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还在ICU。
君怡的事,警方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而自己……居然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睡了一整天。
可即便睡了这么久,整个人也还是累,累得连根手指都不想动,眼皮也不想抬。
累得……什么都不想管。
挺矛盾的。身体叫嚣着要彻底摆烂,直接睡到地老天荒,但已经逐渐清醒的大脑却又控制不住地去胡思乱想。
想起病床上没来得及看清脸的阿婆,想起哭得虚软的君怡,想起……电话里姜乃的声音。
鼻子一酸,眼泪又要往外冒。
可他实在是累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君颢翻了个身,眯着发酸的眼睛,怔怔盯着天花板上那片夕阳的光,任由那些不争气的眼泪从眼角滑下去。
“……我就在家,等你回来……”
小乃……
泪水沾得鬓发又湿又凉,他下意识想抬手擦一下,却忽然发觉自己的左边胳膊完全动不了了。
不对……整条手臂都麻了,沉甸甸的,像是被什么东西牢牢压着。
……被压着?
陈君颢迟钝地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低下头。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正安静地枕在他胳膊上。
……?!
大脑里像被人扔了个手雷,直接给他炸懵了。
连自己到底是睡醒了,还是在做梦,他都分不清楚。
他不敢呼吸,整个人僵着,想撑起些身子,左手一动,一阵过电般的酸麻猛地窜上来,从指尖一路麻到了肩膀。
……手在疼。
不是梦!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往下扯了扯被子。
直到那张被遮住大半的脸,彻底露出来。
“小……小乃……”
他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只能感受到声带震动带来的,过分干渴的刺痛感,嘶哑得恐怕比鸭叫还难听。
眼泪毫无预兆地又淌了下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多眼泪,可当看清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就安安静静窝在自己怀里,被夕阳镀上一层柔光,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要坚强,瞬间都成了狗屁。
他现在只想哭,不顾形象地哭。
迟钝的感官终于全部苏醒,那点淡淡的乌龙茶香清晰而真实地萦绕在鼻尖。
不是做梦,也不是那团被他揉得乱糟糟的小被子上残留的、近乎快要消失的气息。
怀里的人像是被他的动静扰醒,无意识地哼唧一声,动了动,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声音里全是没睡醒的黏糊鼻音。
“……嗯?哥?你醒了?”
陈君颢喉咙猛地一哽,失控般扑过去,将人紧紧一拢。
姜乃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颈窝被人深深埋进去,狠狠吸了一大口,紧接着耳边就炸开一阵彻底放肆的、毫无掩饰的嚎啕大哭。
“乃……小乃——!我、我……哇啊——!”
肩膀上的衣料迅速被泪水濡湿,微凉的湿意透进皮肤,驱散了仅存的困意。
姜乃被他勒的有些喘不上气,愣了好几秒,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抚上他剧烈起伏的后背。
“哥……?”
“小乃……你回、来……呜……”
陈君颢打了个哭嗝,嚎得更凶了,使劲往他颈窝里拱。
姜乃被他蹭的直缩脖子,又被压得有些动弹不得,只能用手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拍着,感受掌心下那份剧烈的颤抖,和耳边近乎崩溃的哭嚎。
陈君颢这状态有些吓人,但姜乃没有挣扎,也没有推开。
他试着挪了挪身子,靠到床头,把陈君颢整个捂进怀里,掌心自上而下,从后颈捋到背脊,像顺毛一般。
“好了好了……”姜乃贴到他耳边,声音低低的,“别哭了,我回来了……”
“小乃……小乃……呜——”
陈君颢哭得一点都不好听,甚至还有些滑稽。
哽咽间话都说不清楚,一会儿稀里哗啦地吸鼻子,一会儿又打起嗝,声音又沉又哑,扯着嗓子嗷嗷喊,动静跟锯木头似的。
姜乃叹了口气,用力把他往上托了托。
陈君颢顺势收紧了手臂,死死圈着他的腰,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嵌进他怀里。
重死了。
把这个傻大个扛进来的时候就这么觉得,可现在被他嚎得,心口一拧一拧的,揪着疼。
从退掉高铁票到订下机票,前后也不过十分钟。
这一夜姜乃几乎都没怎么合眼,心里牵挂,睡不踏实。
天还没亮,他就爬起来收拾行李。
动静吵醒了妈妈,但他也只来得及留下一句“陈君颢家里出了点事”,就拖着箱子赶去了机场。
飞回广州最早的班机,是早上八点。
没能跟李程好好告别,等那货睡醒了,肯定又得演上,哭天抢地地骂他没良心。
但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匆匆忙忙赶回家时,已经是中午。
手忙脚乱按下门禁密码,心里又盼着陈君颢在家,又不想他在家。
“哥!”
