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多元，但马甲(月下白川)

神奇女侠立刻会意，目光一凛。
“领主蝙蝠侠，你是否认为自己受到了来自超人的精神操纵或者某些影响？你是否敢保证自己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
绳索泛起金光，那道灰色的身影颤抖得更厉害了，脸上的表情也更加痛苦。
“我……我可以……”
他尝试开了好几次头，都被突然亮起的金光打断了，绳索不断收紧，令他看起来更加痛苦。
最终，他似乎实在没有办法抵抗真言套索的威力，顽强支撑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动了动唇，断断续续地吐露了真心话。
“我……我曾经，被超人用布莱尼亚克的脑控技术操纵过……”
他承认了！
神奇女侠和蝙蝠侠对视一眼，目光是如出一辙的凝重和狐疑。
眼下的场景似乎有些出乎神奇女侠的意料，但又在蝙蝠侠的预料之中。
根据神奇女侠此前的描述，蝙蝠侠基本能肯定，正义领主是曾经的不义超换了个花样成立的政权。
而这个变态的氪星人对自己的蝙蝠侠有一种病态的执着，好不容易操纵了他，怎么会放任他逃离自己的掌控？
但是领主蝙蝠侠的用词却令人不免心生疑惑——
曾经？难道他认为现在自己就没有被操纵了吗？
“但，但是！”领主蝙蝠侠咬着牙，原本紧绷的肌肉突然松懈了下来，似乎终于放弃了抵抗，说话也流畅起来了。
“在大约一个月前，超人已经把连接我大脑的脑控机器给全部撤掉了……”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脑子上。
他们不好意思告诉他，就现在看来，撤掉了机器可能是真的，但是不是让他恢复了自由，彻底摆脱了掌控，恐怕存疑。
“克拉克他真的回来了。”这只灰色的蝙蝠闭了闭眼睛。
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疲惫，语气也很迟缓，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有一种暮气沉沉的错觉。
但是，他的声音虽小却十分坚定，仿佛在冬日抱着一捆正在燃烧的火柴的孩童，怔怔地盯着火焰中出现的美好幻象，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
“他真的回来了。我知道，我能看出来。”
他又重复了一遍，并且声音越来越坚定——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相信这件事。
“他的眼中……再没有之前燃烧着的怒火了。他握着我的手，告诉我，闪电侠死了——”
在领主蝙蝠侠缓慢而又悲伤的叙述中，来自过去的神奇女侠和来自主宇宙的蝙蝠侠终于知道了那些在报纸上不会刊登的细节。
灰蝙蝠一开始的叙述和蝙蝠侠知道的差不多，在他的记忆中，在布莱尼亚克的飞船上，他遭到了不义超的暗算，本以为自己已经注定折戟沉沙。
但是，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某一天超人突然解除了对他的控制。
他神情悲伤地握着他的手，告诉他，他最好的朋友、最忠实的支持者卢瑟背叛了他。
卢瑟痛斥不义超的独裁统治，在民心所向中成为了不被超人政权承认的反抗军总统。
而他收拢了原属不义蝙的残部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试图削弱超人政权的力量，下手对象则是最容易得手的不义闪电侠——
伴随着针对闪电侠的死亡审判，不义超在痛彻心扉之下，终于大彻大悟，明白了自己此前一意孤行的那些行为到底有多么可笑。
他杀了卢瑟，但是也原谅了卢瑟。
他告诉所有人，卢瑟在某种意义上点醒了他原本混沌的灵魂，但他不能原谅他杀死了闪电侠，以及杀人本就该偿命。
不过除此之外，他没有再像过去那样肆意处死更多的罪犯来宣泄自己的悲伤了。
他给原本待执行死刑的犯人全部做了脑前额叶切除手术，然后将他们放到了一栋栋拔地而起的疗养院里，颐养天年。
而犯的罪够不上死刑的其他犯人则得到了相对宽松的处罚——
原本多项针对犯罪的政策都得到了更有余地的调整，原本下达的针对曾经的超级英雄现在的反抗军的通缉令也都被撤销了。
最后，已经换上白披风的超人来到了被脑控的搭档面前，亲手解除了对他的操纵，并且半跪在地上忏悔自己此前做过的一切。
