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洋还在惊讶于漆星对牧一丛的示好——愿意把自己珍爱的小宝贝破纸送人,就是漆星表达认可与开心的方式。
这待遇刘达蒙都没得到过,唯一一张是他自己抢的,把漆星急得大叫。
漆洋跟半个爹似的把她从小伺候到大,也就获得过几张贴画。邹美竹更是一张都没有。
瞅着牧一丛肩上那张贴纸看了会儿,还是漆星最喜欢的丑猫图案,漆洋有些别扭的“嗯”一声。
“那你呢。”牧一丛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我不行了,给牧一丛想到“人人一”这个称呼,你们也太可爱了
“我?”漆洋没忍住扬起眉毛。
他上下打量一圈牧一丛, 从鼻腔里发出嗤笑:“我看你也就那么回事。”
丢下这句颇含嘲讽的话,漆洋过去捞起漆星的手就往院外走。
牧一丛在身后看了会儿他的背影,嘴角很轻的往上勾了勾。
打着谈租车的名义共处了一下午, 正事儿两个人是一句没提。
送漆洋回家的路上,走了半道, 漆洋还招呼牧一丛停一下,下车去给漆星买了个烤红薯。
老大一个, 他答应漆星的。
牧一丛依然通过后视镜看着兄妹俩,看漆洋把皮剥开一小半,怕烫嘴,还吹了吹, 才递给漆星一个小勺, 让她舀着吃。
漆星正在茫然她的小雪人变成了水, 不安地举着手给漆洋看:“啊。”
“它回家找它哥哥了。”漆洋给她擦擦手,看着真皮后座上水淋淋的一片, 撩起眼皮瞅向牧一丛。
牧一丛用目光示意他没关系。
“回家哥再给你捏一个。”漆洋拽几张纸巾收拾干净,又给漆星擦了擦外套, “吃吧。”
漆星三心二意地在红薯上挖了几下, 就抿抿嘴把头转开,不想吃了。
剩下的大半个红薯被漆洋包起来,带回去给邹美竹。
牧一丛把车开回小区门口,漆洋牵着漆星下车, 想了想, 还是主动对牧一丛说:“等我几分钟,先把她送回家,然后请你吃个饭。”
“嗯?”牧一丛也用漆洋之前的话噎他,“我们不是没有吃饭的必要吗。”
“有劲没劲?”漆洋烦了。
牧一丛没有答应漆洋的邀请。
他抬抬手腕扫了眼时间, 然后从车窗里伸手,刮了下漆星的鼻子:“今天晚上有事,改天吧。”
漆洋目光定定的,盯了牧一丛一会儿。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直接牵着漆星走了。
这个“改天”,倒也没有改太久。
又上了三天班,正在准备年假的交接班时,漆星接到了粒姐的电话。
车粒的老板叫孔粒,比漆洋大十岁,非常飒爽的一个人。
漆洋退学那年开始打工,那会儿他年龄太小,又没学历,没几个能挣钱又正经的地方要他。
他就打各种杂工,给餐馆端过盘子,给手机店发过传单,给网吧看过机子,还给台球厅当过服务生。
认识孔粒就是在台球厅里。
那天他正给客人端饮料,大厅里一阵吵闹,一对儿看着像情侣的人吵起来了。
单方面的吵,一个流里流气的黄毛在纠缠一个女人。
女人就是孔粒,她那会儿也是黄毛,厚厚的齐刘海,扎在头顶的丸子头配合烟熏妆,大冬天还露着肚脐,只肩膀上披了块貂。
她拎着包直接往经理室走,黄毛就在后面扯她的貂,嘴里一会儿不干不净,一会儿又求孔粒原谅他。
孔粒扭头对他破口大骂,骂得比黄毛还脏。
主管在中间拦着,左右都不敢拉扯,一群人围着看热闹。
最后黄毛被孔粒骂到没脸,整个人恼羞成怒,抬手狠狠甩了孔粒一巴掌,搓着牙骂她:“臭婊子!马上三十了还嫁不出去,真拿自己当个值钱货了!”
