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察觉他在笑,因为他的目光令人生寒。
他没说什么,站到上课铃响,便转身踱步离开。
事不过三。
没有人可以在他这里例外,除了……
那个多次背叛他的,所谓的,信徒。
他仅仅只是看一眼那个人类的眼睛,便能洞悉其所有谎话。
没有秘密可言。
但那时候他并不喜欢点破。
他只是用戴着皮手套的手,缓慢地、安抚地揉弄信徒的嘴角,然后笑。
“你信神,那你信不信因果报应?”
“我应该信吗?”
“你可以不信。”
掌风袭过,好戏开场。
他饶有兴味看着小信徒侧过脸、眼睛慢慢瞪大,一副仿佛要反主要弑神的模样。
他轻轻摸了摸炸毛小狗的脑袋,声音很温和:“在你彻底激怒我之前,你还有很多次背叛我的机会。”
“我不容易生气,但你最好悠着点。”
的确,他不容易生气。
11:20分,看着不敲门冲进他办公室来、用脚带上门导致门发出惊天巨响、走路不长眼睛转身时踢翻门边花瓶——或许是故意的——的方恪,自认为涵养极好的沈辞年扶了扶眼镜,关上电脑时的动作竟不算轻。
虽然也没有很重,但无疑暴露了他不太爽的心情。
这不是一件好事——无论指暴露,还是指方恪。
沈辞年往后坐了一点,靠在椅背上,不同于瞪眼睛的某人,他语气很平淡:“班长,你的病好了”
方恪莫名感到有些不自在,进门前和进门时他的气势简直仿佛带领千军万马兵临城下,进门后看见那个人的一瞬间他又仿佛瞬间置换了身份成了被兵临城下的孤军。
他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干什么,于是只是冷冰冰地站在原地,扫视一圈后,拉了把椅子到沈辞年面前,然后不客气地坐下。
心脏在颤,指尖有点抖,但他口出狂言:“你,名字。”
审问犯人似的。沈辞年眯了眯眼。
“说,快点。”
明显底气不足。沈辞年打量着方恪的指尖。
“如果你有注意班级群”,沈辞年顿了一下,“当然,前提是你在里面。”
“如果你没有,那么上周我在黑板上板书过姓名。”
方恪忽然发现自己有些控制不住发抖的手。
很不正常,很不像他一贯作风。
一贯作风是什么呢?方恪回忆了一下,应该是他揪住班主任的领子,把他从椅子上提起来,然后用拳头威胁他。
这些人其实很好拿捏的,只是稍微吓唬一下,就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对着他指手画脚、违逆他或者说点什么他不爱听的话。
但当方恪想要拾起老一套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来拳头。
为什么?为什么?
他有些着急,手指无意识用力抓挠自己的大腿,似乎想要摆脱某种无形的控制。
但,无济于事。
沈辞年只是轻轻将手掌搭在他右肩膀上,就让他一切挣扎前功尽弃。
依旧温温和和的声音:“裤子要抓破了,从这就这么出去不太好见人。”
有着某种魔力似的:“停下来,方恪同学。”
方恪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的眼睛有一瞬间十分茫然。
那种无形的控制,不是任何东西。
是他,是他自己心底的欲。
他渴望,他在渴望什么,但他看不清,他真的看不清!
好烦!好烦!好烦!为什么!为什么什么都看不清!
