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裴忱突然消失,原来他掉了下去!
“裴忱!”温宿跪在边缘,努力探出身体往下看,声音在颤抖。
“裴忱!!!”
温宿喊的快要破音,浑身如坠冰窟,他无措地在边缘摸索,在飞快思考怎么才能下去。
就在温宿快要绝望时,忽然偏下两三米的位置传来裴忱声音:“宿宿!我没事!”
温宿愣了下,回过神颤抖着身体想要去找他的位置。
眼睛却已经湿润,呼出的热气导致护目镜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楚。
顾不得凛冽的风,温宿取下护目镜和口罩,探出上半身努力往下看!
“宿宿!小心边缘滑!”裴忱看到冰层边缘温宿被风吹的摇摇欲坠,心都被一下子攥紧。
裴忱同样取下了护目镜,目光担忧,下意识伸出手臂,避免温宿掉下来。
“往后退,宿宿!”
温宿听话地往后退了些,观察裴忱身处的位置。
他整个人挂在冰壁上,如果不是特制的手套和鞋子可以刺入冰层,裴忱这次凶多吉少。
“你坚持下,我马上救你。”温宿用力地拉扯三下腰间的绳子,提醒身后队员他这里遇到了突发情况。
这也是一早裴忱交代过的信号。
温宿紧跟着调动菌丝,质变过的黑色菌丝蜿蜒而下,在裴忱腰间环绕一圈又一圈。
“我往上收菌丝,你慢慢往上移动。”温宿说罢,抓起和裴忱连接的绳子在手里绕了几圈,正要用力把他往上拽。
突然一声突兀又可怕的开裂声传进耳朵,紧接着是裴忱大喊:“宿宿!快跑!你站的地方要塌了!”
不需要裴忱提醒,温宿已经感觉到身下这一大片冰层在晃动。
可他管不了这么多。
裂缝看起来太深了,如果裴忱掉下去,哪怕有那伽保护,也会有危险。
“快上来啊!”温宿咬牙,用尽全部力气拉扯绳子。
冰层裂痕越来越明显,积雪成片滑落掉入深渊,温宿使不上力气,双脚不断打滑。
不过菌丝往回收,能明显感觉到裴忱在往上爬。
可温宿身下的冰层已经开始剧烈晃动!
温宿定了定心神,再次用力。
就在这时,一双手握住了绳子,和他一起用力!
是周越!
“裴忱!快上来!”周越爆发力极强。
他一出手,裴忱借力翻身跃出裂缝,安稳落地,不敢多做耽误,一把环过温宿的腰,抱起他远离冰层边缘。
两秒后,他们刚才站立的地面完全裂开,滑落深渊。
裴忱抱着温宿坐在雪地里,周围其他人全部围了过来。
温宿劫后余生般,攥紧裴忱腰侧衣摆,单薄的肩膀一个劲颤抖,缩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喘着气。
“没事了宿宿,别怕。”裴忱揉揉温宿肩膀,尽量帮他遮挡寒风。
温宿脸颊冻得冰凉,裴忱连忙拿出新的护目镜和口罩给他戴上,搂着他站起身。
裴忱说:“周学长,多谢。”
周越护目镜下的双眼弯了弯:“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裴忱目光凛冽:“暴风雪越来越大了,不能耽误,距离屏障只有七八公里,我们得加快速度。”
重新绑好了绳子,这次缩短了所有人之间的距离,裴忱依然在前带路,顺着裂缝往下走。
温宿则紧紧跟在裴忱身后。
他们顶着狂风暴雪,在能见度极低的环境下又走了一个多小时。
终于,半透明的屏障再次出现在眼前,离开冰川区,进入绿洲时,温度明显直线上升。
温宿取下帽子,方才拽绳子时急出了汗,蓝色发丝散乱沾在脸颊,眼底惊惧还未完全消失。
“先把厚外套脱了,剩下的等一会儿。”裴忱取下手套护目镜,又去帮温宿脱外套。
温宿乖乖让他帮忙,等到裴忱俯身凑近,低声问:“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以裴忱警惕的程度,应该会早就发现裂缝。
“果然瞒不过你,这件事回去再聊。”裴忱托着温宿脸颊,抹掉他眼睫的水汽。
忽然感觉温度不太对,裴忱手掌上移,发觉温宿额头滚烫。
“发烧了?”