台球室里一阵惊呼,主管脸都白了。
漆洋端着托盘走过去,抬腿直接把黄毛踹出一米远。
下一秒,他的肩膀被扒开,孔粒抄起他托盘上的玻璃瓶,一瓶子碎在黄毛头顶。
那一下爆裂声配合着黄毛的惨叫,所有人都愣了,包括漆洋。
“把他扔出去。”孔粒气定神闲地扔掉碎玻璃瓶,拽好肩膀上滑落的貂,对主管说,“然后你就可以领工资回家了。”
说完,她转头看漆洋:“以后这店里的主管你来当。”
十八岁的漆洋,就开始给二十八岁的孔粒打工。
孔粒到底是什么背景,有多少钱,在镇上开了多少家店,漆洋不知道,也懒得打听。
这女人潇洒又疯癫,时常想一出是一出,而且生意嗅觉灵敏,什么风口能赚钱,她就开什么店;让漆洋去哪里帮忙,漆洋就直接过去,边学边做。
这么些年她的生意有赔有赚,孔粒全都无所谓。
去年秋天结婚后,她就和丈夫满世界去旅游,将手里的车行交给漆洋打理,大事小情让漆洋自己看着办,没到店要开不下去的程度,都不用找她。
上次接到孔粒电话已经是几个月前了。
这会儿突然看到来电,漆洋以为有什么正事儿,就停下手里的活儿去接电话。
“洋啊,”孔粒开门见山,“那个什么M公司是不是想在咱们这租车?”
“啊。”漆洋愣了愣,“联系到你那去了?”
“他们这个单子真要拿下来,还挺大。”孔粒说,“长期合作呢还要。”
“嗯,行。”漆洋应了声,耷下眼皮点了根烟,“我让小刘去对接。”
“别小刘了。”孔粒笑了,“那边指定跟你谈,还要整考察什么的……反正你辛苦点吧最近,人家找你你就多配合,别老臭个脸。”
“我过年……”漆洋想说他过年没什么时间。
“行了就这样,”孔粒那边有人喊她,“拿下啊!拿下了奖金少不了你的。”
孔粒交代完就把电话挂了,漆洋咬着烟坐在转椅里,脸色比茅坑还臭。
忍了又忍,他还是没忍住,拿起手机给牧一丛拨了过去。
“你什么意思?”电话一接通,漆洋直接质问。
牧一丛一副没事儿人般的口吻,还反过来问他:“怎么了?”
“那天要跟你谈你没空,现在又搞上指定了?”漆洋声音发冷,“你面子挺大啊。”
牧一丛没接漆洋的话,岔开话题说:“十分钟。”
“什么?”漆洋拧了拧眉。
“我到车粒门口。”牧一丛说,“那天欠我的饭,今天可以补上了。”
电话挂断后的十分钟里,漆洋用了两根烟,来思考要不要和牧一丛吃这顿饭。
他有一百种方法能让牧一丛难堪,哪怕M&K这单真不要了,粒姐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他脑子里的思绪转来转去,最后终归只围绕最核心的一个问题:跟车粒无关,跟谈生意也无关。
只有关于“和牧一丛一起吃顿饭”。
自己到底想吗?
牧一丛把车停在车粒门前,没有下去,也没打电话催。
他安静地等了会儿,看着漆洋从车粒出来,在门口顿了顿,然后一步步往他车前走。
漆洋的状态比前几次见面要自在得多,也没有了刚才电话里的咄咄逼人。
拉开牧一丛副驾的门,他坐进去看向牧一丛,上来就问:“想吃什么?”
“请客的人,没有提前定好地方?”牧一丛打量着他。
“我定什么你吃什么?”漆洋用眼神盯回去。
牧一丛示意随他安排。
“那开车吧。”漆洋降下半截车窗,低头扣安全带,“回你上学时候住的那家小区。”
牧一丛上学时租住的那个小区,和漆洋家的小区一样,好几年前就有传言说要扒建改造,到现在周围都改的差不多了,他们那儿依然没有动静。
十年间不少住户都买了新房子搬走,街上那些饭店倒是从来没少过。
分别十年后单独正式吃的第一顿饭,漆洋把牧一丛带去了十多年前,他们第一次去吃的那家猪脚饭。
牧一丛回到这个地方是什么心情,他的车他的穿搭、他整个人的气质,跟这家老旧的猪脚饭餐馆有多不匹配,漆洋通通没管。
他走进店里,老板看见他直接招呼:“来啦,还是老样子?”
“两份。再来瓶二锅头。”漆洋冲老板比了两根手指,在靠门的桌边坐下。
牧一丛面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坐在他对面。
“怎么不吱声。”漆洋拽了张抽纸擦桌子,故意问他,“带你吃猪脚饭不满意?”
