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衡渊在电话那头呼哧呼哧,看来是气得不轻。
这件小事就这么顺利地解决了,外婆逐渐好转,能动弹能吹风,监视他们的人也不在,他便借个轮椅推着外婆到医院外的小花园晒太阳。绿树成荫,阳光和煦,他迷迷瞪瞪坐在长椅打盹儿,忽然听见外婆说,“过几天出院,我就回老家去。”
兰希瞬间清醒。
面前的老人不知道,其实她只剩两年的光景,再然后便是天人永隔。
也可能她其实知道,只有原主兰希不知道。
失去亲人的感觉实在痛苦,在往后的许多年里,兰希不止一次希望自己是个文盲。如果他是个文盲,就不会因为要去上学而错失和外婆最后的相处时光,外婆也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
“您搬到A市吧,我多陪陪您。”兰希说。
外婆很温柔地看着他。
“住处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一定让您住着舒服安心。”兰希急忙又说。
外婆的方向是背光,他想写自己晒不晒无所谓,别给外婆晒伤。外婆在阳光的反面柔和注视了他很久,很轻很轻地摩挲他的手背。
“好啊,小希。”她说。
“小希,现在的你很好,我看着也开心。”她又说。
“……啊?”兰希的颤音里带着一丝惊恐。
“我耳朵没聋到听不到你在病房走廊外打电话的声音,我家外孙的声音,我一眼就能听出来,”外婆笑得有些调皮,她眨眨眼睛有些揶揄,“大胆做吧,我支持你的一切。”
兰希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开始尽快在A市寻找适合老年人居住的房子,楼层低,家具好用,环境优美,烟火气息,离他近。
走走转转找房子,生活变得规律又平静,傅衡渊那群人吃了教训最近也没怎么招惹他。倒是他自己的身体,开始出现一些小小的不适应。
按说他这半生活得糙糙的,十块钱洗面奶洗把脸擦个男士一体化爽肤水就能愉快出门。来这个世界换了具身体换了张脸,本以为能保持原来的生活节奏。
结果某日一照镜子,水灵灵地爆了干皮。
皲裂的白色裂纹一层层,算不上毁容,顶多有点难看。
兰希本能后仰,再靠近,搓一搓,默了默,打开了卫生间储物柜,掏出一个罐罐看了看,放回去,开始在手机上搜索护肤教程。然后,颤抖着手,给自己敷了个补水面膜。
他还吃不胖,食欲旺盛,但胃口极小。多吃几口,撑得想吐。忍着恶心第二天上称,反瘦三两。
兰希大怒,踢了一脚体重秤,看着自己小身板,悲伤感叹自己形状优美的肌肉再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生活竟如此艰辛。
不过,还有更艰辛的。
傅家集团的体量又增加了一个百亿量级,说是要开一个大型的庆功宴。不仅仅傅家所有人员和家族旁支都要出席,其他依附于他们的小型世家,与他们利益有牵扯的,供应链生态链条上的各类公司,都受邀参加。
作为现任“小傅总夫人”,理论上兰希当然应该出席。
说起来,目前傅家的掌权者依旧还是傅衡渊的父亲,一位守旧刻板、传统形象下的严肃掌权人,对待兰希的态度还算得上得体。
但傅衡渊的母亲,一位优雅贵夫人,每次看到兰希的表情,就好像自家的白菜被脏兮兮的流浪小野猪拱了一样。她不敢反对做出这一决定的傅家老爷子,反而将矛头对准兰希,极尽刻薄。
很正常,虐文嘛,兰希不受所有人的喜欢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
所以他并不想去,非常抗拒。
原文中,这次宴会发生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情感大戏,从被其他世家子弟羞辱懦弱无能开始,到许朗挽着傅夫人的手像正牌夫人一样宣示主权,再到被白桑落构陷,最后还被傅衡渊大庭广众下扇了一巴掌。这桩桩件件都在剜兰希的身心。至于兰希能在宴会上收获的让他开心的东西。
有多少呢?