“是吗?”温宿呼出的气息炽热,“怪不得头晕,可能着凉了。”
对于发烧生病这件事,温宿已经习惯。
“出发前体温还正常,不舒服怎么不拉绳提醒我,这会儿还能走吗?”裴忱作势想要抱他。
温宿连忙摁下他胳膊,不想被那么多人注视,“我还能走,但是……要不然背着吧?”
不用想,如果死活不让抱,那么裴忱肯定会反着来。
还不如选择折中的方式,让他背着,总比横抱低调些。
“行,等坐上列车给你量一下体温。”裴忱立即弯下腰,背起温宿。
没有了风雪阻碍,回程的路很顺利。
偶尔蹿出来几头凶兽,没能跑到面前,便被温宿的菌丝悄无声息杀死。
看到身体被菌丝一分为二的囚兽尸体,管理局几人也对温宿的能力有了初步判断。
果然温家能在南部海峡屹立不倒这么久,不是只有钱就可以的。
死的囚兽能吃,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周越让队员带上,出去后可以拿去卖钱。
二十多分钟后,全员坐上回程列车,温宿乖乖含着温度计,披着裴忱的外套等结果。
裴忱取出保温杯倒热水,说:“以后炖的汤必须喝,娇气菇。”
温宿这会儿没法反驳,等时间一到,拿出温度计递给裴忱。
裴忱接过看一眼:“三十九度。”
已经算高烧,温宿想要反驳的话只能乖乖咽回去。
体质确实差了点。
“吃药,宝贝。”裴忱拿的苦药,怕他不吃,轻声哄道。
温宿含的白色药片,苦的怀疑人生,苦的头顶忍不住冒蘑菇。
“快喝水。”裴忱剥好了一颗糖,等着他吃过药,喂给他。
温宿含着糖球,舌根还残留苦味,他蔫头耷脑躺在裴忱怀里。
委屈蘑菇低声控诉:“你想苦死我。”
“臭蘑菇,诽谤你老公?”裴忱伸摊开骨节分明的手,“糖吐出来。”
温宿抿紧嘴巴,慢吞吞坐直,背对着他,无声拒绝,学他那样耍赖。
裴忱逗完蘑菇,捏捏温宿耳廓,“我去厕所,别乱跑。”
“嗯……”温宿鼻音浓重,等裴忱走开,无精打采地趴在面前小桌板上。
忽然,周越走过来,坐在温宿的对面,嘴角含笑的问:“以前我们见过,你还记得吗?”
温宿托腮,目光疑惑:“抱歉,不记得了,是什么时候?”
“你年纪不大的时候。”周越面色很自然,仿佛他们是多年未见的好友。
“那时我刚去管理局没多久,工作完成的很出色,温先生邀请我去温家吃饭。”
温宿并没有印象,想来那顿饭局,他并没有资格出现。
当时焦娅姝并不愿意让温宿有太多机会接触温家的势力和产业。
“看来周队更熟悉温执玉了。”温宿神态疲倦,眼睑半垂。
再次提起他们,温宿有一种在聊陌生人的感觉。
深入一想,也就是陌生人。
周越目光微沉,注视着染上几分病弱的温宿,雪白皮肤因为发烧而透着红,眸子濡湿,长睫沾着水汽。
他明明是蘑菇。
看起来却像是病殃殃的小动物。
周越又说:“温执玉……不算熟悉,三观不同,聊不来。”
温宿鼻音浓重地“嗯”一声,撑不起精神,索性趴回去,等着裴忱回来再睡。
“你和以前一样,却又不太一样。”周越声音轻轻地,好似在惋惜什么。
“不再胆怯,不会躲在楼梯拐角悄悄观察陌生人,不过还是……一样的漂亮。”
温宿皱了下眉,烧的糊里糊涂,吃的退烧药也有助眠的功效,他隐约品出不对。
可惜实在没有精神去问。
恰好这时听到裴忱不爽地开口:“是吗?我老婆是很漂亮,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越来越好,和刚谈时候一样。”
周越见他回来,准备起身回自己座位,“学弟们的感情真挺让人羡慕。”
