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对方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又想起今天松田阵平才刚和他说的“丰功伟绩”,诸伏景光冷淡问道:“你想干什么?”
半长发的青年神色诚恳,本就显得无辜的紫色下垂眼现在看起来甚至有几分凄苦:“研二酱只是想卖惨。”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啊?”
“研二酱只是想卖惨。”
那一瞬间想了无数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么朴素的做法,诸伏景光陷入了沉默。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萩原研二身体还没痊愈,虽然刚刚语气活泼,但声量并不大,脸色看着也很苍白,加上他刚刚那句听起来甚至带了几分傻气的话语,确实很有“卖惨”的资本。
这么在内心肯定着,诸伏景光选择转身就走。
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松田阵平,是不会对萩原研二心软的。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怎么不按剧本来啊小诸伏!”
他快步走了几步绕过诸伏景光,拦在他面前。仅仅是这几步,就让萩原研二微微喘起气来。
诸伏景光:“……”看起来是真惨,虽然是自找的。
目光越过萩原研二,落在了很远处一个小黑点上一瞬间,猫眼青年又看向了眼前人,同样诚恳地发问:“你不找松田卖惨,找我有什么用?”
他在把“阵平”喊出口之前,想起了上次从长野赶去神奈川时松田阵平的劝告,便改了口。
“小阵平不肯单独见我。”此时的萩原研二实话实说,让诸伏景光简直无法把他和松田阵平口中的“田纳西”联系在一起,“为了避开任何和我独处的机会,之前在警视厅的时候小阵平甚至开始收敛起气场,身边经常围着些仰慕他的后辈,而我又不敢未经他的允许进入他的公寓。”
“曾经对小阵平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我想给自己也感受一下小阵平的痛苦……但内心还是在隐秘地希望,小阵平得知我的惨状之后,能因为怜悯我、甚至因为心疼我而来探望我。”
他看起来是真的因此感到很委屈:“结果到现在还是没能等到小阵平。我害怕小阵平在我看不到的时候再次消失不见,便拔了各种针管跑出来。”
诸伏景光:“……”他其实很想告诉萩原研二,只要你再多等几天,康复出院的那一天就能等到主动出现的松田阵平以及松田阵平的拳头了。
“……但小阵平应该已经知道我因什么住院了,”萩原研二看着诸伏景光的眼睛,“我忽然不敢直接找上小阵平。可他信任小诸伏——我在过去一直因为这件事而嫉妒着,完全没想到这份信任的背后本来就有小阵平对我的付出。你们真正的交集是因我而产生的,小阵平对你的信任来源之一正是你牺牲自己的利益来换取我的前途。”
猫眼青年在克制自己后退一步的冲动。
萩原研二不知道他失忆的事情,好在松田阵平下午的时候及时给他科普曾经的苏格兰为了松田阵平的请求,而把田纳西从代号成员转换为公安的线人——这其中的具体方法松田阵平并不清楚,但后来能猜到一定付出了很多。
可即便事实如此,诸伏景光也觉得眼前这只萩原研二和上次在神奈川见到时有点不一样了。
难道是在生死边缘走过一趟,导致人性情大变?
诸伏景光安静地思考自己的问题,萩原研二已经擅自决定把他的沉默当做默许:“所以我想,如果能让小诸伏能多理解我哪怕一点的话,说不定也能影响到小阵平……我知道这样说很自私,但是我现在已经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当初那个药剂,主要是为了完成朗姆给我下达的任务,去离间你和波本之间的关系,可具体的实施方式是我设计的——那样被嫉妒和占有欲而扭曲的行为。”他对着诸伏景光微微低头,“对不起,诸伏。”
这下诸伏景光是真的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了。
当初降谷零拿来的那份报告上,可没写着那药剂不仅影响腺体,还影响脑子啊?
