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知。”秦风低声道,“不过听语气,鲍大人好似挺不愿在这久住。想来是不愿耽误行程。”
灯火微微跳动,阴影打在刘欣俊美的脸上,他似不在意的微微点头:“随鲍爱卿的意思吧。”
月光混着烛光,有种迷雾环绕的梦幻感,刘欣眸光瞟向那站在烛火旁恭顺的董贤,跳动的烛光,将他的脸映衬的格外红晕,配在绝美的脸上,仿佛孤高的天仙,粗布衣裳不减一丝美感,实在是沁人心脾。
“你先下去吧。”这话是对着秦风说,可是他微眯的眼始终停留在离他数米远的貌美男子身上。
那远处的人随着这话一怔,身子微僵,又要开始了吗?
秦风他瞥了一眼那远处的人,知道皇上的意思,却没有退下去。
远处那人恭顺的将自己隐在角落里,可是那人天生而来的风采,即使是在暗处、角落里,都遮不住他那满身耀眼的光芒。
“还有什么事?!”刘欣皱着眉头瞟了眼站立不动的秦风。
秦风略微低头在陛下耳边耳语几句,望着陛下瞬间惊悟的看着董贤的眸子,及拱手退下,轻轻将门带上。
退出门的秦风,背着手离去,不复刚才的恭谨,甚至带着点倨傲,只有在那人面前,他才会尽心尽力,用尽一生的恭敬为他效劳,万死不辞。
可是,那人偏偏在感情上有着超乎寻常的迟钝,既是以下定决心为他效劳,他当势必要提醒下陛下,否则以屋中那两位执拗的性格,只怕伤的还是陛下……
他苦笑着的身影渐渐隐在黑夜中。
“圣卿……”刘欣叫道,眸中流转些异样的光芒,语气放柔。
几乎是那声音一响,那远处修长挺立如丹顶鹤俏丽的人明显的摇晃了下身子,却也立刻止住,顺从的来到那人面前,跪下。
他想起刚才秦风的私语,片刻前圣卿罕见的抗拒,眉间似有明白,却仍面露疑惑:“圣卿,可是因为在董府,不愿与朕亲热?!”
那跪地人,睫毛突地一抬,一双惊讶的眸子一下子毫无隐藏的印在他瞳孔里,果然是这样,他叹了一声。
“圣卿,你起来吧,刚才是朕考虑不周。”他柔声叫他,面上的烛光,柔和的仿佛无害。
人言可畏,圣卿是怕这个……
他在心中低喃,带着一丝无奈和不爽。
“谢陛下。”董贤一怔,脸上带着不敢相信,随即应道,直起身站在原地。
陛下竟然说他考虑不周……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样的话,他心中带着一点酸涩一点被理解的奇异感觉流转着,让他刚刚悲哀的感觉完全消失殆尽。
月光细细碎碎的透光纱窗,印在那人完美无瑕的脸上,睫毛忽闪忽闪跳动,美得动人心魄,只要那嘴角在扯出一抹倾城的笑,那真是无人不被迷惑。
“圣卿……你可是怕朕。”半天,刘欣恍惚的从那绝美的容颜中醒来,终于问出一直以来长久的问题。
你可是怕朕,所以从不向朕说明你的难处,就如今天这般;你可是怕朕,所以总是用你那淡然的面孔遮盖一切情绪;你可是怕朕,所以明明性格那般执拗不屈,却总是在自己的逼迫下妥协……
“陛下……”董贤再次被惊讶的抬头,陛下怎么问出这种问题,他要如何回答?
他蹙着眉深思的表情,让刘欣再一次印证自己心中所想,果真他是怕我的,不然何至于,一个简单的问题,他都要深思熟虑……
奇怪的眼神带着一种从来没有的淡淡的悲伤灼在他的额头、他的发顶,董贤心中有一丝慌忙,陛下何时是这样的?可是刚才他的拒绝触怒了陛下?
他想深思,可是他知道刻不容缓,不敢在让眼前的人不满,他恭敬的说道:“陛下乃是天子,何人不敬,何人……”
“够了!”他的话未说完,就被原本不满的人不耐烦的打断,“朕不想听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朕只问你是怕还是不怕?!”
明明知道答案,可是一定要那人说出,他实在不耐他总是一脸疏离的像那些朝中的臣子一般,让人可气可恨,偏偏自己总是找不到着力点,拿那些人不可奈何。
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向来是那些臣子用来搪塞他的,难道他最在意的人,也如那般一样?!!
