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舍不得嚼弄嘴巴里的一小口糕点,含在嘴里一点点抿着那香甜滋味,眼睛也有空落在了手里的糕点上。
这糕点并不大,一个只有个鸡蛋大小,只是糕点是圆形不像鸡蛋圆不圆扁不扁,糕点周身都是奶白色只中间多了一点红,且这糕点是分了两层的,外头是酥香的面皮里头淡红色的芯子却是甜的,一口咬下去便是又香又甜什么滋味都有了。
柳阿爷瞧着孙子那嘴馋摸样,将手里最后一个糕点递了过去,之后又拍了拍自己胸口表示自己还有。“万家小子给了几个,你快吃,我一会儿洗个手就吃。”
“啊?哦,嘿嘿~”听见阿爷说要洗了手再吃,柳欺霜有些不好意思,他赶紧摊手给阿爷看。“干净的,没有泥巴。”
“不妨事,不干不净吃了不得病。”阿爷弯腰开始干活儿。
柳欺霜手里又有了一块糕点,变得大方了起来,嘴里嚼着糕点眼睛却是落在了往南山上去的那个人影身上,他有些迷糊道:“他咋突然给糕点呢。”
柳欺霜有些不明白,难道是被秧田的水泡坏脑子了?
“万家小子方才问我做背架什么木头最好,都给我问糊涂了,一个背架罢了还要传给子孙不成?还挑什么木头,只要有个弯儿能绑柴禾不就咳咳,咳咳咳,就好了啊。”柳阿爷许是说多了话,又连声咳嗽了起来,等到咳嗽停了才继续说道:
“那小子倒是客气得很,不过随意同他说了几种树杈,他就掏了糕点给我,没想到他瞧着凶,人还怪好嘞。”柳阿爷这会儿还往万冬阳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想着其实人也不凶,反倒是俊得很,同他大哥年轻的时候一样,只他脾气厉害,没他大哥招姑娘哥儿喜欢。
柳欺霜这会儿没空管万冬阳,阿爷的咳嗽声太扎耳了听得难受,他便赶紧问了人枇杷花的事情,阿爷年纪大见识多,想必周遭的山林都是去过的,山里有啥他都知道。
“阿爷,山里哪里有野枇杷啊。”他要趁早去给姜家摘枇杷花,再晚就过了花期了。
“野枇杷?有,可远呢。”柳阿爷往万家后头的山里看了一眼。
顺着自己阿爷眼神望去,柳欺霜有谱了,也就是往后山去就行了,他明日就去,回去晚了也不怕的,就说给万家干活儿干的晚了,他娘在外头是个软蛋,是不敢去万家求证的。
马上三月的天气,日头已经比正月那会儿长了不少,爷孙两个未时过半的样子上的山,忙活了足足两三个时辰才敢回家去。
一进家门,见柳丛香已经开始吃饭了,两人一点反应没有,反正不是吃一锅饭,和他们没干系。
爷孙两个蹲在院墙的水沟边洗手,背对着人,柳欺霜这会儿正对着他阿爷挤眉弄眼,不时低头看看胸口位置。
柳丛香坐在灶房外头的墙根处吃饭,眼神一点儿没落在不远处的爷孙两人身上。她饭碗里是白米饭,还有腊肉炒菜梗,腊肉最是抢味儿,不说吃在嘴里,便是炒锅腊肉的锅也能留下一股子肉香味。
“阿爷,你去摘点儿厚皮菜叶子要嫩的,我去和面。”他要把阿爷支出去,一块糕点又不大,掏个菜叶的时间足够将之吃下肚皮了。
今日,爷孙俩捡了大半天的石子,不说裤子衣袖上,指甲里也全是土,好在泥沙不比黄泥倒是好清洗,洗个手也就干净了。
柳欺霜拍拍手起身,他想好了,今天不蒸馍馍吃,他们烙着吃,他娘刚炒了腊肉,锅里一定有味儿。
柳丛香听着儿子的话,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放眼往远处看去,她男人都走了两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小日子刚过两天,大夫说这几日最容易受孕了。
她不能就守着一个哥儿过活,还是得生个儿子才行,生了儿子他们两口子将来才能有依仗,他们两口子也才能在公婆那里扬眉吐气。
万家那两个老婆子都是三十好几才生了那两个万老三,相信她也能,可能贵子就是来得晚,她的儿子也得三十几才能得呢。
柳丛香吃好饭进屋放碗的时候,柳欺霜正在抓面,她看都没看一眼,家里的杂面和白面是分开放的,白面不是他们能动的东西,料想那小东西也不敢动的。
