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去墓地的方向。
刚好起风,方恪乱糟糟的头发在风里更加凌乱起来,雨还在下,但天空是亮的。
大约就是刚刚那一个瞬间吧,沈辞年觉得方恪有点像某个人。
一样倔驴脾气,一样浑身带刺。
一样惹他生气。
方恪跑远了,赶在剧情还原度降到76%的时候跑到了老榕树下。
那上面原本挂着的干尸已经不见了,地上的牛皮纸也不见了。
【恭喜你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们老大很聪明是不是呢?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大魔王逼到自尽。】
【请在牛皮纸上书写遗言吧~亲爱的玩家方圆,本系统终于可以收走你的灵魂碎片冲业绩了。】
可能是因为他要死了吧,所以平日里只叫他大名的0221竟破天荒叫了他的ID名。
从方圆开始接手他,自然也从方圆开始送他走。
狗日的0221心里一定得意死了,一定觉得自己像幕后大佬迎来送往的。
方恪拿着纸大笔一挥留下遗言:你妈的。
然后把绳子往树上一吊,干脆利落直接自挂东南枝。
沈辞年回过神,终于是寒了脸色。
但他还在笑,笑得很温和,以至于王灵心都觉得他像一个温柔的邻家大哥哥,就差没对着他星星眼了。
“小朋友们”,很随意的语气,好像已经胜劵在握,“转过去,接下来的场景少儿不宜。”
他说话时发动了蛊惑光环,四人刚一转身他就化作了一缕黑雾散开。
四人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只不断听见有倒地声。
0915化作光团飘出来,抖抖嗖嗖不敢靠近:“神…神主,这是主系统001的阴谋,他想升级想疯了,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您是神主,也没想算计您……”
“嗯,我知道,嘘,别往外说。”
0915怯怯点头,钻回沈辞年体内。
诡神化作的黑雾很快将诡异们震晕,然后只一瞬间就乘着风席卷到老榕树下。
黑雾缠上方恪的小腿、手腕,甚至脖颈。
“喜欢上吊玩窒息是么”,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并不在意上吊的人死了还是活着,“我陪你玩。”
方恪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在被黑暗包裹,那些虚无缥缈的雾却像是一双双手或者一根根绳索,贴着他的皮肤一点点收紧。
“嗯……”他迷迷糊糊的意识分辨不清这是怎么了,但这种感受却让他有一点心安。
临死前的幻想吗?
沈辞年不知道自己何至于跟一个不相干的人类动怒,他曾经以为自己除了对那个屡次三番骗他感情的小信徒,再也不会对其它任何品种的人或者别的什么物种生气了。
就像人偶尔会逗逗猫逗逗狗,但不至于跟小动物生气一样,沈辞年也是怀着这种玩一玩的心态去逗人的。
0221显然跟0915一样震惊,它躲在方恪体内根本不敢现身。
难道??方恪这大魔王是诡神的信徒???那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吗!!!???
黑雾越收越紧,在意识陷入昏迷之前,方恪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很好,你找到了最错误的通关方式,副本“死去的庄园主”已通关,评价:欠收拾。”
他太迷糊了,以至于根本没听清这不是0221的声音。
“副本奖励:神眷。你是第二个惹怒我的人类,你的确很幸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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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恪猛得睁开眼,忽然联想起某个睡久了的午后,腰酸背痛。
从长梦里醒来的时候,总是有那么一会发懵,分不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记得,他应该是把自己吊死了。
但现在,他好好地坐在车里,驾驶位没有人,他试着拉了一下车门,开了。
走下去的时候,脚步略微有些虚浮,灵魂刚刚回归身体,还有些不习惯。
但那都是小事,方恪骤然绷紧脊背,因为……
他刚下车,身后传来“滴”的一声,车门锁了。
车主没走远!
他下意识寻找沈辞年的身影,但找不到。
他皱了下眉头,发现自己完全记不起怎么出的副本,只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神眷”两个字眼。
什么神眷
他不自觉握了下拳头,这才发觉自己右手上多了个东西!
