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多元，但马甲(月下白川)

在给蹂躏者进行身体检查的时候，她惊恐地发现，蹂躏者并非是出于自身的意志而一直跟在狂笑身边当打手的。
狂笑假扮的不义蝙蝠侠实际上并没有受到脑控装置的影响，反倒是蹂躏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惨遭狂笑洗脑，变成了只听从他命令的机器！
女侠感到无比地惊惶和疲惫。
而就在这个时候，狂笑已经娴熟地杀死了地球上仅剩的超级英雄们，并且开始挑拨人类内斗，互相屠杀。
经过上一周目的尝试，他已经大概估量出要杀到什么程度才能触发宇宙重启的机制了，这会儿正兴致勃勃进行实验。
而女侠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已经无力回天，只得带着蹂躏者仓皇逃窜，并赌一把下一次他们还能不能够恢复记忆。
为了方便下一次能够借助蹂躏者的力量抢先制服多数情况是万恶之源的超人，女侠曾试图解除他的洗脑。
然而，她却发现蹂躏者早就已经失去了自我意识，即使解除洗脑，他也不可能再恢复理智了。
她心中五味杂陈，一会儿为蹂躏者感到悲伤，一会儿又感觉到一阵让她浑身发冷的阴寒……或者是已经凝结成冰的愤怒。
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将布莱尼亚克的技术用在了蹂躏者身上。
虽然很抱歉，她的所作所为似乎跟狂笑没什么区别，但是她需要蹂躏者的助力。
她的思路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蹂躏者救不回来了。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但是蹂躏者今后最好的命运，也不过就是一直作为工具辗转于各个主人之手。
如果无论如何也无法逃离这样的命运，那为什么非要将蹂躏者留给狂笑之流，不能做她的工具呢？
假如还能有下个周目，不管是制服可能会黑化的超人，还是对付可能会尾随而至的狂笑，她都必须要有个帮手。
但是经过狂笑一劫，她已经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除了完全掌控在她手里的蹂躏者。
于是在世界崩塌前夕，她洗脑了蹂躏者，将自己设置为了唯一的指令人。
随后就是跟随这个世界的一切一同走向消亡……
老实说，女侠也回忆不起来那时候的感觉了，只依稀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随着眼睛一闭一睁，当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她和蹂躏者一起出现在了安全屋里。
那时候的她正处于刚刚卡bug卡进下周目的眩晕状态，脑子里凌乱地闪过了很多东西，可是却无法回忆起具体的发生过的事。
就在她对现状感到茫然的时候，安全屋的某面墙壁突然泛起了光波，隐约勾勒出了蝙蝠侠的身影。
“……里面……滋啦……有人吗？”
无法形容女侠听到蝙蝠侠的声音的那一瞬间的惊恐。
但是混乱的脑子却已经记不起来，为什么理论上是自己同伴的蝙蝠侠会给她带来如此严重的惊恐症状。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觉得如果不借助外力的话，恐怕弄不清自己现在的处境，于是谨慎地回应了他。
“神奇女侠在。”
“……戴安娜？！”不稳定的投屏画面中，蝙蝠侠似乎靠近了几步，声音有那么一瞬间，居然让人品出了又惊又喜的滋味。
——女侠也是后来才知道，那时候的领主蝙蝠侠跟领主女侠已经有些政见不和势同水火的味道了。
早在当初不义时期，女侠就对他的意见很大，认为他是懦弱的叛徒，现在更甚。
所以，不难想象，当被同伴排斥，身边又早已无家人可倾诉的落寞的灰蝙蝠不抱什么希望地试图联通安全屋，却听到神奇女侠已经许久不曾对他展露的平和口吻，心中就算没有惊喜，也该有些欣慰。
但是女侠拒绝去思考这些东西。
又或者说，她真的怕了，再也不敢将除了受自己操纵的蹂躏者之外的任何人想象成同伴了。
“……抱歉，等一下。”原则上蝙蝠侠是不希望打断短发女侠的叙述的。他能看出来，她已经太久没有向别人倾诉了。
但是他刚才听到了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东西，不得不打断。
“你的意思是说，在新的轮回开启之后，你和蹂躏者原本是一起被某种神秘力量关进了安全屋，与外界隔绝，但是新周目的领主蝙蝠侠却主动联系上了你们？”
