间想起那日在西境 自己在季止刀下护住沈悠
此刻听到升职的旨意 兰霁月先是一阵欣喜 胸腔里像是被暖意填满 可这股暖意没持续多久 便被一股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猛地抬头看向御案后的沈怀珩 眉头微微蹙起:难道陛下擢升自己 是因为那日救了沈悠?
若真是如此 这官职于他而言 倒像是份“人情债” 而非对他能力的认可
待李公公收了圣旨退下 兰霁月站起身 往前走了两步 对着沈怀珩躬身道:“陛下 臣有一事启奏”
“说”沈怀珩放下玉圭 目光落在他身上
“臣不愿因保护沈将军而得此副将之职”
兰霁月的声音掷地有声 目光坦荡“臣自十六岁进去暗卫营 随陛下守过雁门关 平过蛮族叛乱 所求的从来都是凭自身实力挣得功名 而非靠‘护驾’二字换来的职位 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另择贤能”
殿中瞬间安静下来 陈泠站在一旁 悄悄抬眼看向御案后的帝王
只见沈怀珩脸上没有丝毫怒意 反而带着几分欣赏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 站起身走到兰霁月面 前 拍了拍他的肩膀:“兰副将 你倒是会错了朕的意”
沈怀珩的声音不高 却带着足够的分量:“那日你护着悠悠 是尽侍卫本分 朕记着你的功 但绝不会仅凭此事便擢升你”
“三年前京畿涝灾 你带暗卫营加固河堤三日三夜 救下了下游三个村落——这些功绩朕都记在心里”
他顿了顿 目光变得更加深邃:“副将之职 是你凭多年血汗挣来的 与沈悠无关 这是你应得的 朕相信 以你的能力 定能担起协理京畿卫戍的重任”
沈怀珩的话像一股暖流 瞬间冲散了兰霁月心中的疑虑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帝王 眼眶忽然有些发热——这些年他在暗卫营中摸爬滚打 吃过不少苦
也受过不少委屈
却从未想过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功绩 竟都被陛下记在心里
“臣……谢陛下信任!”
兰霁月深深躬身 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尽心竭力 守护京畿安宁!!!”
“好”沈怀珩拍了拍他的后背 眼底露出一抹笑意
待兰霁月领了兵符准备离开时 刚走到殿门口 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他抬头一看 正是在外面透气的沈悠
沈悠没有穿甲胄 而是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
他对着兰霁月躬身行了一礼 声音温和:“兰副将 前些日子多谢你舍身相护 若不是你 我恐怕……”
兰霁月只是微微颔首 没有说话 侧身便想绕过他离开
他对沈悠向来没什么好感——这位沈将军可是陛下的爱人 总喜欢待在帝王身边
他总觉得他不像个驰骋沙场的将军 倒像个需要人呵护的文弱书生 凡事都要依靠陛下
这与他心中“将军”的模样相去甚远
见兰霁月要走 沈悠连忙上前一步 又拦住了他
语气里带着几分疑惑:“兰副将 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我 可既然你这般厌恶我 那日为何还要舍命救我?”
兰霁月停下脚步 转过身看着沈悠
月光从殿外照进来 落在沈悠白嫩的脸上 竟让他看起来有些许单薄
兰霁月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却带着几分认真:“我的确不喜欢你这种凡事都依靠陛下的人 因为我觉得你不配‘将军’二字”
沈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嘴唇动了动 却没说出话来
兰霁月却没停下 继续说道:“但你是大燕的将军 身上担着守护家国的重任 那日季止的招式险恶 你若出事 不仅陛下会伤心 更会影响军心 危及家国安危 家国大义在前 我与你的私人恩怨 自然要先放在一边”
“我救你 不是为了你 是为了大燕 为了陛下 为了那些依靠我们守护的百姓”
沈悠怔怔地看着兰霁月 眼眶忽然有些发红
他一直以为兰霁月厌恶自己 是因为自己与陛下的关系
却没想到对方心中 竟有如此清晰的家国大义
他再次对着兰霁月躬身行礼 语气诚恳:“兰副将 多谢你今日点醒我”
兰霁月看着他认真的模样 眉头微微舒展了些 却还是没多说什么
只是微微颔首 转身大步离开了大殿
第47章 储君
宫宴的喧嚣随着宾客散去渐渐沉寂 偏殿的窗棂上糊着半透的绢纸 将夜色滤得柔和了些
陈泠坐在案前 指尖轻抚着琴身的冰纹
那把陪伴他从西境辗转至京中的七弦琴
琴尾还沾着些白日宫宴上的香尘 他用细布细细擦拭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月光
细白的手指抚摸着琴尾小小的“昭”字 眼里流动着温柔又怅然的波光
暗六端着药碗走进来的时候 正看见陈泠对着琴身出神
那双眼眸里盛着的不是白日里的温雅 而是浓得化不开的怅惘
他脚步放轻 将药碗搁在案上 瓷碗与桌面碰撞的轻响让陈泠回过神来
“阿泠 该喝药了”暗六的声音压得很低 他惯来沉默寡言 可面对陈泠时 语气里总多了几分妥帖
“太医说这药能温养脾胃 看你近日总睡不安稳 喝了能好些”
陈泠放下细布 指尖还残留着琴木的微凉 他看着案上冒着热气的药碗 眉头微蹙
自他来到京中住下 他便总觉得心口发闷
夜里也常梦到故里的蜜瓜葡萄 可梦醒后只剩满室冷清 连一声乡音都听不见
“多谢了”陈泠拿起药碗 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 他却只是仰头一饮而尽
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暗六递过一块蜜饯 看着他将蜜饯含在口中 才缓缓开口:“阿泠 你若是不愿留在宫中 或许……”
他的话没说完 便被陈泠打断了
