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泛着幽幽的紫光,可向来敏感的木楝却感受不到丝毫恶意,于是点头:“可以,但你以后不能伤人。”
紫幻藤谲一愣:“为什么?”
木楝一本正经地道:“因为我们本就是花木啊,难道不应该善待世界吗?”
紫幻藤谲不解:“我不是花木啊…我是鬼……”
木楝急得直挥手:“行行行,你是鬼,那你就不爱护你的紫藤花树吗?”
紫幻藤谲问:“为什么要爱护它们?”
“因为它们都是你的朋友啊!”
紫幻藤谲低头,空洞的目光望向身旁的紫藤花树,随即缓缓道:“朋友……就要爱护吗?”
木楝不解:“难道你平时不爱护它们吗?”
紫幻藤谲垂着头:“我不爱护它们。”
木楝愣住,然后干巴巴道:“难道…你就不会在它们高兴时摸摸它们,在它们难过时安慰它们,在它们郁闷时开导它们吗?”
紫幻藤谲缓缓说出一句木楝意想不到的话:“这…就叫爱护吗?”
木楝点头:“是呀是呀,这就叫爱护。还有你对你的朋友,也要像对待花木一样呀!”
紫幻藤谲的脸上难得露出了迷茫:“我…该怎么做?”
木楝严肃地板起脸:“首先,你很在乎你的朋友,这是不可否认的。”
“其次,你滥杀无辜是不对的,你伤害了百姓。想必你的朋友知道了也不会高兴的。”
“然后,我觉得你的观念有一点小小的问题,这可能会影响你的一生乃至整个世界。毕竟你很厉害,想要搞点小破坏还是信手拈来的。”
“最后,我觉得你总体来说是一个好人——不,好鬼,所以我决定和你做朋友!”
听木楝一连串讲了一大堆话,紫幻藤谲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半晌才呆呆道:“啊……?所以…我错了吗?”
木楝点头:“是的。”
紫幻藤谲显出几分无助:“那我…该怎么办?”
木楝叹口气,故作老成地拍了拍紫幻藤谲的肩,道:“我要捉拿你归案,让你为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赎罪。”
他摸摸下巴:“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见一见你的朋友。不知道能让你那么在乎的朋友,会是什么样子呢?”
听到木楝谈起自己的朋友,紫幻藤谲的紫瞳似乎都亮了几分,竟直接忽略了前半句,忙不迭点头:“好,好,我朋友可好了,你一定也会喜欢他的!——哦,对,现在你也是我的朋友啦!”
“对呀,我们现在也是好朋友了!”
两小只蹦蹦跳跳的背影渐渐远去,欢快的声音愈发模糊,直至消失。
巨响如雷霆炸裂,震耳欲聋。
无数参天古木在狂暴的气浪中拦腰折断,叶片燃起熊熊火焰,又瞬息化为灰烬,簌簌飘散。
地面龟裂出蛛网般的纹路,裂缝中腾起滚滚黑烟,草木精华尽成齑粉,连空气都扭曲得泛起血色波纹。
方才交手的两人——亓佑与千竹,已凌空对峙半晌。
头顶乌云翻涌如墨,电蛇狂舞却不敢靠近。
亓佑的白金衣袍上流转着炽烈火光,一缕缕火舌绕其周身盘旋,张牙舞爪似欲噬人。
千竹一袭青竹纹长袍无风自动,发丝间隐约有翠色灵光流淌。
二人目光交锋,气氛压抑。
火星四溅间,火龙撞上竹网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炽热气浪与森冷青光交织,将云层搅出漩涡状电光。
忽而狂风骤起,竹叶凝作万千青刃呼啸而下。
刹那间风过林海之声震耳欲聋,青刃穿透火幕,直取亓佑咽喉!
可业火灼烧之下,青刃又尽数融化。
千竹立于漫天竹影之中。
“我早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对孩子起怜惜之心?”他随手扬袖,化去亓佑攻势,略有些惋惜道,“可惜,本来想让小满去找小公子的……只是被那位一票否决了。”
亓佑神色冷冽:“你想对幺儿做什么?”
“做什么?”千竹浅浅一笑,“亓佑,像你这样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人,可不适合有软肋啊。”
亓佑冷笑一声,略带愠怒道:“他是我弟!”
