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瑜给他演示了一下。
那炼丹炉从储物袋飞出去,砸倒了十几棵树,又慢吞吞回收进储物袋,全自动,甩出去一点力气也不费。
谢怀瑜不好意思地低头:“父爱如山。”
斛玉:“……”
斛玉:“就用这个。”
不知不觉,雾气已经到了胸口的位置,好像置身于冰冷的海水,时间差不多,斛玉低头,从胸口挂着的红绳上拿出一枚小小的水坠。
灰色的大雾让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那水坠竟愈发清晰。
小小的水坠在斛玉的手中几经翻转,逐渐变化,竟慢慢伸长,最终被拉成一支通体无暇的白玉羽箭。
拉着斛玉和笨重炼丹炉的谢怀瑜瞪大双眼,惊奇的目光在那支箭上来回转。
溯霭停云宫时是修真界第一炼器大宗,谢怀瑜从小见过的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可这支品相不凡的白玉箭,竟让他觉得曾经见过的灵箭不值一提。
炼器宗门天性使然,谢怀瑜实在没忍住,小声问:“你这法器是谁所作?”
这样厉害的炼器师,不该没有名号。
斛玉抱着箭,从手腕上将两个镯子褪下来,闻言,瞥了他一眼:“我师尊。”
谢怀瑜急切道:“那你师尊可有名号?我……”
我们宗可以请你师尊来切磋切磋,给钱也行。
他话还没说完,斛玉突然打断了他。
少年低声对谢怀瑜快速道:“来了,抓紧我。”
就在斛玉话语落下的刹那,一道金色的流光应声而出,飞速从台阶接面的棱边擦过。若不是站在这条棱阶的夹缝上,那么无论是从前面还是后面,都将无法捕捉到这道微弱的流光。
“靠……”谢怀瑜喃喃,“原来如此……”
怪不得一路上一个人都没见到……这符阵设置的竟是空间错面!
阵眼是要在符阵面上的,所以即使找阵眼,大多数人也会从平面去寻,但谁会想到,有人竟能将符阵画在这薄薄一条的棱角!
用力抓住斛玉的胳膊,谢怀瑜转头,发现斛玉手中那小小的银镯和羽箭一碰,竟也变成了法器——一把流光溢彩的白银长弓。
谢怀瑜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怎,怎么这个看上去也这么吸引人!
确认抓住自己的力道没有问题,白玉为箭,斛玉微眯起双眼,将全身灵力汇聚于双臂,对着那转瞬就要消失的流光一拉——
下一刻,玉箭穿透空间缝隙,以破风之势破开结界,直接将那流光钉在了原地!
谢怀瑜不禁叫好:“好绝的箭法!”
微不可察地勾起一点唇角,斛玉伸手一握,那箭瞬间炸开,化作条条白玉,将挣扎不休的流光关进了白玉笼中。
阵眼被关进去的那刻,整个空间风云剧变,雾气好像变成了流动的液体,霎时间掀起惊涛骇浪。
斛玉将那笼收入怀中:“抓紧我!”
谢怀瑜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巨大的吸力把人往空间中心吸,谢怀瑜额头手臂青筋暴起,整张脸憋得通红。
刚才也没说这力度这么大啊啊啊啊啊……
咔——咔咔——
终于,好像镜子破裂的响声,缺失阵眼不堪重负的符阵最终撑不下去,在几息之后,轰然碎裂。
“咔——轰!!”
雾气瞬间荡开!
“啊!痛!”
浑身摔得哪里都痛,从碎裂崩塌的空间掉出来,谢怀瑜晕晕乎乎,耳边传来一片同病相怜的哀嚎。
“靠,怎么回事,台阶怎么突然消失了,摔下来痛死我了……”
“这是哪里?”
“好痛好痛!什么情况?不是要爬台阶吗?”
人,是消失的修士从阵法里掉出来了。
谢怀瑜终于反应过来。
回到现实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好像瞬间被塞满了声音,脑子里似有一万只蜜蜂在飞。
三洲参加大比的修士在阵破后全部被传送到了这里。不幸掉到中间被挤得难以呼吸的谢怀瑜震惊:“不,不是,这些都是破了阵出来的?”
被人推了一把,起身的斛玉脸色不是很好看。
人太多了,有点反胃。
破阵的人绝不可能有这么多。
如斛玉所料,有人忽然疑惑出声:“嗯?我的令牌怎么消失了?”
