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要在回忆里永生
方恪一巴掌拍开沈辞年的手,自己走下去,也不管还在替他关车门的沈辞年,自己就先走了进去。
进去后他选了个靠墙的位置,缩在最里面的角落,抬起胳膊拉了拉帽檐,完全遮住自己有些不太正常的潮红脸颊才肯作罢。
沈辞年在他对面坐下后,拿起菜单,看似在认真点餐,眼尾却不经意垂了一下。
余光里能看到对角线离他们最远的位置上有一个熟人,而且正攥着手指往他们……不,是往靠近他们这边的方向看,实际上看的应该是方恪身后那一桌。
方恪身后坐着的一家人他不认识,但他看见宋书衣跟那一家人坐在一起。
宋书衣关上镜子,镜子里面苏楠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镜像消失,他忽然抬起头,对着沈辞年微笑示意了一下。
方恪低着头,正在与自己的生理反应做斗争,压根没注意到其他桌的事。
整个餐厅似乎都被一层迷雾似的幻境给笼罩了,方济民一家人看不到方恪他们也看不到沈辞年,而苏楠似乎只能看到方济民那一桌看不到他们。
沈辞年皱了一下眉头,宋书衣见此,竟再次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沈辞年目光紧锁宋书衣拿着叉子的左手,那只手极富节奏地敲击着盘子,清脆的响声充满迷惑性,他在……
“啧”,叉子忽然停止敲击,餐厅里的其他人瞬间失去意识,全都垂下头,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坐在原地。
做完这一切,宋书衣站起身,向外面走去,走之前还挥手致意沈辞年和方恪。
这是一个挑衅。
方恪看见他了,瞬间就想冲过去揍人,就在他站起来的前一秒,体内的那玩意忽然开始作祟!他腿狠狠一软,又坐了回去。
麻蛋……草了个……
方恪用手扶住桌子稳定身体,他刚要瞪人,抬头却看见沈辞年严肃凝重的目光,他顿了顿,尽量声音平稳道:“怎么”
“…没事”,沈辞年目光放缓,轻声,“回家还是先吃饭”
“建议回家。”
“我不。”
明明有事非要说成没事,那他就偏偏不回家,他倒要看看在这里吃个饭能发生点什么。
沈辞年闻言有些无奈,但到底是纵着他,只是语气更轻了些:“那你坐过来,一会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准闹。”
他能有什么闹的,而且他不想过去方便沈辞年把玩他,尽管这应该算他对于主人的义务,但他就是不想。
他不想,所以他不动。
“沈辞年”,他小声,“我要喝酒。”
沈辞年没说话,只是将切好的香草烤鸡用叉子放在方恪面前。
“吃饭。”
吃个屁,没酒吃什么法餐,这虽然不是真巴黎,但想必红酒都是顶好的庄园特产,在这不喝酒吃烤鸡实在太没品味了。
方恪鄙夷完沈辞年,抬手招来酒侍,点了两瓶最贵的红酒。
他没注意到沈辞年给侍者打了个手势,那是句暗语,意为:桌上有小孩,红酒换低度数的葡萄汁饮料,差价给你做小费。
方恪全然不知他的酒即将被掉包,他看见沈辞年莫名其妙比了个手势,还以为沈辞年想让他给拍个照发朋友圈,他迟疑了一瞬,还是拿起手机给拍了。
拍完他就直接发送给了沈辞年。
方恪是一个不爱拍照的人,这张照片还是他认识沈辞年这么久,第一张给沈辞年拍的照片。
他的相册里第一次有了真实的生活照片入驻,拍的不是他自己,是沈辞年。
这种感觉有点……微妙。
很微妙,说不上来的感觉,那是一种万物生长般的痒意,让他的心脏被迫扭动狂跳起来,或许它以为再跳得快一些,这蚀骨挠心的痒意就会消停。
但,不是的,他的口腔一直在分泌津液,以至于他的喉结一直在上下滑动着吞咽。
似乎连口腔都痒了起来。
心里有一种冲动,他忽然想亲沈辞年一下,不想管沈辞年同不同意,不同意就强行亲。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吃着烤鸡等着红酒等着等着就这样了,很莫名其妙不是吗?
