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改最后一版，就最后一版。”
白瑾将额前垂落的碎发胡乱别到耳后，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声音在寂静的凌晨格外清晰。三点二十分，总部大楼第二十七层依旧灯火通明，白得晃眼的灯光压下每个人的影子，如同无声的审判。落地窗外，整座金融城仿佛未眠的巨兽，霓虹闪烁如一幅铺展到天边的K线图，每一次明灭都映进他干涩而疲惫的眼睛。
二十八岁，独角兽企业产品经理，离纳斯达克敲钟仅一步之遥——今天本该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凌晨四点，最新一版招股书便将通过邮件飞向全球财经媒体，宣告一家新贵的诞生。
可就在这份光鲜之下，PPT页脚却赫然躺着一行刺眼的红色批注：
【风险披露第3段请补充极端情况下核心人员过劳猝死对运营的潜在影响。】
白瑾扯了扯嘴角，低声道：“荒谬……谁会把自己写进风险预案？”
他移动光标，正欲删改这行字，却忽然呼吸一滞。
心脏毫无征兆地重重一跳，仿佛被无形钝器狠狠击中。
指尖瞬间窜上一阵麻痹感，眼前的屏幕开始模糊、抖动，炸开一片混乱的雪花。空调的低鸣、同事压抑的哈欠、打印机规律的吞吐声……所有声音倏然退远，扭曲成水下般沉闷、窒息的回响。
黑暗来得猝不及防，没有过渡，没有预警。
白瑾再度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脸颊紧贴键盘的冰冷触感，以及按键硌在皮肤上的细微痛楚。他睁开眼，视线模糊地聚焦在眼前的屏幕上——PPT页面正以诡异的频率疯狂闪烁，像一团失控的、濒临崩溃的霓虹，映亮他逐渐涣散的瞳孔。
“喂？能听到我吗？”
一个毫无起伏的机械女声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滋滋的电流杂音，如同故障的广播：“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异常，心跳已停搏。正在启动天道客服10086紧急协议……”
白瑾试图移动，却惊恐地发现身体仿佛被塞进一个无形而狭窄的容器，四肢沉得像灌了铅，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
“别白费力气了，你已经猝死了。”女声语气轻快得近乎残酷，像个推销信用卡的AI，“不过别担心，我们这边提供优质的‘转岗’服务哦！”
“……转什么岗？”
“穿书部目前急缺人才，福利优厚、晋升体系完善、干满工期还包复活。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白瑾用尽最后一点意识，咬牙骂出一句：“干你大爷……”
话音未落，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攫住了他，将他的意识猛地扯进一片铺天盖地的、灼目的白光之中。
冰冷的风裹挟着草木与泥土的腥气，猛地灌入鼻腔。
白瑾重重跌落在坚硬的青石地上，摔得他脊背发麻。耳边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和杂乱的脚步。
“宗主！宗主您醒啦！”
“快！参汤！把吊命参汤端来！”
“还参汤？先藏债条！别让宗主再看晕过去！”
白瑾撑着手臂坐起身，眩晕感尚未完全退去。他低头看见自己身上是一袭略显陈旧的靛青长衫，袖口以金线绣着一只鹤，线头已有些松散，仿佛下一秒就要飞离衣料。七八个穿着古装的人正紧张地围着他，脸上交织着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几分藏不住的心虚。
就在这时，一面半透明的光屏在他眼前倏地展开，泛着微蓝的幽光：
【天道客服10086 新手导航开启】
宿主：白瑾（男）
身份：灵墟宗第39代宗主
当前负债：300,000,000灵石（折约三个东海灵矿年产量）
修为：练气三层（综合战力≈一只愤怒的大鹅）
新手礼包：完本剧情书《剑尊的逃宠道侣》x1 、 先天道体碎片 x1 、 “每日签到来电”特权 。