只是刚闯进玄关的瞬间,姜乃就愣在了原地。
满屋的花香,清幽而浓烈,目之所及几乎都是姹紫嫣红,仿佛误闯了什么小型植物园。
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灌满了整间屋子,连玄关照片墙上的那些笑脸都泛着层光晕。
每一处都像在跟他说,这个家里的一切,都被陈君颢打理得很好。
他弯腰换鞋,一扭头,就瞧见了沙发上缩着的一团。
陈君颢睡在沙发上,没盖被子,没脱鞋,怀里死死搂着个抱枕,整个人蜷成个虾米,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像是生怕这窄巴巴的红木老沙发托不住他,会掉下去。
姜乃心里空了一瞬。
紧接着又有许许多多种情绪一块涌了上来。
说不清是想念,还是心疼,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实在太多太多。
他走过去,蹲在沙发前,才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平日里他的那个肆意张扬的傻太阳,眼下竟憔悴得黯淡无光。
“哥……”姜乃将下巴轻轻抵在陈君颢还在颤抖的肩头,手一下下地轻拍着他的后背,“好了,没事了……”
陈君颢说不出话,只一个劲的摇头,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涌,又蹭在姜乃肩上。
“你鼻涕都蹭我衣服上了。”姜乃无奈道。
“没有……嗝、我给你洗……”陈君颢吸了把鼻子,“小乃……”
“嗯,”姜乃轻声应着,“我在。”
“小乃……小乃……”陈君颢语无伦次地嘟囔,“宝贝……老婆……”
“在呢,”姜乃揉揉他头发,“别哭了……”
“就哭……”陈君颢抽噎着,“你怎么……真的回来了……”
“我说了,”姜乃亲了亲他额角,“我就在家等你,哪也不去……”
陈君颢喉咙一哽,闷闷“嗯”了声:“我以为你……只是哄我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没有。”
姜乃浅浅笑了,在他后背上用力搓了两把。
“还是想哭?”他问。
“……嗯。”陈君颢点点头。
姜乃呼了口气,撑着身子调整了一下姿势,几乎半扛着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好让他靠得更舒服些。
“好了,哭吧。”他轻声说,“都哭出来,会好受一点。”
陈君颢在他怀里动了动,找了个更安心的位子,把脸重新埋回去,搂紧他的腰:“你会不会……嫌弃我……”
“嫌弃什么?”
“嫌我吵……嫌我烦……”陈君颢的声音越来越小,“还哭得像个没形象的傻逼……”
“唔……”姜乃故作思考地停顿了一下,感觉腰上的手都快把他勒断了,才慢悠悠开口,“你本来在我这儿也没多少形象。”
陈君颢不满地往前拱了他一下。
“好了,”姜乃忍不住笑,安抚似的捏捏他后颈,“哭又不丢人,我在这呢,陪着你。”
陈君颢点点头,安静窝在他怀里不动弹。
其实已经没多少哭声了,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带着身体一顿一顿的轻颤。
这个姿势不知道保持了多久,窗外的夕阳逐渐从灿黄变成了橙红,将彼此相拥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深。
姜乃被压得有些累,也不知道是舟车劳顿过后的累,还是扛着这么大一坨人的累。
但疲惫之余,又有种说不清的满足。
以前总是陈君颢说“有我陪着你”。
现在也轮到他来陪着他了。
等那点些微的抽噎也平复下来,姜乃才停下拍抚的手,转而揉了揉他后脑勺。
“累了?”
