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它吃了我的桃树那你就要赔我!”他恶狠狠,
“你要亲自给我种!”
那只狸奴还在二皇子手上呢,大皇子自无不应,好像不管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似的。
二皇子终于大发慈悲让无言放过那只狸奴。
那狸奴一被放开转身就敏捷的给了抓住他的无言一爪子,被更加敏捷的无言躲过了。落在地上,还偷偷的朝他哈气。转身面对江偃书又换了张面孔,期期艾艾好不可怜的样子,连大皇子想抱他回去都不愿意。
二皇子总是讨人喜欢的。
即使那只是只狸奴。
另一天,大皇子就带着从上林苑要来的新的树苗到景华宫来了。
他温声婉拒了景华宫侍从的帮助,接过铁锹,有些生疏的铲起土来。
等到终于把那树苗种下去,二皇子又开始嫌弃他手上泥土不干净,又把他赶出来了。
还没到下午,漱月宫的门就被人怒气冲冲打开了。
二皇子脚迈得飞快,走来走去地好让大皇子没法儿能安心坐着读书。
江偃书生气死了,他扯着江黎清的袖子,把他往景华宫拉。
“你看看你那只坏猫做的好事!”
那株早上才种下去的桃树,现在又是只剩下了一只孤零零的树杆子。
江黎清只忙着哄江偃书呢。
哄二皇子明天他再去种一株新的,又答应了二皇子好些不平等条约二皇子才罢休。
一天又一天,等到上林苑的新苗都没了,等到时气已经不适合种植了,还有大皇子答应的二皇子的作业排到了中秋……
——那株桃树还是没能种起来。
另一年这个时候,大皇子还记得要给二皇子种桃树,
但二皇子的兴趣早没了,甚至早就忘了这件事,景华宫里又重新种满了大团的牡丹,甚至已经完全把原先种过那株小桃树的小土坑完全掩盖。
反正二皇子的确是没那么喜欢桃树的。
于是,景华宫里也没有人提过这件事了,好像真正所有人都忘记了。
上林苑的掌司弯着腰,小心翼翼瞧着大皇子的脸色。
明明还是一样温和的表情,但他却觉得那笑无端的怔然。
“大皇子……那今年这些新运来的桃树苗还要送去漱月宫吗?”他询问着,至今仍旧心存着疑惑。
这桃树在京城里向来不算是可喜的树,更别说在皇宫里了。所以每年上林苑采购的也就比较少。
去年最奇怪了,二皇子突然找人来要了一株,他自然选了最好的亲自送去了。可他也就觉得只不过是皇子无聊消遣。可没过多久,大皇子也派人来拿了,然后,之后的每天都差人过来,把上林苑的树苗拿了个精光。等他马上急急忙忙出去采购了,这时气也早就过了,再栽也种不活了。
大皇子叮嘱他今年新到的都送去漱月宫。
为了以防万一,今年他好是订了好些好苗!
“不用了。”
江黎清神情淡淡,好似方才一瞬间的怔然不过是眼花。
“以后都不用了。”
上林苑掌司摸不着头脑,可在宫里做事的最重要的就是要不追根究底,装聋作哑。皇子们的想法更是不能擅加揣测。
“那臣就先告退了。”
待大皇子垂首应允了,他方才安静的,朝江黎清恭敬行礼后便退出去了。
真正想要的并不需要了,
江黎清终于沉沉叹出口气。
总是他不够聪明的。
所以总是忘记,
有人惯来三分钟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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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小的二皇子写的差不多啦,已经迫不及待想写少年青年二皇子了!!!