猫眼再次从那个小黑点上一扫而过——距离近了不少。
萩原研二仿佛没留意到诸伏景光异样的目光,正式开始他的“卖惨”。
他原本也曾有过一个幸福的童年,直到姐姐意外过早分化第二性别,且因此出了问题,需要大量金钱来治疗,但屋漏偏逢连夜雨,萩原家此时破产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往常和萩原家热络往来的亲戚朋友们,觉得他们家经历这二重打击,难以再东山再起,大都不愿意借钱周转,少数愿意帮忙的,给的金额也填不上在现在的萩原家看来几乎是无底洞的医疗费用。
萩原研二和姐姐关系很好,也很懂事,在偷听到父母的对话后第一时间便让父母把他最喜欢的、父母说要留给他的车都卖掉来支持姐姐的治疗。看着病床上状态极差、还假装毫不在意安慰父母弟弟说她其实也没那么喜欢这个世界的萩原千速,他心急如焚。
可他年纪还太小,没有赚钱的能力,只能鼓起勇气厚着脸皮在学校里发起众筹。尚未懂得人情世故的一些小伙伴掏出了自己所有的零花钱给了萩原研二,也有被父母劝说着远离了他的同学,甚至连一些老师的态度都不再那么亲切,最后筹集到手的金额在庞大的医疗费用面前连零头都算不上。
萩原研二还背着父母去找过亲戚,年幼且曾经家境优渥的他刚开始不愿相信平时和善的叔叔伯伯怎么会不肯伸出援手,直到他处处碰壁,尝遍人情冷暖。
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晦暗无光。
转机出现在一个下雨天。
眼睛里没有任何一丝笑意,却还按照经验露出最可爱最讨长辈喜欢的笑容,对着一名难得愿意给他开门的远方阿姨道出家中的困难,甚至无师自通学着父亲的模样诚恳道日后一定会尽早、尽力地还钱。就在那阿姨心软准备答应帮忙周转一部分的时候,被她的丈夫毫不犹豫关上了门:“儿子过两年的出国费用都还没凑齐,我们哪有闲钱理这种晦气的小鬼头!”
这是萩原研二凭借自己能力可以找到的最后一个亲戚了。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了雨,而他明明带了伞,却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撑开了。
一名穿着黑衣的女人忽然站在了萩原研二的面前。她不知道是不是刚参与过谁的葬礼,黑色的头纱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却依旧能从她露出的小片面容里窥见她那世间罕见的美貌。
萩原研二被挡住了路也不出声,任由那女人伞边的雨水浇透了他头发和衣服。
这个举动不知为何取悦了女人,她屈尊纡贵地半蹲下来,那双宝石一般的翠绿眼眸透过头纱望过来:“愿意跟我走吗?”
没有问去哪里,更没有问自己会面对什么,萩原研二看着对方身上那连母亲以前都不舍得穿、现在却随意被溅起来的雨滴打湿下沿的布料,只是这么问:“跟你走,能救姐姐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萩原研二跟着对方离开了,对为了筹集医疗费四处奔走的父母说学校要集体外出一段时间,并且哀求那个女人分别假装成学校老师和母亲的模样替他在两边瞒过了他没有正常上学的事情。
在组织里展露了自己的天赋后,萩原家在某一天幸运地得到了某个好心企业家的资助,不仅萩原千速的医疗费有了着落,连修车厂都有了起死回生的迹象。
仿佛一切都重新走上了正轨,除了萩原研二的人生。
他被带在那个女人的身边,从晦暗无光坠入了更无望的深渊。
那些由“好心人”拨给萩原家的巨额,需要他数倍地用任务去偿还。
组织没有完全限制萩原研二的人身自由,在那个女人的掩护下,他这些年来能免于被家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某一年,那女人不知道为何忽然不再那么重视萩原研二,这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没有了一开始想逃离组织的强烈念头了。
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样充斥着血腥、黑暗和谎言的生活,是因为他知道妄图逃离组织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可能就只适合待在这样的地方。