话音刚落,失去令牌的弟子消失在原地。
一个呼吸的时间,台上万人瞬间清空。
“……”谢怀瑜倒吸一口凉气。
而斛玉再次确定,这次承办拜天游的宗门一定脑子有问题,常人绝不可能这么磋磨参选弟子。
拜天游弟子筛选淘汰的中转向来是单独开一个阵法容纳,这次承办的宗门不知道为什么,竟为了省点灵力消耗,将两个阵法叠加在了一起。
不过这阵法……“呼……”谢怀瑜松了一口气,斛玉则打量起周遭的环境。
从台阶出来,他们似乎是掉进了一个……
白玉圆台。
巨大的苍蓝色湖泊,一眼望不到边,只有湖泊中间一块白玉圆台,周围并没有桥梁连接,只孤零零一个台子。
环顾四周,身后长长的黑石台阶上已经没有了雾气,变回普通的台阶,台阶的尽头,正对应他们如今脚下的空地。
此时,白玉台上剩下大约不到一百个修士。
斛玉默默后退几步。
掸掸衣服袖子,不知何时,在众人还没看过来之前,少年的面容又变回了那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整个人也正在慢慢退向角落。
暗中扫过台子上的修士。剩下的人一部分身着弟子服,想必是来自三洲各大宗门,另一部分则是修为不错的散修。
修为法器发型都大不相同,只是每个人脸上似乎都写着“骄傲”这两个大字。
悄无声息如死水般的寂静中,随着时间流逝,白玉台上剩下的修士们或快或慢,逐渐都反应过来,也有时间思考这圆台的古怪。
尚未察觉到什么,散修和宗门正统竟已各自分开,慢慢慢慢,分成了两个派别。
形势变化,谢怀瑜小心翼翼,不敢转头,只低声问斛玉:“我们去哪边?”
没出声,斛玉摩梭着手腕的银镯,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其实不光谢怀瑜瞒了斛玉,斛玉也同样有件事没有告诉谢怀瑜。
在这个入门修真就能到炼气中期的世界,斛玉自己的修为只有……
炼气初期。
台上形势未清,圆台上空,白衣飘飘仙风道骨的老者已然缓缓降临,在众人的注视下,老者一挥手,数万把长剑出现在其身后。
再一挥手,那些长剑就被分发到台上修士手中。剑落下那一刻,白玉圆台也在一瞬间变大,如同疯长的水草,一直延伸到了整个湖面。
这白玉圆台,竟是个演武场。
修士们稀里糊涂接过长剑。
同样长剑在手,斛玉余光扫了一眼躲在他身后的谢怀瑜,不答反问:“你是停云宫修士,不该去宗门那里?”
目光闪躲,谢怀瑜嗫嚅:“我……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斛玉意味深长:
“哦……”
“这位道友。”
谢怀瑜一个激灵,抬头。
不知何时,一名金衣火纹的听昀洲修士竟无声出现在二人眼前,朝着二人稍稍一点头,那修士视线随即落在斛玉身上,目光灼灼。
宗门弟子里不少正朝这边看,散修亦然。
“方才第一个抓住阵眼的,是道友你吧。”
手里的剑杵在地上,斛玉懒懒抬眼。
不在乎斛玉没有任何反应,那修士自顾自道:“这次我们可都托了道友的福,若不是阵眼暴露,或许整个大比的修士都要折在第一关。”
他笑笑:“恐怕日后说出去都难以启齿。”
看起来是挺真诚的。
斛玉来了点兴趣。
修者,五官聪敏,听力绝佳,经过刚才的分流,现在整个白玉台上,只有斛玉和谢怀瑜没有选择两边任意一方。
谢怀瑜暂且不论,第一个破了阵的斛玉已经在一开始就吸引了不少修者注意,无论修为如何,这份机敏和洞察力就已经不可多得。
他的去留,或许关乎到一会儿比武的胜算。
这人,斛玉想,他故意的。
符阵的确很难发现,但只要时间够长,能找到阵眼的修士斛玉不认为会没有。
单单把第一个破阵的斛玉自己拎出来,看似夸赞,实则是把斛玉挂在了台子上修士的正中央。
比如此刻台上,方才没有注意到谁先破阵的许多人,看过来的视线里已经多了一份敌意。
拉仇恨啊。看起来是个大宗弟子,怎么会勾心斗角上他一个修为低微的小修士身上?