他莫名其妙想咬沈辞年的嘴唇,咬出血来,狠狠吸一口,然后啐在地毯上。
他才不管沈辞年会不会疼,他想这样做仅仅是因为他想做,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这样会让他有点高兴。
他当真站起来,身体前倾,手伸到前面要去拽沈辞年的领带,他刚刚揪住领带中间手腕准备发力的瞬间,耳边却传来一个声音,他瞬间浑身一震然后坐了回去。
那个声音很熟悉,但离他已经很远很远了,在过往的记忆里,每一次那个声音出现,伴随着他的永远是痛苦。
印象里的方济民其实很少跟他交流,方济民总在忙,忙着公司,忙着产业,忙着家族和股权。
他的母亲苏梨夏就更忙了,作为一位天后级的歌唱家,她很少在家里,总是在世界各地演出,甚至将演唱会开进了噩梦之城。
苏梨夏希望诡异和人类双方能放下对彼此的偏见,友好建交。
但她实在是太天真,太单纯,作为一个二流世家的大小姐,她一出道就有各种资源倾斜,有家族替她打点一切,她的管家把什么事都替她料理好了半点不需要她操心,于是她就那么一直不谙世事的活着,幼稚和想当然的念头总是时不时出头。
直到群众再也无法忍受她为吃人的诡作曲、作词、演唱那些不知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呼吁和平”的歌,她终于塌房,这一塌就塌了个彻底,甚至压倒了苏家,让这个上层的二流世家跌落到了末流世家。
苏梨夏终于能天天在家了,可她永远在抚摸那些词谱曲谱,她的目光永远凝视在吉他、钢琴上,她喉咙里跳出来的永远是美丽动人的乐符。
那时候方恪才十二岁,苏梨夏不相信方恪有很深的音乐天赋,也从来不知道她的歌声方恪其实都能听懂。
——母亲是一只自由的小鸟,一只向往和平的白鸽。
苏梨夏从来不跟方恪聊音乐,那时候的方恪总是站在父母房间的门口,背后藏着年纪第一的成绩单和各种奖状。
他会一直站很久,希望房间里的母亲能发现他,然后他就会把这当作一个惊喜。
但苏梨夏从来不看门口,就好像她从来不期待那里有人出现,甚至于特别反感某些人的打扰。
那些被积攒了很久的成绩单,最后还是一次又一次添了新的伙伴,苏梨夏在乎的纸似乎只有那被小心翼翼收进文件夹里的乐谱。
大概是什么时候他开始难以忍受那种无法言喻的孤寂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呢?
大概就是那一天吧,寒假的第一天,他拿了个满分,他再也忍不住,他不再只是站在门口,而是走了进去,泪流满面。
“妈妈,你不爱我吗”
苏梨夏疑惑地转过身,然后是和煦的笑容:“是你呀,我以为你是佣人家的小孩呢,总是站在门口偷看我,为什么不进来”
原来离家多年,苏梨夏已经不记得还有他这个孩子了。
苏梨夏没认出来他。
可苏梨夏却在知道他身份后伸手给他擦了眼泪。
他贪念这种温柔,哪怕是虚假的。
“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呢,孩子,妈妈愿意为了你去死。”
方恪仰着头让她擦,他尽量乖一点,然后怀着期待把手里藏了很久纸都被汗湿了的成绩单递给母亲。
母亲只是淡漠地把它放在一边,然后又转变成了温柔的笑容:“妈妈教你弹吉他好不好”
“圆圆,妈妈想让你做歌唱家,跟妈妈一样,不要学你爸”,苏梨夏顿了顿,眼眸深处是很浓郁的厌倦,“妈妈最讨厌企业家。”
“圆圆,像妈妈好不好,圆圆,妈妈好累,如果你决定学妈妈,妈妈会很开心的,妈妈就一点都不累了,妈妈爱你。”
方恪懵懂地点了头,那时候他心里其实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但他刻意忽略了,他学得很快,快得惊人,苏梨夏总是为此露出美丽动人的笑容,那些笑容几乎是以惊心动魄的美感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于是他也跟着开心起来,他开心到都忘了自己心里的不对劲,他越来越深信,苏梨夏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
直到母亲挽着方济民的胳膊,一齐消失在方家大院门口,直到母亲的灵魂再也无法回归,他才明白过来那句话里的“孩子”指的其实不是他。
几个片段,几句话,就让那些不对劲变成了事实。
父亲骗母亲离开家的前一天晚上,半夜方恪又做了那个天上满是眼睛的噩梦,他很害怕,起床抱着枕头想去找母亲。
