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从前苏兰贞还有逞勇之时,经历了先帝那一遭,苏兰贞便彻底明白,在皇帝面前,逞一时之勇是莫大的愚蠢。
臣子,在皇帝面前,实在是太不堪一击了,朝中权臣如颜归璞,又算得了什么?
苏兰贞心下涌上巨大的迷茫,这迷茫,曾也在卿云心中涤荡,只如今卿云心中已无那些烦忧,他唯一烦忧的便是大腿上的伤何时才好,以及他如何回凝和殿,后头这个问题,李崇替他解决了。
李崇回千秋殿时捎上了卿云,卿云坐了他的御辇,因亵裤麻烦,他便干脆脱了,在御辇里晾着涂了药的腿,还抽空关心了下李崇,“无量心,你脖子上的伤还可以吗?”
李崇斜斜地瞥了他一眼,“不可以。”
卿云道:“这个药挺好的,我给你也涂一点。”
“不必,”李崇瞥了一眼卿云叉开的大腿,淡淡道,“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卿云“哦”了一声,他是看李崇事后改正的态度还不错,才稍稍关心下他,不领情便算了。
御辇直停在了凝和殿,李崇也不等卿云耍赖发痴,干脆地便将卿云抱下了御辇,卿云也安之若素,指挥李崇直接将他放在饭桌后面,免得他再多走那两步。
李崇道:“朕今夜便留下来伺候你,如何?”
卿云一听他的语气便讪笑了一下,“不用不用,你忙你忙。”
卿云受那么一点伤便叫苦连天,翌日连床也不想起了,但是想看马,他怕李崇说话不算话,直到宫人牵了马来给他远远地在殿内瞧了一眼才放心。
卿云只着单袍,敞着腿在床上晾自己的两条腿,他定定地看着床顶,心下想到昨日骑马,脑海中又是一阵奇异的混乱,他想不出什么具体的画面,只单是觉着害怕。
侧了下身,卿云又闷哼了一声,大腿内侧那块肉昨日比今日更烫,他想叫叶回春来瞧一瞧,李崇不准。
卿云手掌摩挲着大腿,不知怎么,竟感觉身子一阵阵发热。
那夜奇异的感觉重又涌来,卿云心下又是涌上一点害怕,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殿内政事堆积如山,李崇却有几分兴趣缺缺,千方百计使尽手段得到了皇位,在李崇心中最激起波澜的瞬间,竟是那日他掐着卿云的后颈,卿云在他怀里绝望哀嚎,那双人人称道的眼中迸发出强烈的光彩,随后在他面前……一瞬熄灭。
“皇上驾到——”
卿云听见了清唱声,便连忙将手从大腿里拿出来,他虽什么都不懂,却觉着这事最好不要叫李崇知晓。
“还躺着?”
李崇声音从背后响起,他的声音同卿云一样,很特别,很好认,低沉的,带着一种随意的威严。
卿云背对着李崇,不理他,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心下怦怦乱跳,到底为何?他是不是真的病了?想起那日喝了那有些酸的药便没事了,卿云连忙回过身,“无量心,我好像病了……”他自己无知无觉,却不知他此刻双眼含水,颊若桃花,腰身软塌,满面含春,简直让人一瞧便知他为何这般。
李崇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是病了,你是发春了。”
“发春?”卿云不解道,“那是什么?”
李崇懒得同他解释,“等秦少英回来你便知道了。”
他这话说得实在没头没脑,卿云却好似隐隐约约明白了李崇的意思,他猛然想到秦少英临走前同他亲嘴,心下果然又是一热……卿云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想亲嘴了!真奇怪,竟还有这种事!
卿云余光悄悄瞥向李崇。
李崇的嘴瞧着比秦少英的薄,也不像秦少英似的常常弯翘着在笑,一直都是这般平静,总叫人觉着他是在生气,那股气,也是冷冰冰的。
两片薄唇动起来时,便更令人觉着薄情冷性。
这个人的嘴,亲起来到底会是冷的,还是同秦少英一般,又热又软?
“你做什么?”
等带着淡淡香气的气息拂到脸上,卿云才意识到自己竟在床上站了起来,两条胳膊都搭在了李崇肩上,嘴巴噘到离李崇的嘴只有一点点时,他大叫了一声,赶紧将李崇推开,往床上一钻。
李崇看着他将头藏在软枕下头,全然不顾自己的腰肢屁股全冲着他那。
看来这疯子便是傻了,勾引人的本事也是浑然天成。
李崇单膝压上床榻,靠过去,隔着软枕低语道:“要不要,朕帮你把苏兰贞找来?”