不是软肋。
“是啊,他是你弟。”千竹闻言笑意淡了些许,语气莫名有些冷,“那你,又可还记得——”
话未说完,千竹面前赫然炸开一道火云,几乎要将他吞噬。
亓佑声音比方才更冷上几分:“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呵。”千竹终于回首,“亓佑,将自己都骗过去了吧?”
轰然巨响打断了话语。
火海与竹网碰撞的中心,两人战袍猎猎,杀意四起。
千竹的身形几乎看不见,可声音却清晰传来:“我不了解你,她不了解你,他亦不了解你,难道你就了解自己?亓佑,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悲吗?”
“可悲?”亓佑没忍住笑了一声,“你觉得我可悲?”
“哈,可不可悲另说,毕竟你向来虚伪。”千竹道,“总之,我从一众高手中抢来了与你对战的机会。能与亓公子一战,实在荣幸至极。”
“既然如此,那就少废话。”亓佑冷道,扬手一指,“今日,要么你们联手杀了我,要么,我先杀了你,再杀了那个小的。”
一边的小满闻言缓缓抬起头,指了指自己:“我也要杀?”
千竹转头看了看他,微笑道:“小满,去找梧桐玩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小满撇了撇嘴:“梧桐哥哥不带我玩呢,他又去找人啦。”
千竹冲他摆了摆手,虽然小满只能看见一个巨大的火球:“那你就去找那位木君,他应该有空陪你玩。”
小满一愣:“真的?”
千竹道:“我几时骗过你?”
小满瞬间咧开了嘴,冲二人挥了挥手,扬声喊:“竹哥哥再见,火哥哥再见。”
说罢,便高高兴兴地转身离开了。
亓佑嗤笑一声:“怎么,知道自己打不过我,把这个小的打发走了?”
千竹笑吟吟道:“不,只是给你留几分颜面。”
“要知道,大名鼎鼎的明火神君被一只鬼打得落花流水,还叫一个孩子看见……”
他挑眉笑了笑,意味不明道:“…传出去,多败坏你们亓家的名声,多败坏你亓佑的名声?”
亓佑嗤笑:“大言不惭。”
话音未落,两道强横的法力猛地相撞在一起。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似要撕裂苍穹,惊得林中栖息的鸟兽惊慌逃窜。
周围的岩石亦瞬间化为齑粉,腾起漫天灰烬。
二人周身法力涌动,狂风呼啸。
亓佑身边火龙狂舞,张牙舞爪地朝着对千竹扑去,所过之处空气被瞬间点燃,炽热的高温让一切都扭曲变了形。
忽而掌心火焰暴涨,化作无数条巨大的火龙。
龙鳞在烈焰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龙仰天长啸一声,携着排山倒海之势向千竹冲去。
千竹神色平静,双手舞动。刹那间,周围的翠竹颤动起来。
一排排青竹拔地而起,带着凌厉的气势向亓佑的火龙射去。
竹尖闪烁着幽光,似能穿透万物。
“铮!”
火龙与青竹碰撞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声响震耳欲聋,强大的冲击波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将方圆数十里的云层都撕得粉碎。
烈焰与寒芒相互交织,一时间难解难分。
千竹眼中寒光一闪,青竹在空中迅速列阵,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
剑网闪烁着清冷的光芒,向亓佑笼罩而去。
每一根竹剑都蕴含着浓烈的杀意,剑气纵横间,仿佛要将亓佑撕成碎片。
亓佑的身体爆发出耀眼的红光,火龙们突然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汹涌的火浪,朝着剑网猛扑过去。
“轰!!——”
二者再次撞击,爆发出比之前更加猛烈的能量波动。
光芒闪烁间,亓佑和千竹的身影若隐若现。
此时,天空中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周围的云层不断翻滚,波涛汹涌。
“呵,你的竹子耐性倒是提高了不少。”亓佑道。
千竹噙着笑意:“尚可,自两百年前那事之后,我便开始培养新竹了。对付你,绰绰有余。”
亓佑冷笑:“残竹朽木,碎枝腐叶,也妄承神火?”
这时,变故突生!
只见空中一片空间缓缓撕裂,渐渐显出一道青铜鬼门。
一位白衣女子从中缓缓踏出,面容昳丽。
亓佑眼中划过一丝阴冷,缓缓道:“又来一个?”