白瑾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慌乱的门人，落在大殿正中央那方高悬的斑驳牌匾上——“灵墟宗”三个大字依稀可辨，却尽显破落。如果他没记错，那本被他在地铁上吐槽过的狗血小说里，灵墟宗就是个开局即破产的炮灰单位，原主最后被债主乱刀砍死，尸体扔去喂了护山兽。
“宗主……您、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一个光头少年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张管事说……说要是明日再还不上利息，就把我卖去黑矿场挖灵石抵债！”
白瑾深吸一口气，属于产品经理的职业本能瞬间压过了穿越的荒谬感。他眼神一肃，迅速进入状态：“都别慌。首先，给我一份最新的现金流量表。”
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就是账本！收支明细！”白瑾忍住扶额的冲动，补充道，“另外，谁去把Wi-Fi……不，传音符给我接上？效率，现在最重要的是效率！”
夜幕低垂，偏殿内烛火摇曳，将人影拉得细长而扭曲。
白瑾耗费整整两个时辰，终于将堆积如山的债条、地契和灵石券分类整理完毕——他用沙盘作底，以不同颜色的小石子代表数据格，硬生生在这修真界复刻出一张属于灵墟宗的“Excel资产负债表”。三亿灵石的巨额负债逐渐显露出狰狞的全貌：
拖欠弟子月例及抚恤：约八百万灵石
三大秘境年久失修产生的维护费：三千万灵石
天璇剑宗高息循环贷：本金一亿五千万，利滚利至今已达两亿三千万
各方杂项欠款：二千二百万灵石
他正疲惫地捏着眉心，耳中陡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叮——”
【每日签到来电任务已派发】
任务目标：三分钟内，使天璇剑尊玄冥的心率提升至120 BPM
任务奖励：筑基丹 × 1
失败惩罚：强制循环播放宿主前世十大社死回忆（高清重置版）
白瑾：“……”
他蓦地抬头，恰见窗外月色森然如刃，一道雪色身影御剑凌空而至，衣袂翻飞间宛如劈开长夜的冷电。
还未回神，冰凉的剑尖已精准地抵上他的喉结。
“你就是灵墟宗新任宗主？”那人的声音似玉碎冰湖，冷得听不出情绪，“听说，你欠我宗两亿三千万。”
跳跃的烛光隐约映出来人容貌：银发垂落，凤眼狭长，薄唇淡抿成一线。他腕间戴着一串细碎的灵玉，随呼吸微微起伏，发出极轻的碰撞声。
白瑾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可眼前半透明的任务面板上，鲜红的倒计时已无情启动：
【00:02:59】
【00:02:58】
剑尊玄冥略略俯身，寒眸似霜，将他牢牢锁在视线之中：“想好怎么死了吗？”
白瑾喉结微动，强行咽下那一点惊惧。下一秒，他却忽然抬眼迎上对方的目光，甚至还弯起唇角，声音放得轻而稳：
“债，我当然认。不过剑尊有没有兴趣换一种还款方式？比如分期？我还可以附赠可观的利息……以及一个足以让您心跳加速的秘密。要听听看么？”
月色寂然流转，玄冥腕间那串碎玉竟倏地一滞，清脆的碰撞声戛然而止。
倒计时仍在无声跳动，而白瑾的唇角已悄然勾起——
他知道，这场生死棋局，终于真正开始了。
倒计时00:02:47。
玄冥的剑尖寒光凛冽，精准地抵在白瑾喉结处，再往前半寸便能刺破那层脆弱的肌肤。剑身上流转的符文若隐若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灵压。
白瑾却恍若未觉，纤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划。一道半透明面板应声展开，幽蓝色的光芒将两人的面容都笼罩其中。
【任务：让玄冥心率≥120 BPM】
【实时心率：78 BPM】
玄冥双眸微眯，剑锋又逼近一分：“这是什么妖术？”
“妖术？”白瑾唇角扬起，露出一颗俏皮的小虎牙，“这叫用户界面。剑尊哥哥要不要也下载一个？每日签到还送修为点哦。”
伴随着玄冥腰间玉佩的清脆撞击声，面板上的数字跳动：78→82。
白瑾指尖飞快划过面板，选中【新手礼包②：先天道体碎片×1】——是否使用？