心脏短暂宁静过后,是更强烈的情绪。
方恪觉得自己可能快要疯了。
他不知道自己要什么,自己又到底在干什么。
他想要一根绳子套住他的脖子,却又恨死了被套住的感觉。
他想要一个人帮帮他,却又对帮他的人疯狂露出獠牙。
他可能有病吧,精神分裂还是人格分裂还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他快要被情绪撕裂了。
烟……烟能救他,救他的命……
方恪浑身哆嗦着,嘴唇发白,手摸向裤子口袋。
那里有烟,那里有火,只需要拿出来,拿出来,点燃,点燃就好了,只需要点燃,然后深深吸一口,一口就好,一口就可以解决一切,如果不能,那就多来几口,多抽几根就好了。
会好的,他会好起来的,只需要让他来一根烟。
只需要一根烟……
但,他的手被握住了。
他拿不到。即使他觉得自己其实有把握挣开这只手,但他就是做不到。
沈辞年微微皱着眉,“口香糖在车里,或许你不介意跟我下去。”
“公共场所最好不要抽烟,另外,我不喜欢。”
方恪没听见沈辞年前面说了什么,只听到“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不喜欢他发疯,不喜欢他屡教不改,不喜欢他……带来麻烦
方恪忽然想甩开沈辞年的手,的确,他是个麻烦的人,但又不是他要求沈辞年处理他这个麻烦的,虽然,他的确希望沈辞年可以处理一下,但他还没开口,他还没提出要求,所有一切都是沈辞年主动的,是沈辞年先主动的,不是他要求的,不是。
但他甩了几次,都没有甩开,沈辞年的手斯斯文文的看着没什么力量——至少看起来没有他那么有力量,但它偏偏就是像铁钳一样,被抓住了怎么甩也甩不开。
这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绝对的力量压制。
方恪安静了,他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真的能压制他,至少力气上,他输得很彻底。
有点不甘,有点烦闷,但更多的却是在万丈荒原中发现一点绿洲的窃喜。
这个人能压住他,这正是他想要的。
这个人正在强制他,这正是他曾经幻想过的,想要的。
不,其实还差了很多。
除了这些,他还想要一个人毫无保留的爱,想要一个人绝对的坚定不移的站在他这边的立场,即便他干了坏事也会站在他这边,关起门来可以用各种方式告诉他这样不好或许他会听进去,但是在外面,绝不能有一丝偏向其他人的痕迹。
这个人其实是谁都可以,从前没有目标,随便来个人,哪怕是装的,在他看出来端倪之前,都可以。
但现在,他迫切地渴望这个人是沈辞年。
沈辞年没有注意方恪在想什么,他不在乎方恪的想法,但他确实讨厌烟的味道,这就是他管方恪死活的唯一理由。
他解锁车门,拉开副驾驶,示意方恪自己爬进去拿。
站在车外,躬身进车内,翻找一罐糖。怎么看怎么不雅且没有必要。
但他没想到方恪掠过他直接坐了进去。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点搞不明白对方做出这种举动的含义。
方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如沈辞年不在意他的想法一样,他此刻也不在意沈辞年的想法,他唯一在意的是怎么搞到这个人,怎么让沈辞年对他死心塌地,好让他利用这个人来满足自己那些古怪又刁钻的心思。
他没注意到自己干了什么,他无意识地上了车,甚至还扣了安全带。
沈辞年沉默地看着他,在直接走人和关上车门再走人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后者显得更有修养。
沈辞年正要关上车门,脑海中忽然响起某个有点耳熟的提示音。
【叮,检测到玩家“青天白日”已多年未下副本,主系统决定安排一次试炼副本哦,大大放心,包体验愉快的~】
与此同时,方恪耳中也传来提示。
【玩家方恪请注意,伟大的主系统咨询过最伟大的诡异之神后,决定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通过此副本后旧账一笔勾销,感恩戴德吧,小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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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死去的庄园主(1)
来不及有太多思考,沈辞年关上副驾驶车门,绕到主驾驶位置上,刚刚关门坐进去,身旁的方恪意识已经被抽离。
他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目光很久后才从方恪身上收回。
沈辞年闭上眼睛,指尖分出一缕极细的黑雾,丢了进去。
人类进去是意识,诡异可不一样,但他若真身进去,诡异游戏也承受不起,便干脆弄了个分身。
〖叮,警告!身份认证错误!错误!错误!〗
〖检测到新玩家,你的真名是〗
遥远的A市,主系统往小县城的方向投去目光。
【嗯?拉错人了?】
【0915,退下,让我来跟他沟通。】
〖是,伟大的主系统。〗
主系统刚刚进入沈辞年的个人空间,就呆若木鸡。
它好像眼睛花了,为什么它好像看见了……看见了诡神大人!