李崇轻轻一撇脸,躲过了卿云扔过来的软枕和卿云的一声大叫。
卿云面色通红,几分气愤几分害怕地瞪着李崇。
李崇瞧见他这般模样,便忍不住笑了,卿云看他笑得那般轻蔑,心头无名火起,一下便扑了上去。
李崇没躲,任由卿云抓了他的衣襟,仍是那般讥笑地看着卿云,“苏兰贞可是你的情人,你便是为了他才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想必,他伺候得你很食髓知……”
唇上柔软的一下,李崇话音戛然而止,冷淡的眼眸同卿云不甘示弱的眼睛对上。
卿云亲了他一下,脸又连忙向后缩,对着李崇还是微微扬了下脸,“你也没什么了不起嘛,亲起来同秦少英差不多。”
也是一样软软弹弹的,他还以为有多冷多硬呢。
卿云的那点气势在李崇的眼神中慢慢弱下去,李崇的眼神好可怕……像是要打他。
卿云悄悄松开了李崇的衣襟,小声道:“别生气嘛,只是亲一下,又不疼,也不痒……”他一面说一面用手背贴了自己的脸,“嗯,好像真的没那么热了。”
卿云往床上一缩,抓了薄毯裹住自己,“谢谢,你可以走了。”
脖子被捏住的瞬间,卿云便好汉不吃眼前亏地求饶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李崇将人拽了出来,“你胆子很大。”
他语气越平静,卿云便越害怕,眼泪汪汪地看着李崇,“错啦,真的知道错啦。”
李崇目光在卿云面上游移一圈,将他的脸捏到近前,“再有下回,秦少英都保不住你。”
卿云见他似乎真的生气了,吓得眼泪都不敢掉了,只定定地看着李崇,慢慢点了点头,李崇松了手,直接将他扔回了床上,转身拂袖出殿,上了御辇,才用拇指揩了下自己的嘴唇,神色中一股冰冷的怒意,这疯子,一大早躺在床上不知吃了什么甜腻腻的东西,全沾在了他嘴上。
第171章
大腿的伤过了三日终于好了,卿云一好,便惦记着要去骑马,只宫人们再不敢把马给他牵来,万一他再在宫道上狂奔乱跑,摔伤摔死,凝和宫所有的宫人全都得陪葬,这是皇帝的原话。
卿云上回骑着烟霞出了凝和殿,心下对外头的世界便不那么害怕了,他干脆提出新要求,“我去御林苑看看烟霞吧!”
这事得皇帝批准,李崇自然不准,他让卿云老老实实待在凝和殿里,哪也不许去。
先前卿云是不想出去,如今,卿云却是出不去了。
卿云很气愤,他那天就是亲了他一下啊!又没打他又没骂他,但也无计可施,实在无聊,只能又趴在榻上画画,他自觉画技进步,便拿了张纸开始画李崇。
“眼睛……凶凶的,嗯,鼻子,不重要,”卿云摇头,“嘴巴……嘴巴最坏!”
画完,卿云提起来看了一眼,自己都惊呆了,他画的这是人吗?
卿云摇摇头,将画纸揉成一团,从打开的窗户缝隙里丢了出去,拿了一张新的画纸重新画,一连画了五六张都不满意,决定直接在画上改造一下李崇,给李崇脸上画了猪鼻子,狗耳朵,扑哧扑哧笑个不停,举着那幅画在榻上滚了两下,眼睛余光冷不丁地往外一瞥,立即吓得大叫了一声。
“啊——”
立在窗外的李崇手里捏着六七个纸团走进了殿内。
卿云连忙将自己画的那张藏到屁股底下。
怎么李崇忽然来了,也没人通报啊!卿云心慌得不敢动。
李崇在他榻前立定,将掌中一个纸团展开,看完扔在榻上,将那几个纸团全看完后,伸手,“拿来。”
卿云双手拿着屁股下面的那张画纸,也不挣扎,屁股一抬,便将画纸递给了李崇。
李崇扫了一眼,抬眸道:“这是谁?”
卿云连忙,“阿含!”
