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童嘉羽被温瑶拉着说了好一会儿话,见他时不时往楼上看,方才松开他的手,眉眼弯起:“突然想起来小羽还要上学,就不耽误小羽写作业了。”
他说:“好,阿姨我先上去了。”
温瑶对他点头:“去吧。”
其实明天就是周末,不写作业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童嘉羽还是想快点上楼了,如他所想,池珉的房门紧紧闭合,如同逃避外界的保护盾,将自己的私人领域与外界分隔开来。
放在以往,他绝不可能在少爷心情不好时出声打扰,但今天晚上他踌躇许久,最终还是抱着满怀作业敲响少爷的房门。
池珉解开锁打开门的脸色很差劲,看到门外是童嘉羽也不见分毫好转,沉下脸垂眸看他,嘴唇紧抿。
“少爷。”童嘉羽不自觉缩了下肩膀,顶着发麻的头皮,大着胆子问:“今晚不开小灶了吗?”
池珉阴沉地盯着他的脸,他似乎格外固执,始终不愿退让,双方以古怪的气氛僵持着,良久后,门从池珉手中甩开,因为力道不小险些撞在墙壁上。
池珉不耐地说:“你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进来。”
他背过童嘉羽,从头到脚都是低气压,童嘉羽轻轻关上门,笨拙地抱着书走在他身后。
事实上,这还是童嘉羽第一回进少爷房间写作业,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降温的缘故,他冷得不禁哆嗦了一下。
池珉的书桌比他房间里的还要宽大,容纳四个人都没问题,上面整齐摆放书本和笔,和房间一样,很有本人的特点。
要具体说是什么样的特点,童嘉羽说不上来,他只得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带来的书摊开,生怕破坏了书桌物品摆放的秩序。
他今天的问题分外多,每隔几分钟就要问池珉这道题那道题怎么做,一个晚上池珉手里的书没看上几页,光给他用来讲题了。
虽然大抵也没有多少心思能看进去。
讲完不知第几道弱智都能做出来的题目,池珉脸黑得堪比黑板,忍无可忍道:“童嘉羽,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过题?”
童嘉羽被他吓得铅笔都断了,“咔”的一声,抬起头,脸上不见被吓到的惧意,反倒嬉皮笑脸地憨笑,一脸傻气。
他此时竟莫名其妙地冷静下来,明白童嘉羽今天晚上抽什么风,因为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千方百计地让他的大脑被这些题目占据,好驱散那些破事。
童嘉羽这招确实用得好,他被气得肝痛,满脑子都是怎么会有人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毫无知觉自从童嘉羽进来写作业后,他一个晚上都没再想起那些有的没的。
气散了不少,他深呼吸一口气,说:“休息五分钟。”
童嘉羽乖乖放下笔,扭动手关节,他今晚一直不停地写题,手指都磨出水泡和印子了。
这五分钟过得漫长,他们谁都不出声,上下起伏的呼吸声清晰回响。
池珉低垂着眸,看着童嘉羽练习册上被橡皮擦涂抹得皱巴巴的纸张,一笔一划板正的字,忽然说:“好久没见你提起你爸了,你想他吗?”
