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站在未央宫高高的阁楼上看着这巍然的宫殿,我捧着那盒东西就送了过去,跪下道:“陛下,刚才刘玄交给臣这个,叫臣一定要转交于陛下。”
我看着他的面色陡然变的阴郁,陛下应该早已后悔放了刘玄吧,其实随着土地的越来越大的扩张,随着权利的越来越大,刘秀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恩怨分明的人了。我想做帝王的最终都是寡情薄意的,连他挚爱之人他都尚且无情,何况那个人只是他救命恩人而已。我现在终于有些明白刘玄不愿做帝王的原因了……
“他还在洛阳?!”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我一怔,然后赶忙道:“陛下,这个包裹您要拆开来吗?”
“你替朕拆。”他威严的声音传来。
“是!”我立刻道,我知道他是怕有暗器之类的,可是我却完全相信那人。
包裹里是一个沉香做的盒子,年代久远,我慢慢的打开,然后一下子呆住。
“什么东西?”刘秀问道。
“陛下,是玉玺!”我激动的道。刘秀立刻将那个盒子抢过,然后怔怔看着里面的闪着光芒的玉玺,他抬起手轻轻拿起玉玺,然后道了一句:“果然是高祖皇帝的玉玺!”
“恭喜陛下得到玉玺!”我跪在地上道。
刘秀只是小心的捧着玉玺,然后自顾的开心的看着它在阳光下的棱角,激动的到了一句:“朕才是天命所归的!朕才是天命所归的!”
我一直低着头,然后阁楼上的阶梯传来声音,我立刻转动了下身子道:“参加皇后——”
刘秀开心的脸庞立刻收了起来,然后将玉玺放进盒子中,他对着这个郭皇后一直都是极冷淡的,可是他偏偏还要依靠女子父亲的力量,每月都要去他房中,不能和其他女人过于亲密,不能经常和心爱之人呆在一起,只因为这个郭皇后是极善妒的。堂堂天子,却忍着这般的屈辱,难怪他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冷漠。
刘秀牵着郭皇后的手走下了阁楼,他们在外人面前总是要这么恩爱。我跪的酸疼的腿站了起来,然后我看到了侧面的阁楼上半开着窗的人,是阴丽华,那个陪着刘秀一路荣辱与共而来的女人,却得不到最后应有的荣华,她望着这的阁楼,眼中有着这后宫最普遍的失落。
其实,我何尝不是失落之人呢?
第178章 番外之年少初成(一)
长安,最繁华的地方,这里是整个中原聚集着最多的一掷千金的富商和朝廷上举足轻重的官员的地方,可是这样的地方也是富者更富,贫者更贫。
一个少年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微微佝偻着身子,乌黑的手紧紧的握住手中残破缺口的一个碗,周围的人都厌恶的远离,他低着头,向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走去。
那府邸门前,有着同样衣着的一个老妪,她一双黑色的眼睛狠狠的的看着那个府邸,仿佛有血海深仇般。
“祖母,我们回去了。”那个少年走到那个老妪身边,他一直低着头,身上极其肮脏,只有那声音空灵悠远,如刚落入人间的雏鸟。
那个老妪回过来,看向那个少年:“匡儿,你要记得就是这家人害了你的父母!你长大一定要为你父母报仇!”