在得知萩原千速决定当警察后,萩原研二一边为姐姐历经磨难之后依旧能这么优秀而感到自豪,一边深刻意识到自己不会拥有这样的人生。
直到他遇见松田阵平。
这位身处光明之中的警官,即便敏锐地察觉到萩原研二身上的黑暗气息,仍旧一往无前地决定把他从泥沼中拉上来。
只可惜当时的他早已不懂该如何应对这样来自家人以外纯然的爱意与善意,把面对松田阵平时过度的自卑演化成表面的自傲,用这些年来浸染在骨子里的黑暗狠狠地伤害了松田阵平。
“失去小阵平之后我才慢慢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萩原研二朝着诸伏景光的方向走近一步,“尤其是这次我几乎触碰到了死亡,冥冥之中感受到我原本能和小阵平成为挚友,甚至能和你、波本和伊达成为好友——”
诸伏景光一惊,刚想追问什么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原本正在慢慢拉近距离的小黑点终于忍无可忍,冲上来毫不留情地给了萩原研二一个大头槌:“你特意把刻着‘0’的钥匙丢在我家门口,让我误以为是景老爷落下的东西而追上来,就是听你说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与此同时,一只深肤色的手把诸伏景光往他身后拉去,语气不善:“萩原,公安对你的容忍是有极限的。”
第96章
一直有注意到那黑色的卷毛在逐渐靠近他们,诸伏景光还分神思考了一下以松田阵平的距离,能听清萩原研二的话吗?
要是没听清,把萩原研二那么长的个人故事转述过去可算不上一件轻松事情,诸伏景光有些后悔刚刚没拿出手机录音了。
现在看来,卷毛警官至少听到了一大半。
但诸伏景光没想到降谷零竟然也在。
之前降谷零提过公安在萩原研二身上放了不少监控仪器,那即使在对方生命垂危的时候把那些东西都卸下来,以公安的作风,一旦确定重新植回去不会影响萩原研二性命,便不会放任拥有这么强能力的不稳定分子完全脱离监控。
因此虽然萩原研二拔掉医疗设备逃出公安医院,公安根据他身上的信号重新找过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是诸伏景光没想到来的人是降谷零,毕竟以他对金发公安身上信息素的敏锐度,不应该到了这么近的距离他都没发现,总不能是真的沉浸在萩原研二的悲惨故事里了吧?
……不过说实话听完萩原研二“卖惨”之后,诸伏景光虽然依旧无法苟同此人的做法,却也不是完全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性格和行事作风。
年幼时经历家庭剧变,为了救姐姐体会过一切人情冷暖并坠入黑暗,还要瞒着家人装出三好青年的模样。
这样的萩原研二,却在松田阵平提出要把他拉上来之后很快就答应了,便说明对于当时的萩原研二来说,松田阵平其实已经非常重要了——这也是为什么直觉系的松田阵平这么坚定地不放手。
只可惜萩原研二这些年来养成的错误心态导致他失去了原本该和他感情非常亲密的恋人。
“萩原,公安对你的容忍是有极限的。”
降谷零以一种全然的保护者姿态挡在诸伏景光的前面。
越过金发公安的肩膀,诸伏景光见到被松田阵平毫不留情一拳捶到脑袋上的萩原研二,虽然瞬间痛到泪花都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却从刚刚的凄苦迅速转变成开心。
如果萩原研二有尾巴,此时大概已经旋转成了风扇开到最大档的模样。
他没有理会降谷零的警告,转身想抱一抱松田阵平,意料之中地被卷毛警官给避开,身体状态极差的半长发青年因为扑了个空而踉跄了一下。
可诸伏景光能看出来,在萩原研二差点摔倒的那一瞬间,松田阵平第一反应是想伸手去扶的。
卷毛警官依旧戴着墨镜、一副酷哥模样,态度却不知不觉中软化了一些。
卖惨可耻却有用啊。
松田阵平本人大概是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脸色更臭了,要不是他刚刚那一个头槌下去萩原研二差点对着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当场跪下去,估计现在还会补上几拳。
降谷零见萩原研二注意力全在松田阵平身上,干脆对着耳麦说了句什么。
眼见萩原研二即将要被送回公安医院,诸伏景光也顾不得降谷零和松田阵平在场了,急忙询问他很在意的那一点:“萩原,你刚刚说,原本能和我们以及伊达成为好友是怎么回事?”
