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远庭说:“看看,这三代就是不一样,还有车坐。”
谢宴州冷冷瞥了他一眼:“太慢了。”
再晚一点,那些人很可能会伤到沈榆。
“那还不是因为你走得太快了,我们又不敢跟得近,只能搁一段距离啊。”薛远庭懒得理他,对保镖说,“把打手也带走,马路上有人接,直接送局子里去。”
保镖们把打手一个个按着带走。
奥利奥朝着一个方向叫了几声,沈榆往那边走几步,看见林嘉旭朝着自己飞奔过来。
“沈榆——!”
林嘉旭大喊一声,扑过来抱住沈榆,撞得沈榆倒退两步。
“你没事吧!”林嘉旭抓着他,把人拽到树荫下,眼圈红彤彤的,急得不行,“伤到哪了给我看看快点的!”
“我没受什么伤。”沈榆拍拍好友脑袋,“你怎么来了?”
“你都被绑架了我还能不来?!”林嘉旭把他整个人转了一圈,捧着他的手臂,眼里流露出心疼。
捆束沈榆的尼龙绳收得太紧,在雪白的皮肤上勒出深深的红痕,甚至有几处在推攘中破了皮,看着就让人心里难受。
“这些畜生!”林嘉旭咬牙切齿,“都怪薛远庭他们非要我在最后面,不然我直接过来把他们狗牙打掉!”
他说着比了个打拳的手势,怀里的奥利奥嗷呜嗷呜叫了两声配合,引得沈榆笑起来。
林嘉旭听到狗叫,又想起来什么,把奥利奥抱到自己怀里,很紧张地说:“我先抱着,我姐说伤口被狗舔可能会得狂犬病。”
沈榆好笑地说:“拜托,我们家孩子打过疫苗了。”
“反正就我来抱。”林嘉旭托婴儿一样抱着奥利奥,奥利奥也很喜欢林嘉旭,一直在他怀里拱来拱去,鼻尖顶他的脸颊。
沈榆摸了摸狗脑袋,忽然若有所感地,朝谢宴州的方向看去。
谢宴州一直站在刚才的地方,站在他身后,温柔地看着他。
视线撞上,谢宴州别开脸,低咳一声。
薛远庭奇怪:“你伤到肺了?要不要做个检查?”
“没事。”谢宴州说。
“车里这个是直接送局子还是让你爷爷看一眼?”薛远庭问。
“爷爷现在应该不想看见他。”谢宴州说。
这话瞬间就激怒了车里的谢彦明,他挣扎着扒着车窗,恶狠狠瞪着谢宴州,嘴里止不住说:
“谢宴州,你以为你就得到一切得到幸福了吗?!”谢彦明压低声音,眉眼间迸射疯狂,“沈榆刚才亲口承认,他跟你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你有恩于他,像你这种自负的人,谁会真看上你?更何况你还害他被绑架,说不定他已经想着怎么把你甩了——”
话没说完,沈榆的声音由远及近:“等等!”
谢宴州的视线落在对方灵活的双腿上,眸色瞬间温柔,抬手扶住沈榆的手:“怎么了?”
沈榆收回手:“你站旁边去。”
手心的温度抽离,谢宴州眸色微黯,抬起的指节顿了顿,有些茫然地蜷缩起来,但还是听话地站到一边。
沈榆让保镖把谢彦明抓出来,而后站在他面前,闭眼深呼吸。
旁边站着的薛远庭奇怪地前倾了一点身子,刚想看看嫂子要干嘛,却见沈榆狠狠挥拳,一拳头打在谢彦明脸上!
沈榆这一拳头用了十足的力气,谢彦明直接被打得脑袋后仰,重重磕在车上,再站稳时两条鼻血飞快地流出来。
“沈榆!”谢彦明气得大叫,伸手要去抓沈榆,却被保镖粗暴地捂住嘴巴控制双手。
差点被波及的薛远庭倒退了一步,问沈榆:“嫂子,还打吗?”