少年点了点头,他面上没有喜怒,向往常一样搀扶着老妪而去。对于他来说,这样的话,从他懂事开始,就已经被听的无数遍,他不是冷血,而是对于从未见过的父母的仇恨,他没有时间去想,他连自己的每一天的生活都是那么艰难的度过。
从祖母时常的自言自语中,他隐约知道,自己的父母曾是长安响当当的富商,男才女貌,天赐良缘,被众人所称羡。可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母亲怀孕了,而当时父亲的生意正好要达到了一个新高峰,他认识了一个新的合作伙伴。
那个合作伙伴与他关系甚好,他们称兄道弟,在母亲快要临盆时,合作伙伴主动的包揽下一切事物,甚至骗的少年的父亲将印章给他。而那个合作伙伴也渐渐的开始展露自己的野心。
在少年母亲生下他时,他父母来不及欣喜,少年父母的资产已经清之一空,父亲震怒中,要找那个合作伙伴理论,却被拒之门外,还以莫须有的罪名将父亲告给郡守,父亲在狱中自杀,母亲月子间伤心过度而死。
少年与老妪来到破庙,他将自己辛苦讨来的全大多的食物都给了那个老妪,然后默默的在一个角落,啃着一个又脏又臭的馒头。
少年的命运改变是发生在一个逃跑的男倌身上,那一天他在一个看起来很热闹很富丽的酒楼外讨食,当时的他还不懂大汉尚男色的风气,只是一双琉璃般的眼睛怔怔的看着那些花枝招展的男子在门外和来来往往的客人“打情骂俏”。
他伸出一只肮脏的手向着每一位路过的客人乞讨,那些客人看到他,立刻皱着眉,咧咧的骂了一句走开,仿佛破坏了他们的好心情。少年不懂,那些客人为什么对那些无亲无故的男子那么大方,却不愿施舍自己一点。
突地,有一天,一个貌美的男子从那个看起来非常亮丽的大堂里跑出,他衣衫不整,身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伤痕和一些枚红色如点了红粉般。
貌美的男子没有跑多久,大堂里就冲出一个看起来十分凶悍的中年男子,明明已经发福,却穿着束腰带,紧紧的勒着他腰间的一层层的肥肉,他脸上也是浓妆艳抹,看起来十分怪异。
“好你个**,竟然敢要逃跑!”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十分尖刻,他一把握住那个男子披散零落的头发,然后狠狠的将男子摔在地上。
“爹爹,我没想逃跑,那个客人太……我受不了……”男子好看的脸上梨花带雨,紧紧的要住唇。
“受不了也得受着!!”中年人怒着。
“爹爹,我求你,你放过我,我筹够了钱,你一定给你。”男子跪倒地上哀求。
中年人一把抬起脚,将男子踢倒,然后狠狠的踩在他肩上:“就你这副相貌,除了卖,还能赚到什么钱?!!”
“爹爹,我求你……”男子躺倒地上无力的哀求着。
中年人立刻阴狠的道:“我告诉你,进了我们这个门,就从没有出去的人!只要你还活着,就得接客,在痛都得忍着。那些客人为什么花大笔钱在你们男倌身上,就是因为男子身体比女子敏感,他们就喜欢那种折磨人的快感!要不然干嘛不去妓院?!”
“爹爹……”
“我看你是进酒不喝喝罚酒!”中年人凶狠的道,然后对着门口的一种魁梧的男子使了个颜色。
立刻,那些男子走了过来,刚才求饶的男子眼中一下聚集了惊恐,他手撑着地,不住的后退,那群人将他围在中间,一阵拳打脚踢,仿佛轻车熟路般。男子痛苦哀叫求饶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王匡低着头,紧紧的握住自己的碗,不敢去看那边的场景。
那些人殴打的声音停了,中年人又走向那个男子,轻描淡写的道:“今晚的饭你不用吃了!”
男子倒在地上,仰着头看着蓝天,然后他突地站起,向王匡靠的那面墙撞来,“咚——”的一声,王匡感受到墙震动的声音,那个貌美男子的身体渐渐滑了下去,血一下子从他的头铺天盖地的涌来。
中年人皱了皱眉头,然后恶心的将要转身,刚才殴打那个男子的一群人中有个人出来道:“爹爹,他死了,那夏待诏的事……”
“再重新找一个,把这里处理干净。”中年人走进了屋中。
王匡看着那些人将这里打扫干净,那个男子的尸体被抬走,这里又恢复如常,仿佛那个可怜的生命从不曾存在过。
后来几天,王匡来到这乞讨,都会刻意看向那个男子撞向的地方,在脑海中想一遍他那美丽的容颜。那个男子的生命太过渺小卑微,没有人在意这个生命的消失,如他一般,他想若是一个人都不记得那个美丽的男子,那个男子未免太过可怜了。
“你说什么?!夏待诏把我们送过去的人都退回来了?!”还是那个中年人在大堂的门口怒着道。
“是的,夏待诏说若不是原来的人,就让我们按协议双倍退还定金。”
“你没跟他说竹虚已经死了?!”
