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时,眸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温情独自站在酒吧门口的角落里抽烟,指间一点猩红明灭,带着果香的烟草气息飘散在夜风中。
一双包裹在昂贵西裤里笔直劲瘦的长腿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一寸寸上移,掠过窄瘦的腰身和宽阔的胸膛。最终对上了裴聿珩深沉的视线。
他微微一怔,带着些许错愕,“……你怎么在这里?”
“刚好在附近。”裴聿珩语气四平八稳,听不出任何波澜,唯有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温情见他从酒吧的方向出来,苦笑一下,想到刚才那场闹剧大概率已被他尽收眼底,语气有些自嘲,“真是不巧,最不体面的样子总让你撞见。”
裴聿珩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又克制地挪开,“去喝两杯?”
“换一间吧,”温情无奈地摊开手,“对这地方有点心理阴影了。”
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进了他们三年前初遇的那间酒吧。
说喝酒就真的喝酒。
一杯下肚,温情觉得胸口的郁结稍散,正想开口问裴聿珩为何如此巧合地出现,却见对方已沉默地为自己续上了一杯,姿态沉郁,俨然一副喝闷酒的架势。
温情有些莫名,不懂为何裴聿珩看起来比自己更失意。对方没有倾诉的意思,他便也安静地陪着,一杯接一杯。
桌上的一瓶威士忌很快见了底。
温情感觉脸颊发烫,头脑也开始昏沉,正准备开口说该结束了,却听见裴聿珩的指节轻轻叩了一下桌面。
裴聿珩微垂着眼,额前碎发遮掩了他眸中翻涌的情绪。
他指腹缓慢地摩挲着杯壁,淡金色的液体在杯子里轻轻晃动,玻璃反射出的那一瞬,眼底深处炽热的光彩一闪而逝,快得仿佛是错觉。
“……你下午说,有需要帮忙的,可以开口。”
“嗯?”温情侧头看他。大概是因为喝得有些多,温情那双明润的棕色的眼睛里浸.透了水光,乌浓卷翘的睫毛像羽翼一般轻轻翕动,眼神虚弱而诱.人。
裴聿珩注视着那双水润的双眸,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被酒精和眼前的人寸寸侵蚀。
他定了定神,声音依旧很平静:“我目前,需要一段婚姻。以及一位名义上的合法伴侣。”
作者有话说:
裴:可以帮个忙吗?
温:嗯?
裴:帮忙嫁给我[狗头叼玫瑰]
晨辉铺地。金色的阳光洒在洁白柔软的被子上面,为房间镀上一层温柔的暖意。
温情只觉得头痛欲裂。他下意识去床头柜摸自己的手机,却摸了个空。艰难地撑开眼皮,陌生的酒店套房让他一时恍惚。
“昨晚到底喝了多少……”温情嘟囔着,修长的手指揉着发胀的额角,一边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他的衣服大概是送去干洗了,已经不见踪影,身上套着一件明显大一号的浴袍,浴袍的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随着步伐微微晃动。前襟微微敞开,露出颈间一片如玉的肌肤。
简单洗漱过后,他正准备给前台打个电话让把衣服送过来。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醒了?”声音透过话筒传来,让裴聿珩的声音听起来更加低沉。
“嗯。”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裴聿珩似乎正在处理文件:“等会儿方便去办结婚手续吗?”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却让温情拧水龙头的动作一顿。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昨天晚上,裴聿珩忽然问他,能不能跟他协议结婚。
一个庞大家族的唯一继承人,稳定的婚姻状态将更好地塑造他可靠沉稳的形象,以便于让公司的股票涨得更漂亮。这一点温情很好地就理解了。
但下午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温情记得那个女孩说的话,裴聿珩有一个爱人,他歪着头问:“需要婚姻的话,应该先考虑的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吧?”