裴忱勾了勾唇,姿态散漫,身体往旁边一挡,拦住周越去路。
“羡慕正常,别做些说些有的没的,我俩这戒指都戴上了,家里还有个小的,改天周队有空,欢迎来我家做客。”
周越却微笑应下:“一定。”
心理素质不错,面上没有丝毫被抓包的尴尬。
“行,我和我儿子,很欢迎周队!”裴忱手猛地拍在周越肩膀。
绕过他时脸上笑意瞬间消失。
回到座位,裴忱抱起软绵绵的温宿。
注意到周越还未坐下,视线不经意往这边扫。
像是野兽圈地盘似的,裴忱亲在温宿脸颊,脖颈,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
温宿下意识环上裴忱肩膀的动作,让裴忱的占有欲得到了满足。
“再量一下体温,感觉没那么烫了。”裴忱贴着温宿耳畔低语。
温宿缩了缩脖子,配合的微微张开嘴巴,没有注意到裴忱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直到被裴忱结结实实吻住。
温宿胳膊绵软使不上力气,推也推不开,本就烧的迷糊,又被裴忱亲到缺氧,脑袋忽然一歪靠着他昏睡过去。
裴忱面露餍足,再次抬眼发现周越已经坐下了,而且面朝窗外,不往这边多瞥一分。
“撬老子墙角,癞蛤蟆想吃娇蘑菇。”裴忱嗤了声,拿出温度计给温宿量体温。
退烧药发挥药效,体温降下去不少。
列车到站时裴忱没有叫醒温宿,对管理局众人说:“等他醒了会去管理局,都回吧。”
周越双手插兜,说:“下次再聚。”
“看心情。”裴忱冷淡丢下三个字,抱紧温宿离开列车站。
温宿醒来时已经快傍晚,身体被抽去骨头般,酸软无力。
窗外隐隐传来裴忱刻意放低的声音,像在和谁打电话。
温宿揉揉脸颊,下床出去。
客厅里温乐衍正在看动画片,听到开门声,猛地转过头,开心地喊:“爸爸!”
小奶团子转过身,慢慢爬下沙发。
沙发太高,他身高不太够,需要先迈一条腿试探着落地。
“慢点衍衍。”温宿走过去。
刚绕过茶几,地上突然蹿出一条白影,顺着他腿往上爬,在温宿腰间攀了一圈。
温宿浅浅一惊,看清楚是谁,手指轻弹小白蛟的脑袋。
“米团,你故意躲起来吓唬我吗?”
米团用脑袋贴在温宿掌心,讨好地吐吐鲜红色的信子。
“爸爸!你醒啦!”温乐衍小跑过来,一把抱住温宿的腿,用肉乎乎的脸颊蹭蹭他。
温宿抱起他,坐在沙发上,“衍衍这两天在家乖吗?”
“乖,叔叔夸衍衍是好宝宝。”温乐衍指指卫衣口袋,“米团。”
温宿原本还以为他是让米团钻进口袋。
米团和普通的蛇类比,身体还是很长的,没法藏进温乐衍的小口袋。
不曾想米团只是把脑袋探进去,叼着一张贴纸出来,递给温乐衍。
“爸爸看,叔叔奖励衍衍的小红花!”温乐衍双手捧着贴纸给温宿看。
温宿眼神温柔:“衍衍很棒,小花很好看。”
温乐衍笑声纯真清脆,被温宿夸了还不好意思,躲进温宿怀里。
米团绕在温宿另一条胳膊,睁着竖瞳观察温乐衍一举一动,学他往温宿怀里钻。
“宝宝你唐叔叔呢?”
“叔叔去买菜,做饭饭。”温乐衍指指贴纸,“爸爸给衍衍贴贴。”
温宿揭掉一朵小红花贴纸,贴在温乐衍白净的额头上,“真可爱,邻居家的小姐姐是不是也有小红花?”
温乐衍点点脑袋:“衍衍也是好孩子了。”
温宿轻笑,听到脚步声,抬起眸子。
发现裴忱竟然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
要比上次距离更近一些。
裴忱蜷缩起颤抖的手指,表面很镇定:“在聊什么?”