半长发青年大概是没想到诸伏景光在他那一大堆话里,最在意的居然是这句:“……我也说不清楚,只是隐约有这个感觉。”
没过多久就有一辆车在路边停下,两名穿着西装的男人出现,先是对着降谷零微微低头作为打招呼,然后半押着萩原研二上了车。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擦肩而过的时候,没忍住偏过脑袋去看心上人那张线条优越的侧脸:“出院之后,我可以再来找你吗,小阵平?”
松田阵平站在原地没说话。
直到那辆载着萩原研二的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卷毛警官的那句话才飘散在空中:“我的拒绝,有用吗?”
“如果你真的不想再见到萩原,我这边能帮你解决。他已经三次违规了,虽然这三次违规严格来说除了浪费一点公安人力,没有造成其他危害,但也还能再往上加限制。”降谷零补充道,“之前稍微放松限制是因为你离开了警视厅,但现在你回来爆处班了。”
这次松田阵平沉默的时间更久:“……不用了。”
与卷毛警官告别后,金发公安略有些紧张地询问诸伏景光:“刚刚我在监控着萩原,没发现他有任何想加害于你的趋势……不过还是确认一下,hiro你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吧?”
诸伏景光摇头:“萩原只是说了一下他进入组织的契机,和他很后悔当初那样对阵平。”
后半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有些不妙。
自己身旁的降谷零,何尝不是在后悔当初对待苏格兰的态度?
果然降谷零脸上露出被刺痛的表情,缓了一下才接着问:“那hiro最后问萩原那个问题是为了什么?”
这下沉默的人轮到了诸伏景光,因为他也不确定萩原研二会不会和自己是类似的情况,更何况他连自己的情况都还没能完全搞懂,于是只能这么解释:“我不理解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毕竟如果不是阵平跟我提及伊达,我大概率是不会知道这名警官的。”
降谷零点了点头:“确实。我会找个时间去询问萩原的。”
诸伏景光:“……”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好像无形之中坑了一把萩原研二。
回到降谷零公寓楼下的时候,诸伏景光又见到了那只三花猫崽。
大概是这次虽然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之间的氛围并不亲密,甚至连融洽也算不上,却也没上次那般冰冷僵硬,小小的三花猫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用脑袋顶了顶诸伏景光的脚踝,发出了拉长的“喵”叫声。
诸伏景光被这甚至还没他小臂长的毛绒给挡住了去路,本想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最后还是谨慎地绕开了它,向电梯走去。
“我就说hiro一定会很受它欢迎,之前它可是看到我带着食物过来才肯稍微靠近我。”降谷零借着电梯内部不算很清晰的反光观察着诸伏景光的表情,“……不考虑养它吗,hiro?”
猫眼青年摇了摇头,但没有说理由。
降谷零也没有再追问,在进入公寓后和诸伏景光确认接下来的行程:“我准备明天解决一下最要紧的工作,后天带hiro在东京走完一遍任务地点然后出境一趟,大概要花三四天的时间。”
“工作不要紧吗?”诸伏景光问道。
“已经安排好了,有要紧事会给我打电话。”降谷零好像想到了什么,下一句话里带了些诙谐,“上司说我之前长时间保持高强度工作,再不给自己休息时间的话,他怕我英年早逝找不到人顶替我的位置。”
按理说诸伏景光此时该顺着幼驯染的玩笑话说下去,来进一步降低他们之间气氛的僵硬感,可第一反应却是:
对我抱有这样愧疚心态的你,陪着我去找记忆,能称之为休息吗?
诸伏景光有时候会怀疑自己这样的想法其实是否已经略微有些不合时宜到矫情了,只是这么一个细小的点都可以被他发散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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