这听起来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毕竟根据他们之前的了解，甚至包括疑似在这里混了很久的绿箭侠的描述，这个安全屋理应是完全与外界隔绝的。
哪怕是轮回多周目的老玩家绿箭侠，也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在不离开这里的情况下与外界联系上，而处于外界重开者更是完全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这是一个只能主动找到门出，不能主动进的安全屋。
绿箭侠和他在数次重开中认识的同伴们出去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能够成功找到回来的门。
然而，现在，短发女侠却告诉他们，她居然真的是人在安全屋里被领主蝙蝠侠联系上的？
想到这里，蝙蝠侠突然心里咯噔一声，居然有点明白为什么短发女侠会坚定地认为被她杀害的灰蝙蝠是狂笑伪装的了。
原因很简单，这家伙知道的东西太多了，简直都有点像幕后黑手的同伙了。
在他思索间，短发女侠点了点头，神情阴沉。
“没错，是那家伙主动联系上我的，开门见山表示他知道安全屋的机制，也知道我肯定已经知道关于我们的宇宙正在不断轮回的事情了，希望与我合作什么的……”
她冷笑一声，意有所指。
“除了一点小玩意，我在大方向上可从来没有骗过你们。我算不上来自过去，也算不上来自未来，但我确实是领主蝙蝠侠主动联系找来的——
“至于某些人有没有骗过你们，我就不知道了。”
她微微一顿，似乎意识到自己一直光说领主蝙蝠侠的坏话却不拿出点实证，也显得很可疑，便说了一件令她疑心爆表的事。
“我也曾问过他为什么能够联系上安全屋内部，他却表示这个方法也是在某个地方看到的，并且很不稳定，然后就没有跟我多说什么了，也没有给我看那个技术的来源。”
神奇女侠：“……”
她默默扭头，看向自家的老伙计蝙蝠侠。
蝙蝠侠：“……”
老实说，短发女侠提出的技术和情报不肯共享，确实听起来挺可疑的。
毕竟按理来说，领主蝙蝠侠是主动求合作方，应该主动多说点什么。
但问题是，一旦考虑到领主蝙蝠侠也是一只蝙蝠侠……
再想想主宇宙蝙蝠侠平日里的作风好像也没比对方好上多少，哪怕已经相处了十年，也日常谜语人操作……
突然就觉得一切都能够理解了。
但他们也能够理解，短发女侠那时候确实已经是惊弓之鸟了。
领主蝙蝠侠没有料到，他的合作伙伴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而在他惯例遮遮掩掩的作风之下，他们的合作基底就是一盘散沙，随时会塌。
哑然片刻之后，蝙蝠侠又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
“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又带我回蝙蝠洞，是想将蹂躏者带出来吗？”
“没错。”反正已经是坦白局了，最不该说出来的狠辣手段都已经认了，短发女侠索性干脆利落承认。
“我按照领主蝙蝠侠告诉我的办法，直接传送到了蝙蝠洞内，见到了你，但我那个时候脑子还是很乱。
“后来我渐渐理清楚了思路，意识到想要终结这一切，一定要想办法制服妄图随心所欲操纵这个世界的超人，就想回蝙蝠洞带上蹂躏者……
“不过我后来冷静下来觉得这样做太鲁莽了，再加上还有另一个宇宙的蝙蝠侠在身边，我不太放心，就决定暂缓计划。”
“……”
别说神奇女侠和蝙蝠侠，就连一直默默吃瓜的绿箭侠都震惊了。
“公主，虽然我一直都非常钦佩你作为战士的铁血手腕，但你这……行动力也太强了吧？”
其实这还算比较委婉的说法了。
觉得领主超人有问题，就想带上蹂躏者直接gank超人，觉得领主蝙蝠侠有问题就本人亲身上阵gank灰蝙蝠……
只能说女侠的思维实在是简单粗暴，谁有问题就跟谁battle一下，总之一路战斗下去是不会出错的。
包括绿箭侠灰蝙蝠在内的其他多周目记忆持有者：小心隐藏，谨慎试探，大胆改变。
小心翼翼当卧底摸了半场鱼最后眼睁睁看着自家被炸塘了的女侠：塔塔开塔塔开！
然而，面对绿箭侠半开玩笑半认真的缓和话语，短发女侠却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令他怔住了，手臂上连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过冷漠，又太过坚决，就好像冰川上万年不化的坚冰。