母亲没开灯,坐在月光下,抚摸着紧紧抱在怀里的乐谱,轻轻哼着一首摇篮曲。
她的叹息很轻,“孩子,妈妈好爱你。”
“妈妈明天带着你再去演出一次,让更多人和诡听到我们的声音,我们将在他们的回忆里永生。”
“那我呢……”年纪小小的方恪死死捂着嘴巴,分明已经泪流成河却生生没让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一丁点声音。
他无声地哭诉,无人听得到他的唇语:“你又要把我丢了。”
“你从来不等我,妈妈。”
-----------------------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大家,这么晚才更新,已经自我反省过了,以后会及时调整心态,然后利用休息时间多多码字,再也不这样了[摸头](这一章给大家发红包补偿[比心])
母亲短暂地回来过,又很快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
可那几个月是他人生前面十二年绝无仅有的最开心的日子。
记忆会骗人,他越来越坚信,苏梨夏口中的那个孩子就是他。
他越来越像母亲说的那样:想成为一个歌唱家、恨作为企业家的冷漠父亲。
尽管方济民从来不跟他吵架,无论他说什么难听的话,方济民总是沉默,然后给他一句:“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为什么把她留在副本
——为了人类的未来。
为什么给他心脏做手术
——为了人类的安全。
为什么给他戴上项圈,让刺穿透他的皮肤
——人类的未来,需要一个可控的高玩。
他厌恶死了方济民虚伪的声音,为了人类的未来,方济民狠心骗他的母亲去死,狠心把他也折腾死。
他坐在沈辞年对面,听着方济民的欢声笑语,身体在轻轻颤抖,拳头越来越紧。
然后在那些厌恶的声音里,他听到了一声极清润的也极温柔的声音。
那是一个命令:“过来。”
于是他过去了,坐到沈辞年的旁边,侧身圈住沈辞年的腰,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去。
沈辞年有一搭没一搭揉他的头发,揉小狗一样,手法很不错,有点舒服。
沈辞年说:“不要在意他们,该在意我,你是我的私人财产。”
有点受用,但他不承认,他在鼻子里冷哼:“狗屁。”
他贪念的那份虚假的温柔一直都是母亲。
但现在可以是沈辞年。尽管沈辞年还没有太爱他,沈辞年如果越来越爱他,如果深爱着他,那他可能会特别幸福吧。
沈辞年是一个温柔、情绪稳定、靠得住的人。
他忽然不想只做沈辞年的小狗,他要反主,他要掌控沈辞年,让沈辞年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决定成为沈辞年的爱人。
“沈辞年”,他抱紧已经属于他的浮木,“我想掀翻他们的桌子,你帮我赔钱。”
“我建议不要。”
“为什么!”方恪一瞬间有些气恼,但很快沈辞年就给他顺了毛。
“等会有人帮你掀。”
谁他终于坐起来,把头离开沈辞年的怀里,转过去看周围的环境。
他看见了一个人,看见了一个气到全身都在颤抖、双目通红、眼尾湿润的人。
那是苏楠。
“方济民”,苏楠快要气疯了,他从来不知道他所谓的“姐夫”在外面还有家室,他姐姐去世才九年,这个外室带着的孩子看起来至少十岁,这不是外遇还能怎么解释,他一把抓起方济民一家人的桌子,因为他在颤抖,以至于那个被他抓住的桌子也晃个不停,“你他妈敢负她!你怎么敢的…怎么敢……”
方济民看到苏楠后,眼神里闪过惊讶和慌张,但很快他恢复了沉默和平静。
方济民的沉默让苏楠更加愤怒,苏楠平常是一个很和气的人,他一般不会这么不顾脸面,但最近发生的事一件又一件,已经快要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了。
作为苏梨夏的亲弟弟,作为苏梨夏的经纪人,作为苏梨夏的第一个粉丝,苏楠无数次仰望过姐姐在舞台上的背影。
那是怎样一种光芒万丈他的眼睛始终不能彻底睁开,他眼里的姐姐像仙女一样被光影虚化了身躯,整个人都是朦胧的。
那是怎样一种天籁之音他几乎无法分辨姐姐唱的是什么词,他完全陶醉了进去,听姐姐的歌声是一种无与伦比的享受。
姐姐的婚礼上,他牵着姐姐的手,把她交给方济民的那天,方济民说过会好好照顾她,会永远对她好。
方济民食言了。
方济民是一个骗子、小人、出轨的渣男!