盯着对方那促狭的眼神,斛玉也勾唇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这样啊……”
众目睽睽,斛玉边说边抬起剑,当着所有人的面,最终将那笨重的长剑,轻飘飘地、随意地拍在了那修士的肩膀。
“……”
谢怀瑜:“……”
像忘了自己只有炼气初期的修为,台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轻易杀了他,斛玉道:“这位道友,我们不认识,所以你可能不知道,”在谢怀瑜惊恐的眼神里,他手下用力,不去看那修士眼中积蓄的阴沉,直言:
“我这个人第一厌威胁,第二厌恶宗门抱团,看不起其他修士。”
“其他修士”谢怀瑜躲在斛玉身后,有些怯怯、又有些感动地仰望着他。只听斛玉继续道:“很巧,两样你都占了,所以现在我十分厌恶你。”他微阖眸,遮住了眼中不受控制浮现出的那淡紫色流光。
一字一句,少年咬字清楚,足够台上所有人听到:“而且这位道友,难道你只会抱团,不会想想,这演武台只能用来比武?”
“脚下被人放了东西都不知道,难为你们能通过第一关选拔。”
“?!”
他说罢,谢怀瑜立马低头,待看清下面的景象,他颤颤巍巍倒吸一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脱落,如同世界崩塌,脚下的白玉台竟然在块块下落,慌乱的声音迭起,白玉砖亦碰撞出“叮当”的脆响。
一时之间,以为是用来比武的长剑竟也变化作千斤重的铁砣,坠着所有人掉下那白玉台下的深渊!
谢怀瑜觉得这大比简直每一个东西都在阴人。
那修士亦变了脸色,迅速回身往大宗修士抱团的方向冲去。
斛玉扔掉手里的铁砣,放任自己下落。
“救啊啊啊啊啊——”
身体骤然腾空坠落,谢怀瑜在空中吓得尖叫,惊慌之中,他感觉到有人趁乱稳稳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别乱动,抓紧。”
余光瞥见那片熟悉的红色衣角,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一瞬间包裹住谢怀瑜全身,冷静的声音让狂跳的心脏也随之安定下来。
不知道斛玉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身边,狂风猎猎,谢怀瑜颤颤巍巍转头,入目是对方那张如白瓷又冷静俊美的侧脸。
或许是下坠的风太大,一时之间谢怀瑜说不出话,只是想。
哇。好,好帅……
飞雪茫茫,数风洲横跨几万里的洞天福地皆被白雪隐匿于山林,上千座雪山仿佛坚不可破的铁盔,形成环抱之势,将数风洲大大小小的宗门紧紧护于其内,唯刻有“数风”二字的黑色石碑屹立于雪山之外。
而雪山中心,太初宗门,连带着宗门百里的山群,则尽数被一层泛着金光的结界包裹。
一寸结界可顶万斛珠宝,太初结界蔓延几百里,十里就要放一块灵源,百里就要设置一座灵台,只要头一遭来太初宗的修士,望着那壮观奢靡的结界,皆久久不能回神。
太初的护山大阵,由璇霄仙尊和其精通符阵的二弟子亲自布下。
此刻,太初宗某个山腰。
没有用灵力御寒,一人拾阶而上,走过数百台阶,神色不变,呼吸未乱。
他长相俊朗,如清水皎月,脊背挺直,腰间别一把长剑,如松如柏。
一条路总有尽头,登到最后一阶,只见视线豁然开朗,如天光乍现。
万数群山层层叠叠,群山之间,无数条白玉连廊在风雪中若隐若现,若有炼器师来到这里,不难发现,这些白玉连廊其实每一个都是一座法器。
数风洲,长风不可数,故而起潮;潮推千万里,故而得岩;岩堆万万丈,故而为山。山绵一寸,人间故得之。
山是数风洲的根基。
可惜,如今最好的那块根基成了一座废墟。
那是群山正中的位置。
旁侧是璇霄仙尊的行宫,周围环绕着几个直系弟子的居所,得天独厚的位置使那座山的灵力异常丰沛,就连草木都易修炼化形。
春浮寒此刻就站在废墟中。
一个月前,天雷将这里的一切都劈成了渣,春浮寒赶到之时,微鹤知已经独自在废墟里静立许久。
男人站在阴影里,黑衣让人难以察觉。他双手手心鲜血淋漓,头顶的护山大阵正在缓慢自我修复。
春浮寒远远看着,许久,才走到男人身后。他跪了下来,洁净的衣摆被地上黑灰色的粉末染脏:“师尊。”
手心的伤痕迅速愈合,废墟中心的微鹤知手指微动,空中瞬间出现几万个轮转的金色阵圈。
这些符阵的样式一模一样,分布的位置却没什么规律。几万个符阵带来的灵力威压引得天空中又一次积蓄起黑云,轰隆隆的雷声在遥远的天际呼喊,只是再没有力气落下天雷。
雷声阵阵,天道之下,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春浮寒浑身如同冻结般冷硬。
局面至此,已无力回天,亦没有回头路可走。
春浮寒叩首,他的额头抵着焦黑的地面,冰凉一片。
这一天来得并不突然,春浮寒反而有一种早该如此之感。
毕竟十年前,微鹤知曾亲眼看着那个他教养长大的小弟子、整个太初宗就那么一个的斛溪云,在他眼前一步之遥处,灰飞烟灭。
谢怀瑜感觉自己落在了一个轻软的东西上。
预想坠地的疼痛没有发生,就像被人抛进一个空间,走到一半又被拽了出来。谢怀瑜迷迷糊糊睁开眼,面前是一片杂乱的枯草垛。
这是哪里?