“明天去万家有点眼力见,别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胡吃海塞,要是桌上有肉也别多吃,尝个味儿就行,别让旁人以为家里虐待了你,看见个荤腥就像猫儿见了鱼一样。”
“我知道。”村里孩子十几岁就会出去帮工,但出去帮工除非是去地主家干活儿,不然是没有银钱拿的,只会管饭罢了。
村里人平日里也没甚好唠的,路上碰到也好屋里串门也罢,说的无非就是谁人去谁家帮忙,干了多少活儿吃了人家多少东西之类的小话,村里的钟有珍因着长了一张大嘴,老被人说嘴,说她一人要吃三人的粮。
柳欺霜自是不想自己有个饿死鬼投胎般的名声,况且还是去万家帮忙,不对,他不是去帮忙的,是去做工补偿的,哪会有饭吃,他娘想多了。
去万家吃不了,在家还是能的。
等到他娘一出了灶房,柳欺霜就往白面口袋里伸了手,狠狠抓了两把白面到盆里,今天他娘吃了腊肉,他和阿爷也要吃点儿好的。
包谷面里加了白面,味道果然好了不少,爷孙两个每人面前有碗菜汤,中间的土碗里放着好几个淡黄色的苞谷饼,因着不是油水煎出来的,外皮有着一层焦黑,但两人浑不在意。
包谷面很难磨得细,里头还有掺杂了包谷皮,有了细腻的白面中和,没了膈口的口感,还有一点儿腊肉香味在里头,爷孙两个吃得香得很。
最后一口汤水喝下肚,柳欺霜打了个饱嗝,但却憋了下嘴,很是遗憾的样子。
这几日他爹不在家,他胆子大了不少,今日不止偷偷抓了白面,还想倒点儿香醋蘸菜叶吃,厚皮菜的嫩叶子蘸香醋最好吃了,可惜他阿爷怕他被打不让他倒,按他说先吃了又能怎样?
他娘要打就打呗,顶多是给他胳膊背上或是头顶来几拳,他又不怕他娘的拳头。
饭后,柳阿爷去菜地里忙活了,菜地里还有最后一茬娃娃菜,要摘回来嗮菜干。
柳欺霜收拾好锅碗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他娘已经收了手里的笸箩准备进屋,他去墙角拿了扫帚往茅房去了。
眼下天气一天热过一天,他阿爷在牛圈里肯定越来越难受,他阿爷咳嗽好之前,牛圈都得勤快打理,等从万家帮忙回来,他再编一床草甸铺地上,应能隔开大多虫蚁。
先如此应付一下,等到从姜家拿了药,阿爷咳嗽好了,就能搬回干爽干净的柴房去了。
确认了阿爷收起来的点心已吃下肚,柳欺霜才打了水洗了手脚上床休息。
他迷迷糊糊快要进入梦乡之时,突然觉得院子里有些异动,吓得立马睁开眼睛,却是听见他爹的骂声在院子里响起。
“这瞎了眼的贼老天,惯会折腾我徐家。”
黑夜里徐仕凡的声音尤为刺耳,也更是吓人。
“怎么就回来了。”这下睡意是彻底没了,柳欺霜都来不及去想他爹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好要帮着干几天的吗,便已经下意识双手合在胸前对着老天一拜。
他十分诚心的祈求老天,一定要将他爹方才的话听了去,好给他几个报应,连天老爷都敢骂自要给他教训的,一边小心注意着外头院子的动静。
感觉他爹往茅房去了,他也没空和天老爷说话了,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吓得立马翻身起床,也赶紧往茅房去了。
“阿爹,你怎么回来了。”刚到院子里柳欺霜就开始喊人,好确认一下他爹在干嘛。
他爹声音立马响起。
“老子什么时候回来还得你同意吗,整日就知道碍老子的眼,怕是这事儿也是你个背时鬼方的。”
徐仕凡的骂声不断响起,但他好像也不只是在骂儿子,柳欺霜原本是听他阿爹在骂人,觉得他爹是在外头受了气,怕他将一身火气发到阿爷身上,这才赶紧起床,想着他爹要打人出气就打他,打了他,也就没力气打他阿爷了。
听见了茅房里一声声咕噜咕噜的猪叫声时,柳欺霜惊的睁大了一双眼睛,脑子里闪过了一瞬的惊喜,连他爹骂的什么也没管,赶紧往茅房去了。
他家猪崽在半月前被伯母和堂哥背走了啊,怎么又让他爹给背回来了啊?