苏楠怒不可遏,巨大的情绪波动下,他当真如沈辞年所说掀翻了方济民的桌子,方济民的小儿子被吓哭了,而那个小三正怯懦地抱着方济民的胳膊,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这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周围的其他食客依旧低着头,在宋书衣的那个响指下,他们的感官被屏蔽了,他们暂时陷入了沉睡。
方恪的目光凝在苏楠身上,他隐隐觉得不太对劲,苏楠说的话很奇怪,而且苏楠竟然比他还要生气,这让他产生了某种怀疑。
“沈辞年”,他顿了顿,“苏楠跟方济民……什么关系”
沈辞年正叉起一块香烤鸡准备送入口中,闻言无奈地放下叉子,反问:“你觉得他是你什么人”
方恪抿着唇很久,答:“我亲戚。”
“嗯,你亲舅舅。”
沈辞年答完,下意识的关注方恪的情绪,他以为方恪会激动、会震惊、会做些什么事来表达自己的不可控。
但没有,方恪很平静,不是装出来的那种逞强,像是当真不在意了的那种平静。
于是他欣慰地拍了拍方恪的肩膀,不是拍脑袋像拍小孩一样,是成年人之间的那种拍肩膀。
方恪坐正身体,开始埋头吃烤鸡,他的心绪到此刻终于达成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宁静。
他不关注眼前的闹剧,他只知道他今天是跟沈辞年出来吃饭的,他只需要关注沈辞年就行了,别人怎么样不关他的事。
宋书衣正在对面的便利店橱窗前,假装挑选商品,看见里面的场景,他唇角微勾。
“有意思,越来越像当年的你了”,宋书衣拿起一个松鼠娃娃,漫不经心打量着,他轻轻摇头,“当年的你,可是恨神主入骨呢,如果你知道坐在你旁边的是诡神,你会怎么做呢?”
“逃避对抗啊……事情越来越好玩了,人间啊,果然有意思,难怪神主那么喜欢。”
“我也很喜欢呢”,宋书衣抚摸着小松鼠的尾巴,看上去似乎很喜欢这个玩偶。
可下一瞬,他揪掉了松鼠的尾巴。
“如果你这一世不在乎他的身份,那也没关系,我会让你一点点回忆起你前世最不堪的记忆,如果你还能爱上他,那可太感人了,一定要写下来才行。”
“说不定这部作品又可以大火呢。”
宋书衣付了玩偶的钱,出门看到一个垃圾桶,把断了尾巴的小松鼠丢了进去。
松鼠躺在垃圾里,纽扣眼珠望着天空。
“我很期待你再次来到噩梦之城,亲爱的圣徒大人,下次你又会回忆起什么呢”
宋书衣不再看东方巴黎里面的闹剧,他打了个车,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就跟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一顿饭吃了个七分饱,不至于太撑,但有一种很满足的感觉。
那种感觉是他一个人吃烧烤喝啤酒把自己撑得再也吃不下时也不会有的。
原来满足感不是把胃装满了就能得到的。
原来从前怎么也要不到的东西有的人却可以轻易给予。
一切的关键只在于那个人是不是对的人。
此刻的方恪坚信沈辞年就是对的。
走出东方巴黎,站在人行道上,方恪拉住沈辞年,而沈辞年微微低过头去看他。
方恪仰着头,脸上的神情很骄傲,他自认自己是一个强势的人,他强势地说:“沈辞年。”
“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准备追求你。”
沈辞年轻轻呵笑了一声,“是么那我等着。”
“嗯”,方恪很熟练地把自己的手插进沈辞年的大衣外兜,让沈辞年给他暖着。
相似小说推荐
-
谁偷了松鼠的冬粮(金一块) [玄幻灵异] 《谁偷了松鼠的冬粮》作者:金一块【完结+番外】晋江VIP2025-10-12 完结总书评数:551 当前被收藏数...
-
主神大人碎掉了,要老婆捡回家(十样锦) [穿越重生] 《主神大人碎掉了,要老婆捡回家》作者:十样锦【完结】番茄VIP2025-10-11完结双男主快穿甜宠双洁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