陈君颢没抬头,闷闷“嗯”了一声,鼻音重得厉害。
“饿吗?”姜乃问着,拿过床头的手机扫了一眼,“已经六点了。”
消息通知里冒着个“48”的红点,果不其然,全都来自“李·粉丝头子·程”。
姜乃心里叹了口气,指尖一划,清掉通知栏,按下了锁屏。
“……不饿,”陈君颢哑着声嘟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中午,”姜乃说,“我退了车票,买了今早的航班。”
“怎么都不告诉我……”陈君颢哼哼两声,“我都没能去接你……”
姜乃没说话,只是浅浅笑了笑,手指陷进他发丝里轻轻揉了揉。
陈君颢又在他颈窝里赖了一会儿,才磨磨蹭蹭地直起身。
姜乃看着他,有些出神。
陈君颢确实哭得没型没像,眼睛肿得都快睁不开,鼻子嘴巴周围红彤彤的,头发也都蹭成了鸡窝。
丑丑的。
但还怪可爱的。
像只被雨水淋得湿透,满腹委屈却只能眼巴巴地找主人撒娇的大狗。
姜乃忍不住抬手,用指腹抹了抹他眼角的湿痕。
陈君颢愣了一下,随即歪了脑袋,蹭着他的手心。
“陈君颢……”
“唔?”他抬起哭红的眼,直勾勾地看进姜乃眼里。
姜乃感觉自己心跳突兀地错了一拍。
指腹又在他脸颊上摩挲片刻,才问:“你是在撒娇么?”
“嗯。”陈君颢认得干脆,甚至握住他手腕,把掌心贴紧自己脸侧,偏头亲了一下。
“你走了整整一周……我好想你……”
姜乃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脸上的泪痕,手腕一转,轻轻勾了勾他下巴。
“过来。”
“嗯?”陈君颢没明白,但还是听话地压近了些。
姜乃顺势捧住他的脸,手指一点点把他脸上的泪痕擦干净,然后抬头,在他唇角啄了一下。
陈君颢眨了眨眼,也立刻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姜乃由着他亲,轻声问着:“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他顿了顿,“阿婆……还好吗?”
陈君颢眉头一皱,低低“嗯”了声:“手术做完了……”他喉咙滚了滚,眼神暗了下去,“还在ICU观察……”
姜乃沉默了一会儿,指尖无意识地卷着陈君颢耳边翘起来的头发。
“会好的,”他声音不高,但很稳,“阿婆那么硬朗,一定能挺过来。”
陈君颢眉头拧的更紧了,眼眶里又蓄起水光:“可我……都不知道她身体……什么时候……”
姜乃皱起眉,没等他说完,按着他的脸兀自亲了上去。
“唔?!”
陈君颢还没反应过来,姜乃已经退开了。
那点水光凝在眼眶里,化成一片愕然。
“会没事的,”姜乃看着他,“你一定要相信她。”
陈君颢愣了一会儿,没说话,只是撑起些身子,把额头重新抵回他肩膀上,很深地吸了口气,像是在汲取一些支撑下去的力量。
“探视……什么时候?”姜乃捏了捏他后颈,轻声问。
“早上十点。”陈君颢闷声说,“我睡过头了……”
“那就明天再去。”姜乃说,“你昨晚熬了一整夜,得休息。阿婆要知道,肯定也不让你这样去。”
“嗯……”陈君颢点点头,低笑着学了一句,“她会说,‘衰仔包!又熬夜直落通宵啦!’”
姜乃也跟着笑了笑:“明天,我陪你去。”
陈君颢身子一僵,猛地坐直了。
“……怎么了?”姜乃有点懵。
“你……”陈君颢语气着急,“不行……不要去……”
“为什么?”
“他们……我那些亲戚……”他顿了顿,有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那些人肯定会吵,乱七八糟的,我不想你被卷进去,看到那些……”
“因为君怡的事吗?”姜乃敏锐地问。
陈君颢一愣,像是被说中了。
“她……到底出什么事了?”姜乃看着他,声音放轻了些,“你昨晚在电话里也没说清楚。”
陈君颢嘴唇动了动,似乎很挣扎。
“是不能说的事?”姜乃问。
“不是……”陈君颢低下头,“她……她不让我说,我就不能告诉你……”
姜乃看了他几秒,点点头:“好,我知道了。”他话锋一转,“饿了吗?”