“阿爹,你买了猪崽回来吗。”柳欺霜明知故问,料想这猪也不是买的,他爹走的时候只背了一袋粮食拿了一吊钱,哪里有钱买猪崽回来,他那边的阿爷阿奶可不会给他们一文钱。
他在奢望他爹和那边吵了架,将自家的猪要回来了。
徐仕凡这会儿正心烦,儿子便只是出个声都能让他恼火,他抬脚就往猪圈门一脚,骂道:“哪有钱买?你堂哥伤了腿,你伯母要伺候他,没空打猪草煮猪食!”
哦,果然是奢望啊。
原是堂哥出事了,那他爹没错,是他方的,他没少偷摸骂徐耀祖,希望老天有眼,让他继续方徐家一家子。
徐仕凡是真的觉得窝火,家里猪崽给弄走也就算了,而今还得帮忙养着,虽说猪食垫圈草不用他操心,可家里哥儿管着这头猪,旁的活儿时间就少了,他现在大了用处多着呢,光是去山里寻摸东西就能给家里挣不少。
越想越觉得生气,徐仕凡正想给刚进了茅房来的哥儿几脚好顺顺气,他婆娘听着声音也出来了。
“凡哥,是你回来了吗。”柳丛香声音较平日温柔了不少,话落人也进了茅房,哼哼唧唧欲言又止的摸黑拉着徐仕凡出去了。
两人刚出去,柳丛香的声音又在院子里响起,她让柳欺霜给她烧过热水再去睡觉。
“好。”赶紧应了,柳欺霜方才还以为一顿打逃不了,如今只用去烧锅热水高兴得很,便是短短一个字也带着欢快。
他走后,方才一点动静不敢有的柳阿爷才忍不住咳了几声,再往脸上抹了一把。
“霜霜啊,快些成亲吧,找个护得住你的,快走吧。”
......
烧开水用易燃火势又大的柴草最快,一会儿功夫柳欺霜烧好了一锅热水,赶紧溜进了自己房间。
再次躺在床上之后,柳欺霜开始担心去万家的事生变,心底还惦记姜家要的枇杷花,他心里事情多一时也没能安睡。
待到他娘那时常在黑夜里响起的奇奇怪怪叫唤声响起,他下意识捂了耳朵,小声冲着天老爷道:“他骂你是贼,你不要给他送娃娃噢,不只是小子,哥儿姐儿也别给。”
睡意来临时,柳欺霜又补充了一句。“我喊你皇天大老爷,你给我个打得赢我爹的相公吧。”
他觉得光不给他爹后路也不行,还得给他点助力,他是小哥儿气力本就比不得汉子,他爹娘还不给他吃肉,力气就更小,要想收拾他爹,得等到他爹五十往后,他哪里等得了啊。
再说了,真要等到他爹五十好几再收拾,给他爹享福的时间也太久了,这样不行。
惦记着万家的事,柳欺霜隔日刚好卯时便醒了,他瞧着一片漆黑的房间,知晓时辰还早,可也不敢再睡,就怕他爹醒了不让他去万家,放轻手脚赶紧穿衣起床,背了背篓拿了镰刀准备出门了。
刚出了院门,柳欺霜就听见他阿爷咳嗽声响起,他自己也受过凉也喉咙难受间断咳嗽过,他知道咳起来有多难受,有时候一声还没咳完下一声又来了,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心肺都要咳出来,实在是难受得很。
他只是一阵阵就觉得难受,可他阿爷每日卯时就开始,几乎要咳上一个时辰,白日里也有难受的时候,这如何受得住啊。
柳欺霜带着心事走了老远,仍能听见隐约的咳嗽声音,他突然就不想去山里浪费时间了,想着不然还是大着胆子管万家要点枇杷花吧。
万家婶婶人好,同村里那些拜高踩低惯爱捉弄人的村人不一样,应该不会故意为难他。
他早点弄了枇杷花回来,他阿爷也能少受些罪。
二三月少有好天气,大多时候天色都是雾蒙蒙的,眼下又是月末,天上更是没有一时月色映着大地,柳欺霜却也管不了那么多,摸黑去了万家。
到万家时,天色仍旧没有一丝光亮,柳欺霜也不敢敲门打扰,索性直接就往万家院门口一坐,靠着万家院门小憩。
万家虽是土墙屋,可他家墙面不知糊了什么东西,瞧着和石砖房一样整齐,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坑坑洼洼的,而且屋子立的高看着也就气派了。
他家不止屋子讲究,还建了坚实高大的院墙将屋子围了起来,家里院门用了沉重厚实的木门,院门口铺了平整的石阶到路边,院门上头还盖了宽大的门头,瞧着像个小亭子似的,不管天晴下雨,在院门口都有遮挡。