女子一袭素衣,腰间坠银铃。
亓佑冷笑:“这紫陵…还真是热闹。”
楚步泠面无表情:“既然认出我,神君便该知道此战你已无胜算。”
毕竟楚步泠的法器迷魂铃,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顶级法器。
并非至强,确是极阴极邪。
有言道:“摄心清音蚀骨,夺魄铃影浮光。”说的便是这迷魂银铃。
否则,亓幸也不会在楚步泠手上吃亏了。
况且,楚步泠自身的功法便极为蛮横,本身又是煞鬼中的佼佼者。
若她与千竹联手,亓佑必败无疑。
亓佑冷声道:“极鬼自己不来,倒派了三个下属。”
楚步泠道:“姐姐岂是旁人想见便能见的?”
她看向亓佑:“明火神君,我家姐姐纯善,不欲多生事端,如今派我来寻竹大人,不知可否高抬贵手?”
不过瞬息,亓佑便已将一切利弊尽数权衡。
尽管他在两人手上讨不到好,但重创他们让其沉寂百年还是不成问题。
因此,千竹和楚步泠也不欲再战。
亓佑一拂袖,神色凛然,冲着千竹道:“别再打我家幺儿的主意。”便转身离开。
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了,楚步泠这才凑近千竹。
她打量一番,啧啧称奇:“师父,看来你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棵被烤熟的竹子。”
千竹一拍她的脑袋:“瞎说什么!”
楚步泠捂着头叫唤一声:“诶哟,师父,我可是特意来救你的,你可真不厚道!”
千竹道:“谁要你救了?”
楚步泠道:“我再不来,你老人家就烧成灰了!”
“有舍才有得……”千竹望着亓佑离去的方向冷笑一声,“好在,此行并不是一无所获。”
楚步泠问:“此话怎讲?”
千竹道:“好歹如今我确定了……亓佑对亓幸,倒是一腔真心。”
他冷哼一声,不知在想什么。
闻言,楚步泠脸色也难看了几分,不由嗤笑:“还管他们做什么?”
千竹这时又看向她:“小楚啊,上次你误打误撞给那小公子下错了药,你可知他是谁?”
楚步泠疑惑:“还能是谁?他在长元宫里鬼鬼祟祟的,不是心怀不轨之人吗?莫非他还有什么背景?”
千竹又一拍她脑袋:“你真不记得他了啊?那就是亓幸!”。
“我本来就忘记了一些事情……”楚步泠揉着脑袋小声嘀咕:“难怪那么漂亮……不对,他是亓幸,那药下了就下了呗,有什么好顾忌的?”
千竹沉了沉脸色:“因为,亓幸是他的人。”
楚步泠明显听懂了他的意思,面色也略沉几分。
千竹又道:“也因着亓幸的缘故,他怕是也不会让亓佑死去。”
楚步泠喃喃:“那可麻烦了……”
“这有什么?”千竹一笑,“他能轻而易举让你灰飞烟灭,难道也能随手灭了我?等我先去报了仇,随他怎么样都无济于事。”
楚步泠欲言又止:“师父……”
千竹摆摆手:“诶,别煽情,这多…”
“不是…”楚步泠打断他,又道,“我是想说…他杀了你之后不会来杀我吧?要是那样的话咱们还是趁早撇清关系……”
千竹一愣,怒道:“你这小崽子!怎么说话呢!”
“师父!!你别敲我了!”
“……”
“郁兄,你有没有感觉怪怪的?”亓幸扭头问道。
郁玄目视前方,闻言道:“哪里都怪,你指哪方面?”
“这里…好像……有一股…香气?”亓幸吸了吸鼻子,嗅着空气中的味道,道,“我以前从未闻过。”
这时,郁玄猛地拉住亓幸,低声道:“小心,是…”
话未说完,他就猛地瘫软了身子,往前一倒。
“郁兄!”亓幸一把接住他,这才避免了郁玄脸着地,“郁兄,你怎么了?!”
亓幸只觉自己的脑袋也有些发晕,浑身失了些力气,但影响不大。
亓幸警惕起来,打量着四周,大喊道:“何方神圣?”