“如果你亲眼见证自己的朋友，战友，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都因为软弱犹豫的自己而化为乌有的话，你也会理解我的做法的。”
她的声音也像含着冰沙。
神奇女侠安静地注视着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叙述自己的过往的时候，她依稀记得，短发女侠似乎提及过——
在她按照狂笑伪装的蝙蝠侠的吩咐，潜伏在不义超人身边的时候，她遵照政权的命令，杀死了很多人，绝大部分都是罪犯，但其中也有一些绝对罪不至死的无辜者。
狂笑告诉她，那些人都是按照她的吩咐假死的，绝不会真的出事。
但事实上，从她发现自己被狂笑欺骗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应该已经意识到了——
那些死在她手里的人就是真的死了，被曾经想要拯救他们的人给杀死了。
她不禁想，如果易地而处之，如果将她换到短发女侠的位置上，她能够做得比对方更好吗？
“……一直到你们离开之后，我才终于完全想起来关于狂笑的事情。”
短发女侠可不知道他们又在给自己脑补什么美强惨剧本，依旧在兢兢业业背台词。
“但是我假装自己还不记得这件事，继续潜伏在领主政权，表面上伪装领主女侠，实际上与那家伙在暗中联络。”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脸上冷酷的表情，一扬手，干脆利落地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剪做了短发，以此来表示自己一定要杀死灰蝙蝠和领主超人的决心。
……其实她没有告诉来自主宇宙的蝙蝠侠和神奇女侠，要说做出杀死领主蝙蝠侠的决定之前，她的心中没有犹豫，那绝对是假话。
在实际跟灰蝙蝠接触之后，她并非完全没有动摇。
因为对方真的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他简直就像自己在上周目梦寐以求的完美队友那样，殚精竭虑思考这个宇宙的未来，小心谨慎的同时也不忘大胆出击。
他关心每个人，哪怕是试图操纵他且连骨子里都是黑的领主超人。
他关心自己，在从她这里获得情报的同时也不忘为她思考退路。
如果是上周目的女侠，她一定会很高兴拥有这样的队友的吧？
但是明明拥有一模一样的记忆，她却已经再也找不回上周目全心全意信赖一个人的心境了。
终于下定决心杀死领主蝙蝠侠的那一天，她摸着自己为了防止被看出破绽而特意戴上的假发，手颤抖了很久。
她也曾经试图想要让自己相信，这一次的领主蝙蝠侠也许真的是她的同伴，而不是试图将她推入深渊的可怕存在，但是——
她真的分不清了。
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情绪，不管是隐晦的钦佩还是感动，在上一周目的时候，她似乎都曾对狂笑伪装的那个人流露过。
然而她的信任和爱却化作了疯狂燃烧那个世界的养料，最后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短发女侠盯着镜中的自己，手渐渐不再颤抖了，眼中的最后一抹光也熄灭了。
既然分不清，那就都杀了吧。
以上的这一切心理活动，只有能够说出口的那一部分她简单说了一些，剩下的都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是尽管短发女侠没有过分流露自己的想法，蝙蝠侠和神奇女侠却都仿佛被她身上那种平静而又疯癫的绝望给感染了。
他们已经完全能够理解短发女侠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了，因为她已经疯了——
正常人怎么能够用自己的思量去揣摩一个疯子的想法呢？
然而更悲哀的是，即使疯了，短发女侠也依旧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战斗，去保护这个世界。
其实，已经谈到这个份上了，神奇女侠真的已经不忍心对她说什么重话了。
但是，想到惨死在她手中的灰蝙蝠，想到上周目依旧走向毁灭的世界，有些话她必须得说。
“……如果真的依你所言，狂笑就是导致这个宇宙不断毁灭的幕后黑手，那么既然上周目你已经杀了最有可能被他顶替的领主蝙蝠侠，为什么那个宇宙却依旧走向毁灭了呢？”
短发女侠动了动唇，脸上的表情有一种恍若魔怔的怔然。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杀死领主蝙蝠侠向领主超人邀功的时候，你借机将蹂躏者带上了，然后又将领主超人也杀死了，对吧？”