沈辞年正笑看着他,嘴唇微张,似乎打算说出真名。
【不不不不要!】
主系统连忙阻止。
【我只是小小的主宰,您的真名我承受不起,系统会紊乱的。】
【善良、仁慈、伟大的诡异之神,请饶恕我的罪过,我不知道您在这里度假。】
沈辞年的分身用和蔼的目光打量着它,轻声:“没关系,你可以走了。让0915回来与我沟通,不要告诉它我的身份。”
【是。】
子系统0915刚刚被屏蔽了,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它肯定自己带领的这个玩家很特殊。
怎么说它曾经也是榜一“青天白日”的子系统,基本的大世面还是见过的。
它的声音恭瑾了许多。
〖亲爱的新玩家,您有喜欢的ID名吗?〗
〖好的,正在生成ID,您的ID名为:年终。〗
〖您要对外展示新玩家标识,以获取老玩家帮助和特殊NPC的照顾吗?好的,已为您标记在手背上。〗
沈辞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背,那里有一个黑色的六芒星印记,经常玩诡异游戏的人都知道,这代表着玩家还在新手保护期。
任何高等级诡异看见六芒星都不得对该玩家出手,还要适当给予帮助。
据说,这是诡神大人百年前那个人类信徒——好吧,圣徒——定下的。
毕竟除了他,还有谁会偏心人类呢?
不少诡异觉得,他们的神主一定是被狡猾的人类给蛊惑了,要不然怎么能放纵他如此胡作非为。
很显然,0915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不过他想的却是主系统是不是被这个新玩家蛊惑了。
主系统在人间待了太久了。当年诡神大人就是在人类世界待了超过一年,就带回去了个该死的人类。
0915虽然对“蛊惑”它老大的“新玩家”不满,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反而越发恭敬。
〖欢迎来到副本:死去的庄园主。您的身份是庄园的主人,您是一只吸血鬼,兰国女王发现了您并非人类的身份,剥夺了您侯爵的头衔,并让教会将您驱赶回郊外封地。〗
〖系统提示:封地是您的领地,您可以为所欲为。〗
〖系统任务:猎杀或驯服隐藏在血仆中的女王鹰犬,他是个恶魔,他名“方恪”。〗
〖本副本为开放型扮演类副本,副本内只有八个玩家,其余NPC为危险的诡异扮演,请您小心辨识,祝您体验愉快。〗
方恪那边的画风却截然不同。
他的子系统一向毒舌且对他没什么好脸色,虽然他也不给自己的系统好脸。
如果系统有实体,或许他会选择揍它一顿。
揍服了,大概就不会这样发出刺耳的怪笑声。
【桀桀桀,恭喜你玩家方恪,你要倒大霉了,我们老板借来了深渊的力量,送你一份封印大礼,桀桀桀桀。】
深渊是那个什么所谓的神吗?
【欢迎来到副本:死去的庄园主。你的身份是:跟着主人一起被流放的罪民。(已更改,你的身份是连地狱都厌弃的混球)】
【获得光环:来自深渊的因果之链。说明: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你曾经的所作所为决定它有什么样的负面效果。】
【你不得不戴着它,为此你将付出代价。因为你的蛮横,你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精神污染提升150%,你将时常分不清什么是真实。】
【因为你的暴力,你失去了体能:体力值下降300%,获得附加效果:将死之人。你面色苍白,严重贫血,满身鞭痕,戴着沉重的镣铐,没错,这就是你,罪民方恪。】
【因为你的不敬,你从副本中获得的一切都被以神的名义剥夺:道具“银十字架”已封印、道具“圣经”已封印、道具“圣水”已封印、道具“面包”已封印、道具“伤药”已封印、道具“瓶装水”已封印。恭喜您,玩家方恪,您将无物可用,甚至没有食物和水,你只能祈求庄园的主人或许会好心施与你活命的机会。】
“0221”,方恪紧握着拳头,“你想死吗?”