“我说了,夏待诏不满意我们后来送过去的人。”
“五千两没有赚到,还让我双倍退回定金?!”中年人怒着,然后不甘心道:“你跟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好的货色。”
中年人和一个魁梧的男子经过了王匡的面前,陡然那魁梧的男子厌恶似的将王匡伸出的手打开,王匡预料未及,一下子被推到在地,露出了一个侧面。
前面的那个中年人倏地停住了脚步,他转头看向那个乞丐,然后走到他面前。王匡已经低下头,长长凌乱的发丝遮挡了他的容貌。
“把头抬起来。”中年人对着他道。
王匡怔了下,却一动未动。
中年人站了一会,对着身旁的魁梧男子道:“让他梳洗干净,带到我房里。”说完,中年人又回到了大堂。
这么多年看人的经验,他是不会看错的。
王匡看着地下男子越来越近的脚步,猛然站起来想逃,那个男子立刻擒住了他的肩膀。他被迫的来到了这个大堂里,透过头发的间隙,他终于知道了里面的场景。
男子与男子之间拥吻抚摸,一片萎靡淫乱的气氛。王匡极度的惊讶的看着,直到他肩上的手胁迫的将他押进了一个房间。
偌大的浴室,缭绕的雾气,水波清澈无痕,那个一直押着他的男子丢了一件衣服给他:“快点洗。”
他怔怔的看着男子出去,然后一串锁钥的声音,浴室的门已经被锁上,他脱下衣服,只是简单地洗了一下,然后看着那件崭新的衣服发呆。
“洗好了没?”浴室外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好了。”王匡答道,然后穿上了那件衣服,衣服即宽敞,胸前大片大片的露着。
那个魁梧的男子开了门,看到他怔了一下,然后又带走他,将他推进一个房子里。
屋中浓烈的气氛让他微呛了起来,对面的那个中年人看着他,却一下子惊住,过了许久,他才站了起来,走出了房中,并且上了锁。王匡听到那个中年人说着:“明天带他去夏待诏府中。”
中途有人过来送饭,送过后,就又将门锁住。王匡睡了一觉,可是好的饭菜、好的被衾,他睡得却极不安稳,他时不时会想起那个惨死的貌美的男子。
翌日,王匡被那个魁梧的男子押上了轿子,过了一会,轿子才停下,他一直被带进一个房间,极其优雅的一个房间,墙壁上摆放着许多字画,屏风上是山水画。
“夏待诏。”那个魁梧的男子隔着珠帘对着里屋道。
过了一会,一只极瘦的手掀开了珠帘,然后一个男子走了出来。他看到了王匡,如那个中年人一样长久的惊讶。过了好一会,夏待诏才醒过来,对着王匡身旁的人点了下头,并道:“他以后就住在这。”
那个男子一下子迟疑了起来:“夏待诏,这不合规矩。”
“规矩?我花了那么钱买了原先你们那个男子,我都说了,不要让他再接客了,结果你们呢,让他接客,还弄死了他!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夏贺良不豫的道。
第179章 番外之年少初成(二)
那个男子理亏的低下头,看了看王匡又不能做决定,只能道:“夏待诏,这件事我要回去问问我们老板。”
夏贺良没有应他,他一双眼睛不停的打量那个绝世的男子,魁梧的男子也只能告退而去。
“来,坐。”夏贺良坐到了桌子旁,然后对着王匡道。
王匡低着头,坐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王匡。”祖母说,父亲是希望自己匡扶正义的,有朝一日,可以让他含冤得雪,所以才给自己取这样一个名字。
夏贺良却皱起了眉头:“这个名字不好,太刚硬了。”然后他望着王匡思考了起来,“以后你就叫玉怜,玉一般的人。”
王匡没有应他,他只是垂着眉正襟危坐的坐在那儿,夏贺良也没有在意,带他去了一个房间,道:“以后你就住在这儿了。”
第二天,大堂里的中年人来了,他看着王匡一脸喜色,眼中有着狡猾。
“夏待诏,您让我们的小倌住在这儿,我们还赚什么钱?”中年人道。
夏贺良沉下脸:“我不是给你了五千两?!你还要赚那些小利?!你知道我要男倌做什么吗?你竟然还敢让他接客?!”