童嘉羽没有料到他会问这句话,呆呆地点了下头。
想,怎么会不想。
他偶尔还是会抱着手机睡着,在梦里幻想爸爸给他回电话,醒来后屏息凝神地打开屏幕,看到通话记录仍然是原来的。
但他没有再想和少爷这些倾诉这些事情了,少爷有爸爸妈妈却不能经常见面,总是过得不快乐,本质上他们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
倾诉会传递很多难过,会导致两个人都不开心,他不想把这些不好的东西带给少爷。
池珉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宽敞的房间寂静得仿佛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可是又好像和平常不一样了,因为童嘉羽气息的进入,这里变得不那么冷清,隐约多了些许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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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久等了
第18章 伤寒
最近天气发了狠的降温,窗外灰蒙蒙的,犹见一片萧索凛冽的景象,似是暗示人们冬天到了。
童嘉羽这身小骨还是脆,没来得及感受就先着了凉,穿着厚实的衣服,耷拉着眼皮趴在课桌上,无精打采的。
不久前班里座位大整合,每个人的位置和同桌都有变动,唯独他和池珉如同被捆绑在一起,从一个角落搬到另一个靠窗的角落。
不同的是这次换童嘉羽靠里边坐,刺骨的凉风透过窗的缝隙吹进来,鼻子更堵了,几乎不通气,他从臂弯里抬出头,难受地吸了下鼻子。
池珉听这些声音一阵烦躁,耐心无几地把手贴在童嘉羽的额头上,他的手也凉,不像给童嘉羽探温,更像用童嘉羽的额头暖手。
童嘉羽被冻得想躲,但还是乖乖不动,鼻音很重地说:“没有发烧。”
手里的触感不算烫手,暖洋洋的,的确不是发烧。
“不是发烧也是重感冒。”池珉没有表情地说。
童嘉羽“嘿嘿”笑一声,由于生病身体虚弱,面色灰白,丝毫没有以往的朝气蓬勃,看上去病恹恹的。
距离上课还有一些时间,他笑了一会儿眼皮又开始发沉,说:“我好像又困了。”
池珉看着他一副了无生气的模样,语气不大好听:“困就睡。”
他还想再笑一笑,告诉少爷他没事,但他实在没有力气再笑,于是只好趴在桌上,很快就睡着了。
他不知道在他睡着后池珉一直看着他,随着时间推移,一个人的全貌逐渐显露出来,池珉也渐渐发现与柔软的头发大相径庭,童嘉羽其实是个性格十分倔强的人。
京城的天气没个定性,降温和升温总是来得毫无征兆,一到天气变温,童嘉羽就免不了要生一场病,这次也不例外,疾病来势汹汹,平日活泼开朗的人,瞬间眼里没了光,打不起精神。
今早起床,大家都发觉他的异常,保姆给他冲了感冒冲剂,管家担忧地说给他请假,他一边搓着通红的鼻子,揉掉眼角的生理性眼泪,一边摇头,昏昏沉沉地说:“我没事。”
池珉说:“先把眼睛睁开再说没事。”
他咧开嘴角笑了笑,说:“没关系,只是有一点感冒了。”
见童嘉羽态度坚决,执意要和池珉一起上学,管家和保姆心中无奈,由着他去了。
情况比他们预想得要严重,童嘉羽上课勉强受意志支撑打起精神,下了课便止不住趴在桌上昏睡,呼出来气是热乎的,意识混沌。
反倒是一向在课间睡觉的池珉一直保持清醒,去打热水,强行把他叫醒,冷着脸让他喝。
喝了水,鼻子似乎通畅了一点,让童嘉羽感到舒服很多,他说:“谢谢少爷。”
分明是病昏了头,连在学校不能称呼池珉为少爷都忘记了。
池珉表情愈发难看,看着他病恹恹的样子又不能发作,一把火堵在心里,冷声说:“你今天下午别想来了。”
他们坐在角落,班里一到下课就闹腾得厉害,没有人注意到靠窗的角落里有个病号,喝完水童嘉羽继续睡了,呼吸粗重。
熬到最后一个课间,池珉去上洗手间,剩童嘉羽一个人在座位上。
他闭着眼睛睡了一会儿,晕晕乎乎地感觉有人在晃他,叫他的名字,他抬起头,看到是他们的组长杨成博。
“童嘉羽,你怎么刚下课就睡觉啊?”
他揉了下眼睛,说:“有点困。”
杨成博说:“你脸色也好丑。池珉呢?”
他回答:“可能去上洗手间了。”
杨成博说:“哦,刚刚上数学课不是写了几道练习题吗,老师说要交,现在就差我们这一组了,等下你收完就拿去给老师吧。”
数学老师的办公室是最远的,要往上再走个三楼,天气冷杨成博不想动,加上还有两三分钟就要上课了,这个任务便光荣交给童嘉羽。
童嘉羽不是第一次帮助同学,同学们也不是第一次向他请求帮助,刚开始他们觉得童嘉羽人很好,意识到童嘉羽不会拒绝后,久而久之,找童嘉羽帮忙渐渐形成了一种习惯,他们开始不再抱有感激之心,而是认为理所当然。
果不其然,童嘉羽沉默了片刻,说:“好。”
杨成博松了口气,催促道:“那你快点去啊,等下就上课了。”
童嘉羽抱着一沓作业,在呼呼的北风中奔跑,他感到更加不舒服了,风吹得他头很疼,手脚冰冷,额头也起了一层薄汗。
最后他还是没能在上课之前赶回来,回到教室的时候科学老师已经到了,他喘着气走到正门,举手说:“报告。”
科学老师是位颇为严肃的女老师,她抬了下眉间的眼镜:“怎么回事,课间去哪了?”
