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机一向静音,季路在前面发疯刚才教授怎么刁难他,程沂舟就在后面查看手机消息。
有三个未接来电。
程沂舟以为是垃圾电话,没准备点开。然而手指不小心在屏幕上滑了一下,状态栏因此出现,他看到了未接来电的电话备注。
袁老师。
这是上次他替余图参加家长会的时候,袁老师给他留的。当时出于礼貌,他存了下来并打上了备注,以防之后还有什么家校合作的事儿要处理。
这个点,余图应该还没下课,能出什么事儿让班主任主动联系他?
“老程你听我说话没啊,我说刚才那老师真要么变态要么天仙下凡,手抄论文可真能想出来……你倒是理我一句啊?”季路一回头见不到他的亲亲室友,而程沂舟莫名停住了脚步,盯着手机皱眉。
季路心思一动,问:“你负责的那个小朋友又出事了?”
“应该不会。”程沂舟说,语气有些犹豫,“昨天是他的生日,他应该是和父母一起过的,为什么他的班主任会给我打电话?”
季路耸耸肩表示不知道:“打回去问问呗,你要是真的担心的话。不过你对那小孩儿也太上心了,昨天半天都陪他做蛋糕了,你怎么不对我那么有耐心?”
程沂舟抬眸:“我去给你俩当电灯泡?那下次一定。”
“别别别舟哥,小的开玩笑的嘿嘿。”季路立马换上了一副讨好的面容。
程沂舟想了想,对季路说:“你先回去吧,我给他回个电话。”
“成。”季路爽快地答应。
他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给袁老师回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他刚“喂”了一声,那头中年人急切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地响起:“程同学,余图现在跟你一起吗?”
程沂舟眉心渐渐蹙起,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不在。他今天没去上课?”
“没有。”袁老师肯定道,“我问了他同桌,说昨天一天联系不上他,今天一早上都没来上课。打电话给他父母就说忙有会要开一会再说,小孩都找不到了还要开会?”
他一直记挂着余图的家庭情况,对这对不负责任还冠冕堂皇的父母一直是恨铁不成钢,现在又见他俩这般推诿,一时心头火起,忍不住对程沂舟大倒苦水。
程沂舟越听越不对劲,插话道:“袁老师,他的父母没回来吗?”
“没有吧,我听他们的语气,这两天都在外地出差。不过他俩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不在家,我也不好说什么……”
无暇再管那头袁老师的絮絮叨叨,程沂舟简单两句结束了对话,心头沉重。
他点开余图的聊天框,消息还停留在他昨天凌晨祝对方生日快乐,没有回复。当时他以为小孩儿是跟父母一起庆祝没空回复,心里还很替余图高兴,现在才知道,那时候余图估计是压根没心情。
程沂舟打字:“在哪里?”
等不及了,他直接给余图播了个电话过去。果不其然,机械女声提醒他对方的电话已关机。
这年头,手机联系不上某个人的话,多半一时半会儿都将处于失联的状态。程沂舟烦躁地撑了撑眉头,又给季路发了条消息。
“下午帮我请个假。”
季路倒是秒回:“?下节老头的课,请假跟旷课一样扣分,平时成绩70%,你忘了?”