神奇女侠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思路如此清晰，说出的声音却有些颤抖。
短发女侠已经杀疯了，她却只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悲哀笼罩着自己的心，也笼罩着这个可悲的宇宙。
她当然并不无辜，但是比起被给予希望又被彻底毁灭的短发女侠，最该死的果然还是……
而短发女侠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脸上有一种平静的嘲讽。
“没错。我告诉领主超人有办法让一直反抗他的领主蝙蝠侠死在我手里，他甚至没有多问什么就答应了。
“那家伙明明费尽心思想要操纵领主蝙蝠侠，将他困在自己身边，最后却默认了他的死亡……呵。”
她冷笑，眼中流露出了几分狰狞的快意。
“不过他只是点头间就决定另一个人的生死的时候，肯定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的生死也会掌握在我的手里吧？”
杀死领主蝙蝠侠之后，伪装成领主女侠的她平静地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去找就在一堵墙之外的领主超人邀功。
领主超人脸上难得没有笑容，只是朝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他张口，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也许是想让她跟自己一起回瞭望塔，却在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的背后，蹂躏者的利爪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
短发的女侠只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上，居高临下地冷冷地俯瞰着他。
然后，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笼罩在这个世界上的阴云终于消失了……我们该为此而欢呼，不是吗？”

一时之间,连空气都仿佛寂静了下来。
看着面前眼神偏执到几近入魔的短发女侠，神奇女侠感觉很头疼，也有些怅然。
她终于放弃了循循善诱,但又不能放弃让同位体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她知道这样对已经陷入疯狂的短发女侠来说有点残忍了,但是不得不这样做。
不只是为了给被他杀死的灰蝙蝠讨个说法,理清身后名，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有权利知道真相。
“我已经知道你的想法了,也理解你为什么会想要杀死领主超人和领主蝙蝠侠，但我要问你一件事——
“既然会祸害全世界的两个危险人都死了，那么为什么上周目依旧毁灭了？如果宇宙没有重启的话，你也不会再次出现在这里吧？”
短发女侠原本阴冷的眼神突然呆住了。
……对啊,为什么呢？
已经被血给浸到生锈的大脑齿轮终于开始重新运转,尽管还有些生涩。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呢？是世界又走向毁灭了吗？可是她明明已经将会毁灭世界的危险分子都杀掉了啊……
虽然了却一切之后，她并不打算在那个不属于她的新世界活下去,但是该死的,她记得自己似乎并没有自杀。
而如果她会来到安全屋，岂不是说明那个新的时间线又一次……
不不不。
她猛然瞪大眼睛,第一次露出如此骇人的惊恐。
不可能的,世界怎么可能会再度毁灭呢？那岂不是说她之前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吗？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
她明明已经将那些会危害到地球安全的人都杀掉了啊。
会突然发疯，打碎一切美好的蝙蝠被她掐死了。
冷酷无情的领主超人，会突然想要杀死所有人的领主超人也被她提前干掉了。
匆匆赶来想要阻止他们杀死领主蝙蝠侠，却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超级少女也倒在了蹂躏者的利爪之下。地球不需要氪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