今天写的比以前快一点先发啦,大家晚安哦么么哒~
第100章 江山如此多娇
大屹律法对宵禁处置严苛, 尤其是天子脚下的京城。“一更三点禁人行”,这时候,除了打更的老夫, 大街上几乎见不到一个人。
所以在这些被特设免除宵禁的日子,夜晚总会格外的热闹。
而上元节这一天,这样的热闹在一年的准备里, 喧闹会被推上顶峰——
十里京郊灯火连绵不绝, 淮水上万艘声乐画舫浮船。春节整个京城顶上绽放的彩色烟花缓缓下落,堆叠成无数角落一簇一簇整夜不熄的莹莹烛光。
脚下踏着的土地富饶, 大屹的现在拥有所有被抛弃的历史里所没有的、最繁盛的一切。
上元节的热情喧嚣, 只不过是这个时代所装点的一个闪亮的符号。
江偃书也同这里无数的百姓一起, 喜爱着这一天。
未及冠的皇子出宫有万万分的困难。
但这条规矩总是困不住二皇子的。
他站在琴台街最高的酒楼楼顶, 俯视能看见蜿蜒这一整条路的灯笼和飘摇风里的红符飘带。往后那座突兀耸起的建筑是点将台,平日里士官将领匆匆,守台的士兵虎面熊腮,最不讲情理。往那一站,浑身的凶恶气势就能镇住整条街的混乱吵闹。
今晚那里角落还摆上了捏糖人的摊子。
二皇子眼神好,看见了那几个虎背熊腰的兵士围着那摊子, 摆着神气的姿势, 要摊主给他们捏个自己模样的帅气糖人。
他手臂在窗棱上,头往后瞧了瞧。满桌的小菜茶点,只有那道桂花糕上头有一道整齐的牙印子。大皇子还坐在塌上, 手里捏着根针,还在绣他的荷包。
朱雀鸟模样已经绣了大半,尾巴上彩色的羽毛鲜艳夺目。
针脚细密漂亮,比宫里寻常的绣娘还要精细些。
自从二皇子十岁时缠着大皇子向他讨要漂亮荷包手帕,以后大皇子的绣工手艺也同他梳发的本领一同愈发精进起来。
可是二皇子喜新厌旧, 昨日喜欢牡丹,今日喜欢雀鸟。
他绣再快,也总赶不上二皇子喜欢新鲜事物的速度。
注意到江偃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放下针线,也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试探温度。
有些冰。
江偃书左瞧瞧右瞧瞧,原本显眼至极绿色的眼睛在出宫时被宫里的能人异士用特殊的方法掩盖了去,变成了透亮的黑色。
他眨着眼睛,江黎清瞧着,模样同以往一样可爱。
一样可爱又任性。
出宫时他塞去的狐毛手捂已经不知道被丢到哪个角落,仗着屋里地龙暖着在窗户边瞧热闹怎么也不肯再穿着那件厚实大氅。
现在终于愿意把注意力拉回来了,怕是无聊了,也知道冷了。
江黎清用手捂着江偃书的手,把他拉回去。大开的窗户被人轻悄悄关上。
里头要暖和些,江黎清一边给他暖手,一边又记着给他到热茶暖身体,听江偃书拿过桌上的糕点,眼睛亮亮的声音也带着雀跃的快乐。
“现在还不到最热闹的时候……等过会儿,琴瑟里的姑娘们要乘着画舫游湖,还有胡舞的表演……”二皇子这次记得带够了金银,一定要给跳的最好的姑娘最大的赏银!
江偃书每年的上元节都要来瞧热闹。
集贤路上多是文人雅士,世家弟子也多,猜灯谜和花球诗会最精彩。朱雀街有京都商行,物奇品盛,沿街小贩商户络绎不绝,物件最是新奇有趣……
琴台街有雅士的天堂琴瑟里,京淮的水潺潺绵绵,画舫上歌舞各色,坐在船舫里的歌姬歌声比得上鬼志的塞壬,旋转的胡姬腰肢比蝴蝶还要纤细轻盈。
只等着灯会的最最高潮,画舫渐渐停下,花灯齐齐亮起,所有藏在里面的姑娘都走出来,在连天的烟火和河道两旁冲天的欢呼里,一个个拿出自己的最出色的技艺,给这片热闹的天色里浇上最鲜妍的色彩。
歌舞最兴处,伴着连绵鼓声,琴瑟里最受欢迎的姑娘朝岸边抛掷花球。
这好运气的人便能到画舫上,在各种姿态俏丽的姑娘环绕里,给你听首楼里最绝妙的曲子。
身边的侍从早将这片打听好了,一五一十讲给二皇子听。
二皇子眼睛越听越闪亮,
于是,在鼓声响起的第一秒,
二皇子拨开身边的侍卫,抓着桥边的栏杆,几乎要跳起来!
“姑娘选我!”