一股炽热的气流瞬间从丹田爆开，仿佛有万千星火在血脉中奔流。白瑾周身泛起淡淡金芒，每一寸肌肤都透出如玉光泽。
玄冥的剑锋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心率83→89。
“有意思。”白瑾轻笑着向前迈了一步，任由剑尖刺破表皮，一缕鲜红顺着脖颈滑落，“原来剑尊大人也会紧张？”
“你——”玄冥眉头紧蹙，刚吐出一个字，白瑾却突然抬手，纤白指尖轻飘飘按在寒光凛冽的剑脊之上，借力向前踏出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至呼吸相闻。
“嘘，”白瑾用气音轻声道，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玄冥的唇角，“我数到三，剑尊若还是这般冷静自持……我便当众亲你。”
玄冥眸光一凝，周身剑气微震。面板上的数字倏然跳动：92。
白瑾的睫毛几乎要扫到玄冥的睫毛，他眼中带着狡黠又明亮的光，像藏了一整条星河。
玄冥指尖蓦地收紧，腰间碎玉饰物发出一串急促的撞击声，清冽如冰碎裂地。
白瑾的唇只差半寸就要贴上对方下颌的瞬间，玄冥猛地收剑转身，青丝扬起又垂落，背脊绷得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
面板闪烁，心率倏然冲至：119。
“叮！任务完成。”
一颗圆润莹白的筑基丹凭空落入白瑾掌心，丹体温热，甚至微微发烫，丹纹间隐约流动着金色灵光。
白瑾在心中长舒一口气，面上却仍是一派天真无辜。他眨了眨眼，声音软得像沾了蜜：“剑尊哥哥，你的心跳……好快哦。”
玄冥深吸一口气，再转过身时，面上已不见丝毫波澜，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隐怒：“明日辰时，天璇剑宗会准时前来收取欠款。若逾期未还——”
“那就用我自己来抵债？”白瑾从善如流地接话，眼尾微扬，笑得像只刚偷尝了鲜鱼的猫，“不过剑尊，能不能分期？首付我先给您利息，再……付我？”
玄冥冷冽的目光如冰刃般扫过他，未再多言，袖袍一拂御剑而起，雪白的衣袂划破浓稠夜色，转瞬消失于云端。
白瑾正暗自舒气，却听耳畔蓦地响起一道毫无情绪的机械女声：
【天道客服10086已上线，工号10086竭诚为您服务。】
“亲～恭喜您顺利完成首单任务哟！现为您开通‘每日签到来电’功能，奖励随时发放，请注意查收哦～”
话音未落，他宽大的袖口中无声无息多出一枚古朴的青铜铃铛。那铃铛无风自动，“叮铃——”一声清鸣，似带着某种天道法则的涟漪。
与此同时，一道闪烁金光的弹窗猛地撞入视野：
【今日来电任务：请于三炷香之内，使灵墟宗内任意一名弟子自愿上交本月全部灵石作为宗门补贴，且全程不可令其产生被胁迫之感。】
【任务奖励：灵石5000枚】
【失败惩罚：强制循环聆赏《修真界十大最惨宗门倒闭现场》实录一百遍，附赠心魔幻境体验套餐。】
白瑾：“……”
他默默抬头，正看见偏殿门外整整齐齐站着八名弟子。个个衣衫俭朴，怀中紧抱着干瘪的储物袋，一双双望过来的眼睛比被扫荡过的灵石矿还要空洞。
“宗主，”光头少年王富贵怯生生地举手，掌心躺着三块黯淡的下品灵石，“我、我攒了三个月……只够买一碗最低品的灵粥……”
白瑾捏了捏眉心，忽然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他唇角一扬，声音清亮：“王富贵，你愿不愿意成为灵墟宗创业001号员工，享受原始股权激励？”
王富贵愣住：“……啊？”
只见白瑾“啪”地一声展开一卷手绘宣纸PPT，上面灵光流转：
【灵墟宗员工持股计划——三界第一潜力股】
每股仅1灵石，宗门上市后预期翻百倍
前10名元老员工赠送1000原始股，享终身分红
未来敲钟地点：九重天三界交易所顶层
弟子们原本黯淡的眼睛倏地亮了，人群中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
“我投五块！全在这儿了！”
“我出七块！外加三张符箓！”
“我押下月口粮！宗主带我飞！”
铜铃叮叮咚咚响个不停，面板上任务进度瞬间飙升至100%。
【任务完成！奖励5000枚灵石已存入宗门账户！】
白瑾刚松了半口气，袖中铜铃却猛地剧烈震动——