哎嘿,您猜怎么着,居然是零个哎。
快别想了,兰希摸摸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他最近对零这个字过敏。
“好烦,真不想去。”他躺在床上呈大字状,在意识海里猛猛抱怨。
“那就不去呗。”萧永慕倒是想得开。
“你说的倒轻巧,我的剧情需要我保持五年的婚姻关系,和傅衡渊那些小打小闹就算了。万一让傅家老爷子不满意,让我滚蛋怎么办?”兰希愁眉苦脸。
“……倒也是。”萧永慕说。
但萧永慕转念一想,“但原本的兰希都在宴会上那么丢脸了,一点都没有他们上层人说的什么体面和威严。傅老爷子也没有不认这段姻亲的打算,说明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让你滚蛋。”
“所以啊……他为什么要认下呢?”这是一个好问题,封从周陷入了思考。
除开傅老爷子和兰希爷爷是战友的这层关系,兰希有什么其他可取之处,使得傅家可以接受这位“儿媳”呢?
是身份卑微好拿捏,还是对傅衡渊满腔的爱意,还是兰希爷爷掌握了傅家什么把柄?
“还是傅老爷子和兰希爷爷有不正当关系,他们是那天人永隔地爱人?”萧永慕大胆推陈出新。
封从周:“……”
兰希:“……”
按剧情这个颠度,“也不是不可能。”封从周最后道。
“所以最后你还是要去赴那鸿门宴,可一定当心啊,那群人豺狼虎豹,你这一走,可叫我肝肠寸断心急如焚啊……”萧永慕呜呜呜。
“……别装了,”兰希看他唧唧歪歪索性翻了个白眼,“其实还好,对我而言还好,原剧情里对兰希百分之九十的伤害我都免疫。”
“困住他的本质是爱情,恰好我完全不会产生这个东西。”
第32章 宴会
一个直男,正统直男,笔直,怎么可能爱上一个男人,更何况是一个爹味爆棚的,目无法纪的,婚内出轨的渣男。
性别不对就算了,人格魅力那更是丁点儿没有。兰希自认跟他多说几句话都是给系统脸了,别的必不可能。
庆功宴的日期逐渐逼近,直至今晚。
悠扬的钢琴乐响彻整个宴会厅,名流们陆续到场,会场内言笑晏晏。兰希本打算自己过来,傅家家主却已派了司机来医院门口接他。下了车,进了门,侍从一路将兰希引到二楼更衣间,佣人跟在后边,送来了他今晚要穿的礼服。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兰希叹一口气,捏起来,抖落开。
一滩褐色的,像是咖啡类的液体污渍,出现在礼服胸前。
兰希:……真是令人毫不意外呢。
佣人大概率不知道这事,惊恐的眼神对上了兰希的死鱼脸,惊慌得手脚无处安放,“我我我,少夫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把你前三个字收回去,兰希眉心一跳。
他掏出手机,开始对那件礼服进行一个全方位360度的拍照,然后点开了傅衡渊地聊天框发了过去。图片发过去了也没退出,往前翻翻,傅衡渊还挺是他这个平民小百姓的青天大老爷,他们的聊天记录就是一个微缩线上小衙门,一步一告状,三步一升堂。
对比于渣攻和贱受,兰希很满意自己嘴功能完整,于是横冲直撞。
傅衡渊【你把礼服弄脏了?】
兰希就知道不能指望他长脑子【你有病吧,看不出来我刚到?我两分钟前下的车门口有监控,衣服是刚刚让人送到我面前,更衣室里没有类似形状的液体,你猜是谁泼的?】
傅衡渊【你好大的胆子,我说一句你顶十句!】
兰希深呼吸一口气。
兰希【你能不能搞清楚重点?谁有那些功夫和你掰扯,有备用的衣服没?没有的话,我就穿着我的运动服赴宴。】
傅衡渊没回,可能是有被他气到。
过了几分钟,有人敲门,送进来一套新礼服,兰希打量了眼,看着佣人服侍他将这套并不完全符合宴会风格,单调到显得相当“朴素”的衣服穿戴整齐。
二楼的小厅,已有一群避开长辈应酬的年轻人横七竖八仰躺在沙发上,七嘴八舌地吹捧中间的许朗。
兰希一瞧,好一个正襟危坐、清贵优雅的鸭。鸭周围嘎声一片,全冲兰希而来。
“他自己以为自己血脉里流的什么下贱血统,还真以为自己野鸡变成金凤凰了?”