他的声音不够大,在周围几乎喧天的呼声里,被掩盖的完完全全。可那位一身红衣的美丽歌伎上挑的狐狸眼睛却一瞬间落在他的身上,嘴唇翘起。
眼尾和嘴唇用胭脂抹地红红的,极尽的艳丽。
江偃书觉得她是在对他笑的。
他不觉得是自己在自作多情,二皇子总是有充足的自信确认自己的闪亮与众不同。
从没有什么事情会让他失望——
那枚红色的漂亮花球被高高抛起,球身的流苏绽开,在空中转了两圈,最后,
稳稳落在二皇子的怀里。
江偃书抱着那枚绣球,眉眼弯弯的,远处天空闪亮的烟花“砰”地响起,迅速照亮这一片夜空。
江偃书赶走身边的侍卫,高高兴兴的,一个人被接上了那处华美漂亮的画舫。
这些姑娘们年轻美丽,笑闹在一处的时候,长长的衣袖飘飘荡荡,像一群五颜六色的蝴蝶。围绕在二皇子的身边。
轻抚他的发尾,又牵起他的手,看他盯着她们脸侧摇摇晃晃步摇,还有眉心点缀着的各色的花。问小郎君想听什么曲儿,又喜欢谁的钗环、谁的花钿。
二皇子被鼻尖涌动的各种的香气熏的脑袋昏昏,扯着一位姑娘手里的帕子,说喜欢上面绣的翠竹,又向着另一位姑娘,说她染红的指甲漂亮。
这些花丛里漂亮的蝴蝶们不知道面前的年轻少年是皇宫里那位人人闻至变色的二皇子,只觉得自己找到了世间最香甜的花蜜,便一股脑地凑上来,亲亲热热的拢着这团花。
姑娘们的笑声像不绝于耳的珠翠,鲜花似的嘴唇与花灯相映衬着,一个接一个地印在了二皇子的脸颊、耳侧。
直到她们的身体像海潮一般,逐渐分开一道一人的空隙。那位狐狸眼的姑娘捏着樽金杯,笑盈盈地走过来,连走路的步子也是一点一点,轻盈的像只狐狸。
这位抛给他绣球的姑娘拥有在整个蝴蝶丛里都显得尤为突出的美丽,身材更是异乎寻常的高挑,眉间的牡丹像燃烧的烈焰,手指却似最柔软的水草。她举着酒杯上前,弯着身体,几乎整个人都靠在江偃书身上,
“往年的规矩可是这一杯十年的桂花酒酿开始……”她端着杯子,将杯沿贴近江偃书的嘴唇。上挑的眼尾狭长,垂着眼皮,显得冷且艳。
这样近的距离江偃书才看见她涂红的眼皮下更艳的一颗痣。
可二皇子嗅了又嗅,实在不能从面前纯色酒液里闻出一点酒味,只有一点蜂蜜的清甜。
他微仰起头,顺着酒杯的一点力道,把金杯里面的“酒水”一股脑喝了个干净。
今年的花灯节抛花球依旧是最夺人眼球的节目。一众的达观贵人、官宦子弟全都巴望着,为了枚绣球,争得面红耳赤、修养全无,哪来的平日里那些高高在上的傲慢眼神。
倒像条狗似的。
枞竹靠坐在画舫里头的长椅里,外面锣鼓喧天,烟花轰鸣绽开,刺耳刺目。
她手指很长,百无聊赖的捏着一枚滚圆的锦缎小球。
琴瑟里每年的花球都是由这里当年最受欢迎的姑娘抛掷去的。在这样一个大日子,锦缎花灯环绕的华美画舫无疑成了其中最大的舞台。在这个巨大舞台里,落在最中央的目光和爱意当然也是最最多的。
这本是天大的好事,是让人艳羡的、嫉妒的。
可她却毫不在意,甚至到现在也没出去露个面儿。
画舫里面穿着各色漂亮衣裳的姑娘进进出出,成堆的叽叽喳喳的,都在里头说些在外头不能说的小话。
在岸边又见到了哪个眼熟的那家公子啊,避着人群互诉衷肠的少爷小姐……还有错过摊上最后一个兔子花灯眼泪汪汪的小孩。
然后,这些嘈杂的、混乱的讨论逐渐消失……或许并不是消失,而是逐渐的、被另一个更加鲜明的事物取代。
枞竹垂着眼皮,只听见那几个愈发重复的词汇。
“少年”、“漂亮”、“像宝石一样会发光”……
他几乎嗤笑,既嘲笑这样拼组的词汇,又隐隐地,好奇起来。
画舫渐渐停下,鼓声渐起,他翻身站起来,身上的红袍垂落下来,掩盖到脚尖。
她拨开掩门的珠链,顺着一早便准确确定好的方向,直直的望过去。
只是看一眼而已。
漫不经心落下的目光逐渐凝实,甚至连瞳孔也在不自知的微微颤抖。
在混乱拥挤的桥中,独独地空出了一块。那少年两只手趴在栏杆,微微弯着腰,垂着脑袋看她们。有些随意的姿态,只是在昏暗天光与明亮灯火相相印衬下雪白清朗的脸,让他一瞬间像是化月的仙人,浑身载不住的骄傲洒脱,盛着满溢的爱意与黄金,共同捧起来的快乐。