“为什么选这?”牧一丛也抽了张纸。
“有话想跟你说。”漆洋把纸巾抛进垃圾桶,又点上根烟,向后靠在椅子里。
这个点吃饭的客人多,小小的餐馆里香气四溢,烟雾缭绕,进出的客人时不时带起一阵冬日寒气。
在这种店里吃饭没什么规矩,喝酒的大着嗓门聊天,漆洋他们桌斜对面还有一桌学生,几个男生吵吵嚷嚷又朝气蓬勃,正在嬉笑着商量喝什么饮料,AA还是轮到谁请客。
漆洋下意识看向他们的校服,是附中的学生。
“学校还没搬?”牧一丛也注意到了这一桌人。
“嗯。”漆洋弹弹烟灰,“该变的变,变不了的东西一辈子也变不了。”
牧一丛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他。
“我不知道你之前跟我说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漆洋没有丝毫铺垫,话锋一转,他没有挑明究竟是哪些话,用不着挑明,牧一丛能听懂。
他就是打算不再憋着了,要把最近的不解和心烦全部说出来。
“我也不明白既然都过去了,为什么你还要告诉我。”
“包括你最近那些莫名其妙的态度,一会儿突然联系一会儿忙,请你吃饭你不吃,掉头又跟我老板玩指定。”
“可能你是想报复我,报复上学时候我干得那些浑事儿。可能是回国了无聊,没事儿在我这打发一下时间。也可能单纯就是想恶心我。”
漆洋长长地抿了一口烟,将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
“但我没有心思跟你扯那些七七八八的。”
他对牧一丛说。
“我和你,咱俩,”漆洋指指自己,“打上学的时候就是两类人。方方面面,都不一样。”
“包括取向那些乱七八糟的,你喜没喜欢过是你自己的事儿。”
后面这句话在漆洋嘴里囫囵着带过,毕竟不是私人场合,聊这种东西还是让他不太自在。
“这家店以前你请我吃过,这次我请你。”
老板把二锅头和酒杯先端过来了,漆洋麻利地打开,只在自己面前的杯子里倒满。
“好几年没喝了,我满一杯,为以前的事正儿八经跟你道个歉。”
他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租车的事归生意,除此之外,别来烦我了。”
第29章
牧一丛没有接漆洋的话, 没有对他这番言论做出任何解释或回应,他连表情都没有,只是沉默地看着漆洋一口口喝完那一整杯白酒。
最后一滴酒水顺着嘴角滑下来, 漆洋把杯子磕回桌上,皱着眉用手背抹了抹。
他真的太久没喝酒了, 这一杯也远超过他能喝的量,落进胃里就开始烧得慌。
正杵着脑门儿缓神, 老板端着猪脚饭过来,看到桌上打开的二锅头和空杯,“嗬”一声:“菜还没上呢,干拔啊?”
漆洋摆了摆手, 一直在观察他的牧一丛这时才开口, 让老板再加一碗素汤面, 拿瓶牛奶或者饮料上来。
“用不着。”漆洋剥了双一次性筷子,把猪脚饭推给牧一丛, 自己拽过来一碗,“吃吧。”
老板拿来了一瓶花生奶, 牧一丛拧开后, 搁在漆洋碗旁边。
漆洋看他一眼,举起来喝了几口。
“也是退学后学会的?”牧一丛问。
“嗯。”漆洋应一声,花生奶厚醇的口感滚进胃里,一下让他舒服得多。
“同学聚会那天听你说戒了。”牧一丛看向那杯子的口径, “瘾挺大。”
漆洋确实对酒精有瘾过一阵子。
漆大海刚消失的头两三年, 他还对那人能回来报有期望,想着等漆大海回来了,家里或许就能重归正常,邹美竹不用动不动就哭着寻死觅活, 漆星的病也能有条件去看。
在日复一日的失望中,他开始用烟酒缓解压力。
等到漆大海欠下的债务终于还完那一刻,漆洋彻底麻木,他意识到生活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去了。
清空外债那天晚上,漆洋和刘达蒙吹了两瓶半白酒,和半框啤酒,晕得走路都打飘。
到家后漆星过来牵他的手,他听着邹美竹的抱怨,心里长久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一把扫开她端到嘴边的水杯。
杯子砸在地上,碎玻璃片飞过漆星的下巴,热水在她右手腕上烫出一片红斑。
邹美竹坐在地上就开始扯着嗓子哭。