董贤微怔,看着薄怒的帝王,眨了眨迷茫的眼,明明他的话没有错啊,不过陛下都说这么明白了,他现下只有两个选择。
“怕……”他咬牙说道,这真是大实话了,不知道陛下听了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处罚自己?
刘欣听了,眸孔黯了黯,就在董贤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他只是抬头带着一点无奈却丝毫没有怒气的脸上道:“圣卿,你不必怕朕的。”
他走近他,伸手环住那微微颤抖的肩,温声细语:“圣卿,你只需将你所想,所思全然告诉我,朕不会怪罪你……”
董贤微僵,环住他肩的手那样有力,仿佛怎么都不会放开,带着一种坚定,他迷茫的看着今天不一样的刘欣,喃喃道:“陛下……”
“你叫朕一声陛下,我必护你一生!”刘欣郑重的望向董贤,眸中流转着严肃威严,天子之誓,无人不震慑!
董贤身子立刻僵住,那话语仿佛伴随着轰隆一声响,他似被吓到,又似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嘴唇微颤着,心扑通一下跳快,仿佛那层僵硬的外壳被什么强硬的东西给划开,还没等他反应,那东西就已悄无声息的潜进自己的心中。
“圣卿,朕喜欢你,所以不愿你怕朕,不愿你受伤,不愿你对朕冷淡……”刘欣仍在说,似乎隐忍太久的感情一下子爆发出来,他眼中微微含泪,却硬逼着流回眼眶,在眸中流转,他声音沙哑靡离,带着丝**惑,蛊惑着仿佛不知情暖的僧人。
董贤如临天雷,一动未动,睁着不敢相信的眼睛,嘴唇微微张大,眼中眸光流转,半天,在对面那深情似海的目光下,他低下头:“陛下对臣的心意,臣知道……”
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那人是天子,他不过小小内臣,怎敌得过着这幽幽众口,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低下的眸子晦暗如深海,不见深浅……
第25章 争锋相对
董府厢房内烛火跳动,丝丝红光摇曳,屋内有点昏暗,空中的月辉照在相拥的两人身上,都是俊美之姿,倾世之容,此时生生让人觉得那两人仿佛被仙雾笼罩,孤美而绝代风华。
“圣卿……”刘欣低着头哑声叫他,靡暗深沉,似是隐忍多时。
圣卿,朕的心意你当真明白?……
听的耳边的呢喃,他心中堵了又堵,眼角有点酸涩,干脆闭上即将泪涌而出的双眼道:“陛下,您是天子,想做什么事,当人没人敢多言,可是……”他顿了顿:“臣不同,臣要面对是悠悠众口,世人的指责,臣……担不起……”
他似乎下定决心了,睫毛上闪着泪光,晶莹剔透,又道:“世人只知妲己惑乱,邓通韩嫣谄媚侍君,从不会有一言祸及君王。”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刘欣只是怔了怔,蹙紧了眉头。
烛光下,那俊美倾世的少年,满脸无奈,似是满腹心事,他的眉头紧紧皱着,再也不在那初次在董府还是幼年时的模样。
隐约记得多年前那年幼的孩子满眼晶莹,耀眼的眸子,堪比日月,他的声音清脆爽朗,天真活泼。
何时,这样的人,现在满腹心事,就是因为世人之口?!!
“圣卿,在意众人之口?”他皱着眉头,说出的却是肯定话。不待那人再言,他又道:“众人之口,不过愚昧众生,说出的话有几分可信?!”
他的话存着戾气,一副傲骨透着帝王的不可一世。
他不明白,眼前的人为什么这么在意他人言论,在他眼里,那些卑微如蝼蚁的人,他们甚至连自己的生活都活不下去,要靠他这个帝王去仁政爱民,他为了这些卑微的人,付尽心力,那些人敢说一句他心爱之人的坏话?!!
“陛下……”董贤微微抬头,眼中带着迷离的望窗外摇晃的枝桠,:“陛下非臣,自当不能知臣所想。”
若是这幽幽众口,他尚能置之不理,可是一个饱读圣贤之书,一个堂堂大臣之子,却去做那他人不耻的男宠勾当,父亲当如何,亲友当如何,自己所爱这人当如何?!
那种漫天的指责,皆出你至爱至亲之人,又有几人能受?