是一枚不起眼的戒指,就戴在中指处,戒指很硌人,非常非常硌人,方恪尝试着把它往下捋,中指指背却被划痛。
好痛…里面有花纹还是说其实不是花纹是小刀片或者短针
麻蛋,这是什么神眷谁家戒指内环安刀片
方恪只当是傻逼主系统又在整他,他把右手抬高凑到眼前,戒指外环刻着三个不明意味的字母:SCN。
守财奴蔬菜泥删除你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想不通方恪干脆不再去想,他站在雪地里想点根烟,一摸口袋鼓鼓囊囊的,拿出来一看原来装着一盒口香糖。
他愣了一下,他怎么把沈辞年的口香糖给拿出来了,他不记得自己装进口袋里过。
他反应过来什么,立刻摸向另一只口袋,果然里面的烟和火机都不见了。
不知道什么心情,有一点微妙。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小班主任不是什么正经人了,“年”并不是一个很常见的姓氏,恰好他的班主任是新来的,他酒馆的那个会员也是新来的。
年终……年终……方恪默念了两遍,想起那张约搭档的帖子,眼神暗了暗。
周六,某人一定玩得很开心吧。明明家里有伴,还跟某只野狗在外面偷腥的感觉很爽吧,就是不知道沈辞年家里那位知道了会怎么想了。
方恪攥了下左手,刻意没有攥右手:他可不想一会满手是血被人误会什么。
他忽然想到自己以后可能都没办法用右手打人,瞬间整个人都快要烦疯了,“草”一声踢了积雪一脚,踢出一个大洞,然后怒气冲冲往三楼走。
十四班还是吵得很,方恪一脚踹开门,怒气值不降反升。
“上课!”他冷着脸扫视全班每个人一眼,“吵什么吵,拿国文书!”
“咳咳咳”,王乐拼命给方恪使眼色。
“眼皮抽筋了滚去治!看我有用我是医生”
“咳…嗯……呃……老大…这节…呃可能…呃是那个…呃算术。”
方恪很明显地脚步一顿,随即脸色更加阴沉,他用左手捶了下讲台,提高音量:“我说上国文!老师呢他不知道有课!”
王乐连忙站起来,一边拍方恪的背给他顺气,一边道:“老大您消消火,陈老师可能确实是不知道,我马上去叫!”
废话,十五秒之前刚换的课表,陈老师知道才稀奇了。
王乐不敢吐槽,只能在心里腹诽,见方恪点头立马往办公室跑去喊人上课。
走在路上,别的班读书声朗朗,王乐心里雀跃了一下,心里的期待怎么也藏不住。
年老师……会在办公室吗?是穿的上次那件酒红衬衫吗,腰间的皮带是什么牌子呢会很贵吗如果他送一条新的给年老师,年老师会不会“特别关照”他呢?
上次他太直接了,是不是让年老师不高兴了,那下次他真的带着书去提问,年老师会帮他讲解吗?
如果他现在开始好好学习,考全班第一,年老师会不会为他感到高兴,会不会觉得他很不一样,比别人都努力
王乐一路走到办公室,看见座位上并没有沈辞年,他低下头有些失望。
叹了口气后他抬手敲门,语气沮丧:“陈老师,您可以去上一下课吗。”
“怎么,你们还需要我上课”国文陈老师冷哼一声,“不去!”
“您还是去一下吧…”王乐想了想,搬出方恪的名头,反正方恪名声已经足够坏了,也不会在乎更坏一点,“老大说您不去就准备进医院,赔偿金他都给您备好了。”
“哼!”门里传来很重的放下东西的声音,陈老师拉开椅子的声音很大,刺耳又尖锐。
年老师就不一样了,年老师动作轻轻的,看起来绅士又温柔。
王乐低头思春的时候,陈老师终于打开门,夹着书和保温杯的姿势像夹着巴–雷–特,走路带风的架势也像是去打仗。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十四班,王乐在方恪身边坐下,整整齐齐摆好自己的笔,然后摊开书,身体坐得相当板正仿佛要去当兵。
方恪两腿架在桌子上,手随意转着笔。
“有些人啊”,陈老师开场就直接阴阳怪气,“在班里当皇帝,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我不是针对某个人啊,当学生就要有个当学生的样子,我教书三十几年,还从来没有带过你们这样难带的班,你们是我带过的最糟糕的一届!差生虽然差,人品不差还能原谅,某些人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上课像坐茶馆!”