“看他那副无能又懦弱的样子,呵,哪一点能配得上我们傅少,真是让人倒胃口。”
兰希穿着颜色几乎融入服务员的乍白色衣服,淡定从容地打他们跟前经过,表情跟心情一样毫无波澜。
被富鸭们羞辱懦弱无能,攻击力:0。
什么名流宴会,换地方搂席的事,还是好好多吃点。他在吸入食物的途中又遇上白桑落,人模狗样,参加的这庆功宴用的是傅衡渊秘书的名义,正贴着傅衡渊的胳膊巧笑嫣兮。
兰希头也没抬,理也没理。
他也看到了兰希,下一秒,又紧贴傅衡渊故意做出亲密举动。
当然,这种程度的挑衅对兰希而言,攻击力:00。
所以兰希瞥他一眼,施施然嗷呜一口。
人是自由的。左边,许朗迎上仰首挺胸走来的傅家夫人,从小看着长大的情分使得两人不似母子胜似婆媳。右边,白桑落挽着傅衡渊的胳膊,高谈阔论股份市场项目合作。后边,不少人捂着嘴目光闪光灯一般往许朗的身上瞅,捂着嘴窃窃私语。前边,是花团锦簇的,精致小巧的,色泽明亮的,食物。
很遗憾,自由的兰希只对前边有兴趣。
兰希无所谓,倒是白桑落一见许朗,还是将自己置于“正房”位置的许朗,又想起那条差点讹上他的项链,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气不打一不来地狠狠翻了个白眼。
正被傅夫人尽收眼底。本就不满白桑落这一狐媚做派的她甚至管不了一旁狗狗祟祟的兰希,气冲冲走了过去。
面上和善地笑着,几人的语气却已经开始刀光剑影,刺激战场一触即发。
倒是显得兰希这边十分清静,挑挑拣拣,看着两波人火山撞地球一样碰面,又两败俱怒地分开。许朗边给傅夫人顺气边拉着她回到休息室,白桑落跺跺脚,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傅衡渊这个死男人夹在中间应当十分开心吧,所有人都在为他争风吃醋,显得他是一个多么优质的抢手货。
兰希:我呸!
整个圈子没有兰希十分相熟的人,也就这么挨到快结束,人流开始逐渐稀疏。本以为这宴会就要顺利结束,没想到,吃饱喝足后兰希找了个无人的清净拐角打算缓缓自己的耳朵,白桑落闪现在他面前。
剧情里好像有这一段。
高潮部分——小三使坏,渣攻冲冠一怒为蓝颜。
白桑落构陷兰希推他下楼,傅衡渊二话没说就相信了白桑落的污蔑,并甩了兰希一巴掌。
而他俩现在所处的拐角,旁边是楼梯。
兰希几乎要扶额了,他干脆直抒胸臆。
“你来陷害我来了?”
“……啊?”本来神情有些张牙舞爪的白桑落瞬间变得大惊失色,“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来污蔑我推你下楼梯的吗?”兰希说。
白桑落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微妙,“……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我想错了吗?没事,不过我确实有话想问你。”兰希抱臂。
“你给我发那种乱七八糟的床上小视频,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傅衡渊的授意。”兰希是真的非常好奇这一点,这决定了他的下一步安排。
“你觉得呢?”或许是因为白桑落这种人本就不有话直说,他扭扭捏捏着又将话题抛了回来,兰希最讨厌这种你猜猜我,我猜猜你的场面话,宫斗剧一样,烦人。
“我觉得啊,就他大爷的是傅衡渊那个傻逼让你发的,不然你会蠢到做这么证据充足的挑拨离间,你不要钱还是命了?”兰希道。
白桑落想看外星生物一般盯着兰希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从妩媚动人笑到前仰后合。
然后他突然正色。“你比我想的有脑子很多,比那个什么……许朗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兰希不是很骄傲听到这样的评价。
“但还是不够聪明,”白桑落话锋一转,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长个教训吧哥哥,下回,不要再离我这么近了……”
话音未落,伸手抚上他的胳膊,下一秒,身体极速后仰做被推开状,后退着踉跄几步,白桑落的身后,是三楼到二楼的旋转楼梯,铺着漂亮的花纹地毯。
没承想,兰希比他动作更快。
兰希眼疾手快一个大跳飞扑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是死死拉住了他的胳膊,一套高难度动作托马斯回旋一把将他甩了上来。
“哎呦~哥哥~不要再离我这么近了~”兰希扶着栏杆重重喘了一口气,阴阳怪气对着白桑落做了个鬼脸。
倒在地上的白桑落一脸迷茫。
“你才有病吧,为了这么个男人,你居然对自己狠到从楼梯上摔下去,有这样的毅力你干什么不会成功,非要一棵树上吊死?”兰希没好气吐槽道。
“是你推的我。”白桑落柔弱,“良心不安又把我救了下来,我没有伤到哪里,我不会怪你,你放心。”
兰希刚想说他装什么装,猛然一怔,意识到,一般这种陷害人的流程,傅衡渊应该已经抵达现场。
但那又怎么样。
“呵!”兰希一把抓起他的脖子抓他到旁边的围栏,掐住他的脖子使他上半身腾空,他紧盯白桑落的眼睛,像看着一具尸体,“是我推的你吗?多可笑,我为什么要推你下楼梯?我为什么不推你下楼?你摔伤对我有什么好处,你怎么不摔死?”