程沂舟抿抿唇:“没忘,你能答到就帮我答一声,答不了算了。”
说完,他把书暂存在宿管阿姨那里,打车离开学校。
程沂舟先去了余图的家。之前小孩儿给他留了把钥匙,怕他早上睡过了不能给程沂舟开门。
他推开门,屋子里静悄悄的。
“图图?”程沂舟一边走进去一边喊,他看了客厅、卧室、书房,甚至连浴室都检查了,可是余图不在家,这里没有他的身影。
程沂舟心烦意乱,那股火烧得他后背起了一身的冷汗,不仅如此,喉咙干燥得快要冒烟了。
小狗崽子。
程沂舟暗骂了一声,又想起来余图有在冰箱里屯可乐的习惯,便走过去一拉冰箱门。
熟悉的蛋糕端端正正地摆在正中间的位置,连包装都没动。余图一口都没吃,原模原样地放在那里,上面还有余图自己写的字,在程沂舟的鼓励下,他没有只写“生日快乐”,而是加上了“爸爸妈妈”等几个字。
果酱挤得扭扭歪歪,字与字之间因为时间太久而晕染在一起,看不是很清楚。
程沂舟看着那个奶油蛋糕,眼前又浮现出前天余图拿着裱花袋,一脸认真到汗珠挂在额头上,一笔一划写字的样子。
他第一次对余图的父母产生了偌大的怒意。
可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余图。程沂舟紧急在脑子里把他平时爱去的地方过了个遍,准备按照距离一个一个找过去。
说做就做。程沂舟当机立断,转身就往家门外走。
即将走出去的前一秒,程沂舟福至心灵,突然偏头看了一眼玄关。
玄关上放着一本数学笔记,厚厚实实的一本,上面有很多各色各样的便利贴和索引贴。封皮是一副泛舟的图片,那是程沂舟之前的笔记。
他突然知道余图会去哪里了。
余图此刻正一个人窝在床上。九月份还是比较热,他没开空调,只开了个电风扇,呼呼地吹着,把这无聊的午后吹得烦躁不堪。
他不知道几点了,觉得肚子里有一些饿,但是并不准备吃东西。余图昏昏沉沉地躺着,窗帘禁闭,屋里现在一片昏暗,他就在这样的静谧中缓缓闭眼,催眠自己赶紧入睡。
睡着了就不会再想这么多了,余图想。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门锁被人打开的声音。可是他的身体经过一天多空虚的折磨,一时之间跟不上思维的跳跃,直到那人的脚步声已经慢慢到达卧室门外,余图才回过神来,从床上坐起想去看看是谁。
于是程沂舟推开门时,便见到了这样一个余图。
因为炎热,他浑身都是汗,胸前的背心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了一个度,亮晶晶的汗珠悬在硬邦邦的发丝上,像被水洗过一般。而余图眼神木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呆呆地坐在床边。听到动静,他扭头看过来,对上程沂舟的眼睛。
那眼睛红了一圈。
程沂舟在那一刻听到自己心跳骤然加速的声音,扑通扑通,一下一下敲击着胸腔。他的胸口很满,程沂舟却知道填满那里的不止是愤怒,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等余图清醒了过来,黏黏糊糊地喊了声“小舟哥”,程沂舟突然明白了。
那股情愫名字叫做“怜惜”。
他走上前两步,像往常那样揉了揉余图的脑袋,然后把他整个人抱进怀里。
他们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余图的头正好抵在程沂舟的腹部,因为共振,他甚至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咚咚咚。
跳的好快。
余图一时间也分不清那是谁的心跳声了。
“哥?”余图轻轻喊了一声。
程沂舟如梦方醒,缓缓把人放开,低头看他。余图正巧抬头,两人的视线半空相遇,谁都没想到还有躲开的选项,于是就这么互相盯着看了好久。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一时之间千万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堵得他喉咙肿胀,却挑不出任何一句出来为开场白。
倒是余图先垂下眼睫,率先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问题好可爱,程沂舟一瞬间心里想笑,但是又觉得余图会不高兴,所以尽量维持平静的表情,回答他道:“猜的。本来想把你平时爱去的地方都找找的,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第一站就找到你了。”
余图眼睫颤了颤。
程沂舟问:“什么时候来的?”
余图回答:“昨天晚上……也可能过了十二点了吧。”
他总不能说,自己在家里等了一整天的父母没等到,又愤怒又委屈又难过,所以一气之下选择了幼稚的离家出走吧。
结果还是被程沂舟知道了。
程沂舟皱起眉头,有些不赞同:“太危险了。”
“没事儿,我胆子大。”余图梗着脖子说。
不想再跟半大孩子辩论这是不是胆子大的问题,程沂舟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下次不去上课,要跟老师请假。”
做好了回答“为什么不去上课”这种问题的余图一怔,这是他意料之外的问题,讶异地扭过头看向程沂舟。
程沂舟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还要告诉我,我要知道你的情况才能放心,知道吗?”