“我就不动手了。”沈榆抬了抬眉,“待会你让他们好好‘照顾照顾’堂哥,他刚才想打我的腿,还打了谢宴州。”
薛远庭了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懂。”
挣扎的谢彦明被塞进车里,直接送走了。
“我们也走吧,谢彦明这次的事情,回去我再详细跟你说。”薛远庭拍拍谢宴州的肩膀,“善后工作有人来做,马路离这有个几公里,因为不敢惊动他们,就没带车,要辛苦你们走过去了。”
“你们先回去吧。”沈榆说,“我跟谢宴州,想聊一聊。”
谢宴州抿了一下唇,有些不太自在:“聊什么?”
沈榆说:“聊我们的事情啊。”
谢宴州身形僵硬:“......现在吗?”
“对啊。”沈榆点头,神色认真,“有些事情,早点说清楚比较好。”
他说完这句话,薛远庭明显感觉身边的谢宴州更煎熬了。
薛远庭纳闷了。
从沈榆回头开始,谢宴州就没跟对方对视过......怎么的,刚才有什么矛盾了?
这都快订婚了,不能有矛盾啊。
所以谢宴州转头问他“现在要去做笔录吧?”的时候,薛远庭果断摆手:“人帽子叔叔过来也要时间啊,律师过来也要时间啊,你们先聊吧,我给你们留个车,待会你们自己开过去就好。”
说着,从兜里掏出个车钥匙,硬是塞进了谢宴州手里。
然后一把抓起在旁边摸德牧的陆彦,招呼抱着奥利奥的林嘉旭,赶鸭子一样高喊:“走了走了,快回去!”
陆彦走出去几步,发现谢宴州和沈榆还在原地站着,问:“他们俩——”
“你知道吗?其实小乔老师有个小号。”薛远庭突然说。
陆彦:???
陆彦一下子把谢宴州抛到脑后了:“你怎么知道?他告诉你的?”
林嘉旭也凑过来,强烈谴责:“你也太不是人了吧?干什么偷窥人家小号!真恶心!”
薛远庭哽了一下:“他告诉我的。”
两人于是凑近得更近,被薛远庭牵着走远了。
谢宴州:“......”
很快,这地方只剩下谢宴州和沈榆两人。
两人都没先开口。
片刻寂静后,谢宴州垂着眼问:“要聊什么?”
沈榆定定看着他:“谢宴州,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林间风声簌簌,吹落几片落叶。
谢宴州睫毛颤了一下,在这么安静的环境下,显然他每个字都听清了,却没有立刻回应沈榆的话。
垂着眼睫,看着脚边落叶。
树影覆盖在他们身上,随着风摇晃,也模糊了谢宴州的神情。
“谢宴州。”沈榆往前走了一步,“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你希望我说什么?”谢宴州别开脸,声音很轻,“我现在有点累。”
“那我们坐着聊。”沈榆坐在树下,拍拍旁边的位置。
这是非聊不可了。
谢宴州坐下后,视线落在对方手腕,往下滑到脚踝。
刚才有个医生跟过来,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白皙的手腕处缠绕几圈纱布,裤腿也被挽起来,被尼龙绳捆绑的地方都被包扎起来了。
指尖轻轻碰了一下纱布,谢宴州眸中流露心疼,低声问:“是不是很痛?”
“还好。”沈榆说,“其实我用了点力气,他们捆的不是很紧。”
但这话并没有消散谢宴州的自责情绪。
谢宴州薄唇微张,刚要说些什么,沈榆便倾身,轻轻贴上谢宴州的唇,顺势伸手扣住对方的手,十指交叠。
今天是多云天气,森林里的温度偏低,就这么坐着也感觉不错,很放松惬意。
但沈榆能明显感觉身边的谢宴州身形紧绷。
直到被他撬开唇齿关卡,带着强势的力道攻城略池,谢宴州的情绪才放松了些。
随着呼吸加重,谢宴州另一只手下意识搭在沈榆后颈处,想加深呼吸时,沈榆微微后仰避开。
“现在还累不累?”沈榆舔了舔唇瓣,抓着他的手臂晃,难得用嗲嗲的声音催他,“告诉我嘛谢宴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谢宴州眼见躲不过,低低叹了口气:“是。”
即使早就做好准备,但现在听到谢宴州亲口承认,沈榆还是有些惊讶:“什么时候?”
