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怡抿紧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他把手机塞进衣兜,卡在袋口让光漏出来,转身背对她:“上来。”
陈君怡茫然看着他。
“在外边蹲那么久,还走得动路?”陈君颢拍拍自己后背,“上来,哥背你下去。”
“你行吗?”陈君怡怀疑,“你不都怕黑怕到瑟瑟发抖来着?”
“这不有光了么。”陈君颢怼回去,“刚缩在消防栓后面吓我一跳的是谁?”
陈君怡红着眼瞪他,还是乖乖趴了上去。
陈君颢“嘿咻”一声,把她背了起来:“长胖了啊?过年鸡腿吃多了?”
“闭嘴!”陈君怡没好气地揪他头发。
“诶!痛痛痛!”陈君颢疼得龇牙咧嘴,“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就会扯我头发。”
“哼!”陈君怡把脸埋在他背上,闷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叫了声,“哥……”
“嗯?”
“……谢谢你。”
陈君颢一手兜着她,一手按着衣兜里摇摇欲坠的手机,大步往楼下走,脚步声在楼道里格外响。
“谢什么?”他说,“哥哥保护妹妹,天经地义。”
“哒、哒。”
敲门声很轻。
“宝贝,”妈妈的声音隔着门板,“睡了吗?”
姜乃回过神,手忙脚乱把手里的书推到一边:“没,进来吧。”
门开了,妈妈捧着个插了蜡烛的纸杯蛋糕进来,脸上带着笑。
“妈?”姜乃看着那点烛光,有点无奈,“又不是过生日……”
“今天也和过生日一样重要呀。”妈妈把小蛋糕放到书桌上,语气轻快,“庆祝你拿到提名!快许个愿!”
“只是个企划邀请……”姜乃看她高兴,也没再解释,转向那簇小小的烛火,双手交握,闭上了眼。
那就祝……申请审核顺利。
还有……
陈君颢傻笑的脸忽然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祝这个敢挂他电话的傻子早点回他谢罪。
姜乃睁开眼,嘴角悄悄扬了扬。
“来,吹蜡烛!”妈妈在旁边提醒。
姜乃点下头,凑过去吹灭了。
一缕细烟轻轻飘散,混进空气里那点清甜的奶油香。
“本来想买个大点的,但太晚了,就只剩下小蛋糕了。”妈妈变魔术似的摸出一只塑料小勺,“快尝尝。”
“嗯。”姜乃接过勺子,拔掉蜡烛,挖了一小口。
奶油是海盐味的,咸咸甜甜,一点也不腻。
“好吃不?”妈妈笑着问。
“还行。”姜乃点点头,又挖了一勺伸过去,“你也尝尝。”
“妈不吃,给你买的,你吃。”妈妈把他手推开,绕到他身后,“宝贝在看书?”
“啊……”姜乃瞥见那本还大敞着的书,下意识想拿什么挡住,但还是晚了一步。
厚厚的《报考指南》像块沉重的砖,妈妈拿起来的时候,手腕没用上力,差点把书摔了。
“小心!”姜乃眼疾手快扶住她。
“没事没事,看我这手,真是……”妈妈摆摆手,用胳膊托住书,随手翻了两页,忽然顿住了,“这……”
姜乃心头一紧,不自觉咬住了勺子。
妈妈的手指停在一页上。
那是彩色的内页,印着音乐学院气派的文化石,还有穿着礼服在舞台上演奏的学生照片。
她指尖不自觉划过那行醒目的红色楷体字标题。
——海纳百川。
勺子上的奶油不知不觉都化没了。
姜乃舔了舔嘴角,只觉得喉咙里涩得厉害。
“……妈?”他忍不住低唤了一声。
妈妈像是被惊醒,缓缓合上那本厚重的书。“啪”的一声轻响,有点闷。
她把书小心放回桌上,脸上还努力挂着刚才的笑,但那笑容实在勉强,根本掩不住她眼角泛起的红。
“怎么……突然翻出这个来看?”她问得很轻,尾声却隐约有点抖。
“就……在抽屉里看见了,”姜乃放下勺子,“随便翻了翻。”
“哦……”妈妈的目光落在封皮上那几个褪色的镶金大字,指尖在上面轻轻摩挲了一下,动作停顿间,沉甸甸的,满是落寞,“小乃……是不是……还是想读音院啊……”
姜乃喉咙一哽,眉头一下皱紧了。
“妈,”他伸手按住妈妈放在书上的手,“我真就只是随便看看。”