童嘉羽的汗滴下来挂在睫毛上,嘴唇越发白:“报告老师,课间去交作业了。”
科学老师说:“下次注意时间,好了,快点进来吧,别影响到其他同学上课。”
童嘉羽在同学们的注视下回到座位,经过杨成博的位置时,对方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走到池珉旁边,池珉起身给他让路,他坐到椅子上,脑袋倏忽间引起眩晕,他缓了一分钟才好。
池珉偏过头,侧脸线条可见绷得很紧,“你交的什么作业。”
童嘉羽低头说:“是数学课做的练习,老师说要交。”
池珉定定看着他:“这不是杨成博的任务么,为什么要你去做。”
科学老师站在讲台上,厉声道:“童嘉羽和池珉认真听课,不要说话。”
童嘉羽对他摇头,无声地告诉他自己没事。
池珉转过头不再说话,眼里的眸光骤然沉了下去。
他们直到下课都再没有眼神交流,池珉一直目视前方,看向黑板,童嘉羽知道少爷在生气,但他实在是没有心思去顾及这些了,新吹了风,又发汗,好像感冒加重了,现在身上不停地冒冷汗。
他打开水杯喝了几口,比上一节课的水还要热,显然是少爷刚给他换的,他仰起头,把剩下的水也一起喝没了。
下了课,老师宣布放学,大家陆陆续续收拾自己的书包,池珉放下笔,径直走到杨成博面前,声音如同狂风暴雨来临的前夜一样寒冷:
“以后自己的事情自己完成,当不了组长就找老师申请换人,如果一天到晚只想浑水摸鱼,我保证不是谁都会惯着你。”
全班顿时安静下来,杨成博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他的脸将近要被射穿,比烂番茄还要红,却是敢怒不敢言。
这是池珉第一次在班上撂狠话,没有人敢为杨成博说话,尽管有童嘉羽的加入,他们对池珉仍然抱有畏惧心理。
如今这番话一出来,坐实他们听到的传言,连吸气都不敢发出声音。
童嘉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整节科学课他都处在混混沌沌的状态,感觉天地之间在转动,下课后眼睛几近糊得都看不清了。
全班人走光了,池珉回到座位,站在两个椅子之间,毫无波澜地对他说:“回去了。”
只见童嘉羽毛茸茸的脑袋在臂弯里动了动,缓缓抬起来,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池珉的体温。
然后一点一点神志不清地朝热源靠近,直至额头抵在池珉的腹部上,他感到难以忍受地闭着眼睛说:
“少爷,我看到好多一闪一闪的星星在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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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小天使们。
第19章 认可的价值
灼热的触感穿过布料传递到皮肤上,池珉垂下头,看见童嘉羽眯起眼睛,半边脸烧得通红,头发被汗浸得一撮一撮。
池珉说:“你发烧了。”
童嘉羽应了一声,大概是脑子烧糊涂,他分不清是喉咙发出的声音,还是单在心里回应,只觉得少爷的肚子很暖,于是缓缓闭上眼。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池珉站着没动,目光顺势而下,不知过了多久,说:
“你要靠到什么时候。”
童嘉羽在他怀里动了动,慢吞吞撤离。
池珉能忍着不发脾气已经是万幸,对他眼神中的不舍视若无睹,惜字如金地说:
“收拾书包回家。”
童嘉羽的反应很迟钝,每个动作都像放慢了半拍,池珉站在一旁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看着他一本一本把书收进书包,笔不小心掉在地上,也任凭他自己弯下身把笔捡起。
收拾好书包是在十分钟之后,池珉问他:“收拾好了吗。”
他点头。
然而在站起来时,他一阵头晕目眩,再次给池珉添了麻烦,池珉态度生硬,第一反应倒是眼疾手快把人接住了。
“到底能不能站稳。”池珉说。
他仍然尚未从方才的意外缓过神,目光有些呆滞,潜意识认为不应该麻烦少爷,点头后不知哪根神经搭错,又局促地摇了下头。
池珉绷着脸把书包挂在身前,然后在他面前蹲下,说:“上来。”
他愣了一瞬,听到池珉催促“快点,别耽误时间”,犹豫不决地趴上去。
童嘉羽重量轻,可毕竟还多了两个书包的分量,对池珉而言负担不算小,但他还是稳稳当当地站起来,童嘉羽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终于说了句话。
“少爷,我是不是很重?”