【不想呢亲,赶紧滚进副本吧亲,倒计时了哟,爱你哟亲~】
麻蛋,演都不演了,早晚有一天他要锤爆该死的主系统和0221。
方恪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一条狭长崎岖的山道上,天很黑,初步估算是凌晨三点。
一行一共十几个人,最前面还有一辆马车,马儿的脖子上挂着铜铃。
煤油灯是上上个世纪兰国经典款式,几乎每一部兰国的复古电影中都会出现它的镜头。
一行人跟着马车,正常行走,唯独方恪与众不同,他戴着手铐和脚链,脖子上甚至套了个项圈。
再加上破破烂烂满是血污的白色麻衣。
麻蛋,押送犯人似的。
方恪很不开心,他有点不想走了,站在原地,跟马车犟。
换做以前,他分分钟掀翻马车,但现在他竟然被马车拽着往前走……
草,别让他知道车里拽着项圈的人是谁,不然他一定揍哭里面的混蛋。
沈辞年坐在黑色的马车内,看着手中的权杖和牛皮绳,很忽然的笑了一下。
周六的人刚放了他鸽子,周一方恪就送上门来了。
怎么能,不愉快玩耍呢?
沈辞年用手帕擦了擦银色单边链条眼镜,清晨的雾渐渐散去,太阳一点点升起。
行走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的马车终于停在庄园前,兰国女王的骑士卫兵们和教会的红衣大主教转身离开。
古老的铁门被里面看家的仆人拉开,年代久远的青石板路面布满裂痕。
方恪紧紧盯着车门,他倒要看看下来的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沈辞年优雅、从容地下了车,右手拄着权杖,故意露出手背的新人标识。
方恪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憋出三个字:“你,新人”
“不然呢?”沈辞年理所当然道,“这是哪,我应该做什么?”
方恪忽然觉得,这是一个特别好的引导机会。
他看着沈辞年的左手,和左手里的牛皮绳,抿了抿唇道:“没什么,你牵紧它就行。”
沈辞年看上去有点茫然,“嗯?这似乎不合适?”
没人看见他镜片下的暗光。
他不是觉得牵着个活人不合适,他是觉得被他牵着的人站着不合适。
方恪语气加重了点,“没什么不合适,你别松手,赶紧牵着我进去。”
“既然如此”,沈辞年忽然转身,大步向前,同时手稍微用力拉了一下项圈,“如你所愿。”
方恪猝不及防被拽得差点摔倒,他踉跄了一下,在心里暗骂,却没反抗。
其实有一点喜欢,好像他的脖子终于找到了主人。
不,不是,他没这么想,这是什么念头,有病似的,怎么可能是他想得出来的。
麻蛋,一定是精神污染。
他被诡异上身了。
方恪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知道自己进入了那种奇怪的状态,头脑亢奋,意识不是很清醒。
如果此刻沈辞年要求他干任何事,哪怕要他现在脱光,他都会服从命令。
可是,沈辞年究竟怎么做到的明明只是走在他前面,时不时拽一下皮绳示意他跟紧,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
就如那天在车上,沈辞年也是什么都没有做,仅仅给他系上了安全带,就让他有了一种被束缚起来的安全感。
明明什么过界的事都没有对他做,他却好像早已被沈辞年的手段驯服。
那种无形的手段,或许更应该称之为“与生俱来的天赋”。
对,沈辞年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
他清楚的明白沈辞年是一个正常人,不是跟他一样有着特殊性癖的怪人。
可沈辞年的一举一动在那个特殊的性癖圈子里却实在太顶级。
所以,这大概就是天赋异禀吧。
方恪在想,慢慢引导他、拉他下水的可能性。
不算太高,但有机会。
“你可以稍微用力一点”,他忽然开口,声音莫名干哑,眼眸也低垂着,“我没关系,能跟上你。”
沈辞年停住脚步,背对着他,没说话。
“真的”,方恪不自在地捏了下手指,“如果你看过我的档案,当然,前提是他们允许你看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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