李崇淡淡道:“朕再给你次机会,说实话朕便放你去御林苑。”
卿云连忙,“无量心!”
李崇瞥了画上的猪鼻子,卿云连忙解释:“这个鼻孔大一点,呼的气多,”自己提前解释了狗耳朵,“这个……这个好看……”好吧,他没法解释。
卿云小心翼翼地看向李崇。
李崇神色还是一贯那般冷冷淡淡的,瞧不出什么心绪,这令卿云总觉着有几分熟悉,可又不是那么熟悉,因他总觉着李崇大部分时候都在生气,只是在克制着那股气罢了。
不过,李崇今日好像并未生气。
三日不见,卿云见李崇脖子上的伤口已然结痂,不由起了几分好奇心,“这个,会留疤吗?”
“不会,”李崇道,“若是留疤,叶回春便可死了。”
卿云还是不喜欢听那个字,反驳道:“哪有那么容易死呢。”
李崇将画纸扔了下去,“你想去御林苑?”
卿云忙不迭地点头。
“那走吧。”
卿云没想到李崇会突然出现答应他的请求,一下怔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蹦三尺高,扑上去抱了下李崇,“太好啦!”
卿云如今已不怕出去了,换上衣裳束好发,便高高兴兴地上了御辇。
御林苑中豢养着许多奇珍异兽,卿云下了御辇,便见湖中有毛色雪白的水鸟和彩色的鸳鸯在湖中闲适游弋。
卿云不由看得怔住了,他如今正是孩子心性,瞧见这种活物,哪有不喜欢的。
李崇也不催他,由着他慢慢一路看够了,这才命人牵出烟霞,卿云一瞧见烟霞,心下便喜欢得紧,上去抱住烟霞好一顿蹭。
“真那么喜欢这马?”李崇坐在后头,懒懒道。
卿云回头,咧嘴用力点头,“嗯!”
李崇道:“玩吧。”
卿云在宫人的搀扶下上了马,今日有宫人专门替他牵缰绳,免得他乱跑失蹄。
李崇静静地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宫人来报:“皇上,苏大人来了。”
李崇微微一笑,“让他过来。”
苏兰贞接到召令,心下也生出几分忐忑,得知皇帝要在御林苑接见他,更是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前头宫人带领,苏兰贞尚未见到皇帝,便已听到了熟悉的笑声。
“快一点,快一点。”
卿云催那牵马的宫人。
宫人却是笑着回道:“皇上吩咐了,不能快,您小心别又伤了腿。”
卿云听了觉着有道理,便道:“那还是慢慢的吧。”他抚摸了下烟霞的脸,好像知道这般是委屈了烟霞,正在安慰她。
“微臣拜见皇上。”
“起来吧。”
李崇单手撑着脸,道:“朕知你心中挂念他,特意叫你来瞧瞧。”
苏兰贞听罢,浑身一震,他不知该如何回答,皇帝还是齐王的时候,救了他与卿云,尽管苏兰贞心下有强烈的怀疑,可那一声声毫无顾忌的“无量心”不是假的,他不怀疑卿云心里有他,尽管卿云对他说了那般绝情的话,他怕的是,先帝已逝,父爱子继。
该如何表现,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和自己心爱的人?
苏兰贞心下感到阵阵疲倦的愤怒,这世上,并非两个人相爱便可以在一起,他终于明白卿云那时所说的话。
“微臣心中的确担心大人的安危,”苏兰贞缓声道,“也感念皇上搭救。”
苏兰贞每说一个字便感到钝刀割肉般的疼痛。
“嗯。”
李崇惜字如金,连看也未多看苏兰贞一眼,他在看卿云,看卿云什么时候能发觉苏兰贞。
宫人牵着卿云的马慢慢绕到了正面,卿云心思本来全在马上,便听李崇喊了一声,“卿云。”
卿云这才投了视线过去,这一看不要紧,一下便瞧见了立在一旁的苏兰贞。
苏兰贞没有抬头,他站也是如臣子那般站,即便身姿挺拔,肩膀仍是微微下沉。
卿云原正坐在马上,瞧见苏兰贞的身影后,身上便不由自主地软了,整个人竟一下伏倒在烟霞身上瑟瑟发抖,虽不像几月前见到苏兰贞时那般发狂激动,却仍是反应极大,牵马的宫人立即停了下来,“大人?”