【紧急来电：检测到剑尊玄冥正极速折返！心率异常升高，波动剧烈，目标疑似——】
院墙之外，一道雪亮剑光裹挟凛冽寒气轰然砸落，震得地面微颤。
玄冥自剑光中走出，手提一颗仍在滴血的狰狞妖首，目光比万年寒冰更刺骨。
“白宗主，”他声音低沉，每一步都踏出细碎的冰晶，“关于利息，我改主意了。”
他抬手，妖血顺剑尖滑落，在月色下绽开暗红的花。
“你是选择用你的人头来抵，还是用你身上那些……不该存在的秘密来换？”
白瑾喉结微动，指尖铜铃震得发烫，疯狂示警。
——剑尊去而复返，杀意凛冽，他究竟发现了什么？
第3章 花盆不杀我，改抓我打工
妖血沿着剑锋滑落，滴在青石板上，绽开一簇细小的血花，如赤色珠串，也似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白瑾后背紧贴冷墙，掌中铜铃仍在嗡鸣，震得他虎口发麻。
玄冥抬眼望来，月色浸入他的眸底，漾开一片冰凉的透明。他声线低沉：“回答我，宗主。”
“人头只一颗，秘密却可以批发。”白瑾轻舔唇角，话音里掺着笑，眼神却锐利，“但剑尊确定要在这院子里，谈那两亿三千万的生意？”
玄眉梢微动，剑尖无声下压三分。
白瑾倏然撤步——练气三层的修为让他的身法依旧生涩，却险险让过剑势。她反手推开偏殿大门，扬声道：“请。”
殿内烛火摇动，一群弟子怀捧灵石袋瑟缩坐在一处，活像一窝受了惊的鹌鹑。
玄冥目光扫过，众人纷纷低头屏息。唯有王富贵不怕死地小声嘟囔：“剑尊……可真好看啊……”
那道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三息之内，闲人尽退。”
一息，弟子们连滚带爬往外涌；
两息，殿门轰然闭合；
三息，宽广的偏殿之中，只余两人遥遥相对。
白瑾袖袍一拂，数张宣纸制成的“PPT”哗啦一声铺展满地，墨迹淋漓，犹如一幅急就的江山。
“两亿三千万灵石，分十年还清，等额本息，年化利率百分之五。”他手指点向一行尚未干透的数字，语速平稳，“若提前还款，利息还可九折。”
玄冥眼睑微垂，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看我像是缺灵石之人？”
“您不缺灵石，但缺一个故事。”白瑾笑起来，眼角弯如狐，狡黠又明亮，“我能让天璇剑宗的声望——不，是‘剑股’，三日之内涨三成。”
玄冥腕间悬着的碎玉轻轻相击，发出几声脆响，恍若无声的嘲弄。
白瑾不疾不徐，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只陶制花盆，粗朴甚至略显粗糙，裂纹间还嵌着干涸的泥土。
正是现世那头砸死他的那只。
“此物名为‘跨界媒介’。”他声调扬起，如说书人拍响惊堂木，“透过它，可实时直播天璇剑宗的修剑日常——保证三界瞩目，信徒蜂拥。”
玄冥沉默了片刻。
剑尊修行三百载，头一遭，认真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铜铃突然“叮”的一声轻振，一道光幕浮空展开：
【限时任务：说服玄冥签订“跨界直播合作协议”】
【奖励：灵墟宗债务延期一年】
【失败惩罚：强制循环播放剑尊童年留影（1080P高清修复版）】
白瑾眼角微抽——这系统连剑尊的黑历史都收录得如此齐全？
他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祭出前世身为金牌策划的必杀技：PPT演讲。
“第一页，用户画像。”他振袖点向宣纸，“全修真界未成名剑修、散修及宗门爱好者，潜在打赏人数超三百万。”
“第二页，内容策划。”他语速加快，“包括但不限于：剑尊晨起练剑、夜读心经、秘境实战——以及冷脸吃糖葫芦这类反差内容。”
“第三页，盈利模式。”他目光迎上玄冥，“天璇剑宗拿七成，灵墟宗取两成，我一成，作跑腿费。”
玄冥依旧面无表情，但指尖无意识轻敲剑柄。
白瑾见状，果断加注：“若三个月内贵宗声望涨幅不足三成，翻倍利息——由我一人承担。”
碎玉之声戛然而止。
偏殿陷入一片寂静，只余烛火噼啪。良久，玄冥薄唇微启，淡声道：“可。”
白瑾心头巨石应声而落，他扬手正要击掌定约，殿外却骤然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