“……啊?”陈君颢明显没跟上。
“我有点饿了。”姜乃摸摸肚子,“就飞机上吃了个早餐,一直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
“你怎么不吃!”陈君颢立马急了,手忙脚乱爬起身。
姜乃瞥他一眼,慢悠悠地挪到床边:“因为我把某个重得跟头牛似的家伙搬进屋之后,他就不让我走了。”
“我……”
“大概就是……”姜乃边比划边说,“我把你背进来,刚放下,你就直接拦腰一抱,把我压床上了。”他挑眉,“把我当被子了?”
陈君颢挠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嗯。”
“那今晚不用抱被子了。”姜乃轻哼一声,偏头不看他,自顾自地站起身,“你昨晚不说……想抱着我睡觉么。”
陈君颢愣了愣,立马黏糊糊地去搂他的腰,脸也跟着贴过来,却被姜乃一根手指抵住额头。
“小乃……”
“打住。”姜乃低头,捏捏他的脸,“吃饭第一,我饿了。”
“那、那我去给你……”
“不用。”姜乃把床尾的毛巾糊他脸上,“你去洗澡。”
陈君颢抱着毛巾有点发懵。
“回来鞋也不脱就往沙发上倒,一身的灰。”姜乃故作嫌弃地摆摆手,自己往屋外走,“快去洗,我煮面。”
“小乃……”陈君颢赤着脚就要跟下床。
“打几个蛋?”姜乃在门口一停,回头瞪他,“事先声明,窝蛋可能会散。”
“两个。”陈君颢站在原地傻笑,“冰箱里还剩棵生菜,一块煮了吧。”
作者有话说:来点甜甜的过渡(搓手)久等了各位!七夕五天连更我来了!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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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七,早上九点半。
年算是过得差不多了,不少公司店铺都复工复产,这个点的地铁依旧人挤人。
去省医院倒是方便,一趟地铁直达,省了换乘的麻烦。
就是姜乃身上挂着的这个“大型挂件”,从昨晚到现在,没一刻是消停的。
地铁又一次刹车,车厢跟着晃荡。
姜乃暂时放下手机,扶稳了墙。
搭在他腰上的爪子也立马收紧了些。
等车停稳,他拍了拍肩上的脑袋:“站好点。”
“唔……”陈君颢往前一贴,挨得更近了,“人多,站不好。”
姜乃瞥了眼旁边刚空出来的一片扶手区,叹了口气,又往角落里挪了两步。
挂件先生倒也乖巧,也跟着挪过去。
等姜乃一站稳,就又往前一拱,几乎整个人抵在姜乃身上,脑袋往颈窝里一埋,又不动弹了。
姜乃捏捏他后颈,等地铁平稳了,才又看起手机。
点开一条语音条。
“乃——!我的乃——!你不可以啊——!不能为了男人!抛家弃子,不管不——”
没等“滴”声结束,姜乃直接就按停了。
接着点开下一条。
“呜呜呜……你还记得那大明湖畔的海底捞吗!我们的约定!为了你!我变成了狼人的——”
姜乃满头黑线,又给按了。
肩窝里忽然传来一声低笑。
“李程这戏还没演完?”陈君颢动了动,偏过些头,露出墨镜下的半张脸,“从昨晚闹到现在了。”
“因为我没打招呼就走了。”姜乃又点开一条语音,开头就是一声干嚎,他一脸无语地迅速按掉了。
“本来答应了昨天跟他吃海底捞的,一觉醒来发现我人没了,直接就炸了吧。”说完,他按下语音键,“都说了是因为颢出了点事……”
新的语音条立马炸了过来。
“出了啥事能把你一夜拐走!!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就是那个叫陈君颢的八嘎!给你下的迷魂药!破坏了我们伟大的海底捞事业——!!”
陈君颢忽然站直了。
姜乃愣了下,松了松肩膀:“不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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