“他告诉我，他终于明白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了。”
领主蝙蝠侠目光迷离地注视着前方，不知道在看的是那位性格极度大变的搭档，还是光怪陆离的过去和未来。
“他想要建设一个能够真正实现对我，对所有人承诺过的光明未来的政权，而不是之前宣泄愤怒的过家家。
“他说，他很后悔之前居然试图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操纵我。他希望能够得到我真正的信任与发自内心的并肩，而不是机械的操纵……
“最后，他邀请我加入全新的领主政权，并对我作出了新的承诺——”
领主蝙蝠侠闭了闭眼睛，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但是蝙蝠侠完全明白所谓新的承诺是什么。
他紧紧地盯着灰色的同位体，声音情绪莫测。
“领主超人告诉你，他会跟你一起改变哥谭，让犯罪巷里不会再有一个小男孩失去父母，然后你就选择相信他，加入他了？”
“简直不可思议，你居然会相信一个曾经试图脑控你的人！”
神奇女侠握紧了绳索，声音冰冷。
“我怎么会不相信克拉克？”然而，领主蝙蝠侠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紧紧地盯着蝙蝠侠的眼睛，似乎试图看穿他的灵魂。
“如果换做是你，当你终于看到了克拉克回来的希望，你会拒绝他吗？你会否认他吗？”
对于在跟不义超对峙的反抗军生涯，都始终坚信克拉克还会回来的灰蝙蝠来说，这样实在是太残忍了。
他明明亲眼目睹过那么美好的明日之子，亲眼见证过克拉克的存在，所以他怎么可能拒绝忏悔的超人呢？
那样做，无异于否认克拉克的存在。而这完全违背了他的信念。
蝙蝠侠已经彻底明白了。只要眼前的同位体还相信克拉克依旧存在，他就永远不会放弃他的超人的。
但是……
怀抱这样的想法，他简直太容易被超人忽悠操纵了！
而且，为什么这些话听起来会这么耳熟？就好像他曾经见过类似的走向，糟糕的结局……
还没等蝙蝠侠想明白，突然之间，不远处传来骇人的爆炸声！

又是一声巨响,而且听起来离这个房间更近了。
神奇女侠仅仅愣了不到一秒就反应过来，再次收紧绳索，厉声道：“怎么回事？外面是不是你们领主政权的同党？你是不是故意给我们设下了圈套？！”
然而,领主蝙蝠侠从恍惚的过去中醒神,看起来却比她还茫然。
“没有,我借口出来进行市民调研，除了扎克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我来这里了……”
扎克就是那位前反抗军副官的名字。
在领主蝙蝠侠投身领主政权之后,他也跟着一起弃暗投明了,现在同样是受到领主蝙蝠侠器重的副官。
至于蝙蝠家的其他小鸟，按照剧本设定，似乎并没有跟着他们的蝙蝠家长一起加入领主政权。
但是剧本里也没有特意设计他们的剧情，所以为了省事,他就干脆把他们全赶到位于中心城的安全屋找闪电小子一起玩了。
当然,眼下他非常庆幸这个决定。
蹂躏者剧本里小鸟们都死了，不义剧本最后也死得差不多了。
如果现在领主剧本里突然蹦出了一只只活生生的小鸟,那将三个剧本串联到一起的计划就差不多要泡汤了——
是的,跟艾许利一起盘点了一下主宇宙目前知道的几幕剧本之后，灰蝙蝠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次机会。
一次如果计划好了,也许能够打消主宇宙对他们的大部分好奇心的机会。
说真的,他其实完全能理解主宇宙为什么还一直追在他们背后不放。
就他们这个破烂的宇宙跟抽风了似的黑暗剧本，还一天换一个不重样……
那群正直善良的超英见了之后，怎么能不想要探究背后的真相，甚至帮助他们逃离苦海呢？
不过很遗憾，并不是所有看起来很痛苦的人都需要帮助。
虽然考虑到演完这一票他们就要跑路了,但是领主蝙蝠侠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给主宇宙蝙蝠侠和他身后的那些同伴一个关于本宇宙的“结局”。
也许这个结局并不美好，但是却能解释他们在这里看到的大部分剧本,能够打消他们继续做无用之功的想法——
在他刚提出这件事情并将新编出来的剧本发给领主超人的时候，这位经常不使用超级大脑的同伴感到很不理解。
【为什么要这么麻烦？我们直接把人糊弄完跑路不行吗？】
【我觉得艾许利说的没错。】领主蝙蝠侠的声音一如既往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