余图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说:“我知道了。”
程沂舟又揉了揉他的头发。余图一边乖巧地任他揉,一边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习惯程沂舟的触碰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程沂舟捏了捏余图的后脖颈问:“饿不饿?”
一整天再加一上午都没有进食的余图在程沂舟的陪伴下逐渐恢复正常,各项生理机能也开始运转,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胃,当即很给面子地“咕咕”了两声。
余图一瞬间羞窘得不行。
程沂舟了然:“昨天没吃东西?”
看着余图点头,程沂舟自然地下达第二个指令:“以后不许这样。”
他把余图手机拿来点开外卖软件,定位调整好以后还给他:“自己看想吃什么。”
在余图认真挑选午餐时,程沂舟也点开了外卖软件。
程沂舟给袁老师发消息请了假,又让余图记得给他的小同桌报平安。余图本来以为程沂舟要对他发火,或者是要质问他为什么,但是程沂舟都没有,他只是打开了电视,让安静的客厅有了点人气,然后就坐在一边看手机。
余图摸不太准他现在的想法,也不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在程沂舟身边坐得很紧张,手里攥着手机却没动作。
然而,不一会儿他就被电视剧里播放的综艺回放给吸引走了。
那是一个恋综,彼此有好感的男女嘉宾正在携手走在温暖生机的小路上,两个人脸上都挂着甜蜜又羞涩的笑容。小黑屋里备采时,那个男嘉宾不遗余力地诉说着自己对女方的欣赏,一时间空气里都是粉红泡泡。
余图看得津津有味。
他开窍晚,以前喜欢跟小伙伴们打游戏,后来长大了点又剃了个寸头,比起贺万水那个小奶狗的发型自然差了些,连他很有优势的大体量五官都在寸头的衬托下变成了莽。
所以余图没怎么谈过恋爱。
虽然知道这种综艺十有八九都是演的,但观众如他还是爱看,就差配两包瓜子了。
程沂舟手机没怎么看进去,分了根神经留意旁边小男孩儿的动静。
怎么这么安静?
这般想着,程沂舟抬眼,看向自己随便找的地方台,上面的男女正牵起彼此做手的倒模,氛围很粉红很少女心,看得程沂舟眉头一挑。
再转头,余图那副津津有味乐在其中的表情落入眼中。
哦豁,小朋友也想谈恋爱了?
这么想着,程沂舟也这么问出来了:“在学校里有喜欢的人了?”
余图猛地转身,瞪着程沂舟的眼睛狠狠摇了摇头以表决心,斩钉截铁地:“没有。”
他好像还在把程沂舟当哥哥,当长辈看,语气是怕被抓包早恋的掩饰。
程沂舟还准备说些什么,手机一响,是外卖员打的电话。程沂舟道谢之后挂断,接着对余图说:“去拿吧。”
“好。”余图没说什么便起身。
这顿饭是程沂舟请客,他在自己手机上看好了,程沂舟再下的单,美其名曰“是哥哥”。余图没争过他,乖乖让他点好了,心里突然想起是不是还欠程沂舟一顿鸡翅包饭来着。
这个念头一直等他下了电梯都没消失。就当余图心里盘算着什么时候等程沂舟来他们学校请他吃刚出锅的鸡翅包饭时,他正好走到外卖员拍照的地点,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那里放着他点的牛肉盖浇饭,还有一个袋子应该是程沂舟的那份。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份饭后面,还有一个包装在盒子里的,精致的蛋糕。
他不可置信地上前两步,确认小票上是程沂舟的名字。心跳突然好快好快,他像是一个突然中了大奖的乞丐,又担心是自己的,又怕不是自己的。正好这时手机一响,余图掏出手机。
CYZ:“看到了吗?”
小怪:“……什么?”