方恪无所谓地转着笔,王乐在一旁用胳膊肘拐他,他这才冷着脸放下腿,仰头看着讲台上的人,用命令的口气:“废什么话,上你的课,不上课滚出去。”
“哼,学又不是跟我学的,你们学得好我不会加一分钱,学得差我也不会扣一分钱”,陈老师拿起粉笔开始上课,写一行字就要重重用笔戳一下黑板,留下一个颜色格外白的点。
“悟已往之不谏!咚!”一道白点。
“知来者之可追!咚咚!你们啊!抬头!咚咚!看清楚点!咚咚咚!这个是重点!咚!”
咚你妈。方恪心头逐渐火起,他抬手直接掀翻自己的课桌,哐当一声把全班都吓了一跳。
“看什么!上你们的课!”他直接走出教室,脚往回一勾带上教室门。
方恪头也不回地下楼,走进办公室,当着其他老师的面直接坐在沈辞年位置上。
他妈的。反正他没离开学校,也算是没逃学了。
“方同学这是”对面的历史老师是个很儒雅的中年男人,他原本正在练书法,此时放下毛笔抬头看方恪,“找年老师有事吗?他不在,你很急的话,我帮你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方恪直接打开沈辞年的电脑,发现需要登录密码,他神情又凶了几分,活像一只被主人惹急了要咬人的恶犬。
他妈的。他一个个试。
这会方恪倒有的是耐心了,直接从“000000”开始输入。
什么年代的人密码用六个零
电脑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隐藏文件点开,发现只是一些无聊的教学内容。
沈辞年是什么年代的老古董性冷淡还是不举就连搜索框里都只有学术论文
方恪咬住下唇,控制不住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
沈辞年私生活太干净了,不像是有那种特殊爱好的人。
沈辞年可能压根不知道他那个酒馆是干嘛的,注册会员只是巧合,答对第二道问题也只是巧合。
“你希望找哪种搭档”
“可以牵在手中那种。”
沈辞年会这么答,是真的答的“牵手”吧,是想牵着家里的小情人一起下副本,不是他想的那种是吗
方恪忽然有些气急败坏,搞了半天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沈辞年不是他要找的人。
可能是,但,是他单方面认为是,而沈辞年大概不能理解而且不会同意。
他一烦,脾气上来,险些没把沈辞年办公专用的电脑给摔了。
想到可能会跟沈辞年关系更加恶化,他理智才一点点回笼,当着老师们的面直接掏出手机,登录网站,解除了ID“年终”的会员资格。
沈辞年不在学校,也不在家,甚至不在唐县。
他回了一趟深渊。
闻到他的气息,外面令人闻风丧胆的大诡们纷纷收敛起来,拼命降低存在感。
诡神是个喜欢折磨人的疯子,这一点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沈辞年登上神坛,轻轻抚摸暗红色水晶球。
“我能感到离你很近了,可……”
他叹了口气,语气十分遗憾:“你说,我怎么找不到你呢?”
“躲哪去了呢,是我疏忽,只给你的灵魂下了诅咒,忘了给你打上标记了。”
“诅咒过那么多人,你不过是沧海一粟,我真的,很难找到你啊。”
空气莫名寒冷,离沈辞年最近的撒旦小心翼翼收起自己的恶魔尾巴。
“因果”,他漫不经心看向命运链网里的某只大诡,“你说,你的某个信徒会不会是他呢?”
因果诡心中大骇,缩在铁链网中不敢动弹。
“您…您说笑了,我怎么敢……”
“我有个朋友,也研究命运”,沈辞年语气很随意,“你跟他聊聊”
因果诡直接吓趴了,险些没让因果链把他自己给缠起来!
几千年前那个自称仙人的家伙来过深渊,差点把他给解剖了!