这整座屋子气派还安全感十足,一般小贼都是不敢光顾这种人家的,住在里头可以安心睡大觉。
小半时辰过去,东方泛起鱼肚白,眼前有了一丝光亮。
柳欺霜睁开眼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万家门前那棵高大的枇杷树,这棵枇杷树也不知道多少年岁了,从他记事起便是这般高大,这树往上好似可以触及天空,枝丫延伸出去数丈,树上的各处枝丫交错,长出了好些‘凳子’‘椅子’来,延伸到地面的枝条还能做秋千,拽着就能荡来荡去,一定很好玩。
村里孩子的儿时玩伴必定少不了大树,柳欺霜幼时也有好些时候长在了树上一般,同村里孩子玩闹,可惜那样的好日子没有几年,他都有些记不得了。
玩乐的心思收起,柳欺霜眼神落到了枇杷枝叶上,眼下天色不甚明亮,他看不清还有没有枇杷花,只想着若是还有,他也敢大着胆子同万家开口要,人家也肯给,那他阿爷今晚就能喝上药,或许明早也就能好受点儿了。
若是都不成,便只能往山里去一趟了。
......
感觉身子往后一仰,柳欺霜刚心道不好就感觉背上多了个东西。
万冬阳一脚蹬在他背上,把他蹬回去坐好了,随后,万冬阳有些冷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来这么早?”
他偏头过去看着身后的万冬阳,感觉这人像是小山一样高,随即赶紧起身,这下万冬阳终于变矮了一点,不像小山了,但他仍需仰着头同人说话。“刚来。”
柳欺霜用了村里应付人的惯用话术,不管等了多久‘刚来的’,不管吃没吃饭‘刚落碗’。
万冬阳没和他继续拉扯时间问题,看了看他带来的家伙,侧了侧身示意他进去。
柳欺霜赶紧动作,小心抬脚,心想万家人可能怕鬼得很,这门嵌老高了,他得大大一个迈步将脚高高抬起才跨得进去。
进了万家院门,柳欺霜才看清万冬阳手里的东西,他拎着一个挺大的鸽子笼,里面有好些鸽子,应该是要给镇上酒楼送去。
万家养了一群鸽子,鸽子肉贵得很,他家不止卖给村里人,在镇上也有门路,一年能有好些进项呢。
万冬阳轻皱着眉,许是在烦恼柳欺霜来的时辰太早。
“我娘他们还没起床呢。”
果然是来的早了,柳欺霜一时有些无措,他没想到万家人起得这般晚,这天都麻麻亮了,也该起床了。
“走吧。”万冬阳再次开口,手里的鸽子笼也放下了,转而朝着家里去了。
柳欺霜跟在万冬阳身后,步子不由加快,他望着万冬阳背影,心里羡慕极了,这人个子高腿也长,一步迈出去老远,他个子矮腿也短,不加快步子一会儿就被落在后头了。
万家这院子实在是大,横竖怕是有几十见方,从院门口到家门口怕是有着百米之距,也不是两三步就能到的。
跟在人身后的时候,柳欺霜在想,他要不要再和万冬阳解释一下昨日的事。
柳欺霜纠结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万家大门口,万冬阳冲着屋子里一声大喊,“娘,起床了,柳家哥儿来啦。”
万冬阳一声大喊之后一点不耽误,干脆走人了,柳欺霜目送着人到了院门口再出了院门,嘴角一直有笑。
柳家哥儿。
他喜欢,他喜欢别人喊他柳家哥儿。
万母开门的时候,柳欺霜脸上的笑还没收起来,她立时也笑了出来。“孩子,你咋来的这样早。”万母开口的时候还对着人招手,柳欺霜赶紧上前去了。
万母瞧着人乖巧的样子,一下子想到了家里几个睁眼瞎,柳哥儿便是大小眼也是好看的,心想着要论眼光还得是她。
顺手摸了下柳欺霜发顶,万母又冲着人笑了下。
柳欺霜最喜欢的万家人就是万母,他赶紧喊人:“万婶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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