苏兰贞听到宫人焦急的询问,真的很想抬头看一眼,但却不能,这种不能叫他心下燃起熊熊的火焰,而这火焰竟也是不能外露的。
卿云急喘着,心下太难受,难受到在马上已经待不住了,只能无力地,呻吟般地求救,“无量心……”
他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苏兰贞浑身一震,面颊之下肌肉发紧,他强迫自己回想小院的那一夜,那一夜他是有多么的无能为力,倘若没有齐王,他与卿云必定双双殒命,当他没有资格去争时,他若争,便是害人害己。
李崇稳稳地坐着,淡淡道:“做什么?”
卿云快哭出来了,“抱我下来……”
李崇道:“自己下来。”
卿云手脚无力,根本便下不来,他心下终于明白了,李崇今日就是特意来罚他的,连忙求饶认错,“我错了,无量心,我那日不该亲你,我真的错了……”
苏兰贞一言不发,几乎是连呼吸都停了。
李崇终于站起身,过去到马身边接下手脚发软浑身无力的卿云,卿云一落入他怀里,便忽然有了力气一般,将脸使劲地往他胸膛上贴,他不想看见苏兰贞。
“他病了,”李崇竟还对苏兰贞解释了一下,“如今神志不清,不认人了。”
苏兰贞听罢,猛地看了过去,却见卿云如藤蔓般缠着李崇,眼中不由露出几分隐忍之色,“皇上……”他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定定地看着卿云。
李崇道:“并非朕要拆散你们,”李崇瞥了一眼身上的卿云,“那是苏兰贞,你从前很喜欢他,今日便同他回去,如何?”
“不要——”
卿云发出一声近乎凄厉的惨叫。
“让他走!”
“我不喜欢!”卿云双手死死地勒住李崇的脖子,“快让他走!求求你了!让他走!我不想看见他!”
苏兰贞望着卿云,几近心碎。
李崇余光瞥了他面上神情,那股愉悦从胸膛升起,“罢了,苏侍郎,你下去吧。”
苏兰贞已忘了心下成算,只怔怔地望着卿云,几乎也是失了魂了。
侍卫们上前,将苏兰贞“请”了下去。
李崇双手抱着卿云,这才垂眸轻声道:“好了,你的情郎走了。”
卿云仍是害怕,躲在李崇怀里不敢动。
“真的走了。”
李崇的气息落入缝隙,卿云这才一点点抬起脸来,李崇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一张哭花的脸,睫毛打湿了一片,眼睛、鼻子全都红了。
“他、他真的走了?”
卿云来不及同李崇计较为何今日苏兰贞回来,先急着确认。
李崇没回答,抱着他转了个方向,吓得卿云又重新缩回他怀里,“不要不要,我不要见到他!”
李崇淡淡一笑,“你从前那般喜欢他,为了他可以同父皇叫板,怎么如今避如蛇蝎?”
卿云不听,只摇头。
“好了,”李崇道,“没骗你,真的走了。”
卿云实在怕了李崇了,又过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地试探地朝外望去,没有发觉苏兰贞的身影,这才松了口气,他一松气,浑身力气更软,几乎是整个瘫在李崇的怀里。
李崇抱着他,让他在椅上坐下,居高临下道:“下回再使性子,朕可不会再轻易揭过。”
卿云有气无力地点头,“知道了。”看来是真得到了教训,学乖了。
李崇双手撑下去,一左一右地撑住椅子,欣赏着卿云面上沉郁的神情,“若朕现在要杀那匹马呢?”
卿云抬起眼,他方才被忽然出现的苏兰贞吓去了小半个魂,此时神色便有几分怯弱恍惚,“你杀吧。”
李崇神色淡淡,心下也不知是失望还是释然,也不过如此。
“你杀了她,我也去陪她,”卿云眼中一滴滴地掉眼泪,“我不想活了……”他忽然大声对李崇吼道,“我不想活了!”
他一面说,一面起身拿头去撞李崇的胸膛,“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条命!我死了算了!”
卿云从李崇胳膊底下钻出去,竟是要去拔一旁侍卫腰间的刀,李崇反应极快,单手便横着捞住卿云的腰,哪知卿云是真的动了火气了,抬手便噼里啪啦地打李崇,李崇身上硬得很,反倒是打疼了他自己,既然李崇不怕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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