裴聿珩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对方应该不太愿意。”
温情立马就懂了。裴聿珩暗恋对方。他实在想不到什么样的人会拒绝裴聿珩。从自己跟他短暂的接触来看,裴聿珩是一个非常优秀且好相处的人。
不管怎么说,戳到人家伤心事总归是很不礼貌的,温情自觉说错了话,想着怎么弥补一下,裴聿珩很自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其实不光是因为我母亲希望我尽快结婚。我奶奶身体状况不太好,她希望在离开之前看到我成家。”
温情沉默了下来,有些失神。
他想到了自己的外婆,阮芳茵女士。外婆在住院的时候,最常说起的话题就是担心没有人照顾温情,弥留之际,还拉着温情的手说遗憾没有看到他结婚。
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直视裴聿珩的眼睛:“为什么是我?”
两个人都有点醉了。彼此的眼神都有些恍惚。
裴聿珩一点都不怵他近乎锐利的目光,看着温情的眼睛,很坦然地说:“跟那笔钱没有任何关系。你随时有权利拒绝我。”
“因为你看起来不是很在乎婚姻的人。而且,在这方面也有麻烦。”裴聿珩指了指门口的位置。
窗外,商奥淇失魂落魄地站着,痛苦的目光有如实质,凝固在温情的身上。
温情从没觉得商奥淇这么难缠,简直摆脱不掉。
他举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豪迈地一抹嘴,“我答应了!”
“就当我还你人情。”
许久之后,裴聿珩在签下离婚协议时,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两人的这次谈话。他以为温情答应跟自己结婚,正是因为自己后面那句话,想要解决一个甩不掉的包袱,所以在另一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但他不知道,真正让温情动容的是前面那个原因。已经有一位老人走得很遗憾,温情不想另一位老人也是如此。
大概是宿命使然,这场婚姻的开头就不太好,一个人觉得只是演戏,另外一个觉得是自己强求,双方都对这段婚姻没有抱有任何期待,所以最终没能走到最后。
此时的两人都没有料到以后会发生的事情。
温情的迟疑在裴聿珩看来完完全全是另外一种意思。电话里的人沉默得像一堵墙,好一会儿,才用很平静的声音问他,“有什么麻烦吗?”
明明说的是很正常的话,在温情耳朵里偏偏有一种在质问他“你要反悔吗”的意思。
“裴先生,你知道我现在深陷舆论风波对吧?”酒精麻.痹的大脑逐渐清醒,理智回笼,再去看这件事,发现到处都是漏洞。“这样的情况,没问题吗?”
“没有问题,我不会对外公开伴侣的身份。不会有人查到。”
“那,婚礼和仪式呢?”
“按照你的意思来。”裴聿珩的声音因为电流声而有些失真,听起来毫无起伏,显得十分客套疏离,“唯一的要求,你需要搬来跟我一起住。”
这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让温情更为踏实。
“好的,那我没问题了。”温情想着自己既能够让那些追求者消停一段时间,又偿还了裴聿珩一个天大的人情,心情颇为不错,即便是隔着电话也能听出他的愉快,“我们在哪见面?”