“不不不,神主我真的不敢做出这种事啊!我发誓我绝不敢包庇私藏您的逃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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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雪还在飘,但天黑了。
方恪趴在沈辞年的桌子上睡了一下午,明明刚刚睡醒,无穷无尽的疲惫却在睁眼的一瞬间如纷纷扬扬的大雪般拍在脸上。
空气很寒冷,寒气从风衣底下钻进去,脊背和手臂都起了鸡皮疙瘩。
但,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身上并不温暖,也没有谁临走时将外套披在他肩膀上。
习惯了。
真的习惯了。
方恪看着黑漆漆的办公室,发了一会呆。
最后一个走的老师关了灯,就好像他不存在。
长夜发酵着酸臭的气息,像是被冻在冰箱里的恶臭尸体,被人遗忘久了,再怎么冷藏也还是腐烂了,黄褐尸水流了一地狼藉。
方恪搓了一下胳膊,无所谓地走出去,整座教学楼没有亮一盏灯,所有人都离开了。
从走廊看下去,只有路灯和保安室还有微弱亮光。
方恪没回家,他骑上摩托,冲上只有枯草的花坛,然后猛得翘起前车头,从伸缩门上跃了过去。
保安室大叔的骂声被他甩在身后。
是夜,街上还有不少行车,灯红酒绿,车群在流动,方恪扭了下油门,逆行。
被逼停的司机纷纷辱骂,后车来不及刹住又追尾了那个司机,交警在赶来的路上,方恪却反而将油门拧到底。
这行为其实一点也不帅,其实并不洒脱,其实自由的气息他从未体验过,其实他从来都不是不羁,他只是坏,他就是坏,他从骨子里就坏透了。
他只是自私。
方恪心里空了一小会,随之反涌上来的却是更多杂乱的情绪,像美术生的颜料桶,无论颜色多么鲜艳,混在一起永远是脏兮兮的暗灰色。
情绪太多了,就只剩下烦。
太烦了,控制不住,甚至想从别人的轿车头顶骑过去。
他很难有听话的时候,他破天荒在学校等了沈辞年一下午,甚至一开始还想听一下课,甚至他想过明天起来吃个早饭,然后走路上学。
甚至他都调好了手表,让它准时在凌晨六点震动。
他已经想改变了,不需要沈辞年做什么,只需要远远看着他,他可能就会变好一点点。
可沈辞年却偏要避着他。
偏要避着他!
他的浮木飘远了,他的希望沉底了,他的帕罗西汀不想给他救赎。
为什么!
方恪直接骑上了高速,仍旧是逆行,交警拦不住他,他在发疯,他甚至双手松了摩托的把手,他像一只鸟那样张开双臂,很想就这么一死了之。
没什么理由,因为他是个烂人。
他不想活了,就这样。
可前方偏偏出现了泡沫墙,头顶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噪声,对讲机的声音被扩大。
“方恪,你在发什么神经你知不知道你对玩家计划有多重要你在干什么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你想死就可以死吗?”
他不听,也不停。
他不管不顾一头撞上泡沫墙,摩托倒地,他也倒在地上,两眼空洞地望着天空。
“你闲的是不是你闲就去下副本!别浪费社会资源!一天到晚盯着你,你知不知道现在警力多紧张!”
胳膊青了,腿上也有伤,头擦破了一点,在流血。
他懒得管,对讲机还在对着他喋喋不休,他闭上眼,把螺旋浆的声音幻想成葬礼上的锣鼓声。
“方恪!你死了吗?!没死就起来下副本!《孪村》里有我们要的阴劵,难度太高我们的人评估过,没你拿不到。公告说副本周三开,周四晚上前把它送到玩家会,否则……”
否则否则,否则怎么样?
来一通说教,关他个几天
“否则你就别在外面待了,现在就送你回A市!”
好,好的很。
方恪冷着脸从地上站起来,不去管四分五裂的摩托,直接揪住一个交警把他从电车上拉下来,然后骑着带双色闪灯的小电驴沿着高速返回。
身后,他的摩托爆炸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很快被早已准备好的消防车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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