一片草丛似乎动了一下,发出沙沙的声响。
与此同时,亓幸听到一句细微的说话声:“怎么办…怎么晕倒了…我不是故意的……”
亓幸听得疑惑,又喊道:“阁下为何不现身?”
那不知什么东西的东西似乎瑟缩一下,连一点声音也不愿意发出了。
亓幸脑中隐隐浮现一个猜测,他一挑眉,暗道这东西难道胆小?
于是,他放轻了声音,道:“阁下,这样遮遮掩掩的有什么意思,为何不出来聊聊天呢?”
又听见林叶微动的声响,那人却小声开了口:“我不敢……”
亓幸一愣:“为什么?”
那人声音更小了:“你好漂亮…可是娘亲说过,漂亮的人都是坏人……”
亓幸简直不知该谢她夸奖自己的容貌还是该疑惑自己莫名被扣上一顶坏人的帽子了,于是道:“你娘亲说的有几分道理,可是也不能以偏概全吧?我认识的很多人都是好人的。”
她微微停顿,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然后道:“你是好人吗?”
亓幸却犯了难,迟疑着道:“小家伙,世上可没有绝对的好人,我只能向你保证自己不做坏事。”
“是吗…?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她重复了一遍,然后声音带上几分疑惑,“是这样吗?”
“是呀。”亓幸点头,清了清嗓子。
“——比如说,盗贼行窃却路见不平,贪官受贿却也爱护百姓,奸臣陷害忠良却为恩师守孝三年,酷吏草菅人命却暗中救治染疫百姓,杀手冷血无情却收养战乱孤儿,老鸨心狠手辣却创办女子学堂,贪官横征暴敛却资助寒门学子赶考,叛军烧杀抢掠却给乞丐施舍银钱。”
他顿了顿,又道:“再如,将军保家卫国却屠杀降卒泄愤,清官刚正不阿却为家人徇私枉法,书生才华横溢却为功名陷害同窗,英雄豪杰守护一方却因冲动滥杀无辜。”
“人性本就复杂,就像这世间万物,有光的一面,便有影的一面。没有谁是纯粹的善,也没有谁是绝对的恶。”
“那些被众人传颂的善人,可能在某些不为人知的瞬间,做过违背良心的事;而那些被万人唾弃的恶人,也许曾在某个深夜里,为了一只受伤的狸儿停下脚步。”
“所以,我不能盲目向你保证自己就是一个好人,毕竟——我也杀过不少人呢。”
一口气说完,亓幸歇了歇,又帮靠在自己肩上的郁玄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之所以有闲心和这人掰扯,是因为亓幸发现郁玄并没有受伤的迹象,仅仅是浑身无力晕倒了而已。
那人听了亓幸的话,陷入了沉思:“如此说来,这世间岂不是没了评判的标准?”
“君子论迹不论心嘛。”亓幸笑了笑,道。
“君子论迹不论心……”她低声喃喃,似乎还是不太明白。
亓幸道:“这世上能轻易参透它的少之又少,多数人穷尽一生都无法窥得一二,你何必急于一时?”
“也是……”她小声道,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鼓足勇气道:“我觉得你算是一个很好的人!那…我出来了?”
“出来吧出来吧,怕什么。”亓幸歪了歪脑袋。
于是,这个经过亓幸开导一番的怪人终于缓缓从草丛中探出来。
与亓幸对视时,她“噌”地红了脸,脚下一急又想逃回去。
“诶,跑什么!我有这么吓人吗?”亓幸摸着自己的脸,疑惑道。
她又小心翼翼地从草丛中探出个脑袋来,眼神却飘忽不定不敢直视亓幸,小声道:“不是…你好漂亮,我不敢……”
亓幸无奈笑道:“小姑娘,虽然本公子知道自己漂亮,但是你也不用多次强调呀……我都要不好意思了。而且,你也很漂亮呀。”
这话不假,这小姑娘双颊如桃花初绽,粉嫩中透着丝丝红晕。
一双杏眼圆溜溜的,宛如两汪秋水,澄澈明亮,毫无杂质。
这般灵动,娇憨,可爱,亓幸只瞧一眼就心生欢喜。
只见小姑娘闻言憋红了脸,好半天才干巴巴吐出一句:“……谢谢!”
“诶……?”亓幸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问她:“小姑娘,你叫什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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