陈泠将空碗搁在案上 指尖轻轻摩挲着碗沿 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小六…… 我没有不愿 只是……”
他顿了顿 眼底的怅惘更浓“我自小在西境长大 那里的桃花开时 能漫山遍野映得天地通红 可这里的花再好 也不是故乡的模样”
“我吃不到故乡的甜瓜 看不到故里的棉花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知道陈泠的处境 西境虽然是蛮夷之地 却也是他的家
陈泠的家族早就散了 如今的西境故土 只剩断壁残垣和流离失所的百姓
陈泠就算回去 也无处可归
他看着陈泠又拿起细布 继续擦拭那把琴 动作里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
像是要把所有的思恋都揉进琴木的纹路里
“阿泠”暗六终是开口 语气里带着几分劝慰
“陛下是真心看重你的琴艺 乐府的差事虽在宫中 却也清闲 您若想弹故乡的曲子 随时都能弹 待日后时局安稳些 或许……或许还能回去看看”
陈泠抬起头 看向窗外的夜色
月亮被云遮了大半 只漏下几缕微弱的光
他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也只能如此了”
说罢 他又低下头 继续擦拭那把琴
仿佛只有指尖触到琴木的触感 才能让他稍稍安心
乐悠宫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气息
沈怀珩坐在榻边 手中拿着一支银簪 正细细挑着香炉里的香灰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珍宝
沈悠刚从外面回来 身上还带着些夜寒 他走到榻边坐下 将手伸进沈怀珩的掌心
刚在外面洗了手 手上带着冷
冰凉的指尖触到对方温热的手 瞬间便暖了几分
“阿珩 今日宫宴上 我看你看着耒临 莫非……你是打算立他为储君了?”
沈怀珩挑香灰的动作顿了顿 他抬眼看向沈悠 眼底带着几分笑意:“还是悠悠懂我”
他放下银簪 将沈悠的手裹在掌心轻轻摩挲着
“耒临今年虽只有八岁 却比同龄的孩子沉稳许多 沈归年考他《孙子兵法》 他竟能说出自己的见解 颇有几分武将风骨 若是好好教导 将来定能担起江山社稷的重任”
沈悠靠在沈怀珩肩上 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腕
他声音温和:“耒临的确是块好料子 只是他还太小 性子难免有些跳脱 往后还需要多费心教导”
“这是自然”沈怀珩低头 在沈悠的发顶印下一个轻吻 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
“只是我也想过 若是将来耒临长大 他真的根本不想做皇帝 那便让位给耒安也无妨”
“耒安?”沈悠微微一怔 抬起头看向沈怀珩
沈耒安是沈归年的女儿 比沈耒临小了一岁
“耒安比耒临还小一岁 性子又软 若是让她做女皇 朝臣们怕是不会同意吧?”
沈怀珩笑了笑 他拿起沈悠的手 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眼神里带着几分坚定:“朝臣们的意见固然重要 可江山社稷的安稳更重要 耒安虽是女子 却心思细腻 聪慧过人 此前我看她批改的公文 条理清晰 见解独到 比许多朝臣都强 ”
“再说 立储君的规矩虽是‘立长立嫡’ 可规矩是人定的 若是能得一位贤明的女皇 让百姓安居乐业 又有何不可呢?”
沈悠怔怔地看着沈怀珩 眼底渐渐染上笑意
他知道沈怀珩从来都不拘泥于世俗规矩
如今他提出让耒安做女皇 这份魄力 放眼整个天下 怕是也只有沈怀珩才有
“那阿珩 你就不怕朝臣们反对吗?”沈悠靠在沈怀珩怀里 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
“实力总是最好的证明 不需要他人非议什么 就像悠悠一样 嗯?”
沈悠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他伸手环住沈怀珩的腰 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声音闷闷的:“阿珩 有你在 真好”
沈怀珩轻轻拍着沈悠的后背 目光落在窗外的夜色上 眼神里带着几分悠远
他知道 立储君是件大事 将来或许会有许多波折
可他相信 只要自己用心教导耒临和耒安 只要有沈悠在身边陪着自己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 都能一一化解
暖阁里的安神香还在缓缓燃烧 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让人身心都放松下来
沈怀珩低头看着怀里的沈悠 眼底满是温柔 他轻轻在沈悠的耳边低语:“悠悠 等将来天下太平了 我们便在去江南看看 或许那里的桃花开得正好 到时候 我们带着耒临和耒安 一起去泛舟湖上 听陈先生弹琴 好不好?”
沈悠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好啊 都听阿珩的”
夜色渐深 偏殿里的陈泠终于擦完了琴 他将琴小心翼翼地放进琴囊 然后走到窗边 推开一条缝隙
晚风带着些凉意吹进来 拂过他的脸颊
他望着远处乐悠宫的方向 那里灯火通明 像是黑夜里的一颗星辰
暗六站在一旁 看着陈泠的背影 轻声道:“阿泠 夜深了 该歇息了”
陈泠点点头 关上窗 转身走向内室
他知道 无论他多思念故乡 眼下也只能留在这宫中
可刚才他似乎听到远处传来几声琴音 那琴音里带着几分江南的温婉 让他的心忽然安定了些
或许 就像暗六说的那样 待日后时局安稳 他总能回到故里 看看那里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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