妈妈努力扯出个僵硬的笑,抬手抚了抚他的脑袋:“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想考音院……”
姜乃下意识咬紧了下唇。
“那时候妈妈……”她声音哽了一下,“对不起……是妈妈没用……”
“妈!”姜乃打断她,声音有点急,“我就算没考音院,现在不也好好的吗?能自己写歌,也能自己跑舞台。”
他忙抽了几张纸巾,起身想拭去她眼角的泪花,“不是说好了今天是要庆祝我拿到企划邀请的吗?你别哭啊……”
妈妈却只轻轻挡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妈只是……不想你也要因为我,而留了遗憾。”
她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湿润,敞开双臂。
姜乃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靠进她怀里。
“妈……”
“以前,妈干了太多的蠢事,”妈妈抱紧他,轻声说,“告别了朋友,离开了亲人,那个错误的决定,让太多的人失望了……”
姜乃没说话,手臂轻轻环住了她的腰。
“虽然辛苦,但我不后悔,”她松开一点,捧起姜乃的脸,“因为那个决定,让我有了你。”
姜乃看进她眼里,那点流转的,破碎而明亮的光,带着熟悉的温柔,有些悲伤,却满是希望。
“妈妈欠你一个对不起……”她小心摩挲过姜乃的脸颊,“但如果你现在,还坚持着当初的那个决定,妈妈无论如何都会支持你。”
“一定要……去做你想做的事,”妈妈拨开他被压得有些凌乱的刘海,“不要像我一样,只能在梦里修补遗憾,知道吗?”
姜乃鼻子一酸,闷闷“嗯”了一声。
“傻孩子,”妈妈笑了,“怎么连你也掉眼泪了……”
“没有……”姜乃吸吸鼻子,忙转身拿起桌上的小蛋糕,“妈,你也吃点蛋糕吧……”
“好,”妈妈拿起小勺子。
姜乃看着她尝了一口:“好吃吗?”
“好吃。”妈妈点点头,“妈妈以前,可喜欢吃海盐味的东西了。”她又舀了一勺,递给姜乃。
姜乃就着她的手,吃下了。
“冰激凌啊,蛋糕啊……”妈妈挨着床边坐下,你一勺我一勺地和他分着吃,语气里带着点怀恋,“你张姨也喜欢呢。”
“张姨?”姜乃听见这个称呼,愣了一下。
妈妈顿了下:“啊……就是……妈妈以前很要好的那个学姐……”她声音低了些,“你出生那会儿,她就已经去了香港,后来就……断了联系。”
她叹了口气,看着姜乃笑:“如果她见到你,一定能把你认出来。”
姜乃愣了愣,脑海不自觉浮现出张教授絮絮叨叨的温和模样。
他还想问点什么,妈妈却只是笑着,把最后那小半勺蛋糕喂到他嘴边。
“蛋糕吃完了,早点休息吧。”妈妈放下空纸杯和小勺子,“睡前记得刷牙,不然蛀牙了可要遭罪咯。”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姜乃小声嘟囔,但还是应了声,“知道啦。”
妈妈揉了揉他头发,目光又落在那本厚厚的《报考指南》上。
“这个……别放抽屉压箱底了。”她说,“就放书架上吧。”
“好。”姜乃点点头。
妈妈的手又在封皮上轻轻摩挲了一会儿,才站起了身:“好了,很晚了,早点休息。”
“嗯,”姜乃应道,“晚安,妈。”
“晚安。”
房门“咔哒”一声,被轻轻合上了。
急诊手术通道的大门“哐当”一声被撞开!
“家属都让开!不要堵门口!”
几名医护推着病床冲出来,为首的医生语速飞快:“76岁女性,急性脑卒中,有心脑血管疾病史,快联系血库备血!”
陈君颢刚拉着陈君怡冲出电梯,却只来得及看清移动病床上被单的一角。
“哧啦——”
沉重的自动门迅速关上,把外面的一切隔绝。
“手术中”的红灯随之亮起,冰冷的光映着门前一张张或茫然,或沉重,或布满泪痕的脸。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我来了!终于一卡一卡地码完了(尖叫)
另外整了个大眼当朋友圈和通知板,放在专栏里了!欢迎来找我玩[抱抱]
翻译汇总!