【我们之前就是因为一直是这样想的，行为上各种摆烂，最后才会让主宇宙钻了那么多空子，知道了这么多本不该知道的情报。
现在我们的处境其实很危险——
一旦主宇宙蝙蝠侠选择吐露一切跟我们对峙，也许宇宙意识就会发现自己被马甲演的木偶戏给欺骗了的真相，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正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们很快就要收工了，所以才务必要处理好一切潜在的危险，确保最后能够平稳落地。】
领主超人从来没听过同伴这么严肃的口吻，一时之间都有点呆住了。
但他好歹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放心吧，我会好好配合你和戴安娜的。】
于是大约几分钟前，当领主蝙蝠侠按部就班向主宇宙蝙蝠侠揭露他们新编的剧本一角时，领主超人正坐在瞭望塔里，假装处理人口数量不到10万的地球的政务。
假忙了一会儿，他终于接收到了那条早就编辑好的信息，暗自松了口气。
但是表面上，他却只是微微挑眉，嘴角的弧度冰冷，不含一丝笑意。
“终于忍不住做小动作了吗？”
抛下了同处一室的其他面露差异之色的领主同伴，他起身，纯洁的白披风悬空划过地面，不染一丝尘埃。
“你们在这里继续处理其他事情，我回地球一趟。”
自从闪电侠去世之后就显得格外阴沉的领主绿灯侠罕见地主动开口。
“是跟领主蝙蝠侠有关吗？我和戴安娜早就说过了，像他那样的人迟早会背叛我们的——”
领主超人突兀地轻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让他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着面前这个越发陌生的人间之神。
“不。”他的声音很笃定，含着笑意，但又透出一种好像已经看破了一切的，令人难以察觉的……无趣。
“我很了解蝙蝠侠，就像我了解你们一样。他不会真的背叛我的，至少在他认定我已经彻底……之前。”
他垂下眼眸，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厌烦。
即使不用看向领主绿灯侠，他都能大概猜到他现在会是一副什么表情，接下来又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没办法啊，一般情况下，在一定的时间内，一个人的本质是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的。
所以只要弄清楚了这个人的行为模式，那么他所做出的一切决定和行动，几乎都不会超乎拥有超级大脑的氪星人的预料。
所以说，真的很无趣啊……不管是面前的领主绿灯侠，还是如他预料的那样加入了领主政权的灰蝙蝠，亦或者是其他所有按照既定的思维模式行动的人。
几乎没有人会做出超乎他预料的事情，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真的太无聊了。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升起一种好奇的冲动，想要毁灭眼前的一切，来看看那些曾经给他带来过惊喜，但现在却越发无趣的人是否会挣扎着做出更多有趣的举动。
但他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这种冲动。
还不到时候呢。
他嘴角露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望着玻璃门上映照出来的扭曲的，熟悉又陌生的自己，嘴唇微动，无声劝告。
虽然那样一定会非常有趣的，哪怕只是想想，他都觉得浑身的兴奋细胞都被点燃了——
但是那样的趣味只会有一次，就好像一个他很喜欢的玩具，弄坏之后就再也不会有了。
所以，果然还是再等等吧。
至于现在嘛，他得先去将他不听话的灰蝙蝠给抓回来。
【……我有一个问题。】坏超特有的表情还定格在脸上，但是领主超人此刻在脑内频道的语气却很麻木。
【为什么要在剧本里加这么一长串“我”的心理描写啊？我顶多只能演几个表情，又不能像影视剧里一样后期配音说出心里话，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啊。】领主蝙蝠侠这会儿还在聚精会神表演一个被pua过头的可怜虫，没空理他，倒是负责这部分脚本的艾许利热情回应了。