刘欣几乎在那对面之人话一出,戾气的眸子眯起,大逆不道,有辱君上的话,他不在意,可是这般疏离带着谴责,好像自己是一个强盗去逼良为娼的语气,让他心中升起一窜窜的火焰。
他极力忍着,他想自己此番是要打开圣卿的心结,是不想以后两人相处这般漠然疏离的。可是,他忍的极辛苦,额头的青筋冒了又冒,而对面的人却依然一副安然,仿佛刚刚的话只是一句轻描淡写、无关轻重的话,只有他一个人在乎……
“圣卿,恐怕不是在乎这悠悠众口,是自己在乎吧?!”随着窗外的风吹动纱幔,他满含讽刺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是他自己在乎,是他不愿成为他的人,才是!!
“陛下……若是这么觉得,那就是吧。”他向来性格倔强,在宫中百般隐忍,实非本性,现在到了熟悉的环境,他所有的针芒都自然而然的竖起。
“你……”刘欣万万想不到,一向恭顺知进退的圣卿,竟会说出如此话,他气急,“哐当——”一声,桌上的青瓷尽数被他挥至地上,散落一地,有的甚至飞溅到两人小腿处,这两人却浑然未觉。
他终归是身处高处的帝王,片刻怒气就被他压住,他冷着一张脸,平静脸上瞬间看出一丝喜怒的走到床榻旁,望着那仍站在脆片瓷器处傲然独立的人,轻轻勾起嘴角,发出一声冷笑。
昏暗中,奇异的冷笑,仿佛是深夜的狼吼虎叫,对着猎物发出的一声极致的志在必得。
“圣卿,你不该这个时候激怒我的……”刘欣声音陡的放软,带着一丝温柔,好像情人之间的情话:“要知道,你的父亲还在这里,若是董大人知道,自己辛苦栽培的儿子,不过是一个男宠,他会怎样?!”
他刻意将“男宠”这两个字,咬的极重,眼前的人既然在意,他定要反复提醒。
明明温柔的好似春风的话,那暗处的人却明显晃了晃身子,睫毛突地抬起,眼中有着惊动。
自己终究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臣子,想要和他争锋,确实以卵击石,自己的生死、荣辱,不过那人的一念之间罢了。
空气中透着一点潮湿,略微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好半天,刘欣才望了望他,低声道:“圣卿,你先下去吧。”
明明是他占尽先机,自己也不得不服软,这样突如其来的转机,一点都没有预料的事,使得董贤震惊中带着不敢相信的抬头去看那床榻之人。
那迎面而来的疑惑震惊的目光,使刘欣一笑,他眸中熠熠生辉的望着屋内跳动的烛火道:“朕说那些话,从来不是想要逼迫你,更不是伤害你,不过……是想你明白一丝朕的心意罢了。”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悲凉。
他说:不过是想你明白一丝朕的心意罢了……
可是帝王有心吗?!
董贤是疑惑的,是不解的,他一直都在想,陛下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容颜,仅仅是容颜,才千方百计要将自己留在身边的,可是……听了这般的话,明明知道不应该相信,他心还是突地跳快了,失了原来的规律。
他怔了怔,片刻,才拱手道:“臣告退。”
屋门被轻轻的合上,吹进来的风,还是让烛火仿佛受了挑拨跳的更欢了,更艳了。
一声几无可闻的叹气从床榻处床来,明明那么细微,连敏感的烛火都感觉不到,那屋外握住门把的手却一怔,他仿佛听到了一声亘古的叹气声,让他长久平静下来的心莫名的一痛。
董贤望着皓月天空,乌黑中,那明月皎洁的好像也在伤感,微微为眼前两人叹气。
第26章 暗访太守
清晨阳光刚刚照射下来,马车上的人已准备就绪,待那华丽的车帘放下,车夫一声鞭笞,那骏马嘶叫一声,就向前冲去。
车后的人越来越小,已经看不到踪迹,但是那声声担忧鞭策的话语仿佛犹在耳畔,透过帘外,董贤出神的望着这熟悉的街道。
刘欣望着他,目光灼灼,脸色有点低沉。
昨晚的不欢而散,两人从起床来都没有说过话,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人有意无意的躲闪,让他心中恼怒。
马车快速的行驶,不一会就出了都城,都城外先是一片荒芜草野,偶尔两三个走过,衣着气质已能看出与都城的区别。行了大半天的路,就在众人困意乏乏,前方传来一阵嘈杂,正是一群衣着褴褛,污头污面,形色悲凉,面露愁容的灾民。
透过吹动的车帘,经过那长长的一个个佝偻的身影,刘欣眉头一皱冲着外面的车夫道:“去问问什么情况。”
“是。”那车夫恭敬的在外点头,从车辕上跳下来,问着一个路过的老大爷:“大爷,请问你们这是去哪啊?”