——————
舅父:救护车!快叫救护车!打120!快啊——!!
五舅公:扶住她,别让她摔了!别全围在这!可能是中风!先做急救!
七姨婆:是你!都怪你!你无端在这发疯打人!还要满嘴喷粪地冤枉我儿子!你阿婆就是被你气死的!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就说杀人凶手——!杀人犯——!!
老妈:够了!——!!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我妈出事了啊!!谁要是敢再胡说八道,碍手碍脚,我就跟他拼命——!!
五舅公:救护车呢?!还有多久到?!
亲戚:五分钟!就快到了!
五舅公:一会儿要抬担架,阿八先去清开门口!
八舅公:好!
老爸:阿颢!你自己打辆车跟过来!
——————
我先去补个觉(滚走)
急诊手术室门前的气氛过分压抑,像有一团化不开的乌云,将这片惨白笼罩。
陈君颢的手被用力攥紧了。
他低下头,看见陈君怡的手正死死扣着他的,用力到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回握过去,转头看她。
陈君怡却没看他,而是定定望着手术室前零落的人群。
何星不在。
应该是被七姨婆拉着,去了清创室包扎。
也不知道那点擦破皮,撑死也就咬破嘴角口腔溃疡的伤口有什么好处理的,不过按七姨婆的阵仗,没病也能给闹出个绝症来。
“别怕。”他轻声说。
身边的人没出声,反而往他背后躲了躲,手攥得更紧了,像是在暗自较劲。
陈君颢轻轻捏了捏她手指,带着她,大步朝人堆走去。
从小他俩就这样,喜欢互相捏着手指玩,说是要比力气。每次小姑娘都捏不过他,疼得嗷嗷叫,张牙舞爪的就要挠他。
但眼下那点细微的痛觉,却更像是某种无声的依靠。
站在角落的阿公先瞧见他,冲他唤了声:“阿颢。”
众人都闻声转头,陈君颢飞快扫了他们一眼,视线落在中间的爸妈身上。
“妈。”
老妈从老爸怀里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早已没了平日里那副精致的“都市贵妇人”模样。
“仔……”她呢喃着,脚步有些踉跄。
陈君颢迅速上前接住她,让她靠到自己身上。
肩头不一会儿就被眼泪濡湿了一小片。
“阿婆……现在怎样了?”他拍拍老妈的背,看向老爸。
“中风。”老爸沉声说,“下了病危,你妈刚签的字。”
陈君颢后背猛地一凉。
就像是有一阵冷风,忽然又将他卷回了阿婆倒下的那一瞬,那片茫然而恐惧的漩涡里。
他僵硬点下头,没说话,垂眼看向自己怀里的老妈。
这个纤细的女人,现在抖得像片被卷进暴风里的叶子,呜咽声压抑而破碎,带着放声痛哭后的嘶哑。
喉咙倏忽涨得厉害,不知名的委屈和彷徨无措也一并涌上心口。
眼睛是涩的,但没有眼泪。
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把忽然顶上来的情绪全都咽回去。
他现在,还不能哭。
陈君颢揉了揉老妈凌乱的头发,看向一旁的舅父舅母。
“舅父,”他稳住声音,“何星呢?”
“在清创。”舅父说着,目光有些复杂的掠过他身后的影子,“君怡……”
陈君颢微微侧身,将身后人严实挡住。
“给她点时间,”他轻声说,“我会保护好她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舅父拧着眉,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情绪,“何星……对我个女……”
“先报警。”陈君颢说,“这些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报警!我都要报警!”
电梯门忽然“叮”的一声,一窝人风风火火地涌出来,寂静的走廊顿时又变得吵嚷。
七姨婆走在最前头,边上是七姨公,身后的何星被绷带裹得像个木乃伊。
后边还跟着六姨婆一家,妍表姨搀着六姨公,跟在六姨婆后头,她儿子应该是先被她老公带回家了。
七姨婆一瞧见陈君怡,眼睛一下瞪得溜圆,脚步也硬朗了,跟阵风似的冲过来。
“你!就系你!”她伸手就要拽陈君怡的胳膊,被舅父先一步挡住,“个死衰女包唔识自己照下个镜!我个仔点可能对呢种细路女感兴趣!乱噏廿四冇谱架!搞到我仔咁!我要报警拉你!”