漆洋吓得酒都醒了,忙去给漆星处理伤口。漆星没叫没喊,她对疼痛与伤害的感知力极低,用烫红的小手摸了摸漆洋的脸。
那天的漆洋给了自己一嘴巴,之后就把酒全给戒了。
这事儿他没和任何人说过,刘达蒙问他怎么不喝酒了,他也只是淡淡的回一句不好喝。
今天的情绪有点儿怪,可能是久违的酒精作祟,也可能是把话跟牧一丛说开,让他感到轻松,就将这件事儿简单的描述了一遍。
牧一丛听着漆洋用不加情绪的语调说完,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汤面上桌,他把桌上的猪脚饭拨到一边,将面碗推过去。
漆洋只挑了两筷子面,抿了口汤,就靠在座椅里发愣。
“难受了?”牧一丛一直在观察他的状态。
“没胃口。”漆洋把筷子架在面碗上,伸手又去拿烟。
他确实是喝猛了,头脑和动作都开始变得缓慢,感觉自己还清醒着,意识却已逐渐脱轨。
衔着烟搓了两遍火,火苗全打偏了。
漆洋皱皱眉,盯着火机研究。
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拽走了他嘴上的烟和手里的火机,漆洋抬头看过去,牧一丛抿上他的烟,优雅地点火,再递回到他手里。
整个流程无比自然。
漆洋歪了歪脑袋,后脑勺垫在椅背上,看着他笑了。
那种带着挑衅和感到可乐的笑。
“你会啊?”他夹着烟举到面前,故意朝牧一丛张开手指晃了晃,把烟咬在嘴里。
牧一丛的目光在他嘴上停了会儿,才重新挪回到他眼睛上,简单地“嗯”一声。
“到底什么意思呢。”
漆洋被烟雾和酒精熏得眯缝起眼,语调模糊地问。
“你到底在想什么,牧一丛。”
牧一丛还是不说话,等他抽完这根烟,冲老板示意:“结账。”
“我来。”漆洋还记得这顿饭是他要请客,虽然两人都几乎没动筷子。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让老板拿了俩塑料袋,打包回去给邹美竹。
饭店里暖气打得足,漆洋都快眯过去了,出了店门被冷风一激,他揉揉太阳穴又清醒不少。
“回去吧。”他在猪脚饭店面门口和牧一丛告别,“记着我的话,别再来烦我。”
“我送你。”牧一丛抬手给车解锁。
“不用。”漆洋站在门口不动。
“两个路口。”牧一丛回头看他,整个人沉稳又不容拒绝,“摔一跤你要冻死在外面?”
喝了酒被冻死在冬天夜里的人年年有,如果由着漆洋自己的性子来,他宁愿走一步摔一跤,一路摔回到家门口,这会儿也不上牧一丛的车。
可家里还有漆星和邹美竹。
感受一下脚底的虚浮,他没有再磨蹭,跟着牧一丛上了车。
平时两个路口没多长时间,今天也不知道是路上车多,还是两个路口正好都赶上红灯,漆洋总觉得牧一丛这个车开得特别慢。
车里的暖气又升腾了胃里的酒精,密闭的空间比刚才在餐馆里让人踏实,他看了眼一直沉默的牧一丛,又想说话了。
“你说你喜欢过我,到底是喜欢什么?”
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把想不明白的事儿全部问出来。
天色早就暗了下来,路灯车灯霓虹灯闪烁成一层层的光圈,隔着车窗描摹出牧一丛线条立体的侧脸。
跟个超模似的。
漆洋又想起刘达蒙对牧一丛的评价。
“你其实长得还行。”他没忍住说,“就是招人烦。”
“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烦。”
“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烦人的人。”
漆洋自言自语似的一句接一句,每句话都是没过脑子的肺腑之言。
牧一丛只是侧过首瞥他一下,能看出漆洋这是酒劲儿上来,已经晕得差不多了。
他将车速又降慢一些。
等开到漆洋家小区门口,漆洋的眼睛已经显示出醉酒人特有的虚空,也不说下车,还歪头盯着窗外。
“想吐吗?”牧一丛问。
漆洋摇摇头,回答一个字:“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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