“哎呀,夏大人,反正身子都不清白了,接多少客有什么区别?!”中年人道。
王匡听着,心中猛地一个踉跄。
“哼,原先那个不就是因为接客而死的,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夏贺良怒着。
中年人一怔,然后陪着笑道:“夏待诏,您不让他接客也行,总得再加些价钱上去吧,他可比原先那个要好多了。”
“我不会加钱。”夏贺良一口回绝。
“夏待诏,你看这货色,总得加一点吧。”中年人又道。
王匡站在一旁,怔怔的看着他们如卖猪肉一般讨论这自己的价钱。
“协议上说给多少,就是多少!”夏贺良坚决。
“可是协议说的只是竹虚,这个可比那个竹虚贵多了。夏待诏,您应该不是想见官府吧?!”中年人威胁道。
夏贺良笑起:“官府?我自己就是官府,你看报官有没有人愿意管?!”
中年人一下子眼中闪过阴鹜,然后愤恨的走出了夏府。
夏贺良转头看向那个沉默不语的少年:“你就安心呆在这。”
王匡点了点头。
后来好多天,夏贺良一直对他极好,吃穿用度皆是上等,他不明但也十分感激,可是后来,他才知道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而有时候一个人太过于好,可能只是他伪装自己的手段。
“玉怜,你知道吗?你是我看过最好看的人。”夏贺良望着他说,然后又突然改正:“对了,还有一个人和你一样好看,不过他的脾气,真的是不如你。”他啧啧摇头。
王匡只是低着头听着他说。
“你知道吗,古今以来,他还是第一个敢和陛下吵架的人。”
王匡抬起头,轻声的问道:“陛下?”
“对,当今天子。陛下非常宠他,不过听别人说他们两人经常吵架,陛下竟然也从不治他的罪,甚至还加官进爵。”
王匡惊讶,什么人敢和天子吵架?
“陛下一定很喜欢他。”王匡道。
夏贺良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是挺喜欢的,不过也是一时的,天子的喜欢能有多久,还不是看他长的好看。”
“玉怜,你若是玉,那个人就是仙,虽长得倾世绝色之容,可是终究感觉太过冷清不易近人,若是陛下看到你……”夏贺良笑起,他前几天进宫,在门外就隐约听到里面的争吵声,而推开门果然是流言中的那个男子,而这一次吵的似乎非常厉害,陛下刚进他为驸马都尉、侍中,就让他不要在当值了。
若是在这个时候,把玉怜献给陛下,陛下是不是会奖赏他,而玉怜越是得宠,他在宫中也终于有一个说话的人,加官进爵、荣华利禄,还不是手到擒来?!
“玉怜,明天我带你进宫。”突地,夏贺良道。
王匡震惊的看着他。
“到了宫里,你不要随便说话,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知道吗?还有,陛下对你做什么,你也不能拒绝!”夏贺良提醒道。
“大人,我怕我到宫里……”王匡迟疑着。
夏贺良却皱起了眉头:“到了宫里,你要说奴才!”
王匡望着他坚定的面色,点了点头。
翌日,夏贺良上早朝时就带上他,他去上早朝,王匡一个人在车内等着他。
过了好久,夏贺良才从宫中走出,然后掀开了车帘,让王匡和他一起进宫。他们站在未央宫前等候,王匡紧张的不停地微微喘着气。
直到一声尖刻的声音:“夏待诏,陛下召您进去。”
夏贺良望向了王匡:“进去后,不要说话,陛下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准拒绝、不准反抗!”
王匡望着他点了点头。他隐隐约约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
夏贺良与王匡走进了未央宫。
“参见陛下。”两人下跪。
“爱卿快平身。”高位上是一个极清悦的声音。
王匡一直站在宫殿上,看着那两个人讨论事情,大概他是明白的,陛下要夏贺良修缮神庙和一些宗谱的事情。
两人商讨了许久,他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那天子的面容,整个人如混沌中,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前一刻只是一个在街头乞讨的乞丐,现在竟然可以面见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