陈君怡浑身一僵,猛地缩到陈君颢身后,手指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角。
“陈玉芳!”一旁的阿公看不过眼,厉声喝止,“新年流流,你讲嘢冇咁难听!”
“我难听?!”七姨婆一把拉过何星,指着他脸上的绷带,“睇下!你睇下!我仔畀人打成咁啊!我讲嘢难听?”
说着,她大手一挥,指向陈君颢:“将我个仔打成咁,我报警第一个捉嘅就系你!”
陈君颢皱了皱眉,把怀里的老妈扶回老爸身边靠好。
七姨婆还在那指手画脚地骂他,墙上大写的“静”字在她眼里就像个摆设。
他没搭理,只觉得吵得头疼,往前站了一步,把陈君怡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像堵墙似的将所有纷扰隔绝开。
在家没闹够,连在医院里也要闹么?
他只知道七姨婆泼辣,却没曾想她竟然能蛮不讲理到素质失踪。
他轻轻拍了拍那只揪着他衣角的手,默不作声地摸出手机。
“你做咩?!”七姨婆紧盯着他。
“报警。”陈君颢冷冷扫了她和何星一眼,手指一划,点开了拨号界面。
谁能想到,人生中拨出去的第一通报警电话,竟是因为自己珍重的妹妹遭人猥亵。
虽然他也动手打了人。
“1-1-0”,简单的三个数字,他按得很重。指尖每戳一下屏幕,都像被细针扎过,泛起细小的刺痛。
或许心口也在痛。
站在风暴中心,护着身后发抖的妹妹,听着四面八方嘈杂的指责,看着惨白灯光下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脸,沉重而烦躁的疲惫,压得他连动动手指都像耗尽了力气。
听筒里的拨号声嘟嘟响,暂时盖过了周围嗡嗡的议论。
“您好,欢迎致电110报警平台……”
“咔哒”一声转接,一个沉厚的男声响起:“你好,XX派出所,请讲……”
陈君颢呼吸顿了下,抬眼对上绷带缝隙里何星那双晦暗不清的眼睛。
“警察!阿sir!呢度有人打人!重伤我个仔啊!”七姨婆突然猛地往前一扑,抓住陈君颢举着手机的手腕就往自己这边扯,对着话筒尖声叫嚷。
“阿七!”八舅公赶紧上前扯开她,“你癫够未!呢度系医院!四姐仲系入边做紧手术!”
“阿sir!阿sir你听我讲!”
“我要报警。”陈君颢漠然甩开她的手,拉着陈君怡退到走廊角落,“对……是我先动了手,打了人,但这里有一起更严重的案件,是很多年前发生的猥亵儿童案,受害者是我表妹……”
医院的铁椅依旧冰冷,盛不住人心里的焦灼。
走廊像条楚河汉界,清清楚楚划开了两边的人。
老妈哭得没了力气,歪在老爸怀里闭目养神。阿公身边有舅妈和舅公们陪着,双眼熬得通红,却也执意不肯回去休息,死死盯着“手术中”的红灯。
舅父像个门神似的靠在墙边,每次有护士出来就冲上去问,可每次都只得来一句“失血过多,需要输血”。
门合上,他又退回去,目光紧紧盯着走廊的另一边。
七姨婆的嘴还在嗡嗡嗡地说个不停,像只赶不走的苍蝇,一会儿扭头和六姨婆嘀咕,一会儿又拍拍何星,像是在给他支招。
她一直恶狠狠地瞪着角落,却从未发觉她儿子眼里藏不住的心虚和不安。
走廊角落没有开灯,离手术室门口也有些距离,光照不过来。
陈君颢揽着陈君怡坐在靠窗的排椅上。
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他的脸,那条报警回执短信,他反复看了好几遍,紧绷的肩膀才几不可察地松懈下来。
警察已经在路上了。
衣角忽然被轻轻拽了一下。
“哥……”陈君怡的声音小得快听不见。
“嗯?”他立刻偏过头,顺手把她额前得碎发拨开,“别怕,累了就先休息会儿,警察马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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