那大爷停住脚步,浑浊的眼睛一眼看到这华丽的马车,眼睛闪过一丝羡慕与自身的悲苦,他哑着声音道,竟似带有一点哭腔:“还能去哪啊……有个落脚地就在去哪……唉……”
那大爷长长的叹气道,那车夫又问:“你们是哪里的灾民,怎的如此多人?”
是啊,如此多的灾民,为什么朝廷一点风声都没有?!刘欣在车内也是眉头紧锁,面色冷硬。
“哪都有,走到哪都有灾民,走着走着就走到一起去了,都不知道何处得以安生?唉……”那老大爷,眉头川字凸显,一副苦大仇深的又是一声叹气。
那老大爷看了看车夫,看他不在问什么,摇摇头,又要跟上那队伍,车内突然车帘一掀,一个俊气逼人,直直有种威严从中透出的人,问道:“那朝廷每年拨的赈灾的款呢?!”
那男子衣着粗布,却年少俊朗,贵气逼人,那老大爷直直不敢去对视,听清那人的话,低着头就叹道:“拨款?哪来的拨款?!!”那大爷气愤中透出一股绝望悲凉,“从来只见搜刮压榨,何时得见赈灾济民……”
那大爷说出这句话,低着的眼中已沁出泪光,再看那俊俏少年,已是眉头紧锁,俊脸中透着阴寒,默不作声,那大爷叹气一声,佝着身子,就走了。
车帘蓦地放下,带来一丝风声和怒气。
刘欣冷着脸,坐回原来的位置,攒紧拳头,忍下怒气道:“鲍爱卿所见,皆是如此景象?”
“臣所见比之千倍万倍。”鲍宣拱手道。
想他所见,比如此景象凄惨多之甚之,天下凄苦悲凉之事,方亲眼所见,才知人吃人是可能的。
几乎是他的话一落,刘欣腾地重重拍下身边的座椅,“朝廷每年拨那么的款,想来都被那些贪得无厌的人中饱私囊?!!”
他说的心的心痛,他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他的子民却不得温饱,他这个做君上的人有何颜面?
想到宫中那些皇亲贵族,整天勾心斗角,为了自己的一点私立,争吵个不停,皇家养着他们,可他们何时为了这个国家费得一丝心力?他心中又是一片悲哀。
“陛下,不必悲哀,臣出来时已知此景,已想一计。”鲍宣看到那愁容的圣上,拱手道。
“哦?鲍爱卿快说!”刘欣眼中一亮。
“陛下微服私访,身份不可戳穿,免得不良之人行谋逆之事,臣愿带代陛下前去探望各个地方官员,只需陛下一份手稿,赐臣刺史之职。”他声音响亮,带着一种肝脑涂地的志气。
是的,他的身份不便,可是要他放过那些贪官污吏实难咽下此气,而回到宫中,各方乱七八糟的利益都要兼顾,不知何时才能惩办这些贪官污吏。
现在只需一个督查刺史,代朕行事,代朕微服私访,不仅不会有叛乱之人的相阻,还能惩治这些贪官,他只需做这个背后之人即可。
“鲍爱卿此计甚好,就依爱卿所言。”他点头中带着赞赏。
马车咕噜噜的行驶,拂过荒芜的杂草,很快,眼前若隐若现出现一个小镇。
小镇中,不乏孤苦无依的人街头乞讨,走投无路的女子走进红楼,商贩处人茵凋敝,行人行色匆匆,布衣褴褛,困苦潦倒。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到一座府邸,崭新的大门,气势恢宏的建筑,与周围悲苦潦倒的景象极不相称,那车夫弓着身子迎下车内几位贵客。
“咚咚咚——”那车夫敲响了太守的大门,门内立刻出来两个奴仆,看着众人一身布衣,眼中立刻出现鄙夷,趾高气扬一脸不耐道:“去去去,太守府也是你们这些人能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