“我在楼下。”
温情挑了下眉头,挂了电话简单收拾下便出门了。
领证过程顺利得诡异,填表,拍照,递交资料,工作人员审核过后,便给了他们两个红本本。
出了民政局,裴聿珩问他等会儿去哪。刚才两人办手续的时候裴聿珩的手机就响了好几次,温情便说,“你先去忙吧。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收拾东西,等会儿自己过去。”
合法夫夫礼貌地交换了一下微信,裴聿珩便先走了。看起来真像百忙之中抽空过来领了个证。
温情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个小红本,看了半晌,还觉得挺新奇的,拿起来拍了照,想找个人分享这个好笑的事情,却发现没什么合适的人发。悻悻把手收回来,打车,回家。
他在B市有两套房子,一套是郊区的别墅,外婆阮芳茵留给他的。他曾和外婆在一起在那套房子里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外婆离开后,他把卡里的钱和这两年挣的凑了凑,在一个高档小区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几平的公寓。
别墅有他少年期和青年期所有的记忆,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卖那套别墅。还好裴聿珩很好说话,不急着要钱,他可以慢慢攒钱还回去。
至于这套公寓,就得尽快脱手了。
他在公寓的东西不太多,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钟情的物品,两个26寸的箱子就装下了。
温情收拾行李期间,关汲尔就像个小哈巴狗一样,瞪着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眼巴巴跟在他后面。这孩子显然有满肚子话想要问。
“小温哥,你要搬到哪里去住啊?”看温情把箱子放进后备箱,关汲尔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问出声。
“搬去一个朋友家住一段时间。卖房子的事情你帮我盯一下,我可能没办法及时过来。”裴聿珩的房子和这套房子直线距离二十几公里,他过来不方便,关汲尔就住在附近,所以温情把这件事委托给了关汲尔。
温情最后看了一眼静静躺在后备箱里的行李箱,手搭在后盖上。靠着车尾站着的关汲尔默默让开了一点。
“走吧。”
和关汲尔梳理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给赵方发了信息,以及处理好手边的一些杂事后,温情这才驱车前往裴聿珩家。
远远地便看见雕花铁门前站着的挺拔身影。裴聿珩还是穿着白天那身西装正装,看样子是刚从公司回来。
“裴先生怎么在这里?”温情停下车,摇下车窗看向静默地站在那里的男人。
“刚巧看到你的车过来。”他随口解释着,目光在温情脸上逡巡。
洗了澡,换了衣服。似乎连香水都换了一款。
下午只和助理见过面,为什么又忽然洗了个澡,晚上还打算出门吗?
这个念头让裴聿珩眼神暗了暗。
“那真是太巧了。”温情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裴聿珩已经绕到后备箱去取行李。他拎起26寸的箱子,手臂肌肉线条在衬衫下若隐若现,“还有吗?”
“没有了……我来,谢谢。”温情刚要拒绝,对方已经转身走向别墅。他只好拎着礼物跟上。
“给你父母……嗯,给爸爸妈妈准备的一点心意,不知道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些。”
这个称呼让裴聿珩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他们不住在这边。”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下次见面时给他们带过去,他们会很高兴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进了屋子。
裴聿珩住的房子是一栋两层的独栋别墅,客厅两面都是巨大的落地玻璃,光线极好,加上黑白灰色系搭配,让空间看起来显得更为空旷。
如果不是落地窗旁一株高达一米六的绿色植被给屋子里增添了一分生机,这里看起来更像是售楼处的样板间,而不像有人住的房间。
裴聿珩领着温情在房子里参观一圈。
两个人经过一间上锁的房间时,裴聿珩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
“屋子里其他的位置你都可以随意使用,但这间屋子我不喜欢别人进来。”
温情了然地点头,同时已经从裴聿珩的眼神和表情里大概判断出来这间屋子归属在什么范畴。估计跟裴聿珩那个“爱人”相关的吧。
“我不会进去的,我保证。”温情看着裴聿珩的眼睛说。
他认为这个回复很诚恳,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说完,原本就不太善谈的裴聿珩显然更沉默了。
淡淡的尴尬在两人之间流动。还好很快就到了裴聿珩给他准备的房间。
裴聿珩推开那间宽敞的卧室门,房间采光极好,床品是高级的灰蓝色系,床头柜上还摆着一盏造型别致的阅读灯。
“床品阿姨已经换了新的,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换掉。”
裴聿珩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卡递给他,“我不太擅长装饰屋子,也不知道是否符合你的喜好,想要添置什么,不需要问过我,你自己买。”
“不用了。”温情拿不准裴聿珩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就算对于装饰不满,但一个寄住的,怎么可能会去添置什么?