“终于醒了?”
熟悉的对白,熟悉的话和人。只是早上的场景被完全颠倒过来,此刻,叫人的变成了斛玉,昏睡苏醒的成了谢怀瑜。
感觉头痛欲裂,谢怀瑜挠挠脑袋:“我们这是在哪里?”
斛玉没回答,而是忽然对他说:“别乱动手动脚。”
哪里乱动了,谢怀瑜皱眉,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眉毛可皱。同样,也没有手可以挠脑袋。
“……”
谢怀瑜惊。
……谢怀瑜大惊。
谢怀瑜惊叫:“啊啊啊这这这——”
草面柔软,斛玉蹲在地上,用翅膀挠了挠头顶正在尖叫的鸡冠——尖叫的谢怀瑜。待对方停止尖叫,斛玉才放下翅膀,重新窝成毛茸茸的一团。
他懒声:“适应了?”
谢怀瑜颤抖:“你是指什么?”
斛玉:“当然是我变成鸡而你变成我的鸡冠这件……”
谢怀瑜再次发出尖叫。
鸡飞狗跳一刻钟,终于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谢怀瑜不折腾了,他气若游丝,再次发问:“所以我们这是在哪里?”
斛玉打了个哈欠:“幻境。”
斛玉:“那白玉演武台,是个法器。”
从白玉台如水草生长时起,斛玉就意识到了这件事。但察觉到有蹊跷,是在一开始落入其中的那段时间。
修真界没有任何一种符阵可以将万人转瞬传送。
二师姐曾经做过一次假设。
彼时太初简陋的灵台上,手画着符阵,嘴里叼着朱砂盒子,二师姐说的话含糊不清,但所幸斛玉听得认真,所以没错过:
“传送阵运行的根基是灵力和空间符文,灵力将两道相同的空间符文连接,再借用一道灵力将东西从连接处推过去,就完成了传送。
运的东西越多,符文就要画得愈大,灵力损耗相应会成倍增长。”
二师姐伸出一根手指,在斛玉面前晃晃:“传送一个人需要的灵力,就足够一名修士御剑飞行一年。传送一万人,那全天下灵力榨干了也不够。”
所以,斛玉道:“下坠也不是真的,只是为了将人分开,分别送入幻境。”
谢怀瑜恍然大悟:“哦——所以当时你让我抓紧,是这个意思。”
可他们怎么会变成,变成……一只鸡……
斛玉没说话,他有些沉默,谢怀瑜张口,刚想说些什么,一道大力猛地揪住了他。
“!?”
一个属于成年男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仙长,你看看这只怎么样?又肥又有精神,我儿子最爱吃这种……”
谢怀瑜感觉头皮都被揪紧了,却没办法挣脱。幻境都是基于世间真实发生过的事,或许有些不同,但都不是虚空构造,所以无法更改或者影响幻境中固定的某些东西,比如此时,这只鸡需要挣扎,若是斛玉,动都懒得动一下,但在幻境的人看来,鸡就是在手下尖叫的。
相似小说推荐
-
他有事瞒我(姬问菡) [穿越重生] 《他有事瞒我(穿越)》作者:姬问菡【完结+番外】晋江VIP2023-02-02 完结总书评数:690 当前被收藏数:18...
-
九零小中医是大佬白月光(京尤禾火) [穿越重生] 《九零小中医是大佬白月光》作者:京尤禾火【完结】晋江VIP2025-05-24完结总书评数:61 当前被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