温宿轻捏小崽的小手,“邻居家的小女孩上幼儿园,听话的小孩会得到小红花,代表她很乖,不哭不闹。”
温乐衍晃着脚脚,奶声奶气道:“衍衍去右耳……园,会很乖很乖哒。”
小奶音听得人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温宿抱着小崽轻晃,“衍衍是最乖的宝宝。”
裴忱锐利很有攻击性的眉眼在此刻变得温和,看到面前温馨的一幕,胸腔好似有暖流涌过。
挂在温宿身上的米团,脑袋顶顶红花贴纸,又爬上温宿肩膀,舔了舔他脸颊。
温乐衍立即说:“米团也要爸爸贴花花。”
精神体和主人心念合一,温乐衍知道米团在想什么不奇怪。
温乐衍随裴忱,同样天赋异禀,甚至比裴忱更早拥有精神体。
温宿给米团脑袋上也贴了一朵小红花。
小白蛟表现得很开心,摆动着脑袋在沙发上爬来爬去。
温宿抱了温乐衍一会儿,放下他,“爸爸去洗个澡。”
“好~”
温宿摸摸小崽脑袋,转身经过裴忱身边,被握住手腕。
“不行,体温刚降下去,明天再洗,晚上容易着凉。”裴忱说罢,又在温宿手背亲两口。
温宿抽不回来,无可奈何道:“出汗了,不舒服,而且南部海峡现在已经比别的地方热了,算是夏天了。”
裴忱忽然站起,贴的极近,“衣服……我给你换过,身体也用温水擦过,别洗了。”
裴忱说话间掺着热息洒在温宿耳边,惹得他身子酥麻了半边。
“可我,感觉自己都臭了。”温宿皱着鼻子,一个劲闻自己。
裴忱鼻尖蹭在温宿脖颈:“香的……”
温宿咬了咬下唇,正想说衍衍还在。
门口唐缇约夸张地喊了声:“哎!干嘛呢!干嘛呢!没看到小宝也在,教坏小孩了!”
温乐衍开心地晃晃脚:“爸爸在抱抱。”
这话听得温宿红了脸,反观裴忱没事人似的,淡定地站直,也不后退。
这样近的距离,更显得亲密。
唐缇约朝小崽眨眨眼:“闭眼,小孩子不能看。”
温乐衍听话地捞起米团,往自己脑袋上绕,盘两圈米团盘不紧,总往下掉。
一崽一蛟又呆又萌。
温宿只能暂时放弃洗澡的想法,“唐哥,我帮你一起做饭吧。”
唐缇约拎着两大袋子吃的,把装零食的袋子随手放在桌上,腾出空摆摆手。
“不用,做饭有什么难的,人多了容易乱。”
唐缇约作势准备拎着菜去厨房,随口又说一句:“而且你也吃习惯我做的饭,果然想要得到一个人,就得抓住他的胃。”
“看来我距离得到一个土豪蘑菇的路不远了!以后能抱你大腿,不愁吃喝!”
这裴忱哪能站得住,主动走过去拎上满袋子的肉和菜。
“今晚上我下厨吧,我做饭宿宿也喜欢。”
唐缇约装模作样去抢:“别这样,裴三少,你的手多金贵……”
裴忱拔腿就跑,像鬼撵了似的,跑进厨房并且反锁上房门。
唐缇约忍笑,站在门外说:“衍衍不能吃辣,虾仁蒸蛋,炒时蔬,香菇酿肉……”
一下子报了七八道菜名。
裴忱只有煮面炖汤的经验,最近也一直在学,买了不少食谱和治疗抑郁的书籍看。
过了一会儿,厨房里传出热油和食材碰撞发出的滋滋啦啦声。
温宿不太放心,来到门外,悄悄从窗户外往里看。
听到裴忱在和别人聊天:“放多少盐?”
手机里传出管家元叔的声音,貌似两人在视频通话,元叔指导裴忱做菜,提醒他什么时候放盐。
出乎意料,裴忱并没有兵荒马乱,反而有条不紊。
温宿眼角弯了弯。
唐缇约挑眉笑他:“你真是颗心软的蘑菇,裴三这样你爱死了吧?”
温宿眼珠一转,心虚否认:“没有啊……”
“装什么,裴三像章鱼精似的,就差吸你身上。”唐缇约揽过温宿肩膀,带他往屋里走。
“病刚好,坐着休息会儿。”
“又脸红了,怪不得这小子喜欢欺负你,要是没认识李修瑾之前的我,高低也得调戏调戏你。”
温宿小声说:“你这些年……没少逗我和南新。”
唐缇约轻笑:“喊两句宝贝就是调戏了?你和南新还是脸皮太薄。”
南新还好点,平常没什么多余表情,不好意思也只会红耳朵。
温宿是最好欺负的蘑菇。
一害臊耳朵脸颊泛红,眼底潋滟,好似下一秒就会哭了。
晚餐意外的还不错,裴忱忙活一个多小时,做出四菜一汤,虽然卖相差点,味道还算过得去。
温乐衍发现今天的虾仁鸡蛋羹偏咸,悄悄咂吧两下嘴巴。
听到爸爸面不改色夸好吃,配合地点点小脑袋:“好吃哒!”
裴忱克制上扬的嘴角:“那以后我来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