“......”谢宴州有些心虚地游离了一下视线,“看心理医生那段时间。”
“那你还跟我说你是做噩梦——”
沈榆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好吧,上辈子那些事情,对他和谢宴州来说,都算是噩梦。
谢宴州没详细说明,但也没撒谎。
算他过。
“谢宴州,你是怎么知道的?”沈榆想知道更多,撑着手臂靠近,由下往上盯着他的眼睛,“谢彦明说你是做梦,梦见我被车......所以,你是通过做梦想到那些事情,又确定那是上辈子的事情吗?你的梦是完整的吗?”
被那双琉璃珠一般漂亮的瞳仁盯着,谢宴州喉结轻滚,声音略带低哑:“不一定完整。”
沈榆眨了眨眼睛,显然是想要更详细的回答。
谢宴州顿了顿,组织语言回复:“最开始是梦见我们恋爱的一些事情,后来渐渐梦见你在医院或者天台,也会梦见你......”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但沈榆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死亡。
老实说,沈榆现在已经快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死掉的了。
反正是一场车祸,他只记得车朝自己撞来,后面的记忆因为太过痛苦,已经被大脑刻意模糊遗忘。
但直到现在,沈榆还能清楚地想起,自己死后,灵魂状态时看见的、谢宴州的反应——
谢宴州拒绝承认沈榆已经死了,要把浑身是血的沈榆抱回家,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
他一晚上没睡,怕别人来抢,就守在沈榆的尸体身边,寸步不离。
沈榆去世这件事上了新闻,很快谢宴州公司的所有员工都知道谢宴州即将成婚的未婚夫去世了,见过沈榆的员工无不叹息,说多好的人,这么年轻,怎么说没就没了。
他们都以为,谢宴州会沉寂很久。
谁知道,第二天,谢宴州就去了公司,要开会、处理公务。
林珍听说吓了一大跳,赶紧冲过去找谢宴州。
站在玻璃门外,林珍看见谢宴州像往常一样,坐在会议室主位,冷静地分析利弊。
除了那双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没有任何人会觉得谢宴州和平常有什么不一样。
有员工经过,感慨:“不愧是老总啊,家里出事了还来上班。”
可是林珍看着儿子,却从他的背影里感到无尽的悲伤。
她有一种极其不安的预感——
仿佛,从沈榆离开那一刻,谢宴州的时间就被定格了。
他再也无法走出这样的阴影。
会议结束,林珍强行让谢宴州休假一段时间。
谢宴州应了,没说什么,语气平静寻常。
林珍想起沈榆的尸体还在他们家里,花大功夫请了个大师,想帮沈榆超度,让他在那边过得好一点,也想让谢宴州早点走出阴影。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不能一直被困在过去。
可他们到了楼下,无论怎么敲门,谢宴州都不开门。
谢宴州拒绝让任何人进入别墅。
谢天诚打电话给他:“儿子,小沈已经......爸知道你难过,但你不能总这样,要是小沈在天——”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谢宴州平静地说:“你们不要管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说完就挂了电话。
几人急得不行,最后林珍说:“算了,他可能还没接受,他要是觉得小榆还没走我们陪他演几天,等以后他接受了再下葬,反正现在是冬天......”
她眼眶有些湿润,哽咽着说:“小榆是个好孩子,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他没有离开,但人终究是要往前看的。”
面对沈榆的离世,身为亲友会惋惜,会感慨,但这些悲伤终将会被时间消磨,再回忆时只剩下模糊的记忆。
林珍希望,谢宴州能遵循这一规律。
但谢宴州固执地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狭窄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只有他和沈榆的存在。
谢家人和谢宴州的朋友,只能靠每天打个电话确认他还活着。
沈榆去世第三天,打谢宴州的电话没人接。
一群人还以为谢宴州殉情了,吓个半死,赶紧找人把门撬开找人。
好在谢宴州只是在卧室晕过去了。
为了保存沈榆的身体,卧室里冷得像是冰库。
管家建议:“要不要把沈少......送去火化?”
一行人沉默片刻,林珍说:“才两天,很多地方过了头七才火化......让宴州再守几天吧。”
薛远庭说:“阿姨您放心,等谢宴州醒了我到这来站岗,保证不让他再晕了。”
再次醒来,眼前一片刺眼的白。
“醒了啊?”旁边传来薛远庭的声音。
谢宴州眼里流露出几分失望。
他还以为是天堂。
结果还在人间。
谢宴州又再度闭上眼睛,整个人散发颓然气息。
“别装睡了,你醒了我跟林阿姨说一声啊,别让他们担心了。”薛远庭把人拉起来坐着,剥了个香蕉递过去,“吃不?”