那双眼睛——
她只怕是那颜色太深太亮,恍惚让她看见一点幽幽的绿,又恍然变成一片澄然的黑。泼洒着一片灿烂烟火。
她却只愿相信这是漫天星光的辉辰。
他跳起来,目光落在她身上,眼里带着笑,嘴巴张张合合地。
她却觉得心脏要跳动到爆炸。
花球脱手,最后落在少年张开的手掌里,她终于松了口气,甚至听见了身后其他姑娘们小声的欢呼。
愈发近的距离并不能消减少年身上那点亮丽的光彩,反而因为更加亲近的姿态,还有更加清晰的漂亮脸蛋,
甚至漂亮丰盈的嘴唇也甜蜜的、说出的词句简直讨人喜欢的不得了。
他毫不在意身边围着的少女们眼神逐渐黏稠的爱意,甚至主动仰起脸蛋,让人亲他的脸颊,一路吻到莹白的耳垂。
她几乎难以控制自己,却只能以冷静熟练的姿态,端着“酒杯”,隔开所有想要更加靠近的少女。
她捧住他的脸,缓缓将酒杯贴上去。
少年脖颈一片皮肉雪白,顺着酒杯脖颈仰起时蜿蜒向下的弧度像是一只颓靡濒死的天鹅,只能全然依靠你的模样。嘴唇也被冰冷杯壁压地软软陷起,然后被水液浸地湿湿潮潮。
他果真乖乖把酒杯的“酒”都喝了个干净。
原本垂着的眼睛一瞬间抬起,眼尾翘着,鼻尖轻轻耸动两下,小动物似的,像是生气,也像是在笑。
二皇子咂巴下嘴巴,不太明显的一点唇珠也被抿的紧紧的,翘起一点弧度。
明明是甜的果汁。
抛花球虽说并未规定得到者应有的财富身份地位,但这些年,琴瑟里默认的规矩,尽量是要抛向那些“熟客”,亦或者一眼便知的身份富贵者。
毕竟得到了绣球,被这样多的美丽的姑娘环绕着,听着赏心悦目的曲子……或多或少,都应当拿出些表示自己满意的态度。
而最直接的态度便是赏银的多少了。
可现在,她们群群围绕着他,使出浑身解数的跳舞弹曲儿,细长的手指细细剥下一盆饱满的果肉,又被人争先恐后喂到他嘴边——
倒是没一个人提这件事了,仿佛全然的失忆了。
二皇子的确是不知道这条规矩的。
可他现在这样高兴!
能让他高兴的自然也应当得到最大的赏赐!
他摘下腰间临走时被大皇子挂上的荷包,里面是一包沉甸甸、刻印精致的金叶子。
他将这些金叶子尽数倾洒在放小食的桌面上,洋洒洒便铺了半桌,发出一串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
他随手抓起几片,塞进靠他最近的姑娘手里,在她拒绝之前,他握住她的手,笑着摇了摇,“姐姐别嫌弃……”
“我喜欢美人,你们都是美人,这些都是给你们拿去买胭脂的……”
那眉间点了莲花的姑娘眼睫抖着,脸也红了一片,被牵着手,在少年愈发热烈的目光里,终于收下了这堪称贵重的“赏银”。
那些金叶子瞧着多,可真到分了,却也少了。
一向大方的二皇子蹙着眉毛,闷闷不乐的,决定明年一定要多带些金子!
虽然早就断定了少年身份的不凡,但枞竹瞧着少年对待金叶子随意地像是丢掷铜板一般,眼瞳还是几不可微地颤了颤。这京城世家子弟她认识大半,以少年这样的姿容却也从没人提起……她闭了闭眼,缓下心神,指尖微微拨动,很快,画舫屋处便只能听见珠玉落盆般的琵琶琴声。
琴瑟里的姑娘在这京城里是最出名的,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美貌才情更是兼而有之。文人雅士、世家官宦都喜欢来这儿,无一不为这些姑娘们的魅力所倾倒。
枞竹是去年来的,一年就成为琴瑟里最出名的“花旦”,除了那艳丽动人的容貌,便是这一首让人听之忘俗的琵琶曲了。
二皇子虽在课业上总爱开小差偷懒,但享乐这一块整个皇宫还没人能比得过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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