声音又干又涩。
池珉说:“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
童嘉羽不说话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不安地颤动。
池珉不习惯背人,把童嘉羽的小腿掐得很痛,童嘉羽一声不吭,只是因为害怕掉下去,两只手从抓着他的肩膀变成抱住他的脖子。
两人像连体婴一般下楼,经过一片宁静的湖,太阳把他们的身体照得很温暖,大概是这份宁静的暖意令池珉心情平和了少许,他说:
“为什么不拒绝杨成博。”
或者说:“为什么不拒绝他们。帮助他们能让你获得什么,快乐么?”
池珉很早就发现这个问题,却从未想过要阻止,在他看来,不擅长拒绝吃了苦头早晚会有学会拒绝的一天,不料这样的情况只增不减,他逐渐意识到童嘉羽不是单纯不懂拒绝,而是压根不曾考虑过。
甚至可以用积极来形容,仿佛拒绝他人就会使自己变得不快乐,但扪心自问,为了帮助别人而导致自己陷入困境的童嘉羽真的就一定快乐吗。
到底是什么原因,只有童嘉羽自己心里才清楚。
池珉的语气有种超乎年龄的冷静,出于希望童嘉羽想清楚而阐述一个事实,本意不是逼迫童嘉羽回答,当感觉热的液体落到脖子,掉进衣服时,他忽然僵硬地顿了顿。
生病会让人的情绪变得敏感,何况是童嘉羽这种生性就要比其他人敏感的孩子,这些问题无疑是一个导火索,堆积已久的情绪猛然爆发。
砸下来的液体越来越多,慢慢地,池珉听到压抑的抽泣声。
童嘉羽怎么可能会快乐。
因为帮同学的忙害得自己的事情没有办法完成,这样的情况已经出现过很多很多次,也没有人会真心感谢他。
他时常表现得没心没肺,实际上面皮很薄,也做不到不在乎,加之生病放大了情绪,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老师质问迟到的原因,怎么可能不委屈。
可是他更清楚,只有像听从林妈妈的话那样满足对方的请求,才能收获来自对方的认可。
认可是肯定一个人的价值,他没有被认可的价值,才会被爸爸和林妈妈理所当然地抛弃,童嘉羽一直对这个道理深信不疑。
童嘉羽哭得肩膀一耸一耸,上气接不了下气,池珉背着他不紧不慢地走,直到来到车上,他累得趴在池珉背上睡着了。
司机一眼注意到他红肿的双眼和鼻子,惊慌地问:“小羽怎么了?”
司机把童嘉羽放在后驾驶上,池珉坐在副驾驶,往后看了一眼他疲惫的睡颜,说:“他生病了,今天上午就不太舒服。”
司机没有怀疑:“哭成这样应该挺难受的,今天下午估计没办法去学校了,得请个假才行。”
池珉看着童嘉羽不语。
回到别墅后,家庭医生过来检查,替童嘉羽量了体温,诊断出童嘉羽是感染了风寒,温度接近高烧。
没吃东西不能打吊瓶,童嘉羽烧得浑身发烫,喂进去的粥哆哆嗦嗦吐出来大半,把保姆给心疼坏了,好在勉强塞了一点进肚里。
擦汗、酒精降温、吃药和打吊瓶,一顿措施下来,童嘉羽从高烧退到低烧,躺在床上沉睡,鼻息安稳。
池珉在一旁目睹全程,脸色沉得发紧:“帮他请假,今天下午让他睡,不用叫他起来。”
管家说:“是,我明白。”
下午,池珉离开的时候童嘉羽还没醒,他变回跟以前一样,乘坐司机的车去上学,这样的日子池珉曾经度过数不清多少天,却还是在上车那一刻感觉哪里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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