【你不觉得剧本里加上这段心理描写之后，很好地暗示了超人的不对劲，具有承上启下的效果吗？
你不觉得看了之后你更能理解这个融合加强plus版的黑超了，更有信心演好他了吗？】
领主超人：【……】
这种信心不要啊！
他暗暗憋着口气，只身一人闯入了领主蝙蝠侠在蝙蝠洞废弃之后的新秘密基地，故意弄出了非常大的动静。
面对上前围住他的龙套马甲们惊恐的目光，他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非常官方客套的笑容，但是动作却一点也不客气。
“抱歉，我有急事要找领主蝙蝠侠，能麻烦你们让开吗？”
一息过后，他失望地叹了口气。
热射线喷涌而出，直接将建筑给炸出了一个口子！
在其他人惊恐的注视下，领主超人闲庭信步般走了进去。
他的脚始终是飘在空中的，不曾落在地面上沾染尘埃，正如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真正分给那些炮灰马甲一丝一毫。
当蝙蝠侠跟另外两人一起冲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圣洁的白披风在落日似血的余晖下飘荡，悬浮在空中的领主超人微微垂眸，注视着地面上的他们。
和蝙蝠侠之前根据针对不义超的侧写所想象中的不一样，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怒意，甚至没有那种笼罩在不义投影中所有人身上的阴沉。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的身上有一种几乎近似于神性的冷静。
但他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却让蝙蝠侠产生了一种极度的不适感。
那一瞬间，他好像被物化成了一个玩意，正被顾客或者别的什么存在肆意打量，然后对方又轻飘飘地移开了目光。
“嘿，布鲁斯。”从这个超人口中说出来的称呼让蝙蝠侠恍惚了一瞬。
随后，精密如仪器大脑瞬间想起，这个宇宙的蝙蝠侠的真实身份早就被这家伙曝光了，平时已经没有必要只称呼代号来隐藏身份了。
他嘴唇紧抿，心中对白披风超人的印象几乎跌到了谷底——
虽然早在之前就已经跌得很低了，但现在又创新低。
“你对我们共同建设的政权不满意吗？”蝙蝠侠和神奇女侠都摆出了非常明显的戒备模样，然而领主超人似乎并不急着动手。
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被真言套索捆绑着的灰蝙蝠，声音十分温和，但却让人无法听出任何真正有温度的情绪。
“我……”在真言套索的威力之下，领主蝙蝠侠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
他真真切切参与了领主政权的建设，当然知道有很多想法本意是好的，但事实上却给民众带来了痛苦。
他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挣扎。
领主超人闭了闭眼睛。
“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不犯错，但你曾说过，你会一直站在我的身边，帮助我的。”
对啊，他曾经答应过超人，答应过……克拉克，他会一直站在他身边，帮助他走回正轨……
领主蝙蝠侠的眼神渐渐变得空洞起来。
神奇女侠狠狠皱眉，终于受不了——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当声音响起时,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了蝙蝠侠。
没错，刚才那句话并不是神奇女侠说的，而是忍无可忍的蝙蝠侠低吼出声的。
这实在太令人感到意外了,在大家的刻板印象里,蝙蝠侠似乎始终都是冷静理智的。
谁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一刻，为平行宇宙的同位体而怒吼出声。
领主超人是最快恢复镇定的。
明明刚才还用令人不适的目光打量了蝙蝠侠那么久,但他现在却好像才刚注意到他的存在,冲他无事发生似的微微一笑。
“你好，来自另一个宇宙的蝙蝠侠。你应该已经跟我的蝙蝠侠交谈过了吧，难道你不知道我和他并非凶手与受害人的关系，而是共同为我们的理想而奋斗的同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