可裴聿珩给他的感觉,简直像是他真的会成为这间屋子的另一名主人一样。
“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你好好休息。”
裴聿珩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徒留温情看着自己手里那张还带着对方体温的银行卡哭笑不得。
第6章 夜晚
初到一处陌生的环境,大部分人都会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但裴聿珩让人准备的四件套意外地很合温情的眼缘。
修长的手指抚过床单,软顺滑柔的布料接触皮肤,轻柔地包裹着他,让他觉得很有安全感。
“品味不错。”他轻声自言自语。目光扫过整个房间,裴聿珩的设计师很有水平,每一处软装都恰到好处地戳中了他的审美点,甚至有一幅挂画,与他家中的一幅竟然是同系列。
他从箱子里取出带着防尘罩的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里,因为衣服已自带衣架,挂起来非常快,空荡荡的衣柜已经被他的衣物填满了小半个空间。
行李箱里本来就是衣服占大头,等到衣服摆完,箱子也就变得空落落的了。
他把证件从隔层里取出来,“啪嗒——”软皮的红色结婚证落在地上。
结婚了啊。
结婚证的做工其实不算太精细,里面的内容也很简单。
他和裴聿珩的名字,性别,身份证号,以及一张双人寸照。
也不知道是他们运气好,碰到了一个拍照很厉害的摄影师,还是被结婚证上的照片衬托的。照片里的两个男人脸上都有一丝淡淡的笑容,莫名看起来很和谐,甚至奇妙地让温情感受到一丝新人之间才有的……幸福?
温情觉得有点好笑,把结婚证和其他的证件一起装进小袋子里,塞进床头柜深处。
忙了一整天,温情感到有些累了,洗过澡后便倒在床上一动不动,连把被子扯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体得到了放松,精神也随之松懈下来,温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温情似乎听见了敲门声,但他困得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睫毛轻轻颤了颤,终究没能睁开眼,只是无意识地侧过身,将半边脸埋进柔软的蚕丝枕里。
房间没有开灯,窗帘半掩,窗外月色被薄云稀释,像一层朦胧的纱,轻轻覆在温情的身上。他的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的颈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走廊里橘色的灯光在地面投下一道细长的光痕。
裴聿珩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只是静静地望着床上熟睡的人。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温情肌肤上残留的体温,像某种隐秘的邀请。
他走进房间,脚步极轻,鞋子踩在厚实的地毯上,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床垫微微下陷,他坐在床边,低头凝视着温情。他的目光比月光更沉,比夜色更静,却带着某种温度,一寸寸地扫过温情的睡颜。
温情的睫毛在睡梦中轻轻颤动,唇微微张开,呼吸绵长而温热,大概是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嘴角微扬。
裴聿珩的目光落在他唇上,那粒小小的黑痣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诱.人。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手指抬起,在距离温情的唇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指尖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的湿热气流。他微微眯起眼,沿着温情的唇线轻轻描摹,像是在想象触碰时的柔软触感,却又克制着,不肯真正落下。
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温情的颈侧。睡衣的领口因为翻身而松散,露出一片细腻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裴聿珩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变重,指尖悬在温情的锁骨上方,像是想要触碰,又怕惊醒他。
温情忽然翻了个身,那一片美丽的风光一览无余。当裴聿珩的目光触及到那一点鲜红的时候,另外一只放在大.腿上的手几乎瞬间就握成了拳头,手背青筋暴露,粗壮的血管一节节从皮肤浮起。
裴聿珩的目光骤然变得热起来。急促的呼吸和骤然加速流动的血液让他眼前仿佛产生了一层蒙蒙的雾气。
骨节宽大的手指终于还是落了下来,手指眷恋般摩挲着柔嫩的下.唇,大概是力度有些大,让睡梦中的人都跟着皱起了眉头。
嘟囔声让裴聿珩有一瞬间的清醒,沸腾的血液终于渐渐冷却。
他知道自己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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