谢宴州没接,别开脸,侧脸冷峻。
薛远庭自己咬了一口,叹了口气:“哥们儿,我知道你舍不得你老婆,但你老婆现在这样了,凶手还逍遥法外,你再这么颓靡下去,人能......”他顿了顿,把“安息”两个字咽了下去,“人肯定怪你啊。”
听到这话,谢宴州眸光动了动。
“你有线索了?”
他真的快认不出来谢宴州了。
不久前他出国时谢宴州和沈榆来送,那时他说要给沈榆买特产,谢宴州在旁边轻哼吃醋。
而现在,那个意气风发的俊美青年,此刻发丝凌乱,双颊微陷,眼球布满红血丝,整个人憔悴又厌世。
从小到大,薛远庭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谢宴州。
来之前,谢家人围着他,让他以朋友的立场,劝劝谢宴州想开一点,薛远庭本来也打了一肚子腹稿。
但看到这样的谢宴州,他竟然一句话也劝不出来。
想了想,还是扯了一下唇,故作轻松:“那肯定啊,你陪老婆的时候,我跟林嘉旭在警局把全城的监控都看了个遍,还有陆彦也在帮你查。”
“他回国了?”谢宴州过了好几秒才回了一句。
他现在的反应很慢,说话也有些吃力。
薛远庭顿了顿,说:“嗯,你先吃个饭,我带你过去。”
“我现在就去。”谢宴州说着就要起身。
“你去什么啊?你都这样了,你他爹以为你铁人啊?!告诉你,你再不吃饭你就——”薛远庭有些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他一把把人按回去,对上谢宴州灰暗双眸,那个字卡在嗓子里。
他叹了口气:“总而言之先吃点东西,不然我把林阿姨叫过来,你等着。”
谢宴州:“......”
最后还是吃了个饭。
薛远庭在旁边盯着。
谢宴州吃饭时动作很机械,几乎是扒着白米饭在吃,薛远庭气得在那喊:“你他爹的吃点菜!沈榆说营养均衡你忘了?!”
提起沈榆,谢宴州情绪才有点波动,夹起几筷子青菜,机械地咀嚼几下,咽了下去。
吃完谢宴州就下床往外走。
薛远庭一把抓住他:“你现在穿的病号服啊大哥!”
薛远庭从包里掏出羽绒服和棉裤让谢宴州换上。
要是搁平常,谢宴州这种为了风度不要温度的型男,绝对不会穿臃肿的羽绒服,但他现在只是简单地把衣服换好。
看着他这么安静,薛远庭在心里叹气。
死亡真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
两人到了薛远庭家,看到了满地狼藉。
纸团雪花似得堆在垃圾桶,各种档案堆得到处都是,林嘉旭和陆彦窝在书房里,对着一堆屏幕在查。
“我们还请了个团队在查。”薛远庭说,“还有些侦探什么的,人太多我就没让他们过来,有发现会给我发消息的。”
林嘉旭听见声音回头,看见谢宴州,张了张口,又别开脸。
谢宴州在沙发坐下,眼神无意间瞥见屏幕。
监控画面正播到有一辆车经过,和撞沈榆的一样是黑色。
盯着看了片刻,谢宴州平静地转开头,却在几秒后捂住嘴,几乎要呕吐出来。
薛远庭赶紧把人扶到洗手间,回头朝陆彦喊:“倒热水!”
呕吐持续了很长时间,谢宴州把中午吃进去的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什么都吐不出来了,还在不断干呕。
呕到酸水几乎把胃液清空,谢宴州才逐渐缓下来。
他撑着洗手池两侧,闭了一会眼,掀起眼皮时看见镜子里的青年憔悴不堪。
很丑,他一定不喜欢。
胡子好久没刮,他肯定会生气。
还有头发,要剪了,他不喜欢邋遢的男人。
谢宴州垂下眼,陷入沉默。
他太久没出声,薛远庭本想看他在干什么,走近一看,却愣住了。
两行清泪从谢宴州眼眶里滚下来,顺着脸颊在下巴凝聚,一颗一颗无声地往下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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