CYZ:“蛋糕。”
他这才有了大奖到手的实物感。
“时间来不及了,我让店员从店里拿的现货,可能没有现做的新鲜了。”程沂舟一边看着余图一边说。
余图此刻趴在餐桌上,头埋在两臂中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蛋糕上的裱花看,眼睛又黑又亮,像一只专注抓蝴蝶的小猫。闻言他头也不抬:“我喜欢这个。”
程沂舟莞尔一笑,在杂物篮里找到了打火机,然后招呼余图:“拆开吧,给你补过生日。”
余图亦步亦趋地跟在程沂舟后面,在茶几另一边的地毯上坐下。程沂舟坐在沙发上,把蛋糕拆开,又插上他特意挑选的数字蜡烛,一个“1”一个“8”,正好是余图的年龄。
两个人面前分别放着一份盖浇饭,中间却是一个漂亮的蛋糕,怪异的违和感丝毫没有减轻余图的兴致,他乐呵呵地看程沂舟点亮蜡烛,然后对他说:“许个愿吧。”
余图立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声情并茂:“第一个愿望:我希望明年高考顺利!”
程沂舟笑着点点头。
余图说:“第二个愿望:希望我爱的人,爱我的人,都能快快乐乐高高兴兴的度过每一天。”
他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补充道:“尤其是程沂舟同志。”
程沂舟被他逗笑了,手肘支在茶几上,笑盈盈地问:“我收到了,余图同志。第三个愿望呢?”
谁料余图摇摇头,脸在烛火的照射下显得红扑扑的,非常认真:“不能告诉你,第三个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
程沂舟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就,平时一个拽里拽气的小男孩,第一次见面鼻孔朝天的,却因为这种哄小孩子的话,在很认真地在生活中践行,生怕上帝知道了就不给他实现愿望了。”
程沂舟觉得心里满满涨涨,又柔又软,化成了一片。
余图闭眼许完了愿,然后鼓起腮帮子长吹了一口气。
蜡烛灭了,屋子里瞬间昏暗起来。
谁都没有要去开灯的意思,没有人说话。一时间静谧到只能听到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余图舔了舔嘴唇,张嘴时声线竟然有些抖:“……哥。”
程沂舟轻轻嗯了一声,轻到他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
又是一阵沉默。
接着,余图飞快地说:“谢谢你。”
很久以后,余图才听到他哥说:“……嗯。”
第二天余图被闹钟叫醒,迷迷糊糊间遵循本能直接把手机按了。然而过了三分钟闹钟又欢快地响了起来。
余图裹着薄毯在床上翻滚两圈,终于不堪其扰,一个猛子坐起来,恶狠狠地摁掉了闹钟下床。
稍微清醒了一些,余图看了眼手机,比平时起床的时间早了二十分钟。
一瞬间他甚至想重新倒头就睡,好在下一秒他才想起来自己在程沂舟的家,要起早一点去学校。
余图这才不情不愿地下床洗漱。
洗手间里摆着两人份的用品,都是新开封的样子。程沂舟很久没在这里住,东西早就用不了了。而余图昨晚来的时候心情跌入低谷,也没想添东西,于是昨天两个人一起去了超市,买的东西大都是成双成对的。
现在这里大咧咧地摆放着,大部分都是一款两色,有点像……
情侣款。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余图就对着镜子骂了一句:“卧槽余图你是变态吗!”
程沂舟又来找你又给你过生日又给你当知心哥哥,你想啥呢!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自我教育了一番,余图放下毛巾走出浴室,一眼就看到了对面墙上的便利贴。
上面是程沂舟的便签:“锅里有包子豆浆,吃了再去上学,我先走了。”
字很好看,不是被高考摧残过的亲妈不认识的字,而是很有风格的字体,瘦骨嶙峋的。落款是一个简笔画,跟程沂舟头像的那只小船有点像:一个三角形一个梯形,就是一个简易的小船画了。
余图盯着那张小船画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捣鼓好了,乖乖把包子豆浆带着跑出门赶地铁。
于是那头的程沂舟收到了一条消息。
点开是余图的手在比耶,旁边是他早上临走时留下的便签。
不过不同的是,那张便签底下又多了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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