白桑落没想到他居然有这样的力气和魄力,上半身腾空的失重感使得他开始拼命挣扎。直到有人上前,一把拽开了兰希。
傅衡渊。
“你们在闹什么?”他急匆匆赶来,见此情景勃然大怒,下意识抬起手就想往兰希的脸上招呼。
兰希紧急避险,迅速后撤,可以没撤完全,傅衡渊的指头在他的脸上划过。
兰希愣了一下。
傅衡渊也愣了一下。
兰希抬手就打了回去。
其实兰希本来想的是一拳揍上去,可能在这个世界越发入乡随俗,于是改成了巴掌。
巴掌好啊,巴掌好。怪不得电视剧里都是扇巴掌,抽人有种苏爽感。
傅衡渊被他打得偏过头,不可置信着捂着脸缓缓转身,白桑落发出一身尖叫,后又惊恐的捂住了嘴。
“兰希!你疯了!”傅衡渊咬牙切齿道。
“哎呦,哎呦,哎呦,兰希你有病吧,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白桑落失声叫嚷着,十分心疼地捧来傅衡渊的脸左看右看,呼呼吹着气,“完了,哥哥你的脸要留红印子了,这可怎么办?!”
其实兰希扇完的一瞬间也有半分后悔涌出,即使他们目前所处在犄角旮旯,但毕竟大环境是大庭广众。傅老爷子傅夫人傅家主都还在楼上没有离开,他在这里甩人一巴掌算个什么事。
亲亲好儿子和好孙子被人殴打,打的还是那尊贵的脸颊,别人都好说,傅老爷子当初极力促成的这段婚姻,几乎算是掌握了他任务的生杀大权,可得罪不起。
兰希悄咪咪后退两步,难得体会到了白桑落当时的决绝。
他现在假意被推倒后从楼梯上滚下去,能不能与傅衡渊判个互殴。
算了,互殴说出去也不好听,快住脑吧。
傅衡渊死死盯着他,眼神几乎要冒出火来,喘着粗气,青筋暴起,脸色青转白白转黑黑又转红。他摩挲了一把红肿的脸颊,“很好,兰希,你很好。”
之前的兰希,是个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闷葫芦,是无论他怎么咒骂侮辱也死赖着不走的贱货,再清新俊秀的五官也挡不住他骨子里的唯唯诺诺,那股贫民窟里浸入味儿的穷酸气让傅衡渊不甘,不甘与自己相伴余生的人竟然是如此的拿不上台面。
可没成想,仅仅一朝一夕,人却像换了一个。
骨子里的穷酸气还在,气质却已完全不同。完完全全的,天差地别。
“一而再,再而三,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我。”傅衡渊紧了紧后槽牙,阴狠道。
兰希在对面,完全面无表情。
虽然心理活动已经一团乱麻,但这个逼还是得装下去,不能浪费刚才气势如虹的一巴掌。
傅衡渊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扭过去瞪了白桑落一眼,拂袖离去。
下口,左转,出门。兰希一个猛子扎到围栏,视线紧跟着傅衡渊从一楼后门离开,长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没去告状就好,吓我一跳。”
白桑落在旁边,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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